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橋牛還能回來嗎

  堯帝撫摸著西凰的長髮說道：「西凰，你不要過度悲傷，依我看，橋牛還有一點希望。」

  「哦？」西凰一聽來了精神，她坐起來問道：「真的？」

  堯帝：「聽太上老君說，橋牛吃了蟠桃，已經能長生不老，雖然受了雷電極刑，變成了頑石，但魂魄尚在，已經被我收在這個葫蘆里。」說著，他從袖口裡拿出一隻黃金的葫蘆，葫蘆嘴上蓋著玉石的蓋子，上邊封著金印。

  西凰聽了高興地跳了起來，急切地說道：「那該把魂魄還給橋牛吧。」

  堯帝點一點頭：「西凰，看你高興的，來，把頑石拿過來。」

  西凰撅起小嘴說道：「什麼頑石？那是橋牛，你看，這不是橋牛嗎？」

  堯帝笑了：「對，是橋牛。來，徒兒，把魂魄還給你。」說著，揭開葫蘆口上的金印，拔掉蓋子，念起咒語，用葫蘆的嘴對準橋牛雕像的天靈蓋，一直念了足有半個時辰，這才收起葫蘆。

  西凰看著橋牛雕像，還是沒有動靜，與剛才一樣，還是一個石頭雕像，她有些疑惑地問道：「上神，怎麼還是那個樣子？」

  堯帝：「西凰，魂魄進入靈竅也得運轉，十二經脈打通了，也得等些時辰。」

  西凰：「好啊，明天過了十二個時辰，正好是一個周天，橋牛就會活了。」

  堯帝：「你也不要高興得太早了，橋牛受的是天刑，這一次劫難需要九百年才能渡過，你能等那麼久嗎？還是把這個橋牛讓我帶回去吧。」

  西凰收住笑容，鄭重地說道：「上神，就是等上一千年，我也要等到橋牛回來的那一天。」

  堯帝和丹朱不禁肅然起敬，他們知道，西凰是黃帝的女兒，在天界也是聲名顯赫的神仙，她這樣愛著橋牛，真是橋牛的造化，有她來關懷著橋牛，橋牛終有一天會起死回生的，因為，橋牛將來還有一番大作為，眼下還不能告訴西凰。於是，父子二人連連感謝，走出了小院。

  從此以後，照管橋牛成了西凰每天的必須，她跟他說話，給他穿衣，給他擦洗，撫摸他，親吻他，天天如此，年年如此。六百年後，石頭橋牛已經由黑色變成了晶瑩剔透的水晶。

  羽皇都被西凰感動了，她鳴叫著為西凰唱歌，為西凰解悶。有一天，西凰又在跟橋牛說話，羽皇叫道：「你不是有不死藥嗎，為什麼不給橋牛吃呢？」

  「是啊！」西凰聽了如夢方醒，她笑著說：「羽皇，還是你聰明，我這六百年來怎麼就沒有想起來呢？」

  「因為你的心都在那塊石頭上。」羽皇說。

  「不准你說他是石頭，他是橋牛。」西凰說著，拿出一個藍色玉石的瓶子，在瓶子裡倒出一點藥粉，抹在橋牛的嘴上，對著石頭雕像說道：「橋牛，快吃吧，都怪我，這麼多年怎麼就忘了呢。唉！

  不死藥抹在石頭上，這是多麼可笑啊。對了，你不是石頭，你是橋牛，快吃下去吧。」

  夜裡，下起了大雨，雷電交加，西凰摟著石頭橋牛在說話：「橋牛，不怕，那雷電不是打你的，不怕。」突然，她眼前一晃，她看到晶瑩的橋牛，微微閃了一下綠光，當她仔細觀看時，那微微的綠光又不見了。西凰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第二天夜間，西凰又看到了橋牛身上發出的綠光，一閃一閃，偶爾閃一下紅光，雖然微弱，但清晰可見，就在心臟部位。當時，西凰高興得幾乎要喊起來，激動得心跳加速，眼淚流了出來。她知道，堯帝的話是對的，橋牛會活過來的。

