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嫉妒的暗流

  內朝大殿裡，昭王的書案上放著一堆竹簡，這是各地諸侯和郡國送來的奏疏。他拿起一卷竹簡看著。正在這時，一個宮人走進來：「啟稟大王，王后生了。」

  昭王放下竹簡：「生了？」

  宮人：「已經生了，母子平安。」

  昭王：「生了個什麼？男孩，女孩？」

  宮人：「恭喜大王，您有兒子了，我們周朝有後了。」

  昭王大喜，他站起來說道：「好啊，我們周室有後了，來呀，我要祭祖，祭天。」

  昭王哪裡知道，自己的兒子就是堯帝的弟子橋牛的化身，他來到人間就是為了接替昭王的王位，成為統治萬民的天子，從而實現丹朱家族千年的願望：奪回失去的王權。

  幾天後的一個吉日良辰，昭王率領宗親和一班大臣，來到祖廟祭祀。祖廟裡依次懸掛著自軒轅黃帝以來帝嚳、后稷、周太王古公亶父、文王、武王、康王等歷朝歷代的祖先牌位，昭王等陪祭官員把太牢祭品擺放好，點上香後，來到香案前祭拜：「列祖列宗在上，姬瑕德薄，祖蔭福淺，幸上仙丹朱護佑，王后有感而孕，得一麟兒，周室有繼，天下有望，由此喜訊，不敢隱晦，特來告知列祖。」

  所有大臣的宗親、諸侯，隨著昭王一同祭拜。從祖廟出來，昭王又帶領群臣來到丹朱廟祭拜，一直忙到天黑，方才回到鳳鳴宮。

  這是房王后分娩後昭王第一次來看望王后母子，女官抱著還在襁褓中的嬰兒來到昭王面前，昭王接過來小心地抱在懷裡，看了又看，說道：「這個孩子真的像我，長大了一定神武英明。」

  女官跪倒：「賀喜大王。」

  昭王笑著對身後的侍者說道：「把禮物拿出來。」

  侍者打開一個檀木寶盒，從裡邊拿出一塊潔白的玉璧，遞到昭王手上，昭王把玉璧放進嬰兒的懷裡。

  躺在床上的房王后跪起來說道：「謝大王賞賜。就請大王給孩子起個名字吧。」

  昭王：「福多盈溢而為滿，就叫姬滿吧。」

  房王后趕緊謝恩，王宮上下一致歡騰。

  這是昭王的嫡出長子，昭王高興，昭王的母后太王后更是高興——她有孫子了。宮中張燈結彩，無論上朝的王宮大殿還是后妃居住的鳳鳴宮，都是一派喜氣洋洋。

  王宮大殿內，昭王坐在高高在上的王位上，滿臉笑容，台下，丹岳正帶領三公九卿和士大夫給昭王祝賀。

  丹岳首先說道：「恭賀我王，賀喜我王雙喜臨門，一則天子親征，掃蕩東夷，震懾戎狄，四海安定；二則喜添王子，真乃我大周之幸，萬民之幸。雙喜呈祥，鳳凰來儀，上謝祖宗福蔭和神仙護佑，下賴天子神威天象，願我大周福綿流長，萬世盛昌。為了慶賀王子聖誕，望大王恩准大赦天下，放假三天，以便普天同慶。」

  昭王：「哈哈哈……准奏。」

  就在這一片喜氣洋洋的氣氛里，鸞鳳宮裡卻死氣沉沉，青鸞和鳳翔躲在宮裡正在詛咒痛罵：「什麼玩意兒啊，不就是生了一個孩子嘛，至於這麼張揚嗎？」鳳翔將一團衣服摔在床上。

  青鸞：「一個野種，也值得大王這麼高興，真是！還要我們去送禮看他，我懶得去。」

  鳳翔眼珠一轉說道：「姐姐，咱倆還是要去的。」

  青鸞：「去看那個小野種？」

  鳳翔：「姐姐，你忘了，咱要去看看跟大王長得一樣不一樣，要是不一樣，哼哼。」

  青鸞：「不管他一樣不一樣，咱們都要在大王和太王后那裡去告她一狀。」

  鳳翔：「長得跟大王一樣也要告？」

  青鸞：「我的傻妹妹，咱們倆自從被大王選進宮來，與大王在一起的次數也是不少，可就是沒能懷孕，沒能生個一兒半女，姓房的卻趕在咱們之前生了一個兒子，要是不告她的狀，今後她就要壓制咱們倆，咱們也會在昭王那裡失寵，不但受氣，上神舜帝的計劃也不能完成了。」

