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兄妹情深

  從連府到皇宮的道路上擠滿了圍觀的群眾，馬車穿過這些人群不停歇地向前跑著。連芯蕊安靜地坐在車上，心情說不上是什麼滋味，似乎有千萬種想法，又似乎什麼也沒想，只是任由馬車帶著自己向前進，向前進……

  這輛馬車和當初蘭陵王那輛差不多大小，分前後兩個車倉。只是裡面的裝飾更趨於女性化，而且飄著淡淡的香味，就像一間行走著的少女閨房。小蓮兒和幾名宮女被安排在後面的小房間裡，而陪連芯蕊坐在前面的，是大公子連俊熙。

  本來連俊熙作為一名武將是應該騎馬的，但是連芯蕊把他請上了車。在所有的兄弟姐妹中，連芯蕊感情最深的，應該就是這位大哥了。所以，在自己類似於出嫁前，她很想和這位大哥再說說心裡話，哪怕只是靜靜地坐著，也便覺得有一種親情在流淌……

  「芯蕊，大哥一直答應要好好保護你，是大哥食言了，對不起。」望著一直靜默著的連芯蕊，連俊熙忍不住先開口了，他總得自己沒有盡到一位作「兄長」的責任，尤其是今日連芯蕊就要進入她不喜歡的宮廷，連俊熙更是覺得錯都在他。

  「大哥，不要對芯蕊說對不起。」連芯蕊定定地凝視著面前這張異常熟悉的面龐，一種溫暖的情愫在心頭蕩漾，「還記得芯蕊第一次見到大哥時的情景，那時大哥就給芯蕊一種安全感，讓芯蕊覺得在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人關心。所以，芯蕊讓大哥坐馬車同行，就是想對大哥說句感謝的話。」

  其實連芯蕊還有好多話想說，但是卻絕對不能說，因為連俊熙根本不會理解，更不會相信自己說的是真話，所以，還是把那些話保留在心裡吧——

  連芯蕊清楚記得當連俊熙穿著一身青衣出現在靜心苑的門口時，她的心臟一陣陣地緊縮著，那仿佛是前世的心動在這一刻清晰無比地扼住了她的脈搏，讓她怎麼也無法抹去那種記憶。是的，連俊熙那熟悉的眉宇、那稜角分明的輪廓、還有那烏黑明亮的雙眸，都分明是聶雲白的影子！

  有那麼一瞬間，連芯蕊真的懷疑是自己的雲白哥也穿越過來了，如果不是二夫人在場，她肯定會衝動地撲過去，然後摟著他又蹦又跳……

  是的，當時連芯蕊真的失態了，她定定地看著連俊熙，不知道這是夢裡還是現實？如果除掉這身藏青色的長衫，如果再梳上陽光而又清爽的寸發，那完全就是聶雲白的化身啊！連芯蕊怎麼能不震驚，怎麼能不失常？她趕緊閉了閉眼睛，也許那只是幻覺，只是幻覺……

  呵呵，自己當時的樣子一定好傻啊，否則連俊熙怎麼會直愣愣地盯著自己，像看到怪物一樣看自己呢？想到這裡，連芯蕊忍不住笑了，「大哥，當時芯蕊的樣子是不是很可憐啊？」

  「呵呵，芯蕊原來還記得第一次見面的事啊？大哥……以為芯蕊早就忘記了呢。」連俊熙說到這裡有些酸楚的感覺，臉也微微地泛起了不易覺察的紅暈，「當初芯蕊的樣子哪裡是可憐啊？分明是在教訓二夫人。還有啊，你明明就是一個鬼丫頭，那棵桂花樹下的鬼影，其實就是你這丫頭，對吧？」

  這還是連俊熙第一次與連芯蕊回憶起當初的事情，連俊熙說著說著就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嗯，「那時的芯蕊，活潑可愛調皮，就連一顰一笑，都帶著調皮的味道，真是可愛……」連俊熙說到最後這一句，似乎是發現自己有些失言了，趕緊收住了話題，紅著臉不敢再看連芯蕊的眼睛。

  連芯蕊嘴角划過最溫柔的笑意，其實她不僅活潑調皮可愛，更是一個敏感的小姑娘。最初連俊熙對她的關懷，不否認應該有一種喜歡的成分的；甚至於連芯蕊也幻想過連俊熙就是聶雲白的前世，那樣穿越過來後，還可以成就他們未完成的愛情……

