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沾了血的鞋

  顧長風不解：「怎麼了？」

  九娘輕嘆：「你這症狀，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顧長風：「？？？」

  「這裡是福臨城的坪漁村，你說的B省H市我從未聽過，還有你說的手機我也不知道是何物。」

  顧長風素來沉穩，可這會兒也繃不住了：「藍小姐你別開玩笑了。」

  哪有國人連首都都沒聽說過的，都2024了，再怎麼窮也不至於不知道手機吧？

  夜色昏暗，九娘站在門口，一雙漆黑的杏眸里情緒複雜。

  顧長風如芒在背，這種眼神讓他感覺害怕，仿佛他真的是個瘋子。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娘，花婆婆來了。」

  屋裡面的靜默很快就被翎兒歡快的喊聲打破。

  九娘沒再管顧長風，只扔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就離開了房間。

  「真不知道你這當娘的一天天都在幹些什麼，天都黑了也不知道給娃娃做飯——哎，這牛肉真不錯，娃娃想怎麼吃？」

  「只要是花婆婆做的，我都愛吃！」

  「好好好，那婆婆給你來個拿手的醬牛肉，香呼呼的老好吃了。」

  外面說話聲讓漆黑的庭院熱鬧起來，東南面低矮的茅屋裡很快就有了火光。

  晚風穿過房門，吹進房間，顧長風摸著斷腿，陷入了茫然中。

  ...

  油燈閃爍，勉強能照亮這小小的廚房。

  鍋裡面的牛肉燉的咕咕冒泡，花婆婆將從家裡帶來的芋頭一股腦都扔了進去。

  翎兒扒著灶台，饞的直咽口水：「婆婆，還要燉多久啊？」

  「別急，再放點鹽巴就好了。」花婆婆拿起鹽罐，颳了半天才刮出小半勺粗鹽來。

  九娘從灶台後面探出頭：「沒鹽了？」

  花婆婆沒好氣的斜了她一眼：「你都多久沒做飯了？哪有你這樣當娘的，不會做飯也要學啊，成天讓娃娃吃饅頭啃烙餅，長期下去還怎麼長身體？」

  九娘收回目光，不以為然：「村裡有些孩子連饅頭都吃不上呢。」

  花婆婆一聽這話更來氣：「咋還能這麼比呢？要不是你成天往家裡撿男人，娃娃怎麼會連頓像樣的飯菜都吃不上？我聽說你又撿回來一個？乖乖，你這次又花了多少錢？」

  「沒錢。」九娘坦誠道。

  她現在兜里一個子都沒有，就算想給男人找大夫也做不到。

  花婆婆嘆息：「往後的日子可咋過啊。」

  這兩年收成不好，今年又大旱，田地都乾的發裂，為了搶水，村里三天兩頭有人打架。

  可就算是這樣，也解決不了缺水的問題。

  再這麼下去，等不到秋收人就要餓死了。

  想到這些，花婆婆嘆了口氣，她捶了捶酸疼的老腰，從後面櫥櫃裡拿了個碗出來。

  「我年紀大了，說不準什麼時候就來不了了。你總這樣也不是個事兒，該學的還是要學，哪有女人家不會做飯洗衣服的......」

  跟往常一樣，花婆婆不厭其煩的絮叨著，也不管九娘有沒有聽進去。

  王家還算厚道，給了一大塊牛腱子，加上芋頭燉了一大鍋。

  「把灶膛的柴火撤了，用餘溫再燜會兒就成。」花婆婆沖九娘道，隨手解下圍裙。

  九娘提醒道：「你裝一碗回去。」

  「我還用你說，早裝好了。」花婆婆嗔道。

  倒不是她貪便宜，而是從一開始九娘就是這樣要求的，她不喜歡欠人人情，所以每次請花婆婆幫忙都會讓她拿一些回去。

  花婆婆日子艱難，家裡難得沾到葷腥，自然也不推辭。

  今夜無風無月，空氣沉悶炎熱，連著四周的蟲鳴也顯得格外聒噪。

  九娘送花婆婆到門口，想了想多叮囑了一句。

  「有什麼事就來找我。」

  「我能有什麼事兒，回屋吧。」

  花婆婆擺擺手，腳步蹣跚的走進了黑夜。

  九娘回頭看了眼敞開的房門，轉身去了廚房。

  翎兒早就等不及了，興奮的搓手問：「娘，能吃嗎？能吃嗎？」

  九娘從櫥櫃裡拿出僅剩的兩個饅頭，又舀了兩碗芋頭牛肉湯。

  「吃吧，我去房間看看。」

  房間裡，伸手不見五指。

  顧長風吃力的彎著腰，他將衣服撕成碎條，又在窗台上撿到了兩根竹子，正摸索著將雙腿先固定住。

  一陣腳步聲傳來，顧長風動作停下，又不自覺的開始緊張。

  她來了。

  九娘大步踏進房間，順腳勾了個凳子拖到床頭。

  咕嚕嚕~

  聞著肉香，顧長風的肚子很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九娘挑眉，將肉湯和饅頭放在凳子上，抬了抬下巴：「吃吧。」

  顧長風捂著腹部略有些尷尬，但也沒矯情：「多謝，讓你費心了。」

  九娘抱著胳膊正打算離開，倏地，她臉色頓變，目光驚詫的看向顧長風固定好的雙腿上。

  「你是大夫？」

  「啊？」

  顧長風隨後反應過來，暗嘆九娘眼神真好，烏漆抹黑的也能看清。

  「對，我是H市第二醫院的內科主治醫師。」

  醫院？內科？主治醫師？

  聽不懂，但九娘知道他口中的醫師定就是大夫！

  「你一個大夫怎麼會昏迷在大河邊？」

  詔國大夫金貴，一般村落別說大夫，就連賣藥郎都很少見，而且大夫出行多會帶藥童和僕人，從未見過獨身一人的。

  顧長風薄唇緊抿，頓了頓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藍小姐，現在是哪一年，哪個國家？」

  九娘眸眼微眯，審視顧長風半晌，確定對方不是在開玩笑之後，正欲回答卻聽外面傳來花婆婆悽厲的求救聲。

  兩人俱是一驚，九娘扔下一句就匆匆出了門。

  「九娘，九娘求你救救我家芽兒啊！芽兒出事了！」

  花婆婆哭喊著衝進院子，雙手顫抖的遞給九娘一隻沾滿鮮血的布鞋，急的說不清話來。

  「你看這個，這是芽兒的鞋...她還那么小，這可怎麼辦啊，她要是出了事我都沒臉下地見她爹啊...九娘，九娘我該怎麼辦啊。」

  看到鞋子上的血跡，九娘霎時嚴肅起來：「在哪裡找到的？」

  「就我家後山的那條路上，天黑啥也看不清，就找到這個...九娘，我就只有芽兒了，她要是沒了我也活不成，求你幫我去找找吧。」

  花婆婆老淚縱橫的央求著，眼看就要跪下。

  九娘忙托住對方，不喜道：「急什麼，又沒說不救。」

  九娘轉身回了廚房，不一會兒就見她拿著白天用來宰牛的那把短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