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騎鱉老者
沈天雷見狀，不用說也明白了。
我惋惜嘆氣，可惜謝梅梅如此好的小姑娘了，寧願不入輪迴變成豎屍，也只為了報仇。
還能保持一顆初心不濫殺無辜，生前也是個善良女孩。
三炷香燃盡，豎屍緩慢沉入水中。
就在此時，山間迴蕩一陣歌聲，頭頂上的血月逐漸消退，變回正常圓月。
若不是葛老根的屍體還飄著，還以為是場夢。
歌聲越來越近，也能聽清楚了，是個老人唱的。
「月上無盡燈，梭花水雲影，念慈不可盲，心悲不可殤，何須沉浮埋於霧障，不如橫渡與我返鄉。」
怪異的腔調沒有聽過，聽完倒是覺得壓在心底的陰霾消了些。
眨眼間，江面出現一豆燈火，亮光逐漸靠近，但沒有看到船的身影。
不過須臾，燈火已然近在咫尺，我們誰都沒有發現他是怎麼出現的，好似被人蒙住眼睛。
靠得近了，我看清是個老人提著盞燈，還是上個世紀用的煤油燈。
老人另只手拿著拐棍，路過我時，嘴裡咿咿呀呀停住，伸出拐杖往前點了點。
我順勢看過去，瞪大眼睛。
老人坐的竟然是只老鱉！老鱉有浴缸大小，老實托著老人，腦袋被敲兩下，還懂得停在我面前。
千年王八萬年鱉，能長到這體型，又通人智，不知活了多久！
我咽了咽口水，不由得挺直身子，對老人也多了幾分敬重。
可老人完全把我當空氣，目光牢牢放在我腰間的鬼面刀上。
「好刀！好刀！」老人兩眼放光，連連稱讚。
我解開刀上黑繩，老人這才正眼看我，不留情面露出嫌棄表情。
「刀是好刀，可惜到你手上，使的跟砍柴刀沒兩樣，真是浪費，老頭子白跑一趟嘍。」
老人失望搖搖頭，嘆氣瞪我，就差說我配不上鬼面刀了。
我不氣反笑，態度恭敬，鬼面刀落到我手上不久，師父便去世了，還沒教會我鬼面刀的使法。
我連鬼面刀真正實力的十分之一都發揮不出來，每次都九死一生，老人說的話不無道理。
老人說話直白，但沒有惡意，能夠一眼看出鬼面刀的特別之處，顯然也是有本事的。
況且，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幾分師父教導我的影子。
我苦笑，朝老人拱手，認真求教，「那這刀該如何使？」
老人哼哼兩聲，倒是收了嫌棄，朝我伸手，「你這年輕人氣性不錯，沉得下心，把刀給我看看。」
我剛要遞過去，沈天雷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一臉不贊同。
「小心點，荒郊野嶺出現個騎鱉老頭子，怎麼想都有貓膩，鬼面刀重中之重，不能輕易給別人。」
話音剛落，不等我開口，老人用力拿拐棍敲鱉殼，啪啪作響，吹鬍子瞪眼。
「不信我老頭子就算，反正我也是路過而已，閒事我還不願意管嘞，年輕人說話真氣人。」
老人說完讓鱉走，我趕緊攔下，賠笑道歉，主動把鬼面刀交給他。
「大爺別生氣，我哥走南闖北，戒備心重，但他沒壞心，您別介意，您幫我看看這刀還有怎樣的使法。」
老人耷拉眉眼不說話，看不出生氣還是高興。
我心裡七上八下，老人性子古怪，不一定能哄好啊。
四下沉默，老人微抬下巴，接過鬼面刀，嘴上嘟囔。
「我這是看在好刀的份上啊，你脾氣不錯……」
他說話突然中斷，全神貫注欣賞鬼面刀，嘴上嘖嘖稱奇。
「好久沒看過煞氣這麼大的刀了，你小子看起來是沒殺過生的，這把刀哪來的？這刀還認你為主……」
老人眯起眼睛，像是在想些什麼。
我笑了笑，隱晦說：「祖傳的。」
萬能回答，確實是祖上傳下來的，至於有什麼作用，那我就可知可不知了。
老人哈哈大笑，點了點我，沒拆穿我的小聰明。
「不願說也行，小子，看好了，這刀還可以這麼用。」
老人語氣一沉，反手揮砍，鬼面刀發出震鳴，氣勢如虹。
鋒利刀鋒破開江面，形成兩道水牆，宛如摩西分海，水牆久久立住。
冒著寒光的刀氣凝於實質，在江的盡頭分出幾股，仿佛長了眼睛似的，精準找到隱匿的幾隻水鬼。
刀氣沒入水鬼的身體，在水鬼還沒反應過來時，身子瞬間四分五裂。
水鬼的尾鰭還在遊動奔跑，但上半身已經屍首分離。
啪啪兩聲，眾多屍塊砸在江面，水牆轟然倒塌，一切歸於平靜。
我心跳如擂鼓，五味雜陳，眼底閃爍激動的光，連指尖都在顫抖。
原來鬼面刀真正的實力如此強勁，老人說在我手上像砍柴刀都是抬舉我，應該是切菜刀才對。
我甚至連鬼面刀表面實力都發揮不出來，我太弱了。
如果我能變強，變得像老人這樣……
「拿好了，年輕人。」
老人厚重的聲音猛地驚醒我，我如夢初醒，呆呆接過鬼面刀。
刀身還在震動，此刻我好像能讀懂鬼面刀的靈智。
它也在興奮，像是沉寂良久的神兵，終於能夠活動筋骨的舒暢。
鬼面刀本就是殺氣，以殺立刀身，開靈智。
如今只能變成普通的武器，確實埋沒了它。
我喉嚨滾動，聲音也變得滯澀，失去了開口能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在強者面前，任何話都變得蒼白無力。
「刀非常不錯，但有些頓了，你小子別亂砍些髒東西，對刀也不好，你要是想磨刀，就來方回山找我。」
老人心情大好，毫不留戀坐回鱉殼，哼著相同的歌悠悠離開。
我愣在原地，隱約覺得老人不止讓我去找他磨刀，還有別的事。
我望著他的背影出神，老人在經過葛老根的屍體時，眨眼間，他的腦袋和屍身消失不見。
歌聲越來越遠，我也能看清老鱉的體型，我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老鱉的尾巴處綁著個人，砍身形和打扮，分明是謝梅梅！
她躺在江面，任由老鱉拖著，像是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