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夜啊夜啊

  這是連芯蕊入宮後的第一個晚上。

  夜幕剛剛降臨，月亮在樹梢里穿行，星星眨著眼睛，風淡淡地吹來一股夜來香的芬芳，伴著幾聲蛙鳴，勾勒出夏日裡最優美的畫面。

  連芯蕊獨坐在涼亭里，石桌上早就有蓮兒放好的蚊香在裊裊地冒著一縷縷輕煙。連芯蕊就這樣把目光定格在那縷縷如霧般的輕煙上，思緒也是飄啊飄的，似乎想隨著這縷縷輕煙飄出這坤寧宮，然後再飄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哎……」夜風仿佛也在輕輕地嘆息著，是自己的憂傷感染了風兒嗎？連芯蕊的心有些酸酸的，她忽然很是懷念那個小小的靜心苑，很是懷念那幾株高大的桂花樹。雖然那個靜心苑小得還沒有坤寧宮的一間偏廳大，雖然那裡沒有如此奢華的擺設和裝潢，雖然那裡只有一個小丫頭蓮兒跑來跑去、忙裡忙外，但是那是真正屬於她連芯蕊的地方啊……

  什麼叫做家？如今想來，那應該就是一個能讓你身心放鬆、心情愉悅的地方吧。家裡可以沒有父母，也可以沒有愛人，沒有兄弟姐妹，但是不能沒有一個自由的空間！即使只是一個小房子，即使只是一張小床，即使最後只剩下一桌一碗一筷——那也會讓你戀戀不捨。

  不舍什麼呢？連芯蕊的眼前仿佛又出現了靜心苑裡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甚至於那叢自己親手栽下的向日葵，還有那在檐前飛過的雙燕子，那在花間翩翩起舞的彩蝶……無一不讓連芯蕊留戀！

  甚至於連芯蕊還留戀靜心苑裡那間顯得有些狹窄的廚房，在那裡，她曾經和小蓮兒一起燒火、一起劈柴，又一起把那粗茶淡飯烹調成天下最可口的「美味」；在那裡，兩個人可以把單調的廚房變成談笑風生的小天地，即使為了弄一些糕點，把兩個人的衣服、小手都沾滿了折白麵粉，也會在彼此的「醜態」里尋找到最開心的笑容……

  「哎……不再了，不再了，一切都不能再重演了……」有淚水盈滿了眼眶，連芯蕊趕緊吸了吸鼻子，把那些溫熱的液體生生地咽了回去。是的，皇宮裡不相信眼淚，坤寧宮裡也不適合流淚！

  連芯蕊把目光從蚊香的輕煙上移動開來，然後環視了一下四周，不由得一陣感慨——好大的坤寧宮、好大的後花園啊！

  放眼望去，坤寧宮內已經燈火通明，在婆娑的樹影里晃動著，看到有宮女太監還在進進出出的忙碌著，想必是皇上白天交待的裝飾工作還沒弄完吧？嗯，連芯蕊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皇上一定要把坤寧宮裝潢成一個粉紅色系列的宮殿，而且還固執地要求一定要在今晚就布置完畢。

  其實何必呢？無論是什麼顏色的宮殿，也都叫做後宮；無論什麼時候裝潢完畢，自己也都只是那籠子裡的一隻鳥，除了呆呆地望著天空發呆，還能有什麼區別呢？

  想想這偌大一個坤寧宮，除了小蓮兒與自己是個伴兒，剩下的那好幾百個宮女太監的，幾乎是形同陌路。自己除了能支配她們為自己做事，還能做什麼呢？甚至於自己今天想吃什麼、想玩什麼、心情不好了想哭、心情好了想笑，都不能在她們面前表現出來——

  因為自己是一名貴妃了，而且還是住在坤寧宮裡的貴妃。呵呵，連芯蕊想到這裡，不由得自嘲地一笑，從此自己就是皇上的人了，再也不是自由之身了，這，應該是多少古代女子羨慕的級位和稱呼呢？可是為什麼，當所有的太監宮女都稱自己為「連貴妃」的時候，自己覺得那麼彆扭，那麼悲哀呢？

  或許，自己原本就不應該屬於這層層圍牆裡的人，或許自己原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座雍容華貴的坤寧宮裡，所以自己才會不適應，才會帶著一種排斥的情緒吧？可是，自己究竟又屬於哪裡呢？宇宙空間無限大，卻把自己拋到這樣一個地方，難道這就是冥冥中的宿命嗎？

  「哎，命運啊命運，自己什麼時候能參透呢？」連芯蕊嘆息著搖了搖頭，那明晃晃的燈光雖然很是能亮，卻真的不及現代社會裡那盞白熾燈啊，只消一個小小人燈泡，就能把房間照亮的，呵呵，那樣的世界，似乎比這裡光明得多吧……

  「小姐、小姐，不好了，皇上來了……」連芯蕊正在這裡胡思亂想的，忽然小丫環蓮兒急匆匆跑了過來，然後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小姐，皇上來了，吩咐我出來找你……」

  皇——上——？

  連芯蕊聽到這兩個字，心裡就是格登一下子，「皇上怎麼會來？蓮兒，難道裡邊的裝潢都弄好了嗎？皇上怎麼會來？」連芯蕊說著忍不住向坤寧宮那邊望去，看到那些太監宮女們都匆匆從宮裡走了出來，有的回其實房間去了，有的則垂手立在宮門外，那樣子是隨時等候差遣……

  小蓮兒一臉的愁容，她真的很為自家小姐擔心，「是啊，大體上都完成了，因為那邊皇上一直派人來催，這些太監宮女們的都累得夠嗆……小姐，皇上沒見到你顯得有些著急，我們是不是……應該回去了？」

  看到蓮兒嘟著嘴蹙著眉頭，連芯蕊便知道蓮兒在為自己擔憂，心中便是一陣溫暖，至少還有這個小丫頭是自己的貼身「小棉襖」啊，那麼也算是幸運的了。於是連芯蕊趕緊收起心裡的嘆息，故作輕鬆地說道，「哦，這麼快就裝飾完畢了？那粉紅色的系列一定很漂亮吧？」

  小蓮兒看到了自家小姐臉上的笑容，小眉頭也立刻舒展開了，然後興高采烈地說道，「是啊，小姐，你整個下午都在這裡坐著，真是虧了呢。現在坤寧宮裡真的漂亮極了，小姐一定會喜歡的！咱們快回去看看吧。」

  連芯蕊暗暗嘆了口氣，唉，是應該回去了，不論自己喜歡不喜歡，也得回去了，因為那個皇上——在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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