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再起風波

  甲子日，陽光燦爛，萬里無雲，清風徐徐，穆王打扮得高雅倜儻，帶領隨從數人，手持白圭和黑璧，抬著送給西凰的禮物，以帝王的禮節，來到群玉山腳下的弱水岸邊。但見弱水千里，微波不興，水面瀰漫著薄薄的霧氣，三百里寬的河對岸，不見任何蹤影。弱水極輕極弱，鴻毛不浮，蘆花沉底，水中不見魚蝦。岸邊的火焰山，即使在大白天，也是烈火熊熊，光艷照人。穆王等人見了無不驚駭，一行人正在發愁，只見天空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身影，一個人面虎身虎爪九條尾巴的怪物飛到了岸邊，落到地上，激起漫天的黃沙，隨之吼道：都給我回去，不准過河！」

  這吼聲如同滾滾悶雷，又像刮過一陣狂風。

  穆王和隨從被嚇得後退了幾十步，幾乎驚叫起來。穆王急忙問道：「這是什麼怪物？」

  柏夭看了看說道：「這就是守衛崑崙山的陸吾天神。」

  穆王：「天神，這樣的老虎也是天神？哦，莫非就是天帝讓其管理天界和崑崙山藥圃的天神？據說他有十個腦袋啊！」

  柏夭：「我們還是先撤退吧，據說陸吾天神脾氣暴躁，就連西王母都受到他的管制。」

  穆王：「什麼天神，竟敢管制我的西凰？拿我的大刀來，我要跟他大戰三百回合！」

  君牙聽了，急忙上前拉住了穆王，虎臣軍的侍衛也擋在穆王的前面，君牙說道：「大王息怒，陸吾是天神，就要遵守天條，更要遵守天帝的旨意，就像我們做臣子的遵守您的旨意一樣，他管理西王母也是受了天帝的旨意吧。您貴為天子，是奉上天的旨意來統治天下萬民的，切不可與上天的神仙為敵。」

  柏夭也說道：「大王息怒，我前去跟陸吾商量，能否過河。」

  說著，柏夭來到陸吾的面前，陸吾眯縫著眼，看都不看他一眼，柏夭離著陸吾有十幾丈遠，但依然感覺到了陸吾的殺氣，他高聲喊道：「陸吾天神，我們的大王穆天子要到玉山去拜見西王母，請讓我們過去吧！」

  陸吾：「哼，什麼穆天子？我只知道天帝是我的主人，崑崙山是我的地盤，要見西王母，想都別想，你們回去吧，再不走，小心我手下的那幫傢伙把你們都給吃了！」

  眼看著對岸的玉山，西凰就在那山上，穆王被陸吾擋住去路，不准放行，這可怎麼辦？穆王與祭公謀父商議解決辦法。

  祭公謀父言道：「我聽說天神陸吾是天帝派來守護帝之下都的，神仙也只有神仙才能管制，咱們還是請上仙來幫忙吧。」

  君牙來到穆王跟前：「不知道上仙丹朱會不會幫忙？」

  穆王：「大司馬，寡人歷經萬里，千山萬水，終於來到了玉山之下，與西凰只有一河之遙，卻被陸吾擋住去路，你要設壇祭祀，趕快讓丹朱上仙來幫助寡人收服陸吾，以便能早日見到西凰，要趕快準備，越快越好，需要幾日方可？」

  君牙答道：「大王，丹朱上仙久居南仙島，據說那是南天的盡頭，丹朱上仙在那裡修煉，我們設壇祭祀，消息傳達到那裡需要七七四十九天。」

  穆王：「啊！需要這麼久？」

  君牙：「如果趕上丹朱上仙閉關修煉，說不定還得一年半載也說不定啊。」

  穆王：「唉！好，好，你就趕快安排吧。」

  君牙設置祭壇，禱告上仙丹朱的護佑，香菸直上天際，鼓樂震天，一天又一天。

  穆王徘徊在群玉山腳下，每天面對著死寂而又寬闊無邊的弱水，遙望著弱水對岸的玉山，山頂上鑽石一樣的山頭，在陽光的照耀下，散射出萬道霞光，每當夜晚來臨，玉山通體透明，發出微微的白光，照耀著千山萬水，就連弱水岸邊，也亮如白晝。每當這時，穆王久久站立在山坡上，心中思念著西凰，觀看著玉山的瑰麗景色，不禁長嘆：這樣的等待，比再走上一千里山路還讓人苦累。