  鳳翔：「姐姐說得對，咱決不能讓姓房的得意受寵。」

  就在王宮準備大慶的頭一天，還有一個人十分不痛快，這就是昭王的弟弟姬齒。他原來以為，昭王自從當太子算起，幾個王妃給他生了七八個女兒，就是沒有兒子，這讓他十分高興。他想，昭王沒有兒子，就會按照周室的制度，兄終弟及，自己就會登基做天子了。

  沒想到到底來了個兒子，還是什麼祭祀丹朱上仙而孕，真是胡說，這裡面一定有陰謀。想到這裡，他直奔母親太王后的宮殿仁壽宮而去，到了太王后宮裡，太王后正在準備給孫子的禮物。

  太王后：「你們呀，再給我找找，我那個龍珠可是個寶貝，是當初周公賞給康王的，我要送給姬滿做禮物。」

  宮女急忙到處尋找，還是沒有找到。太王后自己找，正好姬齒進來：「兒子給母后請安。」

  太王后：「免啦，你快過來，爬上去，看看龍珠在上面嗎？」

  姬齒無奈，只好搬著一個木墩，踩上去，爬到神像後邊去找，龍珠果然找到了。

  「母后，龍珠在這裡。」姬齒說著，把龍珠拿下來，送到太王后手裡。

  太王后拿著這顆如同鴨蛋大小的龍珠，仔細看著，龍珠發出五彩霞光，令在場的人無不驚奇。太王后說道：「這顆龍珠是南海的魚龍修煉的，帶著它能辟除一切妖怪。」

  姬齒：「母后，這麼好的東西當初為什麼不給自己的兒子我呢？」

  太王后看了看他，沒有說話，她揮手讓宮人都退下，這才說道：「姬齒，你怎麼不高興啊？」

  姬齒：「有什麼可高興的？」

  太王后：「大王得了王子姬滿，我有了孫子，你有了侄子，應該高興啊！」

  姬齒：「哼，這個孩子來的蹊蹺，不是昭王的骨血。」

  太王后聽後瞪大了眼睛：「姬齒，不准胡說！」

  姬齒：「母后，我沒有胡說。」

  太王后：「你說的有什麼根據？」

  姬齒：「母后，你想想，王后懷孕的時候，大王正帶領大軍在成周以東征討東夷，她跟誰懷孕的呢？」

  太王后：「不是說王后祭祀上仙丹朱有感而孕嗎？」

  姬齒：「誰信啊，那只不過是王后使的障眼法，造謠而已。現在宮中都在傳說，那個孩子長得跟大王一點都不像。」

  太王后半信半疑：「不會吧。」

  「我聽人家都在說，這個孩子來歷可疑啊！」

  太王后：「明天等我看了再說吧。」

  第二天，為慶賀姬滿的滿月，在鳳鳴宮大排筵宴，太王后以下各王妃、宗親、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以及諸侯王，都到場祝賀，送禮的排成長隊，君牙和伯囧這兩個年輕的官員，負責登記收禮，司徒丹岳總理整個歡慶儀式。

  在送禮的隊伍里，還有三個人，一個是青鸞，另一個是鳳翔，還有一個就是姬齒，他們懷著異樣心情，來到姬滿的跟前，死死地盯著這個嬰兒看了又看，他們要在嬰兒的臉上發現破綻，這是他們扳倒房王后，扼殺姬滿的證據。

  還有一個人，就是太王后，她被宮女簇擁著來到鳳鳴宮，昭王和房王后上前給太王后見禮，太王后笑著說道：「免禮吧，快把孫兒抱過來讓我看看。」

  房王后親自把姬滿抱到太王后跟前，太王后接過姬滿抱在懷裡，看著姬滿的小臉蛋，樂呵呵地笑著：「你們看這個孩子長得多好看啊，一看就像仙童一樣。來，快把我給姬滿的龍珠拿上來。」

  宮人從寶盒裡拿出龍珠，龍珠放出五彩，讓所有在場的人嘖嘖稱讚：「好寶貝呀！」

  太王后抱著姬滿在大廳里走了一圈，房王后這才過來，接過姬滿：「母后，您可別累著了，還是我來抱吧。」

  太王后：「我高興，不累的。」說著，把姬滿遞給了房王后，在昭王的攙扶下，來到大廳宴席的主座位前，昭王說道：「母后，您請坐吧。」

  太王后說道：「我高興就行了，不坐了，還是你們坐吧，我要回宮了。」說罷，在宮女的簇擁下，走出大廳。

  丹岳作為今天宴席的總管，他安排昭王和房王后以及王妃們，都在另一個廳內就座，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以及宗親和諸侯國君，都在大廳就座。

