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孝敬江神
直到我心中鬱結消退，才緩緩鬆開她。
她的陪伴讓我得到慰藉，至少師父去世後，我身邊還有人在。
「你先去睡會兒吧。」
沈如一撫摸我的黑眼圈，心疼說。
我搖搖頭，整夜沒合眼，反而不困了。
「收拾東西，我們走吧，完成師父的遺願。」
我搓把臉，使得自己看起來精神點，可能是一晚上經歷的事讓我心有體會，急需個人傾訴。
沈如一是最佳的選擇，我一邊整理衣物，一邊跟她說昨晚的事。
她默默聽著，偶爾附和兩句表示她正在認真聽，時不時接兩句話，仿佛她也在現場似的。
我沒多想，東西收拾完，又清點一遍，該帶的都裝好了。
要帶走的東西不多，兩個背包足夠，師父的骨灰用黑布裹好放在包里，又點燃三炷香告知師父。
「師父，我們要上路了，您莫怕，遇橋跟傘走，遇路隨紙來。」
鬼魂易驚，一般不會離開死亡的地方，如果要出遠門，就要引魂，免得魂走散，不然就成了孤魂野鬼。
而橋和十字路口是最容易讓鬼魂迷路的地方，我讓師父認準我點的香，這樣就不會走丟。
做完這些，我看著香燭燃滅，拉著沈如一出去鎖門。
明明帶的東西不多，院子卻覺得空了。
我心底悵然，終究要離開生活了18年的地方。
沈如一看出我的不舍，主動拉過我的手，「一凡，等我們把師父帶到珞珈山，安葬在清風塔內，還有機會回來的。」
我苦笑，情不自禁摸上人面瘡，吃了半隻蜘蛛，它現在老實多了。
人面瘡只要還長在我身上，我就不可能回歸正常生活。
還有圖家的詛咒，外面想要我命的人多著呢。
我並不怕這些，但我更希望因果在我這一代斷絕。
我摸向背包里的骨灰罐，輕聲說：「師父你放心，我會解除圖家的詛咒，光明正大回歸圖姓，認祖歸宗！」
說完，我跪下磕三個響頭，算作告別養育之恩。
沈如一學著我三鞠躬，禮數已到。
我拉著沈如一往村口走去，猛然，後背一陣熟悉的寒意，如芒刺背。
我轉身，什麼也沒有，可那股野獸般的視線揮之不去。
「怎麼了？」沈如一擔心過來問。
我蹙眉，感覺是自己想多了，圖家老宅很少有人過來，如果是髒東西的話，鬼面刀應該也會有反應的。
「沒事，走吧。」我按下心底的異樣，再次往前走時，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再也沒有出現過。
等我走後，老宅院內上百年的槐樹上，葉子交錯間，一道虛影閃現。
謝青檸面色陰沉如水，陰氣腐蝕樹幹，不甘地看著我的背影。
人面蜘蛛對朱一凡根本沒有用！白利用這個廢物了。
可她已經連續幾次擅自落觀陰出魂觀察朱一凡，還插手他跟蛙人之間的恩怨，動作太大，上面已經注意到她了。
如果被陰官發現，她也沒好果子吃。
只能等下次有機會，親自動手才行。
謝青檸恨得咬牙，卻又不得不強行回到身體裡，等待下次機會。
而我和沈如一順暢出了村子，走在山路上。
村子坐落山林里，想要出去的話，必須要走兩個小時的山路到山腳下坐船，渡江到河對面換其他交通工具才行。
沈如一見不得陽光，一身斗篷蓋住全身，露出一張精緻小臉。
我一路攙扶，遇到岔路口就要點香，小聲提醒師父該往哪兒走。
山路磕磕絆絆不好走，中途又休息了會兒，路程翻了一倍，趕在傍晚前來到山腳江邊。
江邊坐著幾個人，他們也是坐船渡江，都是男人，圍在一起抽菸說笑。
我嫌棄都是大老爺們，沈如一會不自在，拉著她坐到旁邊，放下背包，拿出把黑傘撐在上方。
「師父，要過河了，待在傘下，等上了船再收。」
魂魄不穩，坐船更要小心，黑傘聚魂，不會讓師父輕易嚇到。
說完後，我跟沈如一併排坐下，擰開水杯讓她先喝。
旁邊的說笑聲越發大了，他們說著帶著口音的方言，聽口音像是其他村子裡的人。
我隱約能聽懂點，不自覺看過去，對方也看向我，善意朝我招招手。
「小伙子面生，第一次出村渡江啊。」為首的中年男人問我。
我笑笑，留了個心眼，半真半假說：「我自小身體不好，很少出門，也很久沒來過這裡了。」
出門在外，小心為上，走到哪裡都有人把我當肥羊宰。
男人哈哈大笑，似乎信了這個說辭，又問：「那你這次準備的是紅匣子還是紅盒子？」
我心裡驚了下，這兩個是什麼？坐個船還需要準備東西？
明知暴露了第一次坐船，我還面不改色繼續說：「嗯？家裡人沒跟我說啊，實不相瞞，我這次偷跑出來的。」
我指向沈如一，隱晦暗示他們我在背著家裡談戀愛。
幾個男人促狹哄堂大笑，調侃幾句後，倒也跟我解釋了。
男人從帶來的筐里拿出兩條綁在一起的香菸，紅色包裝，「喏，這就是紅匣子。」
說著，又指著身旁同伴掏出的紅包，「這就是紅盒子，坐船必須要交的東西。」
明晃晃的送禮啊，只是坐個船而已，有必要嗎？
「叔，船家把這些當船費？」我故作不懂，引他們說得更多。
男人嘿嘿笑，指著面前的江面，順著我的話，「當然不是，船費是另給的，這東西是要給葛老根父子，讓他們孝敬江神的。」
「沒有這些東西啊，別想安全渡江。」
男人說得煞有其事，跟說書似的，「葛老根撐了幾十年的船了，次次如此，也只有他的船能安穩渡江，多虧了他幫我們把東西孝敬給江神。」
我乾笑兩聲，剛解決過一個山神，此時又多了個江神。
又是哪來的妖魔鬼怪，打著神的幌子招搖撞騙。
男人見我表情明白我根本不信，立刻不高興，收起煙小心藏好，瞪了我一眼。
「年輕人，要聽過來人的話，你不準備，別害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