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灑淚送別

  第二天，西凰在王母宮宴請穆王，為穆王送行。

  西凰為穆王準備了最高規格的宴會，因為，這是一次特別的宴會，一方是東方的天子，一方是西方的神仙；一方是英俊瀟灑的美男子，一方是美貌無瑕的仙女。西凰把群玉山所能拿得出來的最好的美酒和果品都擺上了餐桌。

  宴席是在美妙的《廣樂》《韶樂》聲中開始的，西凰身穿霓裳，頭上佩戴鑲嵌著紅寶石的戴勝王冠，烏黑的長髮在腦後打了一個美人髻，美白高企的頸項上戴著一串鑽石的項鍊，在陽光下折射出萬道霞光。她的眉毛如遠山之黛，雙眼如瑤池之波，高高挺直的鼻子，如崑崙之丘，襯托著粉嫩潤白的臉龐。窈窕的身姿，風情萬種，讓整個王母宮碧玉生輝。

  當穆王那偉岸強壯的身影出現在王母宮的時候，西凰迎上前來，拉著穆王走進宮殿，走到宴席前，西凰跟隨著美妙的音樂，舒展玉臂，舞動起來，翩翩舞姿，如彩蝶飛舞，如鳳凰盤旋。一曲終了，穆王手持玉杯，遞到西凰的手上，二人手挽手共同舉杯，葡萄美酒，染紅了臉頰，飛揚了情感。

  西凰深情地望著穆王唱道：「白雲在天，山隆自出，道里悠遠，山川間之。將子無死，尚能復來。」

  重重的山啊路途遙遠，道道的水啊艱險漫長，它們把我們阻隔兩地！啊，假如你平平安安渡過了難關，你還願不願意再回到我的身旁？

  歌聲悠遠，婉轉含情，說不盡的留戀，道不盡的愛戀。歌聲中已經是淚眼婆娑。

  穆王聽後唱道：「余歸西土，和治諸夏，萬民平均，吾顧見汝。

  比及三年，將復而野。」

  我不得不回到我東方的國土，我一定能聯合起各地的諸侯，我要儘快地解救百姓的苦難，為了見到你，我再旋風一般回頭！我向你保證，最多三年，三年一到，我就會再跨進你的國都！

  歌聲嘹亮，信誓旦旦，兩眼已經包含離別的淚水。

  西凰無限留戀地望著穆王，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後唱道：「比徂西土，爰居其野。虎豹為群，於鵲與處。嘉命不遷，我惟帝女，彼何世民，又將去子。吹笙鼓簧，中心翔翔。世民之子，唯天之望。」

  你長途跋涉來到我這遙遠的西方，可我這裡是這樣的簡陋、荒涼！只有鵲兒鳥兒嘰嘰喳喳地同我住在一起，而兇猛的虎豹在我們四週遊逛。只要你美好的誓言不再改變，我也永遠是你貼心的嬌娘。

  啊，那是一些什麼樣的百姓啊，竟使你忍心離我去為他們奔忙？這管弦笙歌吹唱的是我的愁苦，我的心早已跟隨你飛翔！啊，你這個愛民如子的君主啊！我只有遙望著長空把你懷想。

  歌聲裊裊，餘音繞樑，四行熱淚，滂沱而下，西凰與穆王的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西凰將自己手中的一隻玉杯放到穆王的手裡：「姬滿弟弟，這是瑤池御宴上我用過的夜光常滿杯，今天送給你作為紀念，此杯在手，猶如西凰就在你身邊。」

  穆王接過西凰手中的玉杯，但見玉杯為崑崙山美玉所雕琢，薄如蟬羽，夜間透光，斟滿美酒，呈現出美輪美奐的琥珀色，常滿不絕，常飲常有。此乃神仙之物，又是西凰曾經用過，穆王愛不釋手，視為國寶。

  在崑崙山得與穆王相遇，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西凰盡情訴說著自己心中的愛戀，她將自己的身心全部寄託給了穆王。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穆王歷盡千難萬險，來到崑崙山，得償夙願。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第二天就要啟程回國了，穆王坐在玉皇宮內，惆悵萬分，他真的不想離開，他要與西凰在群玉山長相廝守，永世不離。而此刻，西凰卻正在為穆王的離去而做著最後的準備。