  時光荏苒，九百年的時間在人間已經經歷了夏商兩個朝代，鳳鳴岐山，周文王勵精圖治，打牢周王朝的基礎，而後由武王率兵伐紂，一個新興的王朝建立起來了，這就是經歷西周和東周八百年的周朝。

  夏桀昏庸而由商紂取代，紂王殘忍而由周興，正所謂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就在這改天換地的年代裡，上天的一個小院裡，奇蹟也在發生，西凰守候了九百年的一個石頭雕像，已經由當初的一塊黑色頑石，在西凰的精心呵護下，在她愛情的溫暖感召下，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逐漸轉變成一塊水晶，從一個頑石，變成了人形，從毫無生命跡象，到逐漸閃光跳動，眉目傳情，進而在一個月明星稀的晴朗之夜，這個石頭人說話了，他長舒了一口氣說道：「啊——好長的夜呀！」

  西凰就在他的身邊，看著他睜開的雙眼，西凰喜極而泣，輕聲叫道：「橋牛，你醒了？」

  橋牛轉過臉看了看西凰，似乎回憶了好長時間說道：「你是……西凰？」

  「對，對，我就是西凰。」西凰激動地抓住橋牛的手說道。

  站在一旁鳥架子上的鸞鳥羽皇也激動地叫了兩聲：「醒了，橋牛醒了。」

  九百年，三十二萬八千五百個日夜，西凰用心血在守候，用信念在守候，用愛情在滋潤，用她那純潔無瑕的體溫在溫暖，終於使這塊頑石復活了，她的橋牛回來了。

  但是，一個出乎意料的安排正在等著他們。

  橋牛的復活，不但令西凰高興萬分，他們又可以牽手漫步了，可以重溫九百年前的愛情了。還有一個人更是高興，那就是橋牛的師父堯帝，堯帝等待這個弟子也已經等了九百年，他和丹朱父子在等待一個機會，橋牛的復活使這個機會有了實施的可能。

  西凰和橋牛在小院裡度過了無限甜蜜的一段時光，堯帝和丹朱也分別來看過幾次，西凰是冰清玉潔的女神，冰雪聰明，她從堯帝和丹朱的眼神里已經看出，他們需要橋牛回到他們的身邊，這也無可厚非，橋牛本來就是堯帝的弟子，儘管自己和橋牛在一起，但橋牛回到師父身邊並不影響自己和他的交往。

  西凰的預感成了現實，堯帝來了，他見了西凰非常慈祥，說道：「西凰，感謝你救活了橋牛，你對他有再造之恩啊，老夫這邊有禮了。」

  說著就給西凰行了一個大禮。

  西凰趕忙攙扶，說道：「上神，不必多禮。」

  靈雀和羽皇看到堯帝一個大老頭子給西凰一個年輕姑娘行此大禮，都感到很有趣，真是具有戲劇性。其實，她們哪裡知道，西凰受此大禮也不算非分，因為，她的輩分實在是太高了。從黃帝算起，堯帝是黃帝的五世孫，堯帝應該對西凰喊一聲太祖姑奶奶，然而，神仙上界的輩分也可不論這些，她們已經跳出了人世間的倫理。

