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拭目以待

  皇上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不顧向太后的滿臉疑惑，嘴角划過一絲招牌性的冷酷，開始宣布他的重要決定——

  「既然全天下的子民都希望朕做一個明君，太后也對朕寄予無比的厚望，那麼朕就要不負重託，盡力做好明君。從今日起遠離兒女情長，全力於國事，爭取早日雪靖康之辱！」

  遠離兒女情長？皇上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說他再也不去寵幸任何一個妃子了嗎？那麼這樣的決定也太武斷了，難道是在跟向太后志氣嗎？在場所有的人都是無比震驚，怎麼也沒料到皇上如此地極端化，說「放」就都放下了，怎麼可能、又怎麼可以這樣呢？

  「皇上，什麼叫做遠離兒女情長？哀家有些沒聽懂，可否請皇上給解釋一下呢？」向太后的臉上當即就掛滿了葡萄水，這個皇上真是越來越忤逆了，自己在這裡興高采烈地為昨晚寵幸向貴妃的事情慶祝，他卻一句「遠離兒女情長」就把自己給頂了回來，真是想活活氣死自己啊！

  「母后的諄諄教導，朕一定謹記在心。如今國恥還沒有雪洗，怎麼能只貪戀紅塵美色呢？所以朕決定從今日起全身心投入到江山社稷，為百姓謀福利。」皇上智宸很是嚴肅地對向太后解釋道，看來主意已定，不容更改了。

  「皇上，那哀家倒是想聽聽，這個為百姓謀利皇上是打算怎麼謀呢？」向太后的呼吸明顯的加重了，顯然她的火氣正在往上撞，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爆發，然後來個天翻地覆，「這個全身心投入又是怎麼個投入法兒呢？」

  皇上自然也聽出向太后那粗重的鼻音，但是他不願意再屈服了。昨晚若是沒有被下藥，皇上也許不至於這麼痛恨向太后，如今已經限制到自己的「床」上來了，難道自己還要忍耐嗎？「母后，朕的意思應該很明白的，所謂為百姓謀福利，就是要急百姓之所急，想百姓之所想，憂百姓之所憂。要想真正做到這一點，只能把自己放在一個普通百姓的位置來思考問題，這便是朕所說的全身心投入！」

  「哈哈，好一個把自己放在普通百姓的角度思考問題，皇上果然非同凡響！」向太后終於忍不住了，哈哈一陣冷笑，「那麼皇上要怎麼把自己放在普通百姓的位置呢？莫不是要棄了這龍椅，然後去做一名普通老百姓嗎？」

  向太后這句話問得夠狠，其實她心裡在一瞬間確實閃過如此的念頭——如果皇上回答「是」，那麼自己明天就召集眾朝臣，彈劾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皇帝，然後他若是依然先當老百姓，就成全他，把他貶為庶民算了；而若是皇上回答說「不是」，那麼向太后就要繼續追問他，既然不做真正的老百姓，又怎麼把自己放在老百姓的角度呢？哼，如此自相矛盾的問題，看他皇上怎麼才能自圓其說吧？

  連芯蕊這時真是急壞了，心說皇上怎麼這麼沉不住氣呢？既然昨晚的事情已經成了定局，那麼又何必逞這一時的志氣呢？都說薑還是老的辣，那麼向太后把這麼一個包袱拋給皇上，豈不是會引意氣用事的皇上上鉤嗎？唉，怎麼辦呢？皇上千萬別輕率地回答「是」啊……

  「太后，旭堯想插嘴一句，請太后和皇上不要怪罪才是。」蘭陵王一直靜靜地觀察著局勢的變化，他一方面對於向太后和皇上的爭執幸災樂禍，另一方面又要考慮對策，怎麼幫皇上圓過這個難關？因為無論從哪個角度想，現在都不是皇上與向太后翻臉的時候，若是時機成熟了，不要說別人，他蘭陵王會第一個促成向太后與皇上之間的戰爭！

