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024-09-14 05:47:11 作者: 簡小扇
  01:

  是夜,喬昀不知道從哪裡掂了兩壇烈酒,一開蓋子,滿屋飄散著濃烈的酒香。若是不擅酒的人聞了估計當場得醉。

  蘇妄躺在床上,聞見酒香一縱身做起來,目光陰沉,「哪來的酒?」

  「後院老樹下挖的,嘿,老子就是想捉個蟋蟀玩玩兒,沒想到挖出這兩罈子好酒來。這客棧老闆的私藏還挺多。」

  她抱著罈子不取嘴的喝了幾口,意猶未盡的咂嘴,對著蘇妄晃了晃酒罈,「來點?」

  燭光跳躍下,她雙眼比天上的星子還要亮,面具被映上暈黃的光彩,襯的她肌膚如同琉璃,光澤隱動。

  蘇妄驀然一陣心煩,怒聲,「把面具取了。」

  她手指拂過面具,嘿嘿冷笑,「想要拿下我面具的人都死了,你也想試試?」

  蘇妄跳下床,在她對面坐下,捧起另一罈子酒灌下去,手背拭去酒漬,「你殺不了我。」,他語氣淡淡,「那晚和你交手,是為了你試出你的深淺。若是敵人,就不是那般打法了。」

  喬昀將酒罈子一摔,擼了袖子起身,「再來比過!老子打得你娘都認不得!」

  江湖上沒被銀虎揍過的人板著指頭都能數過來,她在英雄榜上的排名一不靠家世,二不靠身份,憑的就是一雙拳頭。

  凡是敢跟她叫板的,絕對是身殘命死的下場。就連曾經被稱作第一劍客的柳獨孤都親口說過,他在銀虎手中過不了百招。

  全江湖的人都指望著有人能出來把這個混蛋收拾了,可是日復一日,只有這個混蛋把一個接一個的高手收拾了。後來,他們將希望寄托在唯一的人選,天下城城主蘇妄身上。

  可是銀虎不去蘇妄跟前惹事,兩人倒也沒有交手的機會。好不容易盼到蘇妄大喜之日,兩人終於對上了。可惜結果依舊讓人失望,蘇妄沒能把銀虎留下。

  英雄榜上,蘇妄第一的寶座有些搖搖欲墜。排名第二的銀虎正應了虎視眈眈這個詞。

  「這一仗干下來,英雄榜上的位置就得換換了。」她腦袋扭了個圈,咯咯作響,明亮的眼睛裡透著兇殘的光,像只待食的猛虎。

  誰知蘇妄一點也不來勁,看都不看她一眼,「不打。」

  「蘇混球,你是怕了吧。」喬昀收了架勢,不屑的撇嘴。蘇妄擺擺手指,「激將法沒用。今後的日子長著,我相信你總會有將我惹到想殺了你的地步。放心,到時候,我絕對不會手軟。」

  這廂正說著話,喬昀突然一陣頭暈目眩,像是突然被抽乾了所有力氣,天旋地轉一般腳下一個踉蹌直直倒了下去,正正砸在蘇妄懷裡。

  蘇妄一個激靈,拿酒的手僵住,咬牙切齒,「你又玩什麼把戲!」

  「干他娘的……中招了。」喬昀的聲音有氣無力,一點勁都提不上來,不住的翻白眼。蘇妄一愣,目光頃刻凌厲,看向手中的酒罈。下一刻,目光也漸漸渙散,癱軟在椅子上。

  「酒有問題。這酒到底是哪裡來的?」

  遇上這個禍害就沒有好事!蘇妄的眼神幾乎要將她生吞活剝了。

  「後院挖的,娘的這是個黑店!」

  話落,房門吱呀一聲響,兩人齊齊看去。先前卑躬討好的小二正陰險的看著他們笑,「又是兩隻肥羊,今天收穫不小。」

  「你這個龜兒子養的王八蛋蛋,竟然敢動你大爺我!」喬昀罵了一句,拽著蘇妄的衣領想要爬起來,無奈使不上一點力,再次癱在他懷裡。

  蘇妄冷眼看著小二,淡淡開口,「尋常黑店恐怕沒本事放倒我的侍衛,在酒里下我和銀虎都發覺不了的毒。別藏了,哪位是主謀,出來吧。」

  天風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被人制伏,如今一點聲響都沒有,定是已經中了招。加上他喝酒的時候,完全沒有察覺到異常,江湖上能讓他忽略的毒,還真不多。

