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再議梁祝
2024-09-14 04:57:31
作者: 李子燕
皇上突然提到了「雪公子」三個字,不僅僅是連芯蕊一陣緊張,就連那邊的連俊熙也是驚得出了一身冷汗。因為他太了解這個皇上了,雖然他不愧為一個積極上進的皇上,但是很多時候卻過於任性和偏執,而且有些喜怒無常,心胸也不夠開闊,那麼對於雪公子的事情,他又怎麼能不耿耿於懷呢?
唉,真不知道這段時間,連芯蕊的日子是怎麼熬過來的?皇上當初為了逼迫五妹妹回來,那可是用了最絕情的手段——以整個連府作為代價,其中不僅包括他連俊熙,還有他的父親啊!雖然後來皇上隱隱約約表示,其他人或許會被處死,但是絕對不會動他們父子的,因為他器重他們……
只是這樣的說法又有幾分可信度呢?連俊熙和父親很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如若不是父親把大宋的江山看得比命還重要,如若父親不是盼望輔佐皇上雪了靖康之辱,那麼連俊熙真想勸說父親告老還鄉算了。最近他越來越感覺到,與其這樣整天提心弔膽的過日,真不如平平淡淡才幸福……
想了這麼多其實說起來也都枉然了,如今皇上對連芯蕊產生了興趣,那麼即使想告老還鄉也是不可能的啦,因為皇上還想拿他們作為籌碼呢!所以連俊熙更擔心的是連芯蕊,真不知道皇上會不會總拿雪公子的事情作文章,來折磨自己可憐的「五妹妹」呢?
看此刻皇上提到雪公子是那麼的自然,而連芯蕊臉色似乎刷一下子就變了,可想而知,面對這樣的話題,連芯蕊很尷尬的。怎麼辦呢?連俊熙突然很是自責起來,怪自己拙嘴笨腮的,想不到更好的話語幫連芯蕊解圍。急得他只好拿眼神向蘭陵王求救……
然而此時的蘭陵王又何嘗不是有些如坐針氈?對皇上這句話理解最深的,應該算作是他蘭陵王了,他像了解自己那樣了解這個皇上哥哥。皇上這樣陰陽怪氣的,主要原因其實就出在他這個蘭陵王身上,因為皇上一直對於他的才氣和能力耿耿於懷,於是便牽怒到他辦的所有事情上,甚至於包括他接觸的每一個人。
尤其過分的是,皇上一直覺得他蘭陵王在與皇上「明爭暗鬥」,一直對那個龍椅虎視眈眈。遠的不說,只說與連芯蕊有關的事情吧,那就可以看出皇上對他蘭陵王有多麼的敵視了——
首先在意的應該就是,為什麼與連芯蕊最先邂逅的是蘭陵王而不是他皇上;其次在意的是,為什麼連芯蕊去看六月雪,邀請的是蘭陵王而不是他皇上;接著在意的是,為什麼連芯蕊有什麼事去找蘭陵王而不是去找他皇上;還有,為什麼又是蘭陵王最先知道連芯蕊會武功,而皇上只能在街角巧遇;為什麼最先在落霞林找到連芯蕊的是蘭陵王,而不是他皇上;然後呢,又為什麼最先知道珂玥就是連芯蕊的,還是蘭陵王,而不是他皇上……
這所有的一切其實真的都是無意的,如果非要找個原因,那只能用「緣分」來解釋了。但是皇上不這麼認為,他一直固執地認為,是蘭陵王有意在與他皇上爭奪一切,包括最心愛的姑娘!甚至於皇上都會偏執地認為,如果沒有蘭陵王,那些「緣分」本來是屬於他皇上的,因此,無論如何,蘭陵王的存在就是一個「搶」的行為,是不可原諒的……
那麼今日自己在坤寧宮一出現,立刻就帶給皇上很大的不愉快,皇上肯定覺得自己不應該進宮,更不應該出現在連芯蕊面前。那麼此時此刻皇上莫名其妙地提到雪公子,他蘭陵王比誰都清楚,那實際上就是想警告自己——
你蘭陵王千萬不要打我皇上老婆的主意,否則你會和雪公子一樣沒有好下場!哼,即使向太后再勸什麼「兄弟要和睦」的話,作為皇上的智宸也只會當作耳旁風!要知道我是天子,可以一手遮天,自然也可以「滅掉」你蘭陵王!