  夜幕降臨了，西凰一個人來到瑤池玉皇宮，見到穆王一個人痴痴地望著窗外發呆，她微笑著拉起穆王的手，示意他不要聲張，她領著他躲過陸吾天神的看守，悄悄走進群玉山王母宮內的一個地洞——仙霞洞，那是一個光怪陸離的暗洞，水晶懸掛，翡翠遍地，水滴聲悅耳動聽。一直走到一個寬闊的大洞室，西凰的腳步才停下來。

  西凰深情地說道：「人非草木，誰能無情，神仙也是如此。我與你緣分如此，不惜違犯天條。雖不能隨你而去，但願你長生不老，以便實踐我們的千年之約。這是一套神仙功法，你學會了要經常練習，加上我給你的仙丹，可保早日成仙。」

  穆王：「西凰對我之情，如海洋高山，我當百倍珍惜。」

  西凰：「可是，姬滿，你是堯帝的弟子橋牛，丹朱的後人，身上背負著國運，我們倆不能以私情而毀大業，眼下你還沒有子嗣，這樣有悖人倫，宮中有賢惠的王俎姜王后和嬪妃，你不能辜負她們，你們當有子女，才能使周室社稷延續。」

  穆王：「這個，自從與你有約，我的心裡只有你。」

  西凰：「她們就是我，我就是她們，丹朱上仙已經囑託於我，你有百年壽歲，當兒孫滿堂，這是天意，我不能那樣自私，弟弟也不要違背天意。你回去後要善待後宮。」

  穆王點頭應允。

  西凰開始傳授他全部功法，讓穆王吃了仙丹，練就了不死神技，西凰還送給了他不死神藥。二人約定三年後如果穆王不能按時來到崑崙山，西凰就到東方的鎬京去見穆王，共赴千年之約。二人共處密室，通宵達旦。

  一切都是在秘密中進行。夜還是那麼的靜謐，滿天的星斗，被玉山映照著微光，極光如同絢爛的雲霞，不時迅速地掃射著夜空。

  當穆王和西凰走出洞穴時，天空已經放出霞光，陽光照在兩個人的身上，穆王紅光滿面，精神煥發，更加英姿勃發；西凰更加嬌媚，嫵媚多姿。

  第二天一早，穆王帶著君牙和將軍們，在西凰的陪同下，來到群玉山旁的弇山山頂。穆王叫人在山頂上立了一塊大石碑，石碑上簡單刻寫著他拜見西王母的事跡。

  西凰看著石碑上的碑文，幸福地笑了，她對穆王說道：「姬滿弟弟，儘管碑文美好，可是沒有你的墨寶，我還是感到缺少了靈性。」

  穆王會意，他拿起筆，手書了五個大字：西王母之山。字體遒勁瀟灑，躍然石上。手下石匠立刻將五個大字雕刻在石碑上。

  穆王望著西凰：「勒石為志，雖千年而不磨滅。此情此景，可傳頌百代。」

  西凰撫摸著石碑，淚眼婆娑，悲戚地說道：「千年風霜，雖頑石亦能風化，海可枯，石可爛，唯一存在的是情，天地之久長，莫如情義。」

  穆王接著西凰的話說道：「情意纏綿，如山高，似水長。」

  西王母深情地說：「君游瑤池，神山寶池共樂，可種一株槐樹，以示後人。」

  周穆王欣然答允，在石碑兩旁親自執鍤壅土栽下五棵槐樹，作為他們友誼的紀念。他們要永久紀念這次美好的相見，要讓這幸福時刻留存萬年。

  穆王終於要走了，西凰一直把穆王和他的隨從送到弱水河畔。

  陸吾喊來神龜和鱷魚，組成了寬大的長橋，等待穆王他們踏上歸途。

  就在即將踏上橋頭的時刻，西凰看著身穿征袍的穆王，更加神武高大，愛戀之情不能言表，於是站在橋頭，即席彈琴作歌曰：「巍巍瑤池兮鼓樂鳴，鼓樂鳴兮侍嘉賓。侍嘉賓兮歌聲濃，歌聲依兮上九重。上九重兮君長壽，君長壽兮何日來？」

  歌聲伴著琴聲，在弱水岸邊蕩漾著難捨難分的真情。周穆王與西王母依依惜別，惆悵歸去。

  直到他們渡過了三百里大河，西凰才惺惺地離去，眼裡早已掛滿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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