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蘇暢

  地中海西餐廳在市中心。從林嵐家打車過去也就不到10分鐘的路程。

  計程車是不能開進停車場的，只能停在路邊。蘇羽瞳把錢遞給司機，推門下車後又走了一小段。

  這家西餐廳一樓是那種落地窗結構，而且奇葩的是不管從里往外，還是從外往裡都能看個一清二楚。

  蘇羽瞳沒走兩步就清清楚楚地看見了秦川。

  他就坐在靠窗戶的位置。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晃著酒杯，一副漫不經心地的樣子。桌對面一個滿頭大波浪捲髮美女，正和他說著什麼。巧笑倩兮，顧盼生情。

  蘇羽瞳驀地停下腳步。然後皺起眉頭看著裡面隔桌對坐的那一對，感覺說不出的噁心。

  搞得一本正經地說是讓她過來談賠償問題，現在卻當著她的面兒和美女打情罵俏，算是怎麼回事兒？

  這人懂不懂尊重兩個字怎麼寫！

  正火大著，秦川忽然轉頭往這邊看了過來。

  兩人眼神碰到了一處。

  蘇羽瞳抿緊了唇，臉色更加難看。

  可秦川卻以為她面色不好，只是因為自己隨意取消林嵐活動的事。他抬起手，剛沖她揮了揮，蘇羽瞳已經一臉嫌惡的別開了眼。

  秦川見她那副反應笑了笑，倒也沒當回事。轉頭和對面的美女說了句什麼。再看向窗外時，她已經走上了台階。

  蘇羽瞳其實很想轉頭回去的。可她怕秦川再玩兒什麼手段為難林嵐。這次是臨時取消，下次可能就是直接換人。

  要是因為她一句嘴賤就影響到林嵐的事業，那她真的會自責死。

  走到門口時，剛剛就坐在秦川對面那個捲髮美女正好和她走了個碰頭。對方明顯眼神不善，刀子一樣的目光落在蘇羽瞳身上。

  蘇羽瞳直接目不斜視，乾脆把她當成了空氣。兩人擦身而過的一剎那，她一聲不屑地冷哼傳進耳朵里，緊接著是咬牙切齒地的兩個字：「賤人！」

  蘇羽瞳腳步一頓，然後頭也不會地朝後面甩出了自己的小背包兒。

  因為林嵐的緣故，蘇羽瞳偶爾也會接觸一些亂七八糟的圈子。這種女人她見得多了！

  那背包是整張牛皮的，里外三層。裡面還裝了本兒書，分量不輕。而且她今天難得的人品爆棚，隨隨便便一甩竟然就擊中目標，直接砸了捲髮美女的後腦勺上。

  「哎呀！」美女怎麼也沒想到蘇羽瞳動手，叫了一聲，捂著後腦轉頭看著她，恨不得撲上去隨時把蘇羽瞳生吞活剝了，「你沒長眼睛啊！」

  蘇羽瞳背對著她沒說話。過了幾秒才轉過身，衝著她微微一笑：「抱歉，手滑了。」

  「什麼手滑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哼……」蘇羽瞳哼笑一聲，緩緩地抱住雙臂，歪頭看著她卻沒說什麼。可那表情分明寫著：我就是故意的怎麼著啊，不服來打我啊！

  其實換做平時，這種事情蘇羽瞳完全是不會理會的。說就說了，又不會少塊肉，而且人家也沒指名道姓。

  但是今天她心裡一直憋著股邪火兒沒地方出。

  秦川那鳥人欺負她，現在連他的姘頭都他媽騎到她頭上來！她就是軟柿子，捏爆了還能濺你一臉汁兒呢！

  那位捲髮美女也的確沒辜負她的期望。兩秒鐘的對視後，她氣勢洶洶地抬起胳膊就朝蘇羽瞳的左臉輪了去！

  「賤人！你以為我不敢打你是不是！」

  可她高高舉起的右手卻根本連落下去的機會都沒有。

  阿木像是神出鬼沒的忍者一樣忽然出現，從後面一把鉗住了她的手腕。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讓捲髮美女火氣更大。她轉頭看了眼是阿木，明顯一怔：「你放開我！」

  阿木聳了下肩，表示拒絕。

  捲髮美女徹底發飆了，邊用力扭動掙扎著，邊尖聲罵道：「你放開我！不過就是條狗，也敢對我動手動腳的！放手！」

  這話實在是不怎麼好聽。阿木皺了下眉，竟真的如她所願鬆了手。

  只是捲髮美女掙扎的太過賣力。束縛驟然解除，她卻來不及收力，往邊上踉蹌了幾步後，腳下的3寸細高跟兒一歪，險些摔倒在地上。多虧旁邊一個路過的服務生眼疾手快扶了她一下，這才倖免於難。

  然後，還不等她重新站好，低沉的男聲便插了進來……

  「齊雪，蘇小姐是我今天要請的客人。你這樣……實在是讓我很為難。」

  秦川雙手抄在西褲口袋裡，邊說著邊邊緩步走近。那不徐不疾地語速，還有淺淡平和的語氣，無形中就讓人有種數九寒冬只穿了件單衣的涼意。

  於是，齊雪卡在喉嚨里那句「是她先動的手」就在秦川那似笑非笑地表情里，被扼殺於無形。

  秦川說完那句話就不再管她。

  他看著一直站在那兒冷眼旁觀的蘇羽瞳皺了下眉，走到她近前剛想要說點兒什麼，卻發現她直勾勾盯著餐廳外的某一處眸光閃爍，臉上忽然出現某種類似於激動的情緒。

  秦川微微訝異。順著她的目光瞧去，卻沒發現有什麼特殊的人或事。

  「羽瞳……」他轉回頭輕輕叫了她一聲。

  蘇羽瞳卻恍若未聞。

  「蘇暢……」模模糊糊地兩個字從那兩瓣顫抖的唇中溢出。下一秒，她猛地推開他跑出了餐廳。

  蘇羽瞳剛一出門就看見那個熟悉的背影往北走了去。她一絲停滯都沒有，急忙追隨著那人發足狂奔。

  眼中一片濕潤模糊。此時此刻，她整個腦袋裡就只剩下一個聲音……蘇暢，是蘇暢！她就知道他不會有事，她就知道他回到這個城市！可是他既然回來了，為什麼不來找她？為什麼？

  蘇羽瞳終於在下一個十字路口追上了目標。

  「蘇暢！」她又悲又喜地喊著那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前面人的衣襟，「你回來了？」

  那人忽然被人從後面拽住，身形一頓。

  當他轉過頭時，蘇羽瞳只感覺失望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讓她一陣眩暈。

  不是，不是蘇暢。只不過背影相似而已。

  那人的教養應該也是非常良好的。被蘇羽瞳用那種眼神死死盯著，也沒有發作，而是禮貌性地輕聲詢問了一句：「小姐。你沒事吧？」

  蘇羽瞳像是忽然從夢靨中驚醒般。

  「沒事。」她目無焦距地慘澹一笑，鬆開了手，「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沒關係。」那人略一點頭，拐向右邊繼續走自己的路。

  涼風吹過，捲起了蘇羽瞳風衣的下擺。

  她站在原地狠狠吸了口氣。轉過身，驀然對上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