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喜嫁娘
謝青檸不置可否，剛準備開口，江面突然升起一大團白霧。
我回首望向西邊，太陽只剩一抹餘暉，馬上就要入夜了。
日月交替之際，都是陰氣正盛的時候，這個點，最容易碰到髒東西。
「沈天雷，往左打舵，避開。」謝青檸命令沈天雷，表情嚴肅。
他行動力很快，馬上將船換了個方向。
船剛停穩，整個頭頂徹底黑了下來，白霧越來越濃，隨之而來的是一大片少女的嬌笑聲，聽數量還不少。
白霧中，銀白色的光球反而很顯眼，勉強貢獻點能見度。
光球行蹤不定，時上時下，但朝著一個方向行動。
等近了，我才看清全貌，光球下是一大片水草和枯木組成的簡易木筏。
木筏上還有絲竹和唱歌聲，即使隔著很近，但依然聽不清唱的什麼。
像是隔著堵牆，又或者說，根本就不是唱給我們聽的。
「等會兒無論看到什麼，都不要去看她們的臉，聲音也別太大就行。」謝青檸小心提醒。
我嗯了聲，儘量去看模糊的水面。
笑聲越來越近了，周遭也越發冷了下來，雞皮疙瘩起了一層。
江面上的倒影映照出五六個妙齡少女的影子，她們穿著打扮各不相同，但同時追隨光球而動。
細看之下才能發現，她們空蕩蕩的褲腿和裙擺，完全沒有雙腿，衣服上也沾滿了江底的泥水和水草。
她們是鬼，而且都是被淹死的。
「光球是清源公子留下的，用來引渡沒有變成倀鬼的死魂，引向幽冥轉世投胎，在引渡的過程中，會讓她們忘卻死亡時的痛苦，只剩開心的事。」
謝青檸開口說明，語尾夾雜著些許惋惜，「以往一兩年才會出現的光球，現在經常能看到，還有這麼多的死魂……」
她沒把話說完，但我們心知肚明，都是霸占了清源三公子的倀鬼作祟。
等到光球離開後，歌聲漸行漸遠，謝青檸又讓沈天雷趕緊把船開到光球行駛過的地方。
「光球會留下人木，江中每死一人，便生一果，達到七七之數，找到人木的話，就能回答我們三個問題。」
我聞言，沒有表露出太大的興趣，世事掌握在自己手中。
師父說過萬事自然，強行索要個未來結果，往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我沒什麼好問的。」
見謝青檸一直盯著我，我只好如實說。
她收回視線，看不出她的想法。
沈天雷打破我心底陡然冒出的不自然，十分嚮往地咧嘴一笑：「找到人木，我一定要先問問哪裡寶藏最多，讓我再撈一筆，給妹子再多弄幾瓶真龍血。」
「第二個問題，如果真龍血管用的話，那麼找到真龍的話，是不是就有辦法徹底解決。」
沈天雷想得很好，我笑笑沒說話，留存下來的真龍血尚且難得，何況傳說中早已絕跡的真龍。
他說完兩個願望，接著便沉默了，我等了半天，嘴快多問了句。
「那第三個呢？」
沈天雷粲然笑了下，其中夾雜著些許苦澀，「那就問問我還有多少日子可活吧，我怕我還沒把妹子安置好就死了，多虧啊。」
話音剛落，沈如一不滿地制止，「哥！不准你說胡話！」
她眼眶發紅，臉頰兩側崩成條直線，沈天雷的話氣到她了。
「你再說這種話，我就……」沈如一想不到可以威脅到他的話，眼睛紅得更厲害了，卻哭不出來。
「你是我哥，也有自己的生活，我不希望你圍著我，把所有都付出在我身上。」
沈天雷不該把她當做唯一的寄託，他們兄妹可以是最親的家人，但絕不是生下來就為了對方而活。
沈天雷自知說錯話，連連拍嘴，哄她開心。
「好好好，我不說了，再也不說，你別生氣了。」
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我走到沈如一身旁，摟住她的肩膀，輕聲勸她。
沈如一這才平復好心情，她哥在意她，她又何嘗不心疼他。
都是家人，都把彼此放在心上。
「別說了，跟上引渡，運氣好點，真能找到人木。」
謝青檸打破氣氛，沈如一反應過來，不好意思把頭埋在我懷裡。
為了個還沒找到的人木，在謝青檸面前鬧了大笑話。
幾人心照不宣不再提，沉默跟在光球後面。
行至不到二十分鐘，光球突然停了下來，歌聲越來越大，女人的笑聲越來越尖，最後演變成哭聲。
她們不甘、痛苦！憑什麼她們要被選為喜嫁娘，她們不該死！
女人的衣服突然全部變成紅色，油膩的頭髮無風自動，臉上完好皮膚的假象一層層剝落，露出被魚啃食麵目全非的五官。
光球躁動不安跳了挑，在女人周圍來回跳動，似乎在安撫。
同時，原本平靜的江面開始翻滾，以光球為中心。
天色太暗了，根本看不清，等到發現光球正在引發旋渦時，已然來不及了。
光球率先帶著木筏沖了下去，裡面深不見底，很有可能通往謝青檸口中的幽冥。
「雷哥，調頭！」我拼命大喊，拽著沈如一衝向船艙。
旋渦吞噬木筏，卻沒有停下的跡象，正在朝我們的方向擴大。
「不行，太遲了。」沈天雷跑在最後，腳下的船搖擺不定，起伏巨大。
謝青檸作為生魂，直接飄到半空中，絲毫不受影響。
旋渦的吸力太大，撈屍船已經被捲入其中，在外圍不斷向里拽去。
沈天雷體型大，最先被拋了出去，他最後抓穩欄杆，還沒堅持三秒，整個人被捲入旋渦中不見蹤影。
「雷哥。」我大喊，卻徒勞，耳邊傳來的只有旋渦的呼嘯。
撈屍船堅持不了多久，旋渦宛如一張血盆大口，把所有的東西全部吞進。
整條船不在水裡，在旋渦中上下翻轉，沈如一從船艙內滾了出來，掉向船尾。
我飛撲過去，千鈞一髮之際，抓住她的手腕。
「小默，抓緊了。」我咬牙。
沈如一雙手攀上我的胳膊，盡力向上爬。
突然，謝青檸伸出一隻手，「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