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恩怨歸塵（四）

  「那天我將你趕走之後，一直都在後悔和自責。我去雪山找過你，可你用了幻術，我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上去的路。」

  「我沒有！」她大聲否認。

  隨即兩人一同愣住。

  「是無涯……」她忽然明白了什麼。

  「應該是他。他喜歡你，所以不希望我們在一起……」他搖頭苦笑，而後繼續說道：「我一箭射穿你胸口的時候，我本打算同你一起死。不殺了你，我愧對全族千條生靈。既然這樣，我們能死在一起，也足夠了。」

  「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沒有找到你的魂魄，而且每一世，我都是帶著記憶的。」他略微停滯，微微嘆息後繼續說道：「3000年，我從來沒有放棄過找你。可每一次找到你，我卻又不敢接近，只能默默的躲在遠處。因為我總會想起來當年的場景。直到這一世，無涯找到了我。他說他沒有力量在維持你的生命了，這是最後一世，是我們兩個唯一能在一起的機會……所以我……」

  「所以你設計，引誘我父親欠下巨額的賭債是嗎？」她緩緩接下了他後面的話。

  「是的，可秦勵那場車禍卻是場意外。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想用正常的方式來追求你，可我做不到。有時候，我總覺著身體裡有另外一個自己，仇恨暴虐，一定要至你於死地。三年前我一聲不吭離開也是因為這個，我覺著那個惡魔一樣的自己，就快要壓制不住……」

  「呵……」她在他懷中搖頭苦笑，「你不用自責，都是我自找的。」他當年雖然沒有受千魂引蠱惑喪失心智，可魂魄到底是受了怨氣損傷。想到這裡，她緩緩自他懷中抬頭，「冥幽，你還記得當年我初見你時，你吹給我聽的那首曲子麼？」

  「記得。」他微微頷首。

  「再吹給我聽一次，好嗎？」說著，她抬手將那隻陶塤遞給他。

  他目光深沉地看著她，應了聲「好。」

  然而就在他觸碰到陶塤的一剎那，忽然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牽扯住。

  淡藍色的光芒由弱漸強，將兩個人籠罩其中。

  他心底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無心，你做什麼！」

  「沒什麼，不過是一點補償而已！」她的面容開始變得飄渺，聲音也也漸漸空靈，仿佛來自天外，「我幫你洗掉魂魄中的怨氣和戾氣。從今以後，你不必再擔心身體裡拄著一個魔鬼。」

  「這是你最後一絲靈力！你住手！」他試圖阻止她，卻發現無論使出多大力氣身體都無法移動分毫，「你住手！我求求你……」

  「藏著我靈力和魂魄的玉鐲已經出現裂痕，就算我不這麼做，我的靈力一樣會消失。」

  狂風大作，光線忽暗。

  周圍的景象開始出現晃動。

  漫天的藍光肆意舞動著，漸漸向兩個人聚攏。

  她單薄的身體搖搖欲墜，晶瑩的眸中半是哀戚半是釋然。深深地凝視著他，似乎要將他永遠印刻在心裡。

  只一眼，便是永恆。

  所有的景物回歸現實。淡藍色的光芒在那一刻迸發出最耀眼的絢爛，注入到他的體內。而她卻緩緩跪倒在地上。

  「不！」他終於恢復了行動，嘶吼著衝到她身前，將她抱緊在懷中，「你死了，我不會獨活。」

  「別這樣……」她吃力地抬起手，順著他臉部的輪廓緩緩描繪，「從我啟動千魂引那一刻起，就逃不過魂飛魄散。從今以後，你可以安心的輪迴轉世。無涯曾經替占過一卦，我們兩個之間的姻緣線是斷開的。或許，這一切真的是命中注定。」

  「你說你從來不信命中注定。」

  「我現在信了。」她微微氣喘，瞥眼看向腕上那隻已經無數裂痕的玉鐲，「我的時間差不多了。」

  「不！」

  「永別了，冥幽……」然後，隨著她話音減弱，腕上的手鐲終於碎裂。

  可就在那一瞬間，所有簌簌飄落的石末變成了點點的白光，在他們周圍盤旋飛舞。

  兩個人同時愣住。可她卻再也沒有力氣去思考其他，只是留戀地看向他，緩緩合上了雙眼。

  而他看著懷中已經毫無生氣的人，只覺著喉頭一陣腥咸。若是時光倒回，他寧願放棄一切，哪怕只換一生相守。

  陷入了黑暗的前一刻，他依稀看見了她對他回眸淺笑，明媚婉轉，嫣然無方。

  秦燁又做了那個夢。

  夢裡一片花海，他和她吹塤撫琴，含笑凝視。

  然而歲月靜好，終究也只是夢。

  鬧鈴聲硬生生將他吵醒，拉回了現實。他下意識抬手恩掉鬧鐘，睜開眼望著天花板緩了緩神後，起身去洗漱。

  早上6點鐘多一點的時間，秦家通常只有傭人在忙碌著。

  可他今天打理好自己，走下樓梯的時候，卻發現秦夫人今天竟破天荒的起了個大早。此刻穿了件貂絨睡衣，正坐在一樓大廳的沙發上，回頭往樓梯這邊看。

  母子二人視線在半空中相遇。

  秦燁淡淡地將目光移開，只當做沒看見她。

  就在他從秦夫人面前經過時，她猛地從沙發上站起，像是被點燃的火藥：「你給我站住！」

  他腳步一頓，扭頭看向她，仍舊神色疏淡。

  秦夫人因著他冷淡的態度怒氣更盛，咬牙切齒地瞪著他道：「你又要去醫院，是不是？！」

  秦燁唇角微勾，終於開口：「你不是知道答案麼。」說完轉身要走，卻聽見秦夫人歇斯底里地聲音從身後傳來……

  「秦燁！你給我站住！」

  他仿若未聞。

  「你今天要是敢出這個門，我就死給你看！」

  他再次駐足回頭，看向她的目光里寫滿了諷刺：「秦夫人，命是你自己的，不要等失去了才知道寶貴。哦，失去之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你……」她被氣的臉色漲紅，「秦燁，你個小畜生！」

  畜生……秦燁微微慌神。這話她也曾經罵過他。

  秦夫人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臉色更加陰鬱：「秦燁，你就非白青瓷不可是不是？！我這親媽都沒有那小狐狸精重要是不是？！」

  幽深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冷厲，秦燁哼笑一聲，神情說不出的駭人：「你要不是我親媽，現在還能安然無恙的站在我面前？」然後，他再不廢話，轉身走人。

  秦燁平時常開的那輛四個圈兒昨天回來時肇事，送去檢修了。今天便臨時從車庫裡找了輛白色歐寶。 車子正準備駛出大門時，斜下里忽然竄出個人。

  秦燁急忙踩下剎車，接著就看見對方人影一晃，開門坐進了副駕駛。

  是秦瑤。

  「哥，我和你一起去醫院。」

  他轉頭看了她一眼，眉頭微蹙隨即舒展，「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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