  昭王在廳內坐下，緊靠右邊就是房王后，青鸞和鳳翔在左邊，王妃、羋妃、徐妃、麗妃和汪妃等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女依次而坐，隨後水果、美酒和一應美食都端了上來，擺滿了長長的案幾。

  昭王看著自己這一百多個老婆，各個美艷無雙，楚楚動人，猶如桃花滿園，秋水芙蓉，很是高興，他說道：「寡人奉天承運，為天下共主，承蒙上天惠顧，祖宗福蔭，而今喜得麟兒，國脈綿遠，周室流長，可喜可賀。」

  說罷舉起玉爵，暢飲美酒。各位后妃喜笑顏開，舉杯慶賀。房王后平時待人寬厚，性情溫潤，不嫉妒，不爭寵，守禮制，雖貴為王后，亦勸說昭王要雨露均沾，可為母儀天下，自然有許多王妃、夫人、世婦和御女依附於她，更何況今日又喜得龍兒，母以子貴，將來是棵大樹，背靠可以乘涼，自然藉機大肆奉承，錦上添花。特別是羋妃，因為是楚國國君之女，因荊楚時常叛亂，昭王發恨征伐，因而羋妃在宮中不得昭王寵愛，戰戰兢兢，亟需靠山，今天這個場面是個機會，因此第一個站起來說道：「大王上承天意，下得黎民，神武威震四海，恩德布於八荒，王后麗質天成，秀外慧中，幸得仙顧，喜誕王孫，續繼周嗣，功德蓋天。民女無德，賴王垂憐，乘此良辰，為王祝願，願大王青春無疆，王后麗質久長。」

  「好！」昭王聽了高興。

  「羋妃妹妹的好意我領了。」房王后也是高興，大家在歡笑聲中滿飲此杯。

  依次下來是王妃、麗妃、徐妃等，一一祝賀，酒宴達到高潮。

  各位王妃喝得面如桃花，緋紅一片。正在此時，就聽得一陣笑聲，傳遍大廳。

  「哈哈哈……」原來是青鸞，端著玉爵，來到房王后的身邊，她看著王后懷裡的姬滿說道：「讓我看看，啊，真是好看，長得一點也不像大王，也不像王后，就好像上仙丹朱一樣，你們看，這孩子是不是跟大王一點也不像啊？」她借著酒勁說完，一口喝乾了美酒。

  鳳翔隨即站起來，走到房王后跟前：「王后，你真是好幸運啊，你跟我說說，怎麼才能得到上仙的感應啊，也讓我們姐妹感應一下。

  這麼多年，別的王妃怎麼就不能得到上仙的感應呢？」說著，她對著在座的妃子們問道：「你們說是不是啊？」

  這當中也有嫉妒房王后的，當即隨聲附和。

  本來熱鬧的宴席，立刻靜下來，鴉雀無聲，上百雙眼睛一齊看著房王后，就連昭王也看著她。

  房王后慢慢站起來，把懷裡的姬滿高高舉起說道：「你們看，姬滿不像大王嗎？」

  大家看著姬滿，一個剛剛滿月的嬰兒，誰能看出來？在這麼重要的場合，那個敢胡言亂語？

  房王后接著說道：「上古伏羲氏，為華胥氏感應雷神而孕，人祖黃帝，其母感應大星而生，女樞夢瑤光入腹而有顓頊，此事緣何？

  天意而已。上古以降，后妃千百，得與神仙者幾何？此事機緣巧合，可遇不可求，只要對大王忠心，精誠所至，也許偶遇一次也未可知啊！

  鳳翔妹妹，你說對嗎？」

  鳳翔聽了，無懈可擊，只好結結巴巴著說道：「啊，對，對呀。」

  這時，羋妃站起來說道：「姬滿長得就像大王那樣神武，太像啦！

  我們呀沒有福德，也難遇神仙，但求大王垂憐，也是萬幸了，但願大王青春永駐，多子多孫。」

  「哈哈哈……」昭王笑了，他知道后妃之間的嫉妒傾軋，小肚雞腸，根本就不懷疑自己的兒子到底是什麼來歷。於是說道：「王后，十月懷胎，你辛苦了。」這一句話就是肯定，從此對姬滿的猜測，暫時告一段落，房王后的心也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