  堯帝接著說道：「小徒在此住了九百年，也應該回到我的身邊了，說來真是慚愧，這些年我沒有照顧到這個孩子。」

  西凰：「橋牛回到你的身邊也是應該的，一切都是緣分，我們能在一起九百年，也算是造化了。」

  堯帝：「一切全看緣分，那麼，就請讓我帶著橋牛別過了。」

  西凰：「請。」

  橋牛和西凰四目對視，無限的眷戀，橋牛依依不捨地離開了他居住了九百年的這個小院，還有與他朝夕相處的西凰。

  橋牛回來後，跪倒在師父跟前，希望師父再教給他更多本領，但堯帝告訴他：「橋牛，我們師徒緣分已盡，你還是到人間去吧。」

  橋牛聽後一愣：「師父，難道你嫌棄我了嗎？」

  堯帝：「不，不，你還有一番大作為，九百年前已經定下了，今天只是要兌現而已。」

  橋牛：「什麼大作為？」

  堯帝：「眼下人間正是西周第四代君王時期，今後要發生災難，將會出現天下大亂的局面，我不想看到黎民流離失所的慘象，需要一個人到人間去，拯救他們。」

  橋牛：「一定要我去嗎？」

  堯帝：「只有你才能幫助丹朱實現奪回失去千年的王權。」

  橋牛：「失去的王權？不是你把帝位禪讓給女婿虞舜的嗎？」

  堯帝搖了搖頭，眯起雙眼望著遠方，很是痛苦地訴說起一段往事：「那是很早的事了，那不是禪讓，而是一次宮廷政變。」

  原來，公元前2000 年前後，虞舜幫助堯帝治理天下幾十年，羽翼已豐。堯帝的兩個女兒娥皇和女英也勸父皇把帝位傳給丈夫虞舜。

  她們據理力爭：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非一人之天下，自三皇以下，黃帝傳位於少昊，少昊傳位於顓頊，顓頊傳位於帝嚳，帝嚳傳位於帝摯，帝摯傳位於帝堯，無不是天下為公，選才能者而任之。舜有大功於朝，天下所屬。年老體衰的堯帝不理朝政已經多年，長子丹朱又被虞舜分封到江漢荊楚之地，已經無能為力，虞舜為了早日登上帝位，讓娥皇和女英聯合堯帝另外九個庶出的兒子，以帝堯失德，丹朱不肖之名，下令囚禁堯帝。眼見丹朱不能前來，舜又逼迫太緊，堯帝只好將帝位「禪讓」於舜，虞舜隨即登上帝位。

  為了爭奪帝位，堯帝的長子丹朱，率三苗之兵伐舜，雙方在丹浦展開大戰。丹朱因得力大將巨人部落首領夸父「逐日」誤入大澤而死，失去重要助力，而帝舜有以射箭聞名的后羿部落羽牙助陣，在與帝舜爭奪帝位的戰爭中失敗。丹朱在臨死之前傳下一道密令：我後世子孫一定要奪回帝位。

  奪回帝位，奪回帝位，奪回帝位……丹朱所傳下的密令，在丹朱的後世子孫中一代代傳下來，成為家族千年不變的目標。

  橋牛聽完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啊。」

  堯帝：「眼下，周昭王的王后房王后，名叫祁娥，是丹朱的後裔，將來就是你的母后，另外，幾年前丹朱已經安排手下打入昭王身邊，他們會幫助你的。」

  說到這裡，堯帝又看著橋牛鄭重地說道：「徒兒，千年的願望就靠你來完成了，你要代表師父實現太平世界的理想啊！」

  橋牛：「徒兒謹遵師命。」

  「我跟你所說，不准透露出去，你去準備吧。」堯帝累了，他擺了擺手，橋牛退了出去。

  橋牛懷著忐忑的心情走在路上，他停下來，想了想，他要到西凰宮去告訴西凰這個消息。

  夜色已經降臨，丹朱走進了堯帝的宮殿。他見到父王后問道：「父王，你跟橋牛談過了嗎？」

  堯帝點了點頭：「談過了。赤猿怎麼樣了？」

  丹朱臉上露出一絲得意：「赤猿很好，正按著計劃進行。」

  堯帝聽了沒有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嗯。」

  原來，就在幾年前，周昭王立房姓美女祁娥為王后，這個房王后正是丹朱的後裔，丹朱立刻派自己的手下赤猿下到凡間，挪移了司徒丹岳的魂魄，借用其軀體，開始了爭奪帝位的籌劃。房王后作為丹朱的後裔，當然記得千年的祖訓。丹岳，也就是赤猿，遵照家族的密令，憑著司徒的身份，時常進宮面見昭王，隨即與房王后取得了聯繫，二人密謀奪取帝位。

