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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2024-09-13 20:28:42 作者: 李建華
  到老鴰(Wa)樹這個不見人毛的地方看庵房,是田繼承主動要求來的。他要求來的目的很簡單,主要就是除了每天都有的成年男子工分外,還有就是一個人能靜靜地思考問題,無須再和任何人打交道,尤其是戴著面具和人打交道,太累了。精神壓抑久了,難免不得抑鬱症。

  隨著小鎮農業人口的不斷增多,臨江生產一隊地少人多的矛盾日益突出。為了解決這一矛盾,經公社協調,在元嶺山大隊的高山上為臨江大隊劃出了一溝一坡的區域,讓他們開火地種莊稼,以保障社員們的口糧分配指標不致下降。

  老鴰樹位居元嶺山村和溝嶺子村中間。這裡地勢較平坦,利於開火地種莊稼。凡事有利必有弊,因這裡離周圍的村莊較遠,故莊稼在快要成熟時必須要人守望和看管,不然就會被野牲口糟蹋。

  糟蹋農作物的野牲口較多,如野豬野鹿及各類田鼠等,還有就是老鴰喜鵲等鳥類,但危害最大的還應是野豬,它不但偷吃,而且還會用長嘴亂拱甚至翻身打滾,其破壞程度相當大。

  野牲口破壞莊稼,大多都在夜晚,所以守庵房看莊稼的人,大多都是白天睡覺晚上守夜。守夜時,庵房內需燃有火堆,這一則是為了禦寒,再則是為了防止野獸的突然侵襲,凡野獸大多都是懼怕火光的。

  若發現野獸破壞莊稼時,除了高聲吆喝驅逐外,還有就是敲鑼,再有就是開火槍放它幾槍,總之,就是把動靜弄得越大越好。

  野牲口一般只要驚跑它,讓它不敢再來,最好。若想打死它或捉住它,幾乎沒可能,除非是有經驗有本事的獵人。

  田繼承自知,自己絕沒有那個本事。

  一般看庵房守莊稼的人,都帶有一兩條狗,因為狗的警覺和嗅覺要比人強得多,一般人感覺不到的聲音,聞不到的氣味,狗都能及時覺察到並及時報警,以便庵房守望者,及時採取必要的措施。

  田繼承的睡覺時間大多都安排在上午,而下午時間大多都在附近的山林里轉轉,若有合適的樹木能解木板做家具者,則採伐下來存在庵房裡,若沒有則拾取一些枯樹枝打成梱亦存放在庵房旁邊,這些枯樹枝除了自己每天燒火做飯必用外,兩個兒子利用星期日,也會到他這裡來背這些東西。至於能做家具的木料,只能等他回家取生活必用品時才能扛回去,兩個兒子因年幼力弱是扛不動它的。

  其實,田繼承主動要求看庵房守莊稼,還有一個不便告訴他人的原因,那就是他要借這個機會多陪陪一個人,這個人不是旁人,而是他的堂弟田繼民。

  在清理階級隊伍後期,不知是哪一位決策者突發奇想,決定把「五類分子」及「五類分子」的家人,分期分批全部遷到遠離城鎮的山村去,其理由是,一旦美帝蘇修打來,這些人很可能成為他們的別動隊。於是作為歷史反革命分子的田繼民一家,便成為首批被遷者,而遷移安頓他們的地方就是元嶺山村。

  說起這位歷史反革命分子的堂弟是如何戴上這頂帽子的,其概率比芝麻掉進針眼裡,還要小得多。出身農家的十多歲小學畢業生,與國民黨官場並沒有任何聯繫,卻在臨解放的前夕當上歷史反革命分子,這在全國也是罕見的,但好巧不巧,這樣的罕事恰恰就落到了他的頭上。這可能就是他的命吧!

  中華人民共和國都已經誕生了,但甘肅的最南角,還有一點地方未解放,其中就包括臨江小鎮。

  這天,國民黨一區員來學校視察,不知什麼原因,突然雅性大發。他對著高小臨畢業的學生出了一上聯,要求學生們當場對出來,並許願,對得最佳下聯者,將免考保送上廣元中學。

  區員出的上聯是:國盛軍壯,萬里疆域,河清海晏乾坤朗。

  大半個中國都丟了,眼看著大西南都難保了,不知這昏官還稱的哪門子的國盛和軍壯!

  常言道,聰明反被聰明誤,為了顯示自己的才學,當其他同學還在搜腸刮肚地遣詞選句的時候,田繼民已寫出了下聯並交給了這位區員。

  最後評選結果,田繼民在這群高小畢業生中,做得又快又好,因此,拔了頭籌。

  他對的下聯是:剿匪反共,一統江山,青天白日滿地紅。

  本來這事事後沒人追究,也就過去了,可是偏偏這位區員,後來又不自量力的組建了一支七拼八湊的反共先遣軍,並自任司令,幹了幾件有影響的反新政權及危害老百姓的事,引起了民憤。

  該區員自然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被捉並槍斃後,在其記事本里查出了該副對聯。要命的是該區員,還加了一句評語,此子為可造之才,應著力培養,必成大器!

  反共先遣軍司令眼裡的可造之才,必是新政權眼裡的反動且危險之才,這棵毒苗現不剷除還待何時,等長成了參天大樹,豈不威脅共產黨打下的江山!不是考慮到他年齡尚小又出身貧苦人家,只戴了頂歷史反革命分子的帽子,若是換成他人,恐怕要蹲幾年大獄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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