  小二臉色一變,狠狠剜了蘇妄一眼,「那位姑娘說你們不好對付,果然沒錯!她說戴面具的公子今晚一定會去後院,交代我埋下兩壇酒,等你們發作後告訴你們,她的目標只是戴面具的公子,其餘人她不願得罪。若是能不插手,立即奉上解藥,讓各位離開。」

  蘇妄低笑幾聲,瞟了眼懷裡的人,「看來銀虎公子是走哪裡都不招人待見啊!」

  他看著小二,揚起唇角,「解藥給我,我和我的人馬上離開。至於她麼。」他挑眼,眉目間含著幸災樂禍,「好自為之。」


  喬昀倒也不惱,咧著嘴笑的歡,「蘇城主不想看看是誰想打我的主意嗎?今後你要殺我,也好找個幫手啊。」

  「不好意思,沒興趣。」

  他朝小二哼笑,「解藥拿來。」

  小二有些踟躕,不知道該不該相信,正進退兩難間,屋外突然傳來略帶低啞的女聲,「蘇城主一言九鼎,絕不食言,你將解藥交給他便是。至於蘇城主的隨從和夫人,半柱香後便能醒了。」

  小二得令,迅速將解藥放到蘇妄手中,轉身跑了出去。

  片刻,蘇妄呼出一口白氣,身子一震站起身來,喬昀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動彈不得,然聲音依舊陰陰傳了出來。

  「臭娘們兒,想讓老子娶你,下輩子都不可能!」

  屋外呼吸聲加重,明顯是主人氣憤不已,「你知道我是誰?」

  「除了梅青籬這個臭婆娘還能是誰,我干你大爺的二奶奶!」

  話落,門口走進一個人來,淡粉衣裙,素雅清麗,明明該是氣質溫雅的掌門,偏偏氣紅了臉,胸膛劇烈起伏。

  「銀虎你這個王八蛋!損害我的名譽,還這般辱罵我!今日我不拔了你的皮,就對不起峨眉派上下!」

  她幾步衝過來,將癱在地上的喬昀一把拎起來摔在了床邊,衝過去就是一巴掌,然而那手掌落下時卻毫無聲音,明顯是沒有用力。

  蘇妄持著一杯茶好整以暇的站在一旁,看戲般的眯起眼。

  梅青籬雙目通紅,泫泫欲泣,「我就這麼讓你討厭嗎?你若是不喜歡我,何故當初又來招惹我?」

  這個作死的王八蛋禍害了天底下多少女子啊!蘇妄嘆了聲氣。


  聽見嘆氣聲,喬昀瞟了一眼過來,眼裡閃過一抹不懷好意的笑,蘇妄一頓,心裡升起不安。

  「青籬,不是你不好,而是我已經有心上人了。」

  她裝模作樣的面露哀戚,滿眼幽怨的看著蘇妄,「都到了這地步了,你還要這麼坐視不理嗎?我為了你不惜得罪全天下的女人,只願與你相守白頭。蘇妄,我們……」她踟躕了一下,下定決心般,「我們就承認了吧,不要再藏著捏著了,相愛不是錯啊!」