那麼基於這種種判斷,蘭陵王根本不好在此時插嘴雪公子的話題,因為他覺得自己還沒到時候與皇上討價還價,所以,退一步海闊天空,他蘭陵王在這一點上,比皇上要有城府得多。至於最後誰是贏家,就慢慢走著瞧吧……
於是三個人各懷心事,一時間又都沉默了下來,真不知道皇上對這件事情是一笑而過呢,還是小題大做?這時,皇上冷冷地望了三個人一眼,帶著一絲不屑和嘲諷的味道,然後把目光定格在連芯蕊的臉上,突然大笑著問道——
「哈哈,有意思,朕還真是沒猜到,如此悽美的愛情故事竟然出自芯蕊之筆,嗯,真有意思,哈哈……那麼既然芯蕊說自己是珂玥,那麼你怎麼證明你確實是她呢?」
皇上剛剛拋出個「雪公子」,讓大家一個措手不及,誰知突然又把話鋒折了回來,重新談論起那個《梁祝》,讓大家高懸著的心立刻放了下來——嗯,看來皇上只是無意間提到雪公子罷了,不必大驚小怪的。
「皇上,芯蕊無需證明自己就是珂玥,因為事實如此,相信皇上慢慢會相信的。」於是連芯蕊暗暗舒了口氣,然後輕輕地搖了搖頭,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其實她說的也是真話,「維權」問題不僅在現代社會很難,在這個大宋朝其實也同樣難啊。
「嗯,朕並不是不相信,以芯蕊的才氣和講故事的水平,朕自然是相信的。」皇上點了點頭,似乎是興致盎然的樣子,接著問道,「蝶盟良緣一朝訂,心若磐石永不移!這是最打動朕心的一句話,讓朕的思緒久久不能平靜……那麼,芯蕊可否給朕講講最初的構思呢?」
嗯,若是說到《梁祝》,連芯蕊可謂是最有發言權了,因為她在現代社會時是文科班的畢業生,畢業後做的就是語文老師呢。更何況《梁祝》也是她和聶雲白的最愛,兩個人相戀後更是希望彼此就是對方的梁祝,然後「生為同室親,死為同穴塵」!而且他們還特意去書店搜集了很多相關資料,然後在網上發表了一個小小的評論《我們眼中的梁祝》,曾經還轟動一時呢。那麼此時說起來,連芯蕊真是感慨萬千,對自己的雲白哥充滿了深切的思念之情……
「其實大家都知道這個傳說的,只是芯蕊對這個傳說更加偏愛,然後稍作整理和加工罷了。記得晚唐張讀《宣室志》提到過,」連芯蕊對這段典故太熟悉和喜歡了,說起《梁祝》就像在與自己的雲白哥對話,讓她的心裡不由自主地激動起來——
「英台,上虞祝氏女,偽為男裝遊學,與會稽梁山伯者同肄業。山伯,字處仁。祝先歸。二年,山伯訪之,方知其為女子,悵然如有所失。告其父母求聘,而祝已字馬氏子矣。山伯後為鄞令,病死,葬貿阝城西。祝適馬氏,舟過墓所,風濤不能進,問知有山伯墓,祝登號慟,地忽自裂陷,祝氏遂並埋焉。晉丞相謝安,奏表其墓曰:義婦冢……」
是的,這段記載不止是皇上,在座的蘭陵王和連俊熙也曾看到過的,但是那個記載的結局只提到了「合冢」,而並沒有說到「化蝶」。因此連芯蕊把《梁祝》的結尾演變了之後,才會更讓大家眼前一亮,從而讓當時的大宋朝讀者廣泛喜愛而傳誦開來的。
「嗯,皇嫂果然博學多才,讓旭堯佩服。若記旭堯得沒錯的話,徽宗時期明州知府李茂誠編著了《義忠王廟記》,文中說梁山伯生於公元352年農曆三月初一,死於373年農曆八月十六,終年21歲,未曾婚配;祝英台出嫁在374年暮春;梁山伯廟又名義忠王廟,建於397年。」聽了連芯蕊的講述,溫文爾雅的蘭陵王又「搶」在皇上開口之前說話了——
「對於這樣一段記載和傳說,皇嫂加工整理後竟然如此動人心弦,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尤其是那化蝶的結局,更是體現了民間對生命的看法:人死了並不等於消滅,而是轉變為另外一種形態。嗯,這個化蝶,真是點睛之筆,這才是千古絕唱啊……」
蘭陵王話說得很多,而且說得頭頭是道,這不由讓連芯蕊有一種找到「知音」的感覺。她真的沒料到,蘭陵王會如此了解這段傳說,而且還對於自己那個「化蝶」的結尾,進行了最深刻意義的詮釋和闡述,聽來就讓人莫名其妙地感動。所謂人生得一知己足矣,那麼蘭陵王,算不算作一個知己呢?