  只是後來連俊熙出征了，一別就是一年且音信皆無，這讓連芯蕊又淡淡地失落著，覺得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連俊熙不僅不是聶雲白的化身，對自己更是沒有感覺。於是，便提醒自己，他只是一個府里的大哥哥，他對自己的關心，也只是出於同情和憐憫……

  「大哥，芯蕊好想知道，你出征打仗的時候，有沒有牽掛過芯蕊呢？」連芯蕊說得沒錯，那一年裡她經常有種期待，希望連俊熙能給她寫封信，哪怕就只一封也好，然而最終也沒有盼來。

  「當然有啊，你這個小丫頭，怎麼會問出如此奇怪的問題？大哥最牽掛的就是你，怕你受二夫人的欺負，怕你受苦……」連俊熙聽到這樣的問題有些著急了，一下子將自己對連芯蕊的關心之情表達得淋漓盡致。

  連芯蕊覺得有想流淚的衝動，是的，連俊熙應該牽掛自己的，他一定是怕自己被二夫人欺負的，就像當初下令不讓任何人進靜心苑一樣，連俊熙是想保護自己的。可是、可是他為什麼就不給自己寫信呢？

  「芯蕊知道……可是大哥，你知道芯蕊多麼希望接到你的信嗎？」連芯蕊的淚水在眼圈裡直轉，聲音也哽咽著，但是她努力控制著，不讓眼淚掉下來，「芯蕊卻每次都失望了，因為大哥的信里，一個字也沒提到過芯蕊啊……」

  連俊熙被深深地震撼著，他從來不知道，連芯蕊會如此盼望自己給她寫信，他也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會與連芯蕊前世的愛人長得一模一樣；如果知道，連俊熙一定會在第一時間把自己的牽掛傳遞給連芯蕊，也一定會在凱旋迴朝後，在第一時間向連芯蕊表達愛慕之情……

  「芯蕊，對不起，大哥不知道……大哥不知道你在盼著……」連俊熙的心在疼，難道這一切都是天意嗎？自己本來是最先遇到連芯蕊的人，為什麼卻錯過了大好的機會？「如果大哥早知道，事情也許就不一樣了……」

  那麼，如果真的是那樣，事情是否就會有些不同了呢？連芯蕊捫心自問著——

  嗯，如果那樣，雪公子依然還會出現的，因為他的目標曾經很明確，是為了紫冰血蓮；如果那樣，自己似乎也可能答應三小姐去赴那個尚府之約，然後，同樣會有蘭陵王出現，同樣會與那個皇上邂逅……

  只是，再後來就很可能會截然不同了，因為如果有了連俊熙，自己便根本不會答應與蘭陵王同去看六月雪；即使一同看了，也不會在遇到雪公子受傷後，就急急忙忙陪他回京城看大夫；那麼自然更不會背著連府的人去客棧探病，自然也沒有了與皇上在街角的再次巧遇……

  天啊，如此說來，自己今天弄得這般焦頭爛額，很大一個原因是由於當初連俊熙沒有給予自己足夠的表達嗎？沒有道理的，真的沒有道理的！自己除了因為連俊熙長得像聶雲白，在感覺上並沒有找到與他的共鳴啊，那麼，即使回到過去，一切，應該也還是會這樣發展的……

  「回不去了，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我們沒有辦法選擇。」連芯蕊嘆息了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就像自己的穿越一樣，命運安排自己穿越到大宋，卻沒有給自己機會再穿越回去。

  「芯蕊，芯蕊……若是你在宮中過得不快樂，一定要告訴大哥，大哥會幫你想辦法的……就像那日在府里說的一樣，幫你……」連俊熙一臉的疼惜之情，其實他很想告訴連芯蕊，如果過得不快樂，自己還會幫她逃跑；但是他又不能不防備同一車裡的其他人，如若讓別人知道，恐怕會給連芯蕊埋下禍根的。

  連芯蕊自然明白連俊熙的意思，但是跑已經不能解決問題了，自己既然選擇讓更多的人好好活著，就絕不能再不負責任地跑掉。「芯蕊明白，謝謝大哥。大哥，芯蕊尚有一事放心不下，想請大哥幫忙。」

