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七柳鎮

  法事一共持續了三天，岸邊擺滿香燭紙錢，每家獻祭過的女孩的，日夜在香案台旁守著，火盆里的紙一直燒著。

  我專心幫忙超度，讓他們把女孩生前的物品全拉來燒掉，讓她們帶走。

  鬼魂帶走，在凡間也就沒了念想，再見家人最後一面，安心上輪迴路。

  我沒去過問麻婆的下場，但也知道村里人沒報警，估計要私下解決。

  至於他們怎麼對麻婆，那就不適我過問得了。

  因果二字，向來如此。

  法事結束的當晚，我守在案台半睡不醒，隱約看到江面上有光團若隱若現，我放下心，清源出手，送了這些姑娘一程。

  我明白她們已經入了輪迴，休息一夜後，便向大家辭別。

  村里人沒有強留，送了點東西後，帶著我們去了碼頭，專門派人送我們渡船。

  我抬頭看了眼船桅，還好，沒有紅布條，不是撈屍船。

  一切都是從葛家父子而起，也從這裡結束。

  「下了船，再沿著山路走兩個小時才能到鎮上，你們腳程快點，儘量不要在外面過夜。」

  送我們的船家提醒，自己趕在天黑前回去。

  我拎好背包，走到岔路口，沈天雷突然出聲。

  他拍了拍裝滿金餅的袋子，豪笑道：「我就不跟你們去方回山了，我剛得了消息，最近的鬼市就在七柳鎮開放，我先去給小如換藥，免得被人捷足先登。」

  「等事情辦完後，我在七柳鎮等你們。」

  方回山和七柳鎮剛好是相反的方向，沈天雷要是跟我們上山，肯定會錯過鬼市，分頭行動是最佳選擇。

  「那雷哥你小心點，我們事後在七柳鎮匯合。」

  我不假思索答應，沈天雷叮囑我照顧好沈如一，自己轉身往山下走去。

  而我們繞到另外一條小路上，風景獨好。

  細碎的陽光灑在頭頂，林間微風吹拂，我左手牽著沈如一，右手抱著師父，頭次感覺到什麼叫愜意。

  「要是一輩子這麼走下去就好了。」我小聲感慨。

  沒有詛咒，忘了壽命，酒牽著自己喜歡的人散步，也挺好的。

  沈如一溫柔笑出聲，用力握住我的手，貼上我的胳膊。

  「想得挺美，你是不是早就煩我哥了？」

  「我可沒說，雷哥幫了我大忙，但二人世界他還是不要參與進來的好。」

  沈如一嬌嗔瞪我，沒有反駁，剛要說話，小巧的鼻子嗅了嗅，板著臉拉扯我的衣服。

  「附近有血腥味，很濃。」

  她特意強調後面兩個字，我不由得提心。

  「在哪裡，帶我過去。」

  沈如一很快帶我過去，血腥味很濃，我都聞到了。

  還沒到地方，就聽到女人孩子的哭喊聲和痛苦的呻吟。

  我拔出鬼面刀，讓沈如一在後面，我先沖了過去。

  聲音的來源是處小村子，幾排房屋比鄰，受損最嚴重的是外側的幾間，院牆被推倒，水泥牆上儘是深深的爪印。

  不少人圍在門前，個個面色青白，惶恐不安。

  而人群中央倒著幾個人，卻沒人上前幫忙。

  我把沈如一安置在外面，讓她先不要露面，我先去查看什麼情況。

  擠開人群，所有人看向我，但對我這個外來人沒有絲毫驅趕的意思。

  我順利來到傷者面前，才發現，院裡籬笆里的家畜無一倖免，全部死光，雞鴨的腦袋被一口咬掉，整齊擺放，倒是圈內兩頭豬的腦袋上留下一對深可見骨的牙印。

  我快速觀察傷口，暗自心驚，竟然直接咬碎了腦袋。

  「先把孩子給我。」我抱起女人懷中的孩子，檢查一番，好在沒有外傷，只是受到不小的驚嚇。

  我趕緊拍了拍孩子頭頂和腳底板，免得嚇出魂，這么小的孩子，很難叫魂。

  「發生了什麼？」我輕聲問人群中看起來最年長的人，應該是村子裡的村長。

  現場不像是大家鬥毆，威力沒這麼大。

  不等村長說話，倒在血泊中的男人突然坐起來，悲憤朝村長求救。

  「它又下山了，這次差點咬死人，我老婆被它叼走，村長，你快帶人上山找啊。」

  村長聞言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大聲讓他閉嘴。

  「翠花被老虎叼走，生死難料，活著的概率不大，你還要連累全村的人去送死嗎？」

  村長恨不得的甩他耳光，但看到男人的慘樣，又不忍心下手。

  「老虎已經下山傷人了，大家趕緊回家，晚上儘量不要出門。」村長大聲警告村民，其餘人面面相覷，滿臉害怕。

  我趕緊叫住村長，不解問：「既然老虎進村，為何不趕緊報警，讓專業的人來……」

  「年輕人，你不懂，看你也是好人，今晚在村里住一晚上，明天早點走吧。」

  村長似乎對此諱莫如深，嘆氣離開，末了我聽見他小聲說了句，「都是報應啊。」

  我壓低眉眼，看來事情遠沒有我想像中那麼簡單。

  村長走後，很快有人收拾殘局，我這才知道原來受傷的人不是一家，老虎下山後，無差別攻擊，這才傷的人多了。

  我們留下幫忙，傷者被帶走統一照顧，原先開口的那個男人死活不願意走，要在家裡等自己老婆回來。

  我想了想，主動留下來，扶著男人回家處理傷口。

  沈如一去做飯，我替男人包紮受傷的大腿，看他渾渾噩噩的模樣，我點燃一炷香，放在他的鼻下熏了熏。

  香燭又稱人間香，陽氣最足，所以對於失魂症的人來說最有用。

  男人猛猛吸了兩口，逐漸回神，可突然紅了眼眶。

  「都怪我，我老婆要不是為了救我，就不會死。」

  我不動聲色放下紗布，主動問他，「大哥，到底發生了什麼？老虎傷人，也該報警才對。」

  男人渾身抖了抖，像是想到了什麼，低垂著腦袋，把事情說了遍。

  男人名叫柱子，結婚了兩三年，老虎下山後，第一個襲擊的就是他家。

  他老婆翠花為了救他，被老虎咬中脖子拖上山了。

  而他傷了腿，只能眼睜睜看著。

  我繃緊嘴角，柱子反反覆覆說對不起老婆，可對我後面說的報警，卻有意迴避。

  這個村子裡人，似乎都不想讓外人知道老虎傷人，想內部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