  蘇妄手中的茶杯應聲而落,如遭雷擊。

  梅青籬瞬間癱坐在地,滿眼的震驚和不可置信。她捂住嘴,眼淚奔涌而出,顫抖著手指指著僵住的蘇妄。

  「你說……你喜歡的人,是他?你們……你們……」

  喬昀苦笑一聲,低下頭去,「我早就和蘇妄私定終身了。可惜他要顧及名譽和身份,一直不願意公開和我的關係,還娶了喬家堡四小姐掩人耳目。青籬,你若不信,可以等喬四小姐醒來,一問便知。她自嫁進門,便知曉了我和蘇妄的關係。喬四小姐心善,不忍我們有情人分開,所以一直幫我們掩護。」

  梅青籬想起前段時間蘇妄斷袖的傳言,再想起他大喜那日,銀虎大鬧喜宴,祝他和喬四小姐好聚好散。原來,一切都是有緣由的。

  她瞪著眼睛看著喬昀,那張自己又愛又恨的臉,到現在,她都不曾見過他的真正面目。然而,她依舊陷了進去,沒想到到頭來,卻是這麼一個下場。

  蘇妄終於回過神,撲過來抓著喬昀的肩膀狠狠聳了兩聳,咆哮,「你亂說什麼!」

  「我亂說?」喬昀與他對視,眼裡是濃濃的哀傷,「那你敢不敢等喬四小姐醒來,當面與她對峙?蘇妄,你的名聲就那麼重要嗎?比我還重要嗎?」

  她眼裡的痛苦如此逼真,逼真到連蘇妄都要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和她相愛。

  等喬四小姐醒來對峙?芍藥那丫頭難道還會幫他說話嗎?!!!

  蘇妄此時百嘴莫辯,恨不得一巴掌抽死這個睜著眼睛說瞎話還把瞎話說的如此逼真的混蛋!

  梅青籬緩緩站起身,苦笑著後退,終究轉身飛奔而去,留下一句話久久不散。


  「青籬祝你和蘇城主,有情人終成眷屬。」

  蘇妄看著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的喬昀,雙目噴火,怒吼一聲撲過去掐住她的脖子,猙獰嘶吼,「老子掐死你這個混蛋!」

  誰料原本軟弱無力的喬昀突然一腳踢在了蘇妄胸口將他踹了出去,乾咳兩聲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

  「戲段子裡的詞還真好用,哈哈。」

  蘇妄怒目圓睜,「你沒中毒?」

  她掠唇一笑,掏出懷裡的一個小瓷瓶晃了晃,「有小蜀妹妹特地送的百香丸,解天下奇毒。女人就是有先見之明啊,她說要是我哪天遭了女人的道,被霸王硬上弓,就用這百香丸解毒保清白。嘿,還真得感謝小蜀妹妹。」

  莊小蜀師承鬼醫白落子,無論毒藥還是解藥都是江湖上難得的珍品。這王八蛋明明早就解了毒,分明是想用他來徹底擺脫梅青籬的糾纏!

  蒼天啊!你若是有眼就一道雷把這個混蛋劈死省的她再危害人間啊!

  02:

  次日離開的時候,蘇妄臉色難看的像是被劫財劫色了一樣。想起喬昀昨日說的話,天風為自己城主心痛不已。看來城主還是沒能逃脫銀虎的魔爪啊!

  將開黑店的小二和掌柜捆在一起,當著他們的面一把火燒了客棧,喬昀蹲下身拍了拍小二的臉,語氣陰森。

  「老子今天心情好,就不殺人泄憤了。下次再給人當幫凶,先打聽好老子惹不惹得起。」

  青雀縮在芍藥身後,低聲道:「銀虎公子真可怕。」

  芍藥驚訝的看了她一眼,「我覺得她已經很心善了。」

  把主意打到銀虎頭上,還能安然活著,不得不說她今天的心情的確是特別的好。要知道,銀虎的嗜血兇殘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


