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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2024-09-13 20:29:53 作者: 李建華
  考慮到母親及岳父母年齡都偏大了,田繼承和柳葉商定,帶著母親一起到縣城住段時日,這一來方便對雙方老人的關照。二來也可使母親和岳母老了在一起有個伴,她倆可是半個世紀前的閨蜜啊!

  當母親見到岳母時,兩個老人沒有互叫親家,而是互叫對方的名字,並顯得非常地激動和親熱。而岳父,在母親打招呼時,還怔怔地盯著對方不吭聲,過了半晌,才扭頭問女兒:「同志,這是誰?我好像哪裡見過!」

  岳母對著他的耳朵大聲喊道:「這是幼娥,你忘了嗎,當年屠家店的二小姐,拿現在時髦的話說,就是你的夢中情人。」

  母親笑著打了一下岳母的手背,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還是當年唐家那個瘋丫頭,想說啥就說啥,嘴邊沒個把門的!」

  待母親和婆婆說笑了一陣後。

  柳葉問母親:「我爸現在完全痴呆了嗎?」

  母親:「說不上,大多時間是痴呆的,但有時卻醒豁得很。譬如說昨天,看著燒餅上的黑芝麻粒,還給我講徐黑娃的笑話呢。我朗格知道徐黑娃是誰,但為了他的高興,還得陪著他傻里巴嘰地笑!」

  站在岳父旁邊的田繼承感到有點奇怪,他問柳葉:「爸在文縣,徐黑娃在武都,他倆會怎麼認識呢?」

  柳葉想了想說:「我年輕時倒是聽爸講過,好像是說通過臨江的爸認識的。」

  田繼承:「這就對了,在解放前後的那幾年,徐黑娃年年都肯到臨江小鎮設場子搞表演,記得他最擅長的表演就是說快板書、單口相聲和變魔術。而每次來都是住在我家。」

  柳葉:「解放前後的那幾年,你又不在臨江,你咋知道的?」

  田繼承:「聽爸媽說的。」

  柳葉似信非信地看了一眼婆婆。婆婆點了點頭,表示是那麼回事。並說:「徐黑娃這個人,雖說不識字,但人很聰明且記憶力更是驚人。他說的快板書和單口相聲,大多是自己編的。有時為了時間長了怕記不全,便一邊說一邊讓你爸記在他隨身帶的一個本子上。說是一旦記不起了,可讓識字的人讀一讀,這樣就能回憶起來了。」頓了頓,母親又補充道:「說起來,你爸和徐黑娃挺投緣的,在臨江的日子裡,常見他倆時不時喝點小酒,或各自說些感興趣的東西。」

  柳母:「這麼說來,這個徐黑娃也應該是七十來歲的人了吧?」

  田繼承:「差不多吧。不過徐黑娃在文化大革命運動中死了,聽說死時是背著一塊大石頭跳河的,看來他是安心要死的。」

  「日媽的,造孽啊!」柳母不由憤憤道。

  本來按柳母的意思,是全家人在家裡好好聚一聚,但黃樹林卻堅決不同意,說偽婆年齡大了,不再忍心讓她忙上忙下,何況現在家庭情況比過去好多了,偶爾上個飯店解解饞、開開心也是完全承受得了的。

  同時他還開玩笑地說,讓岳父母給他一次表現的機會。

  黃樹林現在已是縣委宣傳部排名第一的副部長了,級別也由原來的副科升為正科了。

  在小小的縣城,在狼多肉少都在爭的情況下,按說黃樹林不應提升得這麼快,但自前年去年大規模開始清理「三種人」的時候,很多單位的領導層都出現了空缺職位,這就為他這次進步提供了很好的機會。若是不出意外,再過時日,他進入縣處級行列,應是毫無懸念的大概率事件了。

  按照官方的說法,三種人即和林彪集團、「四人幫」集團有牽連的人和事,有嚴重派性思想的人,文革中的「打、砸、搶分子」。

  和林彪集團、「四人幫」集團有牽連的人和事,在小小的縣城裡幾乎沒有。因為小縣城離權力中樞太遠,也不認識和結交上什麼大人物,根本就搭不上邊。

  派性思想嚴重的人,這話看怎麼說了,此事看怎麼認定了。話語權在誰手裡,誰就愛怎麼說就怎麼說,誰愛定誰為派性思想嚴重的人,誰就是派性思想嚴重的人,整你沒商量。

  至於文革中的打砸搶分子,那就海了去了,只要你參加了造反派組織,抓你的小辮子還不容易,一抓一大把。一封匿名信,調查個你三兩年,到時所有的位置都被人坐滿。就算調查清楚了又怎樣,此時黃花菜都涼了!

  有時田繼承就想,這人生怎麼就像在舞台上唱戲似的,角色總在不停地變換,剛才還在演帝王將相,保不准下一刻你就演乞丐或囚徒了!

  人當了領導就是不一樣,現在的黃副部長口才十分了得,在黃樹林的殷勤招待及反覆勸說下,田繼承幾乎喝醉了。

  當然了,他也是高興,如果他不喝或堅持少喝,黃副部長再厲害,他也不敢對岳父下硬手,牛兒不喝水來個強按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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