  連俊熙聽到五妹妹有事求自己，立刻點了點頭，很是鄭重地說道，「芯蕊有什麼事儘管說，大哥一定全力以赴幫你完成。」

  連芯蕊嘆了口氣，神色變得黯淡而憂傷，「雪公子自小就是個孤兒，後來被雪姨帶到了落霞林，兩人相依為命，那段時光他從雪姨那裡得到了母愛，也得到了快樂……後來雪姨狠心扔下他，死了，從此，雪公子又恢復了孤獨……

  大哥，你知道雪過的一種什麼樣的生活嗎？他每天與那些動物為伴，聽鳥叫、看花開，卻沒有一個可以說話的人……所以直到我們相識的時候，他都對語言的掌握都不太靈活……除了那隻白鳥，他幾乎沒有再說話的興趣……

  芯蕊不知道他的師傅是誰，一直沒來得及問，其實也不想問。唉，雪公子就是這樣一個有些怪癖的人，他不想說的，便不要問……芯蕊知道，只要靜靜地陪在他身邊，他就會感到幸福了，所以，芯蕊從來不問……」

  連俊熙靜靜地聽著，也是在這個時刻，他才懂得了雪公子在連芯蕊心目中的位置，真的遠遠超過了他。因為他真切地聽得出來，連芯蕊在為雪公子心疼，所以希望雪公子的未來能過得好一些。唉，雪公子儘管失去了連芯蕊的人，但仍然是幸福的，因為連芯蕊的心啊，留在了雪公子那裡……

  「那日芯蕊雖然與雪公子說得很清楚了，雪公子也答應要堅強地生活下去，但是芯蕊知道，雪公子的心……一定碎了！」連芯蕊不敢回憶蘭陵王把雪公子找到時的情景，更不敢回憶當時雪公子聽到自己要進宮後痛苦的表情，她知道，雪公子是愛自己的，就像自己愛雪公子樣深、一樣痛！

  「芯蕊你放心吧，大哥明白你的心思。」連俊熙的心跟著連芯蕊一起痛，他自己其實也很奇怪，明明知道連芯蕊的心在雪公子那裡，明明知道連芯蕊的人即將屬於皇上了，可是他卻沒有一絲怨恨和醋意，有的只是心痛。「大哥會時常關心雪公子的，就像對待自己的兄弟，芯蕊放心吧。」

  連芯蕊感激地沖連俊熙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其實她比誰都清楚，雪公子的個性太孤僻，除了自己，恐怕沒有人能開導得了他。「芯蕊替雪公子謝謝大哥。同時也請大哥不要為芯蕊擔憂，芯蕊自己會武功，即使到了皇宮，也不會有人敢為難芯蕊的。」

  連俊熙又何嘗能放得下心呢？自從皇上登基後，他就成了皇上的左膀右臂，自然對宮中的事情很是了解。這次連芯蕊入宮的事，連老爺也與他反覆商量過了，如果不是從大局著想，誰也不願意讓連芯蕊往那火坑裡跳。單單從連俊熙的角度，他真的想私自把連芯蕊放走，成全她與雪公子的愛情……

  「前面轉彎就是皇宮了，芯蕊凡事都要三思而後行，珍重！」連俊熙掀起窗簾向外邊望了望，心情更加沉重了，似乎做了很大的思想鬥爭後，才從懷裡取出一卷畫遞給連芯蕊，「這是大哥送給芯蕊的紀念，記著一定要多保重！」

  果然是父子同心呢，連老爺送自己一幅字，鼓勵自己要憂國憂民顧全大局；連大公子竟然也選擇送字畫，難道也要鼓勵自己做一個憂國憂民的稱職皇后嗎？

  連芯蕊滿心疑惑地打開那捲畫，卻不料一個「美人兒」豁然跳入眼帘：優美的輪廓、紅潤的朱唇、秀氣而又精緻的鼻子；最惹人流連的就是那丹鳳眼，顧盼生情；最讓人陶醉的，就是那兩靨如蓮的笑容，簡直就是古代版的蒙娜麗莎——永恆的微笑。

  這……這人怎麼如此熟悉？完全一個活脫脫的自己啊！連芯蕊抬眼望向連俊熙，對方的目光正凝視著她，似有千言萬語，都在凝眸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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