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惡獸窮奇的騷擾

  原來，上神帝嚳有五個兒子一個女兒，長子摯，少昊氏，次子后稷，三子契，四子唐堯，就是堯帝，五子台璽。一個女兒就是嫦娥。

  長子少昊氏有一個不成器的兒子，名字叫窮奇，他不分善惡，不講道理，專以吃人為樂事，後來被舜帝發配到西方。窮奇投奔了陸吾，成了一個凶神。他對西凰的美艷早就垂涎三尺，只是當初有大羿在，窮奇很是害怕，他知道大羿的弓箭十分了得，等大羿與嫦娥結婚以後，窮奇就開始尋找機會接近西凰。可是，由於他惡名昭著，還不能進入神仙宮殿的範圍，後來，由於他到下界祛除妖邪，幹了一些好事，天帝這才封他為神。窮奇感覺自己有了身份，是可以接近西凰的時候了。於是，他來到西凰宮，躲在遠處窺探，等著西凰的出現。

  這一天，西凰正準備出去採藥，窮奇立刻跑過來，裝出正經八本的樣子搭訕道：「喲，這不是西凰嗎，我在這裡等了你好久了。」

  西凰看了看他，儘管窮奇穿得整整齊齊，但眼神里充滿邪惡和凶氣，她不冷不熱地問道：「你是誰，為什麼等我？」

  窮奇咧開嘴笑道：「哈哈哈……連我你都不認識嗎？我就是上神帝嚳的孫子窮奇啊，我等你就是來看你，聽說你一個人很寂寞，我來陪陪你呀。」

  西凰很是厭惡，說道：「我沒有時間，你走吧。」說著，快步朝外走去。

  窮奇鬧了個無趣，但他不死心。他還要找機會接近西凰，這一機會來了。

  一天，西凰一個人出去散步，路旁邊有一棵很粗的玉樹，窮奇就躲在這棵玉樹的後邊，見西凰來了，他一步竄過來，抱住了西凰，高聲喊道：「西凰，我可見到你啦，來，我們親親。」

  西凰感到一陣噁心，她使出霹靂神掌，一下子震開了窮奇的手臂，這一招還是大羿教給她的，今天用起來果然神奇。那窮奇被打得一聲嚎叫，現出了原形。外貌像老虎，大小如同一頭牛，長有一雙翅膀，醜陋無比。窮奇惱羞成怒，張開血盆大口，伸出兩隻爪子，惡狠狠地撲向西凰。西凰雙腳點地，飛起十幾丈高，躲過了窮奇的一撲，窮奇轉過身來張開雙翅飛上天空幾十丈高，從高處直撲西凰。西凰一個轉身，隨手抽出了身上佩帶的軒轅劍，寶劍寒光四射，錚錚作響，正好窮奇從西凰身旁飛過，西凰揮劍砍去，一道閃光，朝窮奇的腰部划過，那窮奇嚇得嗷的一聲，趕忙落到地下，連滾帶爬地跑出老遠，說道：「西凰，你厲害，你等著。」說完放出兩團臭氣跑了。

  西凰被氣得跑回家大哭了一場，從此，她對婚姻失去了信心，一心撲在研究長生不老藥上面，一晃就過去了兩千年。儘管這期間還有不少有名氣、無名氣的神仙英雄來提親，西凰都沒有看上眼。

  唯有一個人曾經讓她動了心，這個人就是虞舜。

  帝舜執政三十九年以後，曾到長江一帶巡視，不幸死在蒼梧之野，葬在九嶷山上，由於他的德行和功績，被天帝封為上神，又因為從小生長在不幸的家庭，長期在社會底層奮鬥，因而特別富有心機，苦難和風雨鍛鍊了他的才幹，登上天子之位又增加了他的皇家氣質，因此，能夠出類拔萃，超越常人。

  那是一個晴朗的上午，在趕走窮奇幾十年以後，鬱悶的西凰想借著採藥的機會出來透透空氣，紓解一下心情。她出了西凰宮的院門一直朝銀河岸邊走去，她要到銀河裡去採集製藥必備的一種珍珠，這種珍珠，只有生長在銀河裡一種彩色的河蚌才能產出，必須是歷經萬年的珍珠，這種珍珠夜晚光燦照人，白天折射萬道陽光，極其珍貴，有起死回生的神效。西凰來到銀河岸邊，順著河水一邊走一邊欣賞著無限的春光，站在銀河萬里波濤的跟前，頓時感覺天廣地迥，風景無限，心情自然舒暢起來，正在這時，從另一邊走來了一個人。

