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晚餐

  新城區的確還有挺多地方沒有開發建設。

  五幾年蘇聯援建時留下的三層小樓，還有類似於四合院結構的平房院落，都還大片大片的，隨處可見。

  秦川領蘇羽瞳去的地方都很有選擇性，全部是些熱鬧卻不髒亂的街區。

  等到天色徹底黑下來的時候，兩個人正好逛到一條老街。

  說是老街，其實也沒多老。最遠也就能追溯到清末民初那陣兒。街道兩旁家家戶戶都開了門店，做些小本生意。賣衣服的，賣雜貨的，還有擺地攤兒的。最多的卻是小吃館子。

  秦川感覺到蘇羽瞳走路的速度再次慢下來，便在一處賣盜版車載CD的攤子邊上頓住了腳步，偏過頭柔聲問她，「累了麼？」

  蘇羽瞳也跟著他的步伐停了下來，聽見他這麼問略有些不好意思，「還好。」從下了車開始她就走走謝謝。而且20分鐘之前，她才在一家冷飲店裡坐了很長時間。

  「那是我累了。」他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正想繼續說些什麼，旁邊那皮膚漆黑的中年攤主的聲音就插了進來，「帥哥美女喜歡聽點什麼，我這兒歌全！日韓歐美，中國風，應有盡有！」

  「不用了，老闆。」蘇羽瞳歉意地沖他笑笑，「我們不需要！」

  可那黑大叔根本沒把她的話當回事兒，只笑嘻嘻地看向秦川：「帥哥，河圖的碟也有。不少女孩子都喜歡，買兩張回去學學，唱給你女朋友聽，她肯定高興！」說著眼神往蘇羽瞳身瞟了瞟。

  蘇羽瞳一面詫異這粗獷的大叔竟然知道河圖，一面又因為他那聲「女朋友」感到窘迫。但刻意解釋，又覺著沒比較。最後只好沉默著，直接轉身走人。

  剛抬腳就被秦川從後面一把抓住了胳膊。

  「哎，你等等！」

  蘇羽瞳回眸，發現他漆黑的眼睛裡笑意濃重，似乎還夾雜了點她看不懂的東西。頓時更加的不自在。

  秦川像是對她的心緒絲毫不覺：「阿木喜歡河圖，正好遇見了，我挑幾張帶給他！」說著稍一用力將她又拽了回來。然後低頭湊到攤子前，興致盎然地在那兒翻翻揀揀。

  最後他不光買了河圖，還買了各大KTV熱門排行榜前100所有的碟片，外加好套盜版電影。

  走的時候，連蘇羽瞳手上都幫忙拎了個塑料口袋。

  黑大叔賺了個鍋滿瓢滿，望著兩個人的背影高聲喊「下次再來」猶嫌不夠，又扯著嗓子加上一句：「小兩口兒百年好合、感情美滿哈！」

  蘇羽瞳上下牙咬的「咯嘣」響，簡直想回身把手裡的碟片扔他腦袋上。

  秦川用餘光掃了眼身邊的人，憋著笑一本正經地說道：「這裡的生意人嘴貧，素質差了些難免沒分寸，但是沒壞意。你別往心裡去！」

  「嗯。」蘇羽瞳從鼻子裡應了聲，明顯仍舊氣憤著。

  秦川臉上地笑快要憋不住，急忙沖前方不遠處的一家小飯館揚起下巴，以作掩飾：「那家的醬骨頭不錯。我請你吃完飯把，算是謝謝你幫拿東西。」

  這個點兒剛剛過了飯口時間，吃飯的人不是很多。

  店裡的每張桌子上都有張簡易菜單。蘇羽瞳盯著它半天猶豫不決，秦川乾脆就直接做主，要了兩碗米飯一樣涼菜。還有清燉和醬燒兩種口味的骨頭。

  前者是豬尾骨和乾菜一起文火慢燉，直到骨髓融進湯里。後者則是選了小豬的淨排，用秘制的醬汁燒制。都是這家店的特色。

  秦川顯然是這裡的熟客。老闆娘上菜的時候多送了盤醬瓜，還和他閒聊了幾句。

  兩人交談的時候是用的老宣城話，地方口音濃重。蘇羽瞳跟不上，只聽懂簡單的幾句。

  老闆娘端盤子離開時，笑眯眯地往她身上瞟了兩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蘇羽瞳總覺著對方的眼神曖昧且別有深意。

  「嘗嘗吧，味道不錯！」秦川抽了雙方便筷子遞給她，然後自己也掰開一雙，沖她一笑，「我都快餓死了！」盛了兩勺湯澆在飯上，埋頭開始往嘴裡扒飯。

  蘇羽瞳等於一天沒吃東西，早就餓得前後貼在了一起。見秦川狼吞虎咽，她也不想些有的沒的了，低頭開動。

  骨頭的味道的確十分美味。米飯香噴噴地，也比平時家裡的好吃。

  蘇羽瞳一向胃口不好，今天卻也食指大動。

  只是兩個人用餐的速度明顯相差太多。秦川兩碗飯都吃完了，又喝了杯水，蘇羽瞳一碗飯才下去一半兒。

  她覺著有些不好意思，抬頭沖他笑了笑。剛準備放下筷子，說自己吃飽了，卻被秦川搶在前面開了口：「我出去打個電話，先失陪一下。」說著他站起身，然後屈食指居高臨下地敲了敲她碗邊的桌子，「你慢慢吃，別著急。別浪費！」最後那三個字明顯是命令式的口吻，並且隱約流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蘇羽瞳心頭一顫。直到秦川出了店門，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低頭看了眼碗裡的飯，她瞬間沒了食慾。然後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準備出去找他。

  蘇羽瞳現在只想早點兒回去，回到屬於她自己的那個世界裡。今天的一切都應該到此為止了。

  可她剛起身便忽覺小腹一陣墜痛，熱流洶湧而出。

  蘇羽瞳趕緊又坐回了塑料凳上，嗯……很好，她的大姨媽竟然提前了整整一個星期，在這種時候光臨了！

  而且她沒帶大姨夫，今天還穿的淺色系褲子，斗篷式短褲上衣。剛剛那一下，也不知道透沒透過來。

  蘇羽瞳有些惆悵的同時，猛地想起了老闆娘。和她要一片大姨夫吧，雖然有點不好意思開口。但等會兒血流成河了，恐怕更悲劇。

  只是這種緊咬關頭，老闆娘卻不見人影了。蘇羽瞳等了半天，直到秦川從外面回來了，也沒見她再出現過。

  秦川看見蘇羽瞳面前那小半碗剩飯有些意外。敢情他出去之後她一口沒動！

  隨即便發現她有些不對。

  雖然不明顯，他還是察覺出她坐著的姿勢略微僵硬。巴掌大的小臉兒上滿是局促不安，面色也比剛才蒼白了許多。

  「你不舒服？」他看著她，皺了皺眉。

  蘇羽瞳沒說話。神色間多了絲窘迫。

  秦川瞬間明白了什麼。

  「等我一下。」說完他再次轉身出去，留下臉如火燒的蘇羽瞳獨自扶額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