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叫魂

  我默不作聲讓謝青檸離開，恢復體力後，沈天雷扶我上岸。

  在水裡泡久了，下半身子發麻。

  我指使沈天雷去清源所說的江口，在水草下找到了三個女孩的身體。

  其中就有許欣欣，清源跟我說過她們的住址，除了許欣欣外，其餘兩個讓沈天雷送回家。

  我和沈如一帶人來到許嫂子家，門口破敗不堪，比我們上次來更荒蕪些。

  房頂的紅布撤下，取而代之的是白幡，院內空無一人，屋內中間擺放口空棺，棺前放著香燭和火盆，屋內煙霧繚繞。

  房門敞開，我還是敲兩下示意。

  很快許嫂子走出來，一身喪服，眉眼憔悴，像是很久沒休息好了。

  她看到我和沈如一，驚恐瞪大眼睛，撲通跪在地上，用力磕頭。

  「我錯了，你別來找我！」

  許嫂子以為沈如一死了回來索命，磕得更厲害了。

  我背著許欣欣，咬牙道：「嫂子，我把你女兒帶回來了。」

  許嫂子磕頭的動作一頓，連忙撥開散亂的頭髮抬起頭。

  看清我後背上的人，她嗷得一聲衝過來，把女兒接了過去。

  「我的女兒！嗚嗚嗚，你睜開眼看看媽啊，你你怎麼不說話！」

  許嫂子說著又要跪，沈如一趕緊攔下。

  「求求你們救救我女兒，要我的命都可以，我償命！我替你去死。」

  她扒著沈如一，抓住唯一的希望。

  她錯了，聽信神婆的話，害了恩人，如今她願意以命換命。

  我咽了口唾沫，好不容易插話，「嫂子，你先起來，我能救你女兒。」

  許嫂子神情恍惚，半晌反應過來，激動落淚，哽咽連連點頭。

  「你先把她帶到她的房間。」

  她指出許欣欣的房間，我抱著她放在床上。

  「嫂子，找出她平日裡穿的衣服，拿把剪刀，要一沓黃紙。」

  許嫂子很快把我要的東西拿過來，擔憂等在旁邊。

  沈如一幫忙，把黃紙剪成相同的形狀，每一張滾過剪刀，然後遞給我。

  我拎著許欣欣的衣服，示意她點燃黃紙，然後把衣服在上面繞了一圈後放在許欣欣的腦袋上方。

  我又拿出一沓黃紙開始在許欣欣身上繞圈，邊繞邊說：「生魂出，生魂離，遇到白煙你要回，家中父母常掛念，看見素服記得跟。」

  繞了兩圈後，黃紙遞給許嫂子，讓她拿好衣服，往外推。

  「你儘量往偏僻的十字路口去，邊走邊喊她的名字，遇到橋和三岔路，記得多叫三聲，覺得衣服變重後，立刻疊好放進包里回來，記住，回來後要走另外一條路，不要回頭。」

  我仔細叮囑，許嫂子認真記下，死死拽著衣服，重重點頭。

  等她走後，我守在床邊，沈如一陪在我手旁。

  這是叫魂必要流程，讓生魂跟著家人回來，不能受驚，否則回來後也會變得痴呆，人就傻了。

  而不走回頭路則怕許嫂子帶回來的魂不是女兒的，畢竟無主之身，孤魂野鬼也垂涎，不用等轉世，不亞於復活。

  所以必須要小心點才行。

  「你不恨她嗎？」我偏頭問沈如一，畢竟許嫂子背叛她，夥同麻婆將她送給江倀。

  沈如一神色淡然，靠在我的肩膀，「起初有點不高興，後來想明白了，她只是個母親，失去丈夫後，女兒真的是她的命。」

  「天底下的父母，哪個不為子女甘願捨棄生命呢。」

  她悵然說道，我陡然想起沈天雷說過，他們的父母為了他們，最後的下場不太好。

  沈如一也想到了自己的爸媽了吧。

  我俯身抱住她，無聲安慰她，沈如一隻是笑笑，並未說話。

  而許嫂子那邊進展很順利，出了家門她往東走，那邊人跡罕至，多是荒草叢生。

  她大聲呼喊許欣欣的名字，沒過多久，手上輕飄飄的衣服突然變得比鑽頭還重。

  許嫂子欣喜若狂，趕緊疊好，抱著袋子從另個方向往家跑去。

  她衝進屋子裡，把衣服交給我，顫抖著說：「回來了，我女兒回來了。」

  我接過，展開衣服，小心翼翼在衣服上搜索，果然，找到一隻小甲蟲。

  我捏開許欣欣的嘴，把甲蟲塞進去，甲蟲順著她的喉嚨爬進去。

  沒過多時，許欣欣猛的深呼吸，睫毛顫了顫，有要清醒的跡象。

  許嫂子喜極而泣，雙腿一軟跪在地上。

  「謝謝你們，我不知……」

  「不用回報，你們母女以後，好好生活下去吧。」

  沈如一扶起許嫂子，相當於釋放和好信號。

  許嫂子擦了擦眼淚，明白她的意思，更是羞愧不已。

  「媽，我怎麼了？」身後傳來許欣欣困惑的聲音，她趕緊轉身。

  我拉了拉沈如一，帶她出去，母女重逢時刻，我們就不要打擾了，把空間還給她們。

  我們剛出房間，正好遇到送人回來的沈天雷，他一身輕鬆，哼著歌進了院門。

  「怎麼樣？人都醒了嗎？」我問他。

  沈天雷得意拍了拍胸脯，志得意滿，「我辦事你放心，我親眼看著人醒了才走的，你們呢？」

  「正在敘舊呢，等這邊結束，咱們算帳去。」

  我提醒他，江倀已死，清源也歸位，那截下來還剩個助紂為虐的麻婆在呢。

  她坑了沈如一，這口氣我不可能輕易咽下去。

  沈天雷露出個殘忍的笑容，在口袋裡翻了翻，「嗯，都準備呢，保證讓她好好享受一下。」

  話落，許嫂子帶著女兒雙眼通紅出來，齊刷刷跪在我們面前。

  「感謝各位大恩大德，我不知道怎麼報答，願等下輩子……」

  我趕緊抬手打斷她的話，下輩子這種話太重了，其中牽扯的因果也很重。

  我扯過沈天雷，在他不情願的表情下，翻出一塊金餅遞給許嫂子。

  「你老公留給你們的，他臨死前還記掛著你們，交代我把這個交到你手上，好好帶女兒吧。」

  許立在沉船上的遺言，也是他的怨念，這塊金餅是他給的，理應給他的妻女。

  有了金餅，她們以後的生活也能輕鬆點。

  許嫂子聽到許立的名字，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我們面面相覷，誰都沒有哄人的經驗，只能眼巴巴在旁邊看著。

  突然，一道嚴厲蒼老的聲音壓過哭聲。

  「許家的！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私藏喜娘，枉顧全村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