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

  待繼民坐定後，繼承拿起大泡壺給他倒了一杯清茶。說：「別急，先喝點茶水，歇口氣再說。」

  繼民：「不急，早上我在地里已幹了一氣活了，現在正好沒事。」

  「怎麼你都從地里忙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剛起身呢。」繼承有點驚奇。

  「這沒什麼，除了春耕夏收、秋收秋種最忙時，整天幹活外，其餘時間，我都是叼空干，到了冬天，我還基本上不干。就那麼點地，打的糧食夠吃夠交公糧就行了，沒必要起早貪黑累死累活地系在那塊比屁股大不了多少的黃土地上。當年諸葛亮躬耕於隴畝之中，還不是要睡到窗外日遲遲方才起身呢，何況我這胸無大志的真正山人！」繼民說得很輕鬆也很詼諧。

  繼承：「就沒想到弄點錢的事？這樣，手邊就活泛點，遇到急需用錢的時候，也不急著打挖抓（束手無策的意思）了。」

  繼民：「沒有刻意弄，但一年還是有不少進項。如偶爾打幾天工，幫鄉政府搞個報表，幫學校寫個啥的，當然了，最多的還是稿費收入。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寫點東西，看到能變成鉛字，感覺上還是蠻有成就感的。至於錢嘛，夠用就成了，掙多少是個夠！」

  「生活還是蠻充實的。偷得半日閒，勝過活神仙啊！」繼承由衷羨慕道。

  「噢，今天這麼早你叫人找我來有啥事？」繼民想起了正事。

  繼承：「本來前幾天就想給你說的，但考慮到有兩個老人在，怕分身無術，就沒有說。現在他偽婆回武都去了，我就想與你商量一下請客待客的事。因為離開街上的日子吊（長）了，不知道現在都有哪些折道子，又有哪些講究。故請了你來，參謀、參謀，免得我還得到處打聽。」

  「怎麼突然間想起要待客了？不知要待些什麼人？為的啥？」繼民略感奇怪地問道。

  繼承：「從一九六二年初春回來到現在，我正式待客沒幾次。前幾次待客都是娃娃們的婚事，需答謝大家，如把娃娃們的婚事拋開講，這次應該是我第一次主動請客。」

  「是不是大媽身後的事，需提前給大家提個醒？」繼民試探性地問道。

  繼承：「是，又不是。說是，是因為這事最終還要麻煩鄉鄰們。說不是，我是想請一請過去對我及我家人有恩的或有些過節的。人，這一輩子不經過，磕磕碰碰半輩子就過去了。有些事看開了想開了就過去了，沒必要糾纏。其實，絕大多數人都像風中飄蕩的樹葉，怎麼飄，飄多高飄多遠飄到哪裡，由風不由己啊。」

  繼民：「知道了。你是準備請繼財哥、繼壯弟、柳院長、任支書和庹包子這些人吧？是想藉此機會，讓過去都翻篇，現在一切都朝前看吧？」

  繼承：「知兄沒若弟，就是這麼個意思。與其見面別彆扭扭的，還不如說開了，大家都活得敞亮活得舒心。」

  繼民：「我看，你既然要請柳院長他們，就不妨把鄉里的主要領導也請上，畢竟人家都是地方官嘛，不然他們就以為你的門檻高了，有點巴結不上了！」

  「有道理。」繼承點了點頭。

  繼民：「常言道：窮不請客，富不還鄉。又道：蛇壯窟窿大。你過去做人難，現在做人還是難，只是難的不一樣，稍有不慎，就會割了卵子敬神，神沒敬到，人卻受傷了！要我看，你既然請了老支書，就要請老隊長，同時還要請新支書新主任。其所以他們到現在不來主動見你，是想看你繼續裝大呢，還是先禮賢鄉鄰主動拜當地土地呢？」

  繼承想了想，覺得堂弟言之有理。在農村，無論你在外面混得多體面多風光，但進了村後，你就得裝小伏低，見了什麼人，你都要主動先打招呼，該叫啥，叫啥。該敬煙就敬煙。否則，你就會被眾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想清了這層，繼承說：「你先初步拉個單子，看大概有多少人，然後才好訂飯桌。另外，為了尊重鄉鄰起見，我們最好發個請柬，這樣就顯得莊重些更正規些。」

  「這個沒問題，我現在就給你拉單子湊人數。」說著繼民就從衣兜里摸出筆和一個小記事本來。

  繼承覺得奇怪。問：「你經常在身上揣個小本本幹啥？」

  「你說賈島一天騎在驢背上幹啥？」繼民不答反問。

  「賈島？你說的是『推敲苦吟詩句』的那個古人？」突然繼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不由讚嘆道，「你這個習慣好，寫詩填詞的人，一首好詩佳詞，往往孕育在不經意間閃出的那一點靈感上，抓住了靈感，就成功了一半。你能隨時把靈感和偶爾獲得的佳句記下來，這個習慣好啊！」

  弟兄倆說話間，繼民已將人名拉好了並交給了繼承，讓他看看是否合適，是否還需增人或減人。

  繼承看了看，說：「差不多齊了。不知這些人都能有時間參加嗎？」

  「想參加了，啥時都有時間，不想參加了，天天沒時間。你別看臨江地方雖小，各種各樣的人都不缺見。稍不注意，把人都惹下了，還不知道是哪句話或哪件事上得罪下的。反正你帖子給他們也下了，禮節也足足的到了，來不來就是他的事了。」繼民振振有詞。

  「就這麼的了？」繼承問。

  「就這麼的了。」繼民做了肯定的回答。

  名單拉好後，兩人進行了分工。

  繼民負責寫請柬發帖子。

  繼承負責聯繫飯店並訂下所用的菸酒。

  好在繼承臨回老宅時，給繼民買了一隻本地小靈通，入網辦好各項配套服務設施後，他只管使用就行了。

  一切有條不紊，進行得都很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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