  漫漫的崑崙山之旅，何止千里萬里，然而，比漫漫長路更遠的是心裡的思念。西凰，你近在眼前，卻遠在天邊，讓寡人找得好苦啊！

  七七四十九天，就是在這樣的等待中度過的，終於，思念的煎熬到了盡頭。

  上仙丹朱得悉了穆王受阻的消息，他不等與堯帝見面，就立刻趕下天界，來到了玉山，見到了西王母，西王母得到手下稟報，出來迎接丹朱上仙。

  西凰：「丹朱上仙，您怎麼來到崑崙山了？」

  丹朱面對眼前的人，十分驚異：「你是？」

  西凰悽然一笑：「我的樣子十分難看吧？」

  丹朱：「這是怎麼一回事？」

  西凰：「我擅自下山去見橋牛，就是你的那個好弟子，也就是周穆王姬滿，結果被陸吾發現了，他報告了天帝帝俊，窮奇跑來報復，將我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可惡！」丹朱聽了大怒：「他們怎麼能那樣呢，你是黃帝的女兒，天帝親自封的西王母啊！窮奇這個惡人，我一定找機會收拾他。」

  西凰：「唉！真是惡人當道。上仙，您為什麼來到這裡？」

  丹朱：「噢，你還不知道吧，姬滿來啦！」

  西凰：「姬滿？他在哪裡？」

  丹朱：「姬滿為了踐行一個約定，不遠萬里之遙，走了一年多，已經來到了弱水對岸。」

  西凰聽了無比高興：「啊，那他怎麼還不上山了見我啊？」

  丹朱：「我得到了信息，他們被陸吾擋在了弱水岸邊，已經遲滯了四十九天。」

  西凰怒道：「陸吾，又是陸吾。」

  丹朱：「他是天帝派遣來管理崑崙山的天神，我也要跟他商量才行。」

  西凰：「上仙，您快想辦法幫助姬滿上山吧。」

  丹朱：「西凰，你放心，我是要盡心來管的，你也要準備準備，迎接姬滿的到來呀。」

  西凰：「是啊，可是，我現在這個樣子怎麼能見姬滿呢，不行，不行，我要變回我原來的樣子。」

  丹朱：「那怎麼才能變回你原來的樣子呢？」

  西凰：「只有找陸吾拿回解藥才行。」

  丹朱：「好，你等著，我去找陸吾。」

  西凰望著丹朱遠去的背影，跑到玉石台上，瞭望著遠方，她思念的橋牛就要到了，她回想起那一塊頑石，那個漫長的九百年的日日夜夜，不禁淚流滿面。她面對著長空發出了一聲長嘯：「橋牛——姬滿——」

  聽到西凰那粗啞的長嘯，三隻青鳥、雪絨、雪蓮和羽皇都過來了，她們圍繞在西凰身邊，羽皇問道：「主人，看您這麼高興，真的是橋牛來看您了嗎？」

  西凰：「是啊，是真的，他走了一年多才來到弱水岸邊。」

  雪蓮：「哎呀，那麼遠的路，真的太難得呀！」

  雪絨：「可見，他對主人是真心的。」

  羽皇看了看西凰：「主人，為什麼橋牛還不來看您啊？」

  西凰：「他被陸吾擋在了弱水北岸。」

  雪蓮、雪絨：「又是陸吾，主人，我們一起去幫助姬滿渡河吧。」

  西凰搖了搖頭，悲傷地說道：「不行啊，天條難違啊。」

  雪蓮：「您不能下山，我們可以去的。」

  雪絨：「對，我們去吧。」

  西凰點了點頭。雪蓮和雪絨走了出去。羽皇看著西凰說道：「主人，您還是想想辦法，變回您原來的容貌吧，不然怎麼去見橋牛啊？」

  西凰站到鏡子一般明亮光滑的玉石牆壁面前，看著鏡面上的自己，她痛苦地撕扯著，她又開始扯起身後那個長長的豹尾，但無濟於事。

  陸吾蹲坐在弱水岸邊，幾十丈高的身軀遮擋在路邊，十個人面腦袋面對著穆王和他的軍隊駐紮的山坡，老虎的身子，老虎的爪子，威嚴可怕，九條虎尾掃來掃去，捲起一陣陣塵土，四十九天，他就這樣不吃不喝地蹲坐在這裡，守護著河岸，阻擋穆王的路。

