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許再忘了

  臥室的房門大敞四開著。裡面沒有開燈，只借了客廳里的燈光來照亮。

  秦川包紮後沒穿上衣。精壯的上身的暴露在空氣中，腰腹間纏著厚厚的繃帶。大約是男人身材太過高大的緣故，蘇羽瞳那張寬敞的雙人床此刻在他身下顯得異常窄小。

  從書房到臥室一共就幾步路的距離。蘇羽瞳走到門口時見他扭著臉正盯著窗外看的出神，便停下了腳步。

  小片刻的無聲佇立，正準備象徵性地敲響房門，他已經先她一步開口：「進來吧。」

  那理所當然的語氣態度，好像這個家的主人是他，而她才是客人！

  蘇羽瞳不禁皺眉。

  屋子裡昏暗的光線叫人有些不舒服。進門時，她抬手摁向門邊的日光燈，卻被阻止了：「不要開燈。」

  蘇羽瞳動作一頓。纖細的手臂維持著那個姿勢舉了良久後，才緩緩放下。

  她一向很少在事情發生的第一時間有什麼情緒起伏。然而此時此刻，她清清楚楚地感覺到自己心裡是有多麼不舒服。

  狠狠運了口氣，蘇羽瞳看著男人的側臉儘量平靜地開了口：「你找我有什麼事？」

  秦川沒有立刻給出答案，兩秒鐘後終於將視線從窗外收回，轉過頭來。

  他漆黑的眸子異常明亮。兩人視線交匯的那一剎那，蘇羽瞳腦袋裡倏地閃過一個念頭……他十有八九是在發燒。

  秦川薄唇微勾，沖她扯出個淺淡的弧度：「蘇小姐，我傷口有些疼。」

  「哦。」蘇羽瞳無意識地應了聲，有些奇怪道，「急救箱裡有止疼藥，他沒給你用麼？我去給你拿吧！」

  「不用了。」秦川的聲音低沉醇厚，語氣突然間變得柔和，「你陪我說說話吧。陪我說說話，我就不疼了。」

  蘇羽瞳怔住。思考了半天沒理順他話里的邏輯關係……他傷口疼不吃藥，找人聊天兒就能好？

  誰能告訴她，這是哪個星球的經典療傷理論？！

  「唉……」她那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讓秦川微不可聞地發出一聲嘆息，「止痛藥會讓我的思維喪失敏捷，我現在需要保持頭腦清醒。」頓了頓，他轉移話題，「蘇小姐，你今年芳齡？可有男朋友？」

  「啊？」蘇羽瞳反應慢了半拍兒，隨即臉上明顯露出不悅，「先生，你不覺著你這些問題有窺探人隱私的嫌疑麼？」

  「呵呵……」她這話莫名就戳中了他的笑點，「好吧！既然你不願意，那我來猜好了。」說著擺出一副認真思考的表情，右手食指一下一下的在太陽穴上輕敲，「二十一？」

  蘇羽瞳沒吭聲兒。

  「不對麼？」他狀似遺憾地搖搖頭，對她十分不友善的眼神視而不見，「二十二？」

  「還不對麼。那二十三？」

  蘇羽瞳仍舊保持沉默。她心裡，對於他上午送還手鍊的那點感激，這會兒徹底消耗殆盡了。她現在唯一的感覺就是，自己碰見了一個神經病。

  見她一直不說話，秦川也停止了數數。他突然眼睛一亮：「蘇小姐，難不成你今年40多了。其實是靠整容維持容貌的？」

  蘇羽瞳兩道細眉瞬間擰到了一塊兒。

  「哈哈……」秦川朗聲而笑，對她憤怒的眼神後稍稍收斂，「蘇小姐，我和你開個玩笑！」

  可她半點兒都不覺著好笑！這種被人拿來消遣的感覺，實在是叫人不舒服到了極點。

  蘇羽瞳紅唇緊抿，死盯著他。如果她的目光能化作利劍的話，那麼床上那人男人此刻應該已經被射成了蜂窩煤。

  秦川略偏著頭，一派好整以暇。那樣的眼神和表情，不像在看一個人，反倒像是在看一隻炸了毛兒的小動物。

  對峙持續了整整一分鐘，最後被突然出現在門口的阿木打破：「秦先生，他們找來了！」

  「嗯。」秦川輕應了一聲，還是那副懶懶散散地模樣。

  倒是蘇羽瞳，在聽見「他們」兩個字的時候，腦海里瞬間閃過方才那幾個蒙面持刀的人的身影。

  剛想到這兒，頭頂一片黑影籠罩下來。

  蘇羽瞳抬眸，發現秦川也正低頭看著自己。她張了張嘴：「你……」

  他黑眸晶亮，視線相碰時沖她勾唇一笑，「再見了，蘇羽瞳。」話音落下時，忽然以快到不可思議地速度出手，將她牢牢禁錮住。

  他的手掌比阿木的乾燥寬厚，帶著淡淡的酒精味兒。

  蘇羽瞳的口鼻再一次被人捂住。氧氣漸漸稀薄，徹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她聽見一個聲音恍恍惚惚從天外傳來，「我叫秦川。不許再忘了！」

  第二天上午，蘇羽瞳在自己的床上醒來。

  雙人床是靠著窗戶擺放的，陽光直射進來照在臉上，晃得人目痛。

  臥室的房門緊閉著。

  蘇羽瞳翻身坐起，用了幾秒鐘的時間回憶起昨晚發生的事情。然後豎起耳朵凝神聽了許久。屋子內外除了一片寂靜，還是一片寂靜。

  這是雲破日出，一切黑暗都消失在昨夜的節奏麼？

  轉眼瞥見床單上一大塊乾涸的血跡，不由怔怔地出神。

  這應該是他留下的吧。如果不是有這麼明顯的痕跡留下，她真的要以為昨晚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場夢。

  蘇羽瞳長長地噓口氣，挪動著下了床。然後，臥室房門被拉開的一剎那，她結結實實地被嚇了一跳

  眼前紅白格子的圖案看上去十分眼熟，她站在那兒端詳的了半天，才不可置信地承認了這個事實……這是她擺在客廳里的那套沙發。她和蘇暢一起買來，一起動手組裝的。此刻正豎立著，將臥室門口堵了個嚴嚴實實。

  蘇羽瞳扶額哀嘆。等她把臉貼在門框上，順著縫隙看見客廳里的景象時，險些當場口吐白沫，倒地抽搐。

  遍地狼藉只能勉強形容她所看到的景象。客廳入目之處，沒有一樣東西是完整的。

  一陣天旋地轉襲來。蘇羽瞳伸手扶住門框，只覺著腦袋疼得像是炸開了一樣。

  她這是做了什麼孽啊？

  其實這還不是最主要的。此刻她最擔心的，是書房有沒有慘遭毒手。尤其是她的筆記本，那裡面存了太多的構思和資料，真要是徹底壞掉了，會很麻煩。

  纖細的手指揉了揉眉心。

  蘇羽瞳皺眉閉目，靠著門框站了一會兒後，忽然睜開眼睛，像個戰士般雙目放光。她雙手扣住門口的沙發，使出吃乃的力氣狠狠往邊上一推……

  沙發紋絲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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