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有瘋病

  「小翠爹，不搶你東西。」張廣業輕聲道，指著我說：「他來問你昨晚……」

  小翠爹聽到昨晚二字，臉色突變，扔掉懷裡的東西，捂著肚子滿地打滾。

  「蟲子！到處都是蟲子！求求別鑽我肚子裡，癢死了，快把它們拿開！」

  小翠爹掀起上衣，拼命抓撓肚皮，生生抓出數道血痕，鮮血淋漓，腹腔上還有舊傷，顯然他不止一次這麼做了。

  他撓得血肉模糊，另只手瘋狂扣嗓子眼，想要把肚子裡的「蟲子」吐出來，但吐出來的只有酸水。

  見兩種法子都不見效，小翠爹大聲嚎叫，爬起來撞向地窖里的罐子，腦袋重重磕在上面，鮮血如注。

  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似的，嘴裡不停念叨：「撞死你，死了就不癢了，哈哈哈哈，蟲子死完啦！」

  我始終皺眉看著小翠爹發瘋，張廣業很無奈對我說。

  「你也看到了，瘋成這樣，根本問不出什麼，一提昨晚的事就發瘋，半點法子都沒有。」

  我笑而不語，沒接他的話，扯下綁著蒜頭的繩子打結系圈扔出去，正中小翠爹上身，收緊回拉，阻止他繼續自殘的行為。

  怕他掙扎，我又往外拖了拖，踹翻一筐土豆壓在他身上，免得他還有繼續活動能力。

  小翠爹的視線緊盯著翻滾的土豆，露出渴望的目光，蠕動上前追趕。

  「黃金！發達啦，哈哈哈，到處都是黃金！」

  偏執的模樣跟瘋老道如出一轍，只有一個念頭，到死都不會改變。

  難不成人面蟲轉移到他身上了？

  我狐疑眯起眼睛，轉頭對張廣業說：「你先出去，我單獨問他。」

  張廣業腳下生根，打著哈哈，「還能問到啥啊，趕緊出去吧，讓他待會兒，說不定瘋病自然而然就好了。」

  「我要看他身上有沒有山神的痕跡。」我半真半假說，拿山神當魚餌，一釣一個準。

  張廣業詭異的沉默了，想了想，點頭同意。

  我看著他爬上去，蓋上地窖口後，來到小翠爹面前，反剪他的雙手到背後，膝蓋抵在上面。

  小翠爹年過半百，頭髮也是中年人應有的強者髮型，腦門鋥光瓦亮，後腦毛髮稀疏。

  稍微撥弄兩下，看得清清楚楚，沒有人面蟲的痕跡。

  我弄錯了？小翠爹只是驚嚇過度，瘋了而已。

  我松下繩子，隨意扔到一邊，爬出地窖。

  張廣業在不遠處等著，見我出來，趕緊上前搭把手。

  「怎麼樣？問出什麼了嗎？」他好奇問我。

  我擺擺手，佯裝失望說：「沒有，一直重複瘋話，問不出來。」

  張廣業的表情說不出的怪，失望中又帶著些慶幸，似乎對結果很滿意。

  「嗐，沒事，朱兄弟，時間不早了，在我家隨便吃口吧，你嫂子已經做了。」

  張廣業往屋內招呼聲，一位清秀婦女探頭，手裡拿著鍋鏟。

  「朱兄弟先歇歇，很快就能吃了。」

  夫妻兩十分熱情，盛情難卻，我只好留了下來，順便看看張廣業想幹什麼。

  這人絕對有問題。

  張廣業跟我閒聊幾句後，就被他媳婦兒叫到廚房裡幫忙，讓我在門口屋後隨便溜達。

  我也不客套，慢悠悠走著，張廣業的房子位置十分考究，南北一條直線，屋前挖了個池塘，引入活水，實為聚財。

  東邊刻意搬來幾塊大石頭，形成依靠之勢，名為靠山，攏權之意。

  看痕跡，應該是新搬來的，而張廣業好像也是剛接管村子，這二者莫非有聯繫……

  「你們快喝啊，喝了病就能好，我餵你喝藥，啊——」

  稚嫩的童音從前面傳來，我繞過竹林，發現一塊空地，一個小男孩蹲在地上，用泥捏出幾個像模像樣的小人。

  小人五官亂飛，四肢扭曲，唯一相似處便是大張的嘴巴。

  男孩端著破碗，裡面裝著青色草汁，裝成小大人餵給泥人，還滿臉嚴肅教育「病人」。

  男孩簡直跟張廣業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能是他的兒子。

  「不吃藥就好不了哦。」

  我覺得可愛，走到跟前學著男孩蹲下，輕聲問：「你在給他們治病嗎？」

  男孩抬頭，沒被嚇到，嚴肅點頭，「他們都得了很嚴重的瘋病，必須吃藥。」

  說著，男孩掐住泥人脖子，強行把藥灌下去，動作熟練，看來不是第一次了。

  「瘋病？你還見過誰發瘋？」我疑心漸起，跟男孩套話。

  小孩子會刻意模仿見過的事，他或許在現實中見過餵藥的場面。

  「就是……」

  「狗蛋兒，又在玩泥，弄得一身髒，回來我非打死你。」

  張廣業媳婦兒氣勢洶洶叉腰在門口叫喚，男孩像老鼠見了貓，扔掉破碗呲溜跑遠。

  她看見我也在，不好意思笑了笑，收起夜叉模樣，「朱兄弟，飯好了，回來吃飯吧。」

  我按下心底的疑惑，哎了聲跟著進屋。

  屋裡被刻意打掃過，很多地方原本放著東西卻被搬走，只留中間放著一張實木圓桌。

  桌上四涼四熱，外加一湯，挺豐盛。

  狗蛋兒渾身是泥，沒讓他上桌，張廣業熱情招呼我坐下。

  他媳婦兒讓我叫她張嫂，沒說真名，我順勢應下。

  「朱兄弟，相遇就是緣分，今天陪我喝一杯。」

  張廣業拿出自家釀的烈酒，豪爽給我倒了滿滿一碗。

  酒味沖鼻，度數不低。

  我抿了口，辛辣灼燒喉嚨，辣得嗓子疼。

  我偏頭咳嗽兩聲，惹得張廣業哈哈大笑，「這酒剛喝著辣，後面就能品出酒香了，這瓶多著呢，慢慢喝。」

  張嫂睜眼說瞎話，「自家釀的酒，喝不醉人。」

  我心中冷笑，吃了口菜壓住上頭的酒意。

  如果起初我還懷疑的話，現在能夠確定，這夫妻果然有鬼，想把我灌醉。

  我悄悄往嘴裡塞了顆解酒丸，抬頭笑臉相映。

  「張哥，多謝款待，我先敬你一杯。」

  說完，仰頭喝完，張廣業面露喜色，繼續給我倒酒，借著吐苦水的名頭，不斷給我灌酒。

  「朱兄弟，你是不知道，自從接管村子，我沒睡過一次好覺，怪事一件一件出，我就想搞明白是不是山神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