  但見此人長得高大偉岸，身材魁梧，落落有王者之氣。來到近前，那人笑著問道：「難道你就是女神西凰嗎？」

  西凰對眼前的這個人看著很是順眼，頗有好感，於是笑著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是西凰？」

  來人笑了笑：「早就聽說天界有一位絕世美女，就住在銀河邊上，從西凰宮出來的美神還會是別人嗎？」

  西凰笑了笑：「你真會說話，那麼你是誰呢？」

  來人謙遜地回答：「論輩分我是您的八世孫，當然，那是下界的事了，小神名字叫做虞舜，剛剛了卻了在凡間的庶務，來到天界，您當然不認識我了。」

  西凰仔細看了看虞舜，好像在哪裡見過，她遲疑地說道：「好像在哪裡見過？」

  虞舜：「那是幾十年前的事啦，當初我曾巡視天下，路過西域，專程到崑崙山拜訪，您正好在崑崙山下採藥，還贈送給我白玉環及益地圖呢。」

  「哦，想起來了，舜帝。」

  哈哈哈……

  確實，西凰應該記得，可是，這些年來發生了許多事，讓她心力交瘁，許多經歷讓她淡忘了以往，只剩下對大羿的回憶，對窮奇的憎惡。而當帝舜站在眼前的時候，又使她想起了過往的趣事。西凰無意中感覺舜帝的身上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感染著她，與他在一起，如沐春風。他們倆一邊走一邊說著天上地下的往事，笑聲灑落在銀河岸邊。

  自從與舜帝見面以後，西凰的心情好了許多，靈雀也已經感覺到了，她為主人找到了新的愛情而高興，希望他們倆早成眷屬。

  從此，西凰宮裡多了一個常客，銀河岸邊多了一對漫步談笑的男女。然而，一雙惡毒的眼睛卻在暗地裡窺視著他們。這個藏頭露尾的鬼魅，就是窮奇。

  窮奇的特點是見不得別人好，據說窮奇經常飛到打鬥的現場，將有理的一方鼻子咬掉; 如果有人犯下惡行，窮奇會捕捉野獸送給他，並且鼓勵他多做壞事。見到情意纏綿的男女，他一定要當著女子的面把男人吃掉，看著女子痛哭的樣子而放聲大笑。真是毀信惡忠，崇飾惡言，好事沒有，壞事做絕。自從他被西凰拒絕以後，就一直尋找報復的機會，當他看到西凰和上神舜帝在一起的時候，嫉妒得要命，於是，他苦思冥想，怎樣才能拆散他們兩個呢？經過到處打聽，機會來了。

  原來，舜帝的兩個妻子娥皇和女英，在舜帝走後，在家等待著他征服惡龍、凱旋的喜訊，日夜為他祈禱，早日勝利歸來。可是，一年又一年過去了，燕子來去了幾回，花開花落了幾度，舜帝依然杳無音信，她們擔心了。

  娥皇說：「莫非他被惡龍所傷，還是病倒他鄉？」

  女英說：「莫非他途中遇險，還是山路遙遠迷失方向？」

  她們二人思前想後，與其待在家裡久久盼不到音訊，見不到歸人，還不如前去尋找。於是，娥皇和女英迎著風霜，跋山涉水，到南方湘江去尋找丈夫。翻了一山又一山，涉了一水又一水，她們終於來到了九嶷山。娥皇和女英得知舜帝去世的實情後，難過極了，二人抱頭痛哭起來。她們悲痛萬分，一直哭了九天九夜，她們把眼睛哭腫了，嗓子哭啞了，眼淚流幹了。最後，哭出血淚來，也死在了舜帝的旁邊。

  娥皇和女英的眼淚，灑在了九嶷山的竹子上，竹竿上便呈現出點點淚斑，有紫色的，有雪白的，還有血紅血紅的，這便是「湘妃竹」。

  竹子上有的像印有指紋，傳說是二妃在竹子抹眼淚印上的；有的竹子上鮮紅鮮紅的血斑，便是兩位妃子眼中流出來的血淚染成的。

  娥皇和女英本是堯帝的兩個女兒，丹朱上仙的妹妹，她們死後，經過一定時間，也會來到天界，但會忘掉凡間的一切。窮奇要利用這個機會，他尋找到了娥皇和女英，二人還在湘江邊的九嶷山上，窮奇立刻上前說道：「二位神仙姐姐，你們在這裡幹什麼呢？」

