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詛咒

  片刻，女人接過昏倒的沈如一放在旁邊，渾身蜷縮成一團。

  從雙腿開始，皮肉寸寸撐開，一條布滿赤紅色鱗片的蛇尾鑽出來，晃了晃尾巴尖。

  整張人皮被撐破，一條人首蛇身的怪物居高臨下凝視沈如一。

  「嘻嘻，你可是獻給山神的新娘，好好睡吧。」

  女人捲起沈如一，慢悠悠鑽進密林中。

  等我回來時，只剩下一隻鞋子和一張人皮。

  我頓感不妙，在四周尋找。

  最後只找到一片紅色鱗片。

  那個女人果然有問題！

  一個疲於逃命的弱女子，怎麼會清晰記得需要多長時間！

  我被騙了，小默也被對方帶走了。

  人皮和復活小蓮的法子很像。

  是山神把人帶走了？

  顧不得太多，其中必定與山神有關。

  事到如今先去找沈天雷，趕在牛鼻老道前面找到山神所在，才能救下小默。

  我折返回小路口，抓緊石壁上突起的石頭，背身向下走。

  露水打濕泥土，泥濘不堪，時刻要注意著腳底打滑。

  越往下越感覺深不見底，我屏住呼吸，不敢有絲毫大意。

  好在旁邊的雜草根系強勁，勉強抓得住。

  倏忽，腳下一空，強力失重感迫使我整個人往下墜。

  我順著小路飛快向下滑，尖銳的石尖刮的身上火辣辣疼。

  我拼命抓住手邊的東西，盡力減緩墜落的速度。

  等到落到一處平緩的坡度，我才停下。

  渾身都在疼，細小傷口數不勝數，尤其掌心的傷，橫貫整個掌面，血肉模糊。

  「別浪費了。」我疼到吸氣，咬牙把手心傷口的血餵給人面瘡。

  這點好歹也能讓它消停會兒。

  我緩口氣，檢查完四肢還能動後起身繼續下崖。

  有了前車之鑑，接下來的路雖也難走，但沒再發生意外。

  順利到達崖底，循著記憶找到沈天雷跳崖的方位。

  遠看崖底躺著一個酷似人體的東西，我飛奔而去，愣在原地。

  沈天雷以極其詭異的姿勢躺下，胸腔外翻，兩條胳膊交叉斷在後背腿窩處，脊椎彎了180°，整個上半身被摺疊成半個。

  腦袋歪歪扭扭靠在旁邊的石頭上，脖頸變得軟塌塌的，骨頭應該摔碎了。

  這種情況下，絕無存活的可能。

  我踉蹌走過去，鼻頭髮酸。

  「雷哥，我對不起你。」

  沈天雷和我相識不過幾天，卻幫了我不少忙。

  我也能感受到沈天雷把我當親兄弟的情誼。

  還沒處夠他就這麼沒了。

  我忍著身上傷痛蹲在他面前，伸手合上他血紅的眼睛。

  「大哥，我要去救小默，暫時將你安葬在這裡，等我救出小默，再來把你帶回去。」

  我抽出鬼面刀，尋了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就開挖。

  挖好足夠塞下沈天雷的坑，我回去搬動他的屍體。

  骨頭碎得太厲害了，不知從何下手。

  我找了半天，決定從腦袋開搬。

  皮膚冰涼，帶著雨水的滑膩，我儘量控制力道避免扯斷他脖子。

  咔嚓，咔嚓！

  接連兩聲清脆，我立刻僵住不敢妄動。

  可聲音不停，手裡的腦袋動了，在我手心裡轉了個圈。

  我毫不猶豫扔下，退到遠處，天際驚起一片黑鴉，嘩嘩略過頭頂。

  扭成麻花的屍體自己動了起來，

  胳膊硬生生折到身前，脊背一點點掰直，腦袋耷拉到腰處，雙手四處搖擺，似乎在找腦袋。

  沈天雷跪在地上，依舊保持著詭異的姿勢。

  「腦袋在左邊往下一尺。」

  我忍不住提醒，不知為何，看到這幅場景，我竟然不害怕了。

  屍體似乎僵了下，按照我所說的找到腦袋，一點點扯著脖子往回塞，重新安好。

  沈天雷面色發青，轉頭直勾勾看著我，嘴角聳動，努力擠出弔詭的微笑。

  「妹夫，你也下來啦，快來幫我裝好腿。」

  我遲疑，鬼面刀發出嗡鳴，我不再糾結，面前的沈天雷該死了。

  我抽出鬼面刀，緊盯沈天雷的脖子，雙手握緊刀柄，從側方繞近，背身蓄力，直逼過去。

  「妹夫！我沒死！住手，快住手！」

  沈天雷拼命大喊，有了絲人氣，嚇得臉色更白了。

  刀刃在一寸處停下，我審視他，仔細辨別這人究竟是死是活。

  沈天雷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我能解釋，我會這樣跟百層墓詛咒有關。」

  我收起鬼面刀，信了他的話。

  百層墓詛咒也是沈天雷告訴我的，他們兄妹都身陷此中。

  小默因為死因要經歷蛻皮之苦，沈天雷跳崖而不死……

  「我是被我爹推下山崖死的，要經歷一百次墜崖，不斷重複粉身碎骨和重塑肉身的過程，一遍遍循環死亡。」

  沈天雷苦笑聲，看上去有些可憐。

  「所以我跳崖不會死，權當經歷一次了。」

  他還反過來安慰我，我坐下，心中五味雜陳，勾住他的肩膀。

  「大哥，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和小默解除百層墓詛咒的。」

  沈天雷用力拍我，感動到快要落淚，慷慨激昂，「好妹夫！在那之前，能不能把我的腿拿過來。」

  他的一隻腿摔斷，每次他復活後都要金雞獨立去拿。

  我拿過來給他裝上，沈天雷靠在石壁上。

  「妹夫，復活前我好像聽到你說了什麼？」

  我頓了頓，「小默被山神抓走了，我下來也是為了找她。」

  我把遇到女人和小路的事跟他說完，低下頭。

  「什麼！」

  沈天雷喊破音，拖著殘腿朝我撲上來。

  「我跳下來為的是讓你保護好小如，這點事都做不好！朱一凡，你腦子被狗吃了，調虎離山也看不出來！」

  沈天雷掐住我的脖子，另只手高高揚起，對我側臉來了一拳。

  「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妹子，出了事我跟你沒完！」

  沈天雷在沈如一的事上格外認真，簡直是護妹狂魔，就算一口一句妹夫，弄丟了他妹立刻就恨不得掐死我。

  我生生受了這拳，畢竟我也很自責。

  「雷哥，我知道你生氣，但現在不是算帳的時候，先找到小默再說。」我揮開沈天雷的手。

  「朱一凡，要是小如有個三長兩短，你看我不把你腦袋扭下來！」沈天雷依舊不依不饒的過來揪住我使勁搖晃。

  我見他話都聽不下去，生了火氣。

  按住他的肩膀，往旁邊甩去，沈天雷哎呦一聲，人沒進了草叢裡。

  「朱一凡，你謀殺大舅哥，這麼深的坑你都扔我！」

  沈天雷氣憤叫囂，我趕緊跑過去，草叢後面是個2米高的洞口。

  稍微抬手就能碰到洞頂，沈天雷躺在坑裡，活動四肢。

  我沒管他，環顧洞口，能見度太低，看不清裡面。

  往裡走了兩步，地上石頭上掛著一塊熟悉的布料。

  「是小如衣服上的！」沈天雷眼尖認出，我示意他別吵。

  「小默一定在裡面，走，進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