  皇上正被向太后的問題給問得有些迷忽，他也隱約感到向太后的毒辣用心，若是自己措辭不周，恐怕就會被向太后給抓住把柄。所以在這略略遲疑的時候，蘭陵王插嘴插得倒很是時候，救了自己的急，那麼自己又有什麼理由不讓蘭陵王說話呢——

  「都說蘭陵王聰明過人，深謀遠慮，那麼朕倒是想聽聽蘭陵王的高見。」皇上雖然還對蘭陵王與自己明爭暗鬥的事耿耿於懷，但是為了躲過向太后銳利的逼問，只好先讓他插嘴緩和一下氣氛了；同時自己也要想一想對付向太后的問題。

  蘭陵王真是太了解皇上了，皇上搶在向太后之前同意自己「插嘴」，這其實早就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否則讓皇上當眾卷自己的顏面，那絕不是他蘭陵王的風格。當即蘭陵王心滿意足地露出溫和如玉的笑容，然後淡然地說道——

  「首先對於皇上和太后的心意旭堯基本上聽得很明白了，總結一點就是如何做一名真正的明君。旭堯個人認為，皇上是憂國憂民的明君，母后更是憂國憂民的太后，大家的出發點其實是一致的。」蘭陵王是誰也不想得罪，此時此刻他最適合的角色是做個和事佬兒。

  向太后對這個蘭陵王其實也比較欣賞的，當初在決定皇上的最後人選時，向太后也猶豫過，因為智宸與旭堯確實都很優秀。尤其是這個蘭陵王，溫和的外表下，似乎有著一顆很堅硬的心腸，那麼若是狠起來，肯定比智宸還要狠上幾倍。因此，向太后思前想後，覺得二者一比較，還是那個智宸好操控。

  雖然智宸有些喜怒無常，但是正因為這種喜怒形於色，才更能讓人在第一時間懂得他的思想動向。之於向太后，她最需要的其實只是一個「工具」罷了，如果這個「工具」太有思想性，那豈不是要自己封上自己的後路？而蘭陵王就應該是那種思想性特別強的人，城府之深並不是一般人能了解的。向太后不想跟這樣的人打交道，整天像捉迷藏似的，不知道哪天自己一犯「迷糊」，就讓那個蘭陵王給「捉」進去，然後「藏」哪兒都不知道……

  因此，老辣的向太后把城府頗深的蘭陵王給pass掉了，然後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個顯得有些浮淺的智宸身上。最初的時候，智宸還算很聽話，自己指東他沒有向西的時候，而且對她這個母后也給予最高級的尊重；雖然在出征打仗這件事情上，母子犯了些分歧，卻最後智宸還是對太后妥協了。

  總而言之，在遇到連芯蕊之前，向太后對智宸這個皇上是基本滿意的；與此同時，向太后聞出蘭陵王身上透出一股野心勃勃的味道，雖然他掩飾得很好，但是卻躲不過向太后老奸巨滑的眼睛。於是，向太后便有了另一個擔心，若是蘭陵王將來來個篡位之心，自己這個太后可就沒有什麼好果子吃了。以蘭陵王的脾氣，一定會報自己當時「pass」掉他的一箭之仇的！

  那麼就要想辦法除掉這個後患，怎麼做呢？向太后冥思苦想，終於想到了一個「一箭三雕」的好計策，那就是賜蘭陵王上方寶劍，正所謂見劍如見聖上，蘭陵王帶著無上的榮耀與權利代替皇上去出征！而之所以說是「一箭三雕」，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這一來嘛，讓普天這下都知道蘭陵王代表的是皇上，就可以打消皇上御駕親征的念頭，保住自己的「工具」就等於保住了自己執掌天下的里心；

  二來，又可以借這個戰爭的機會，試試蘭陵王的能力。若蘭陵王根本沒有什麼真才實學，自然會被金人能打敗，不是死亡，就是被金人俘虜去，與那兩個「靖康」一起接受非人的侮辱。那樣其實是最理想的結局，讓皇上知道自己這個太后的決策是正確的，同時也除去了一個眼中釘；