  娥皇和女英看到來人，急忙擦乾了眼淚說道：「我們倆在守候著丈夫。」

  「哈哈哈……」窮奇一陣大笑。

  娥皇見了很是生氣：「你這個人，看到我們姐妹悲傷，為什麼還大笑？」

  「我笑你們倆太傻了。」

  「此話怎講？」

  「你們倆的夫君舜帝已經上了天界，成了上神，正在跟小賤人西凰談情說愛呢，你們倆還在這裡哭鼻子，難道不是傻，還是什麼呢？」

  娥皇和女英愣住了：「你說的可是真的？」

  「絕對不假，不信我帶著你們倆去天界看看？」

  二人半信半疑，女英問姐姐：「姐姐，你說怎麼辦？」

  娥皇說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去看看。」

  女英還是有疑問：「這個人如果是個壞人怎麼辦？到了天界我們倆還能回來嗎？」

  娥皇說道：「到了天上我們也不怕，還有我們的父王和哥哥呢。」

  女英：「父王堯帝和兄長丹朱？」

  娥皇：「對呀。」

  女英：「可是，我們倆為了舜帝已經和他們鬧翻了，能行嗎？」

  娥皇：「我們的丈夫已經死了，父王仁慈，他不會不管我們倆的。」

  女英：「可是，兄長太兇，他一定恨透了我們。」

  娥皇：「顧不了那麼多了，先找到舜帝再說。」

  於是，窮奇領著娥皇和女英，通過崑崙山的天梯，來到了天界，來到銀河岸邊，果然看到舜帝和西凰正在銀河岸邊散步，娥皇和女英就想衝上前相見，卻被窮奇攔住了，他說道：「那個小賤人叫西凰，是黃帝的女兒，就是個狐狸精，很是毒辣，只怕你們倆還沒到跟前就會被她的軒轅劍給砍了腦袋。」

  娥皇和女英的眼淚立刻流下來，眼看著自己心愛的丈夫就在眼前，卻跟另一個女人在一起，自己卻不能相見。女英問道：「這可怎麼辦？」

  窮奇說道：「我來幫你們，你們先回去等著。」說罷，帶著二人回到九嶷山。窮奇回到天上，就去找陸吾天神，訴說了西凰怎麼惡毒，霸占娥皇和女英的丈夫。

  「這還了得！」陸吾大怒。

  「我們得幫她，為民除害。」窮奇火上澆油。

  「怎麼幫？」陸吾粗心大意，不愛動腦子。

  窮奇趴在陸吾的耳邊嘀咕了起來，陸吾連連點頭。

  幾天後，西凰和舜帝在銀河岸邊散步聊天，正聊到高興處，忽然看到陸吾和窮奇到了跟前，身後還跟著兩個女人。窮奇張開翅膀攔住了兩個人的去路，喊道：「舜帝，你的兩個妻子到了。」

  陸吾看著舜帝和西凰，說了聲：「是啊。」隨後挪動巨大的身軀，露出來娥皇和女英。

  二人因為有陸吾天神在場，膽子也大了起來，她們倆喊著：「夫君——」一起撲到了舜帝的懷裡，這讓舜帝很是狼狽。

  舜帝：「娥皇，女英，你們倆怎麼也……」

  娥皇：「我們姐妹找了您好多年啊。」

  舜帝：「唉，人間的情緣已經了結，都是過去的事了。」

  娥皇：「九嶷山上的風雨，湘妃竹上的血淚都可以作證，您永遠是我們姐妹的丈夫，況且，窮奇已經把我們倆點化成仙，我們夫妻又可以團聚了。」

  舜帝：「這……」

  陸吾哼哼著：「走吧，走吧」拉著舜帝就走了。

  銀河岸邊只剩下呆呆的西凰在那裡發愣。

  窮奇對著她扮了個鬼臉：「哼，我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

  從那以後，西凰一直沒有出門。

  然而，命運真是捉弄人，正在西凰心灰意冷的時候，橋牛出現了。

  那還是在與堯帝尋訪定神丹的時候，堯帝的弟子橋牛隨侍左右，他又機靈又詼諧，更有擔當，西凰一見就喜歡了上他，二人情投意合，情意纏綿，給西凰帶來了無限的幸福，讓她的愛死灰復燃，人也變得更加青春年少，雖然已經四千歲了，但看上去更像十六七歲的少女。