  翻身上馬,她和蘇妄並排而行,看著他難看的臉色心情格外舒暢,「蘇城主,你說梅青籬那娘們兒會把咱們的事抖出去嗎?」

  「什麼咱們!別跟老子拉關係!老子跟你不熟!」

  一向穩重的蘇妄此時也經不住罵髒話,一踢馬肚子飛馳而去。喬昀在身後大笑,扯著嗓子喊。

  「蘇城主,你等等我啊,咱們不是說好了要雙宿雙飛的嗎?」

  馬兒一聲嘶鳴,一溜煙跑沒了影。

  一日行路,蘇妄都沒見到人影。喬昀慢騰騰的騎馬走在馬車旁邊,調戲著車內的三位美人兒,日子過得很是享受。

  說了一個葷段子,青雀滿面通紅的啐了一口,扯著芍藥的袖子氣憤道:「夫人,咱們不要聽這個壞蛋說話了。」

  喬昀笑了幾聲,轉而看向不怎麼說話的花鬢,「你怎麼不呆在花都了?還想嫁給蘇妄?是覬覦天下城榮華富貴?」

  花鬢臉色一僵,半天才擠出一個笑,「許久不見,銀虎公子說話還是一個德行。」

  「過獎過獎。」她扯著韁繩拱手,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陰冷,聽花鬢不冷不熱的回答。

  「曾經被奸人所害,半途中幸得城主相救,所以才想著以身報答,僅此而已。」

  「哦,是嗎?」她回過頭來露出一抹笑,卻透著絲陰沉,讓人後脊骨陣陣發涼,花鬢趕緊別過頭去,不再言語。

  芍藥靜靜看著這一幕,若有所思。

  兩日的趕路,一行人終於到達中轉城鎮洛安。作為水陸過度的城鎮,洛安還是很有名的,繁華熱鬧自然不在話下。

  喬昀到達城門口的時候,蘇妄已經牽著馬等了很久了。看見他們過來,一言不發的進了城。


  天色已暗,只能明日再去渡頭租船。挑了家客棧住進去,喬昀不懷好意的看著蘇妄,「今晚還住一間嗎?」

  蘇妄秉承著寧願讓她禍害自己也不讓她去禍害別人的犧牲精神,壯烈的點頭。

  洛安不同於昨日的小鎮,在這裡來往的人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喬昀進城沒多久,銀虎公子到來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大街小巷。

  凡是知道她名號的,家有美貌妻女的不准外出,有珍藏的寶貝的趕緊藏好,和銀虎有過恩怨的逃命似的離開洛安。一時間,人心惶惶。

  然而過了一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家裡的妻女好好的,寶貝沒有少,也沒有傳出誰誰誰又被銀虎打死了打殘了的消息,眾人齊刷刷鬆氣。不禁猜想是什麼原因讓一向為非作歹不鬧點事出來心裡就不痛快的銀虎這麼老實。

  然後,所有的焦點便都聚集在了和銀虎一同進城的白衣翩翻的俊美公子身上。認得蘇妄的人自然沒認得銀虎的人多,畢竟她臉上的面具就是雷打不動的標誌。

  但蘇妄的身份也不難猜。那般風華絕代的氣質,加上最近傳得沸沸揚揚蘇城主和銀虎同行的消息,很容易便知道他是誰了。

  通過客棧小二的口,眾人又知道,蘇城主竟然和銀虎睡同一間房間。這其中的意味,各自都在心底揣摩,最終都露出原來如此的曖昧的笑。

  當事人自然不知道他們的到來已經引起了一番浮想聯翩的猜測。喬昀吃著小二送上來的早飯,對著正在洗漱的蘇妄開口。

  「你成天到晚黑著一張臉不累嗎?我聽小蜀妹妹說過,一個人啊,要是黑臉久了,會,會得那個什麼癱瘓病,以後想笑都沒機會。」

  蘇妄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臉色依舊浸了墨一樣黑。

  「不就害怕梅青籬把事抖出去讓天下人笑話你嗎,德行。」她咬著手裡的饅頭,眼露不恥,「看把你嚇得。放心吧,梅青籬這娘們老子了解她,人還是不錯,肯定不會到處亂說。」

  蘇妄終於收拾完畢,走過來端起粥碗喝了幾口,突然冷笑,「梅青籬脾氣好,人又笨,又好騙,你可以很容易解決她。但是天底下你就招惹了她一個女人嗎?我倒要看看,你到時候怎麼向小蜀交代。」