「哈哈,好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說得好!嗯,能想到讓梁祝雙雙化蝶飛的,應該也只有像芯蕊這樣聰慧的女子才能想得到啊!」皇上很不希望蘭陵王摻和進自己與連芯蕊的談話,便用笑聲打斷了蘭陵王,然後問連芯蕊,「那麼芯蕊,朕很想知道,你為什麼要讓他們化蝶飛呢?難道只是想證明死是另一種生嗎?」
很顯然皇上又是針對蘭陵王剛剛的解說,他甚至覺得,有自己在的地方,蘭陵王最好不要出現,更不要有什麼高談闊論的。可是蘭陵王從來不會有自知之明,自己越是不喜歡他做什麼,他反而越是做得很樂此不疲。實在是一個可惡的傢伙,自己早晚要收拾他,讓他見識一下自己的威力……
「芯蕊的初衷其實很簡單,只是想用《梁祝》傳達一種民族精神,可概括為三點:追求愛情自由、強烈的求知慾望和生生不息的生命觀。」連芯蕊何嘗聽不出皇上笑聲里的火藥味呢?唉,討論一段悽美的愛情故事,又何必如此大動肝火呢?現在連芯蕊真希望皇上能快點兒轉移話題,或者有太監宮女來傳用午膳,那麼就能快些結束這場「四人行」的尷尬氣氛。
「好一個愛情自由,好一個生生不息!」皇上說著竟然鼓了鼓掌,然後很鄭重地徵求連芯蕊的意見,「芯蕊,朕此時有一個想法,若是把梁山伯的生卒日當作廟會日,每年兩次,芯蕊意下如何呢?」
這樣哦?連芯蕊當即愣住了。因為在現代社會時,她就知道有梁山伯廟會的,而且聶雲白生病後,她本來想先去正月初一的蓮花池廟會,然後三月再去梁山伯廟會祈福。唉,誰知還沒來得及去,就穿越到了這大宋朝了……而此刻,皇上竟然提到從此後要開梁山伯廟會,難道那個廟會真的是因為自己寫的小說才開的嗎?那麼說來,當初自己與聶雲白反覆去考證而不得的結論,竟然如此輕易地得到了答案。而這樣的結果,怎麼能不讓連芯蕊驚訝呢?
「皇上的決定芯蕊怎麼會有意見呢?就讓人們在廟會上為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愛情祈禱吧。」連芯蕊有些木然地回答道,或許冥冥中真的有那麼一種緣分吧,根本不是用科學方法能解釋得清楚的。
就像這《梁祝》一樣,很多記載中還說兩個人根本不是一個朝代呢,只因葬梁山伯的時候挖到了祝英台的墓,後人不忍心驚動祝英台的亡靈,於是將二人合葬。然後分開兩個墓碑,黑色為梁山伯,紅色為祝英台。那麼如果這樣的記載屬實的話,這又怎麼能不說是冥冥中註定的緣分呢?
「哈哈,《梁祝》是朕最難以釋懷的故事啊,尤其是那個結局,讓人深思……」皇上臉上綻放著一種嚮往的光芒,似乎他的內心深處也正在渴望那種化蝶雙飛的愛情吧,「那麼明日,朕就封芯蕊為同冢——化蝶之學說的第一人!」
什麼?「同冢——化蝶」之學說的第一人?連芯蕊又是一次小小的震驚,怎麼這樣榮幸的事情又輪到自己頭上了呢?她的大腦又飛快地搜索開來,自己怎麼就成了第一人呢?難道在這之前真的沒有記載化蝶的結尾嗎?嗯,她的文學知識又開始一頁頁的翻開——
如沒記錯的話,最早在梁祝傳說中提到蝴蝶的,似乎是南宋薛季宣的《游祝陵善權洞》,其詩云:「萬古英台面,雲泉響佩環。練衣歸洞府,香雨落人間。蝶舞凝山魄,花開想玉顏。幾如禪觀適,游魶戲澄灣。」
不過,薛季宣的詩沒有指出蝴蝶與梁祝傳說有何關係,真正顯示出梁祝有化蝶新變的,應是南宋的咸淳《毗陵志.古蹟》(卷二十七):「昔有詩云:蝴蝶滿園飛不見,碧鮮空有讀書壇。俗傳英台本女子,幼與梁山伯共學,後化為蝶。其說類誕……」
但是連芯蕊又仔細推敲了一下時間,這兩位南宋的大才人,此時應該還沒出生呢。呵呵,那麼說,自己真的是「同冢——化蝶」之學說的第一人啦?若是回到現代社會,把這段奇遇講給雲白哥聽,他肯定又會笑自己異想天開了吧?
想到自己的雲白哥,連芯蕊剛剛的那份驚喜之情又黯然消退了,唉,此時與雲白哥是跨千年之隔,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把這裡的一切告訴給他呢?「生為同室親,死為同穴塵」——雲白哥,這句詩你還記得嗎?芯蕊在千年之外呼喚你,你聽到嗎……
皇上看到連芯蕊忽然間又落寞起來,當即有些不悅,以為在她的心裡,一定又跳躍著那個雪公子的影子。哼!自己怎麼到處都是情敵?眼前的蘭陵王在跟自己爭連芯蕊這個人,而遠處的雪公子又在跟自己爭連芯蕊的心,難道他們非要朕下狠心才肯放手嗎?
醋意又夾雜著怒火騰地一下子升了起來,皇上有些怨恨地問道:「蝶盟良緣一朝訂,心若磐石永不移。芯蕊,若你是那祝英台,你希望與誰一起化蝶飛呢?實話告訴我——誰是你的梁山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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