  而第三呢，往壞里想，就算蘭陵王能力非凡，就算蘭陵王打了勝仗，那又怎麼樣呢？因為這次出征金人的決策是皇上定的，那麼所有人都會認為皇上英明神武。而派蘭陵王代替皇上的決定又是她向太后出的，那麼皇上更會覺得這個母后至高無上，聰明絕頂……

  如此一來，蘭陵王無論是勝是敗，對於她向太后都是最大的贏家！因為她會收穫皇上的尊重，會收穫群臣的敬仰，那樣就會向權利的巔峰更進一步！

  只是事情往往就是這樣無奈，向太后千算萬算，卻怎麼也沒想到蘭陵王能創造下一個奇蹟——那就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擋」，大戰金兵，然後取得了大宋朝與金兵交戰後史無前例的大勝仗！向太后更想不到的是，區區一個蘭陵王帶著上方寶劍班師回朝的時候，竟然帶著「功高蓋主」的氣勢，得到了沿途所有臣民的愛戴和擁護！

  據向太后的眼線說，所有人都在山呼「蘭陵王千歲千歲千千歲」，偶爾還有對連俊熙大將軍無限敬仰的，卻獨獨聽不到「皇上萬歲」的呼聲……這樣的通報讓向太后很是沮喪，什麼叫「聰明反被聰明誤」，看來自己真是低估了那個蘭陵王啊！他不僅僅是深謀遠慮，更是凝聚了一股強大的人氣，今後若是想扳倒他，恐怕沒那麼容易了……

  所以向太后又把整個情勢反覆掂量了一遍，覺得若是皇上智宸有個什麼閃失，第一個來爭奪皇位的就會是蘭陵王；而最受天下子民擁戴的，也會是蘭陵王。如此一來，她向太后所有的計劃就會泡湯。因此，向太后表面對這個蘭陵王疼愛有佳，裝出很欣賞的樣子，其實在內心深處，早做了防備蘭陵王的準備。只要蘭陵王有什麼把柄落到她向太后的手裡，就會將他一網打盡，永世不得超生……

  而今日，向太后聽小貴子說蘭陵王去了連芯蕊的坤寧宮，當下心生一計，然後派人也把蘭陵王也請來赴宴。其實向太后這一招更陰毒，因為她早就聽尚夫人說過，蘭陵王似乎對連芯蕊很是傾心。而且當初兩人還一起去冰凌谷看過六月雪，又似乎蘭陵王要早於智宸認識連芯蕊，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就是——

  皇上智宸似乎很在意蘭陵王與連芯蕊接觸，尤其是那日在尚府，竟然摔茶杯來警告蘭陵王。雖然顯得有點兒孩子氣，但是可見蘭陵王對皇上的影響力是很大的。既然蘭陵王明知道皇上吃他的醋，偏偏還要去看連芯蕊，明顯是在向皇上示威嘛？那麼自己何不抓住這個機會，離間一下他們的關係，或許對自己有什麼利益也說不定呢……

  「太后，旭堯是不是說錯了話？為什麼太后像是不太高興的樣子呢？」蘭陵王看著向太后緊鎖的眉頭，心裡一陣暗笑，這個向太后看到自己，只怕忽然也不知道怎麼收場了吧？她倒是有把皇上趕下台的心，卻是沒有那個膽兒啊——因為她向太后不怕別人，至少也畏懼自己是否虎視眈眈呢。

  「哦？哪裡，哀家正在琢磨旭堯的話呢，既然大家的出發點是一致的，那就應該有一個更妥善的辦法來解決問題的。皇上，哀家說得對嗎？」向太后收回自己飄遠的思緒，然後微微點了點頭，算作是對蘭陵王的話表示肯定。其實向太后比誰都明白，蘭陵王那句話根本就是廢話，起不了實質性作用的，問題的關鍵還在於皇上的態度如何？

  那麼皇上的態度究竟會如何呢？大家把目光都投到了皇上的身上，擺出了拭目以待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