  與此同時，舜帝也沒閒著，他知道房王后是丹朱的後裔，也安排了自己的人員入宮。舜帝的兩個侍女，青鸞和鳳翔，在天界為天仙，按照舜帝的旨意，化作兩個美女，以其傾國傾城之貌，被選入宮，成為周昭王的妃子，在宮內與房王后明爭暗鬥。

  橋牛心裡十分糾結，他不能違背堯帝的旨意，但他更不願離開西凰，為此，他來到西凰宮。

  西凰見橋牛來了，很是高興，她知道橋牛不會忘記自己的，於是高興地說道：「橋牛，你來啦？回到師父身邊好嗎？你又可以學習本領啦。」

  橋牛打量著西凰宮，看著西凰問道：「你還在製藥嗎？」

  西凰見橋牛臉色不太自然，答非所問，以為他剛回到師父身邊還不適應，難免不愉快，為了紓解橋牛的心情，她微笑著說道：「不忙，我在看書。橋牛，咱們出去走走吧。」

  於是，她拉著橋牛的手，朝銀河岸邊走去。一邊走著，橋牛還是沒有說話，西凰問道：「橋牛，你有什麼心事嗎？」

  橋牛哭喪著臉說道：「西凰，我要離開你了。」

  西凰一愣，多少次的悲歡離合，已經傷透了她的心，刺激了她的心靈，她害怕聽到這樣的消息，於是問道：「為什麼？你有了心上人啦？或者師父給你定了娃娃親？還是……」

  橋牛苦笑了一下：「什麼呀？唉——」

  西凰急紅了臉，說道：「到底是為什麼？快說呀。」

  橋牛：「師父命我到凡間去。」

  西凰：「去幹什麼？」

  橋牛：「師父不准說。」

  西凰知道這是規矩，也不好為難橋牛。

  橋牛接著說：「西凰，我們好容易在一起，又要分開，我是真的不想離開你，可是，師命難違，師命難違呀！」

  西凰苦笑著說道：「橋牛，我因為偷吃蟠桃受到處罰，天帝要我在天界掌管巫界，煉製不死仙丹，不得離開半步。天帝的藥圃在崑崙山，要到那裡採藥，還要受到神獸九尾虎陸吾的監管。唉——」

  橋牛聽了也是一愣：「蟠桃是我摘的，我不是受到處罰了嗎，為什麼還要處罰你？」

  西凰搖了搖頭：「唉——他們都到天帝那裡去告狀……」她欲言又止，凌霄宮裡各路神仙的爾虞我詐，相互傾軋，成幫分派，她不想跟橋牛說。

  橋牛：「你不是天帝帝俊的乾女兒嗎？」

  西凰：「那又怎麼樣？天條難違呀！」西凰眼見氣氛實在壓抑，她笑了笑說道：「也好，我到崑崙山去，你到凡間去，我們倆倒是離著更近了，也許能常常見面呢。」

  橋牛一聽樂了：「真好，也不再受天條的管制了。」

  西凰：「橋牛，我現在真的希望你還是那塊石頭。」

  橋牛：「為什麼？」

  西凰：「當你成了石頭以後，九百年來，我們倆一直在一起，朝夕相處，白天我跟你說話，晚上我摟著你睡覺……」說到這裡，她臉上突然一片緋紅，更加美艷動人。

  橋牛高興地說道：「我願意永遠還是那個石頭。」

  二人四目相對，會意地笑了起來。西凰拍打著橋牛：「你真壞。」

  正在這時，靈雀來了，她催促西凰：「凌霄宮來人，讓你回去。」

  西凰和橋牛戀戀不捨，依依惜別，西凰臨走時說道：「橋牛，別忘了今天我們倆所說的話，要記得我啊。」

  橋牛：「西凰，我們人間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