  正當她沉浸在愛河的時候，橋牛遭到此劫，命喪斬神台，給西凰那熾熱的愛情兜頭潑下來一盆涼水，猶如萬丈懸崖登空落入了萬丈深淵，冰火兩重天。難道愛一個人就這麼難嗎？

  「橋牛真的就死了嗎？」鸞鳥羽皇看到西凰久久沉默，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西凰猛地從痛苦的回憶中回到現實中來，她看著羽皇，又看了看床上那塊黑石頭，喃喃地重複著羽皇的話：「是啊，橋牛就這麼死了嗎？」她伸手撫摸著那塊石頭，輕聲叫著：「橋牛，橋牛，你還睡著嗎？」

  就這樣，西凰一會兒回憶，一會兒輕聲叫著橋牛的名字，一會兒撫摸著石頭，不知不覺就到了天黑。鸞鳥羽皇站在架子上一直陪伴著西凰，有一句沒一句地跟西凰說著話，叫上幾聲。直到靈雀送來了晚飯，夜明珠也發出了柔和的亮光，屋子裡才有了聲息。

  西凰先讓羽皇吃了魚，自己草草吃了一點，就讓靈雀收拾了一切，她讓靈雀找一些綢緞來，還要一些針線，靈雀納悶：「主人，你要這些東西幹什麼？」

  西凰看著床上的石頭說：「我要給橋牛做衣服。」

  靈雀：「做衣服？一塊石頭怎麼做呢？」

  是啊，一塊石頭怎麼做衣服呢，西凰也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真是難以理解。她沒有再說什麼。靈雀默默地走了出去。西凰感覺累了，她躺在床上，石頭躺在她身邊，在她的心裡，那不是一塊石頭，那是橋牛，是她愛著的橋牛，橋牛就躺在自己的身邊，真是幸福，就像當初橋牛和自己躺在銀河岸邊的沙灘上一樣，只是，橋牛再不說話，再不講故事了。

  她輕聲對著石頭說道：「橋牛，我們倆在一起躺著好嗎，我感覺到了你的溫暖，我就在你的身邊，你不要亂動，我給你蓋好被子，你不給我講故事了，那我就給你講吧。」

  隨後，她就講起以往和橋牛在一起的往事，講到高興處就會笑起來，一旁的鸞鳥羽皇也會叫一聲。就這樣，一直到天光蒙蒙亮了，西凰才昏昏睡去。

  一天又一天，西凰就一直夜晚摟著石頭睡，白天跟石頭說話。

  直到有一天，靈雀看著放在一旁的綢緞和針線，就問道：「主人，你不是要做衣服嗎？」

  西凰這才想起，對，她要給橋牛做衣服，可是，一塊不成形的石頭怎麼穿衣服呢？羽皇叫起來。

  西凰聽了笑了：「羽皇，還是你說得對，有了人形才能穿衣服。」

  說罷，西凰拿出軒轅劍，那是黃帝送給她的生日禮物，比別的軒轅劍要小一些，但更加鋒利，削鐵如泥，切石如雪。她要把這塊石頭雕琢成橋牛的樣子。於是，她開始在這塊堅硬的頑石上雕刻起來，不吃不喝，不分晝夜，已經到了廢寢忘食的境地。她把心中對橋牛的愛全部熔鑄在了刻刀上，把心中的橋牛一點點重鑄出來，橋牛的一顰一笑，一個眼神，都在她 的心裡，在她的手上。一連七七四十九天，就在雕刻中度過，就在西凰和橋牛的對話中度過，就在愛的傾注中度過。終於，那塊黑色的頑石變成了一個橋牛，一個雕像的橋牛。

  就在橋牛雕像生成後的一天，堯帝和丹朱來到了西凰的小院裡。

  當堯帝和丹朱看到橋牛的雕像後，無不為西凰的痴情所感動。

  堯帝感嘆道：「西凰，橋牛如果有知，也是三生有幸啊。」

  丹朱也說道：「是啊，人間有真情，神仙更有真情啊。」

  西凰悽慘地一笑：「我只不過在迷惑自己而已，橋牛走了，只有這塊頑石永遠陪伴著我。」

  說著，她哭著撲倒在堯帝的懷裡，說道：「橋牛還能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