  看著喬昀有些灰白的臉色,蘇妄冷哼,「又說和我私定終身?莊小蜀可不是那麼容易糊弄。她若是知道你的身份,你就等著被她追殺一輩子吧。」

  喬昀罵了句娘,想起那種情景,連吃飯的心情都沒了。憑莊小蜀的性子,要麼殺了她,要麼被她殺,否則決計沒有解決的法子。


  看著喬昀轉黑的臉色,蘇妄心情大好。出門的時候,天風不禁猜測,難道昨晚城主反守為攻轉戰上面了?

  出城門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一串鞭炮,噼噼啪啪響的歡。

  青雀好奇張望:「誰家娶親嗎?」

  芍藥淡定回答,「歡送銀虎公子離開。」

  眾人齊齊感嘆,「惡名昭彰到了一種境界啊。」

  到達渡頭租船的時候,船老大卻不願意出船,說昨晚夜觀天象發現今日有暴風雨。喬昀一腳把他踹上船,扔了錠銀子過去。

  「去你娘的夜觀天象,大粗人一個裝什麼老夫子。給老子開船,不然弄死你。」

  蘇妄眯眼看了看無風無浪的河面和湛藍幾近透明的天,跟著上了船。船老大欲哭無淚,只能由著一行人上船,小心翼翼的出發了。

  事實證明,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船行了一個時辰,江面突然狂風大作起來,將船顛地老高,沒多會豆大的雨已經打了下來。船老大哭爹喊娘,不管不顧就要傾翻的船隻,抱著個木桶跳下河跑了。

  天色昏沉,烏雲滾滾,喬昀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能讓傾斜的船隻回正,吐了口口水,朝著船艙奔去。

  芍藥幾人正縮在船艙內緊張萬分,她跑進去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視線在三人身上掃了一圈,然後一把抱起芍藥就朝外走。

  青雀手忙腳亂的拖住芍藥的腿,一邊哭一邊罵,「你這個登徒子!你要對我家夫人做什麼!」

  喬昀沒想到到這個地步她還關心著自己夫人,原本的不耐也散去。

  「船要翻了,我帶她走。你就等著你家城主來救吧。」


  說完,頭也不回的沖了出去,不想在門口就被蘇妄攔住。

  「現在在江中心,外面狂風大雨,你輕功再好,能帶著她飛上岸嗎?」

  他看著屋內的兩人沉聲交代,「都站到船頭上,船翻了之後抱住靠欄或者船身。」

  幾人頂著暴雨搖搖晃晃的走到船頭,喬昀手指緊了又緊,看了看懷中瑟瑟發抖的芍藥,終究也站到了船頭。

  蘇妄雖然還努力想要掌舵,但飄搖的船隻明顯承受不住,船身碎裂開,下一刻已經被狂風掀翻。

  船隻傾翻的一剎那,喬昀一手抓住芍藥,一手抓住青雀,飛躍而起落入了水中。她時間找得准,沒有跟著船隻一起傾倒,使三人的身子都穩穩浮在了水面上。

  在地面再怎麼厲害,到了水裡也沒差。她奮力讓兩人抓住了傾倒的船身一角,還沒緩口氣,一波接一波的大浪已經打了過來,沖的她一陣眼冒金星。

  喝了好幾口渾濁的江水,嗆得她直咳嗽,暴雨傾盆,她連眼睛睜不開,等她抹了臉上的水看過去,船隻已經被沖的看不見影。

  蘇妄游在她身邊,拽著她的後領,怒喝,「看見大浪打過來不知道抓緊船身嗎?若不是我拉住你,鬼知道你會被衝到什麼地方去。」

  他劃著名水,面色沉沉,「先上岸再說。」

  喬昀雖然擔心著芍藥的去向,但此時的狀況也做不了什麼,只得隨著蘇妄一起朝岸邊游去。頂著狂風暴雨,直到精疲力竭,兩人才抓著浮在岸邊的蘆葦杆上了岸,脫力一般倒在了地上,任憑大雨敲打。

