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威脅

  眼前的幕僚雖然一副笑吟吟的和善模樣，但肖重卻聽出了幾分不容置疑的剛硬。

  官要見民，說得好聽是請，說得難聽是召，不去便是打了縣丞老爺的面子。

  「無風不起浪，且看看他要做什麼。」，肖重暗暗思付。

  「承蒙縣丞大人看的起，還請帶路。」，肖重拱手道。

  幕僚滿意地點點頭，邁步向前：「這邊請。」

  在幕僚的帶領下，夫婦二人懷抱著孩子來到了內堂縣丞衙正廳。

  桂枝縣是未名府的附屬縣，比起一般的縣衙要開闊些。

  若不是陳縣丞的邀請，肖重一家根本進不來。

  來到廳前，幕僚示意肖重一人進去。

  肖重給了周瑩一個放心的眼神後，大步跨過了半尺高的門檻。

  往裡走了幾步，肖重便見得清恬的偏廳窗前站著一道背影。

  「草民肖重，見過青天大老爺！」，肖重拱手見道。

  陳縣丞聞言轉過身來，青衫素袍，堂上官威消泯無形。

  「什麼青天老爺，依法行事，職責所在罷了。」，陳縣丞毫不在意的擺手：「本官最重禮法。」

  肖重敏銳的抓住了陳縣丞話有所指，心頭微沉。

  陳縣丞自顧自地踱步。

  「本來你當街行兇，要治你一個目無法紀也簡單，你可知為何沒有？」

  肖重感覺到鋒芒：「還請大人明示。」

  「很好。」，陳縣丞捻須道：「你理應有些表示。」

  「你看，五十兩如何？」，他張手揚了揚。

  此時，偏廳內的氣氛為之一斂。

  肖重皺眉沉聲道：「肖某並無此款！」

  「迂腐。」，陳縣丞嗤笑一聲：「本官就任不過半月，你大可慢慢表示。」

  「你若懂事，本縣丞也不介意提拔你一把，讓你入縣衙作事。」，陳縣丞循循善誘道。

  他對自己提的條件很滿意，然而肖重斬釘截鐵道：「大人美意肖某心領了，但五十兩絕難從命！」

  橄欖枝被拒，陳縣丞面色頓時陰沉下來，拍桌怒斥。

  「混帳東西！本官何等身份與你談話，竟如此不識抬舉！」

  「銀兩不給那邊等著本官治你的罪！」

  「要錢沒有，爛命一條！」，肖重毫不退步的昂首道。

  見狀，陳縣丞面露異色。

  他從未見過如肖重這般面官不懼的尋常百姓。

  他語氣緩和了幾分：「那好，本官給你一個說話的機會。」

  「果然如此。」，肖重已經看出陳縣丞在試探自己。

  他自持兩世為人，看人的眼光還是有些的。

  在心裡斟酌一番後，他朗聲回道。

  「肖某傷的是惡人，談不上目無法紀，大人治不了我此罪！」

  「你還懂例法？」，陳縣丞訝異。

  「當年家境尚可，曾虛度幾年求學光景。」，肖重答道。

  「繼續。」，陳縣丞點頭。

  「且本朝最忌賄賂，就算五個銅子小民也不敢拿來污了大人羽毛。」

  「以大人如今地位，便是小人主動獻上這黃白之物，也瞧不上才是。」

  聽到這一番有理有據的辯言，陳縣丞徐徐點頭。

  淺顯易懂的法理之辯。

  陳縣丞帶著欣賞的視線落在肖重身上。

  「你很不錯。」，陳縣丞夸到。

  「粗賤言論，不值一曬。」，肖重的從容更令陳縣丞滿意。

  他只覺肖重異於常人，本意在考量其為人。

  但見其行事果決，遇事沉穩應付，心志堅定更勝常人。

  在陳縣丞看來，這好似一塊未曾雕琢的璞玉，心生愛才。

  「若大人無別事，肖某便先行告退。」

  肖重一鞠後，轉身便朝門外走去。

  「小友且留步！」

  聲音從身後傳來，背對著陳縣丞的肖重嘴角微微上揚。

  他就是要陳縣丞主動挽留，掌握主動權。

  轉過身來，他一臉茫然：「大人還有何事吩咐？小民趕著回家用膳呢。」

  陳縣丞聞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原來堂堂八品縣丞還沒吃飯緊要。

  「不用忙了，今日本官留你一家用膳。」

  「哎呀，這如何使得！」，肖重受寵若驚，連連搖頭。

  「不必多說，膳食已備妥，我們移步再談。」，陳縣丞的話語不容置疑。

  肖重露出卻之不恭，聽之任之的模樣。

  待到肖重跟著陳縣丞來到獨間膳房的時候，周瑩肖胖兒母女二人已是端坐其中。

  桌上菜餚雖然沒有官宦人家那種豐盛奢侈，但肉菜皆有，香氣引得肖胖兒眼睛睜得大大的，垂涎欲滴。

  見到陳縣丞走入，坐立不安的周瑩連忙起身：「民女見過大人。」

  「不必多禮。」，陳縣丞走到主位上落座。

  而肖重也是在幕僚的指引下一同落座。

  「這都是些家常菜，見笑了。」

  陳縣丞示意眾人動筷。

  肖胖兒一個四歲的孩童一日下來滴水未進。

  早已是飢腸轆轆，直接抓起身前的一個大雞腿啃了起來，吧唧聲此起彼伏。

  看到肖胖兒吃得噴香的模樣，肖重心頭也平添虧欠。

  待到他夾了一筷子吃下後，陳縣丞卻開口問道：「味道如何？」

  「尚可。」，肖重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嗯？」，陳縣丞面露異色。

  他這些菜餚內有乾坤。

  乃是一位跟隨他多年的老僕所烹，這手藝放在一些大府酒樓都可掌廚的。

  而肖重一介平民，就連逢年過節都未必吃得上肉。

  面對這種美食竟然如此鎮定。

  他不動聲色的問道：「可是火候不到？」

  「大人說笑了，不過隨口而言。」，肖重的笑道。

  「謙虛了。」，陳縣丞擱筷道。

  「我不喜古玩字畫，唯獨好一口吃食。」

  「你大可暢所欲言，本官非小氣之人。」

  「既然東翁都發話了，肖小友可不好藏拙了。」，一旁的幕僚舉杯笑道。

  肖重面露為難，心中卻已盤算要投其所好，展露長處。

  以他前世的大廚經驗，這些菜餚只能說一般。

  不過他也不能答應得過於爽快，免得有炫耀的嫌疑。

  他猶豫再三後，嘆了口氣：「那就卻之不恭了。」

  「相公！」，周瑩不由得揪心。

  她很清楚，肖重向來十指不沾陽春水，哪裡懂得這些庖廚之事。

  要是不懂裝懂亂說一通，得罪縣丞可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