  陸吾天神就是這樣的一根筋。

  這時，忽然從天上來了丹朱上仙，他走到陸吾身邊說道：「陸吾天神，穆王作為天子，不遠萬里來到了這裡，他要上山拜見西王母，請你讓開，放他們過去吧。」

  陸吾看了看丹朱：「不行。」

  丹朱：「那個姬滿就是原來的橋牛，是我的弟子，我要他過河去見西王母。」

  陸吾：「哼，橋牛？偷我桃子的小孩，更不行了，誰也不行。」

  丹朱一聽大怒，喊了聲：「陸吾，你好生不講理，看劍！」

  他舉起寶劍與陸吾大戰在一起。陸吾抬起虎爪，甩動九條虎尾，吼聲震天，與丹朱上仙在弱水岸邊大戰起來。陸吾的吼聲震動著山川，沿著弱水傳到了玉山四周，不到片刻，陸吾在崑崙山九門看守的手下都跑來助戰。有長蛇，有大鳥，有四隻角的羊，還有惡神窮奇也來了。大戰幾百個回合，丹朱漸漸不支，敗下陣去。

  丹朱跳到高空，喊道：「陸吾，你等著！」直上雲霄而去。

  這一切，都被站在遠處山坡上的穆王和所有大臣將軍看到了，穆王見丹朱上仙都敗走了，長嘆一聲，坐在了地上。

  入夜，玉山發出乳白色的光芒，照亮了弱水沿岸。山坡上，穆王看著蹲坐在弱水岸邊的陸吾和他的手下，密密麻麻，眼裡放出藍綠的微光，像閃動的鬼火，沒有絲毫撤退的意思，穆王毫無辦法。

  他只好坐下來與君牙、柏夭和祭公謀父一起喝酒。

  為了消除穆王的憂愁，君牙讓宮廷樂隊演奏起穆王最喜歡的《廣樂》，還讓赤烏國送給穆王的兩個美女為穆王跳起了邊塞民族的舞蹈，穆王這才露出了笑容。歌舞通宵達旦，一直到了黎明時分。

  天亮了，正當穆王他們要歇息的時候，突然，從天空中落下來兩隻巨大的青鳥，那青鳥與鳳凰相似，巨大的翅膀足有幾丈長，從青鳥的背上跳下來兩個人，正是雪蓮和雪絨，她們倆是認識穆王的，一直走到穆王跟前：「穆王，您終於來啦。」

  穆王看著眼前這兩個打扮清奇的美女，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問道：「你們是？」

  雪蓮：「我們倆是西王母的侍女，我是雪蓮，她是雪絨，那兩隻青鳥是服侍西王母的兩隻鳳凰。」

  穆王聽了，無比高興：「啊！你們是西凰的人啊，西凰她好嗎？」

  雪蓮：「主人很好，她很想念您，盼著您早點上山。」

  穆王：「好啊，咱們走吧。」說著，穆王和柏夭縱身躍上了青鳥的後背，雪蓮和雪絨也跳了上去，大青鳥扇動翅膀飛起來，直朝玉山飛去。

  還沒到弱水岸邊，他們就被陸吾給攔了下來。陸吾那龐大的身軀飄浮在空中，九條虎尾扇動著，兩隻大青鳥被迫落在地上。陸吾也落下來。

  雪蓮站在大青鳥背上問道：「我們奉西王母之命，要接客人去王母宮，你不能攔截。」

  陸吾一指穆王說道：「他，不能過去。」

  雪蓮：「我們是一起的，就要一起去。」

  陸吾：「不行，別人可以，就他不行，他是橋牛，偷桃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