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剖腹

  那一瞬，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吳大夫身形僵硬的轉過頭，卻觸及到了吳山輕眼中的恐懼。

  吳大夫頓覺眼前一黑，感覺天都塌了。

  「吳公子救我！你爹要殺了我！」岑巧抓住機會立刻大喊。

  吳大夫慌了神，試圖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阿輕你別聽她亂說，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好。」

  「殺人也是為了我好？」吳山輕滿臉諷刺的問。

  吳大夫頓時怔住，唇瓣顫抖著，半晌重複說：「我都是為了你，你聽我說——」

  「你要是真為了我好，就把人放了！」吳山輕痛苦的打斷他，因為情緒激動，本就羸弱不堪的身體顫抖的越發厲害，像是隨時都會散架。

  吳大夫知道自己兒子的脾氣，可事已至此，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只差一點點，再給他一點時間。

  「阿輕，不管你信不信，爹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你身體弱，先回屋休息，等你睡醒後爹會給你一個交代。」

  吳山輕又氣又覺得荒謬：「爹，你是一個大夫，你手上的那把刀是用來救人的。你自己也曾說過，你要濟世救人，你要讓這世上再無病痛，可你看看你現在在做什麼？你在殺人啊！」

  「閉嘴！你懂什麼！」吳大夫驟然怒喝，脖頸漲得通紅，「回去！別讓我再說第二遍！」

  「爹，她還懷著身孕，你真的忍心嗎？」

  「你不聽話是吧？好，好！」吳大夫氣急，扔下刀沖向吳山輕，不顧對方的掙扎直接將人強制的往屋裡拖去。

  ...

  「顧夫人，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這邊，向文夫豎起耳朵問道。

  九娘卻是想著，這地下通道遠比她預想的還要複雜。

  他們走了都快一炷香的時間，卻還沒有走到出口，想來當年唐家在這裡花費了不少心思。

  「往這邊。」九娘掃過地上的腳印，判斷說。

  向文夫亦步亦趨，生怕被落下了。

  這裡應該距離出口沒多遠了，甚至能聽到地面傳來的雷雨聲。

  「這麼大的雨，不知道滿妹的腦袋怎麼樣了，該死的吳淼！」向文夫握拳恨得牙痒痒。

  就在兩人經過一處交叉口的時候，九娘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

  她一把拉過喋喋不休的向文夫，看向其中一個甬道。

  甬道里很暗，但裡面卻隱約傳來了火光。

  火光越來越亮，甚至照亮了整個甬道。

  「那是什麼？」向文夫震驚。

  「跑！」

  九娘毫不猶豫朝另一邊跑去。

  與此同時，向文夫也看清楚了「來者」是什麼東西。

  竟然是一個燃燒著的大火球！

  「臥槽！」向文夫咒罵，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沖向了另一個通道。

  看著從屁股後面滾過去的大火球，向文夫靠在牆壁上劇烈喘息，整個人汗如雨下。

  「真是瘋了，但凡我們反應遲鈍一點，命就沒了。」

  九娘從他身邊繞過，冷靜說：「這恰恰說明我們沒找錯方向，他就在這附近。」

  「誒，你怎麼還過去啊，萬一再來一個火球怎麼辦？」向文夫躲在甬道裡面，不敢冒頭。

  「如果真的想致我們於死地，旁邊也不會有藏身的地方，他的目的是拖延時間。」

  向文夫將信將疑，等九娘都走遠了，這才從甬道里出來。

  往前走了沒多遠，九娘突然加快腳步，到最後甚至直接跑了起來。

  向文夫不明所以，但還是加緊跟了上去。

  兩個石室都大門敞開，其中一間傳來濃重的血腥味。

  九娘停下腳步，緊了緊拳頭，這才走了進去。

  一盞油燈還在角落裡靜靜的燃燒著，微弱的光亮隱約映照出牆壁上的點點猩紅。

  滴答~

  滴答~

  鮮血從木板床上一滴滴的落在地面，匯集成了血河。

  岑巧赤/身/裸/體的平躺在床上，肚子依舊高高隆起，但裡面已經被掏空，粗長的傷口猙獰可怖。

  「......救......孩子......」

  九娘胸膛一顫，她還活著！

  「我的娘啊！」向文夫追進來，看到滿屋子的血跡，瞬間腿軟癱坐在地。

  「前面就是出口，你立刻去把顧長風找來！」

  「顧、顧長風，可我不知道他在哪裡啊？」

  「四方客棧！」

  「好、好。」向文夫膽戰心驚的抓著門框起身，可眼睛該死的又瞥見了岑巧的剖開的肚子，瞬間胃裡一陣犯嘔，竟是吐了出來。

  「你幹什麼，還不趕緊去！」

  「我這就去，這就去。」

  向文夫跌跌撞撞的爬起來，顧不得擦拭嘴角的穢物就四肢並用的往外跑。

  *

  血還在流。

  岑巧只覺得很冷，深入骨髓的冷。

  或許她要死了。

  可為什麼是她？憑什麼是她？

  她不想死，她死了爹娘怎麼辦？

  還有寶寶，她的孩子，她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長什麼模樣。

  不甘心，好不甘心。

  她想要活下去，哪怕多活一天也好。

  救救她，誰來救救她。

  意識模糊之際，岑巧感覺脖子上一陣劇痛。

  有什麼東西咬破了她的皮膚，鑽進了她的血肉，甚至在她皮下蠕動......

  ...

  「體溫已經降下來了，傷口也沒有感染的跡象。太神奇了，這絕對可以稱得上是醫學史上的奇蹟！」

  客棧的房間裡，顧長風脫下手套，看著床上的岑巧連連驚嘆。

  在那樣惡劣的環境下，被剖腹產了竟然還能活下來。

  而且直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天了，除了昨天持續高燒不退之外，她既沒有傷口感染，也沒有出現併發症。

  在沒有抗生素，鎮痛劑，輸血等等條件下，岑巧就這樣奇蹟般的活了過來。

  大家都說是他妙手回春，可只有顧長風自己知道，他趕到的時候岑巧已經沒了呼吸。

  如果不是九娘催促，他甚至會選擇放棄治療。

  且當時條件有限，他所謂的治療也只簡單的縫合止血包紮，連無菌條件都達不到，又怎麼可能活死人呢！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顧長風只能將這一切歸咎於岑巧強大的求生意志。

  「顧大夫，那我家巧兒是不是能好起來了？」

  老岑頭緊張問，短短數日，他已經蒼老的如同八十老叟。

  顧長風搖頭：「能不能完全好起來還得再觀察幾天，不過就目前的情況來說，恢復的非常不錯，也許下午就能醒過來了。」

  聽到這話，老岑頭和妻子激動的熱淚盈眶，雙雙朝著顧長風跪了下去。

  「這是幹什麼，快起來。」顧長風忙上前攙扶。

  老岑頭甩開他的手，固執道：「顧大夫，我姑娘的命是你救的，別說這一跪，就是把我倆的命給你都是應該的。」

  「顧大夫，您就是我家的大恩人啊。」岑巧母親喊。

  二人結結實實的給顧長風磕了三個響頭，誰也攔不住。

  以前在醫院的時候，偶爾也會有這種要磕頭拜謝的家屬，顧長風見勸不動，只好作罷。

  蹬蹬蹬——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顧大夫，吳家父子找到了，縣令大人讓你趕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