  「跟著你就沒什麼好事!住店能碰上黑店,坐船能遇上暴風雨。喬昀,你真他媽不愧是公認的禍害。」

  蘇妄此時也顧不上形象,反正遇上喬昀後他說的髒話還少了嗎。

  「過獎。」

  她有氣無力的回答,氣的蘇妄想一腳把她踹到河裡去。


  半個時辰後,雨過天晴,陽光照得被雨洗過的天空清澈無比,喬昀爬起身來,脫下外衣扭了幾把水,對著蘇妄道:「快點把衣服弄乾,去找芍藥她們。」

  回頭看見蘇妄面色古怪沒有動作,不禁不耐煩的怒喝,「都是大老爺們,你扭扭捏捏個毛啊。」

  都是大老爺們……這個作死的混蛋啊!他為什麼要害羞!他為什麼要不好意思!他為什麼要把她當女人來看啊!

  喬昀絲毫沒有覺悟,三兩下脫了身上的最後一件單衣,蘇妄不經意的瞟了一眼,恰恰看見她胸口纏著的白布,長發濕漉漉的散下來,能看見腹部猙獰交錯的傷口,比他全身的傷還要多。

  他想起銀虎公子剛剛聲名鵲起的時候,不少看不慣她的人成群結隊的追殺她。一年接一年,她在刀尖上滾摸打爬,在死人堆里殺出活路,猖狂不改半分。最終,變成成群結隊的人被她追殺。

  世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女人?他想不通,所以決定不想了。收回視線沉默弄著自己的衣服。

  「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上哪找啊。」喬昀穿好了衣服,斬龍佩在腰間,濕發凌亂的散在胸前,竟然透著幾分巾幗紅顏的英姿。

  「天風和她們在一起,應該不會有事。順著河岸往上走吧,總能遇上。」蘇妄覺得自己一定是被河水沖傻了腦子,丟下一句飛快的朝前走去。

  喬昀看著他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摸不著頭腦。

  03:

  高高低低的蘆葦杆遮住了遠景,順著風的拂過搖起一波一波的綠浪。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在泥濘的路上穿行,都是有底子的人,倒也不覺得累。

  只是一路尋下來都不見芍藥幾人的蹤跡,到底是失散了。喬昀嘴裡叼著根翠綠的蘆柑,浮躁漸起。

  西山日落,兩人才走出了蘆葦盪。四周群山起伏,透著荒涼,喬昀摸著下巴沉思,這地方怎麼看著有些眼熟?

  「他們應該是被衝到下遊了。我們下一個經過的地方是宜城,天風應該會帶著她們在那裡等我們。」

  蘇妄得出結論,轉頭卻瞧見喬昀眯起眼睛,唇角挑著陰險的笑,下意識後退一步。喬昀欺身而上,胳膊搭在他肩頭,勾住他的脖子。


  「蘇城主,咱們不太走運啊。」

  看著蘇妄皺起眉,厭惡中透著疑慮,她掩去眼中的貪婪,「你信不信,不出片刻,就會有一群土匪出現把咱們包圍?」

  蘇妄嫌棄的推開她,環視了一番,語氣冷冷,「你說這是山賊出沒的地方?」

  她指了指前方不遠處高聳的山頭,「著名的黑風寨,出了名的暴怒兇殘。」

  「有你兇殘嗎?」

  「……」

  正大眼瞪小眼,四周突然傳來陣陣馬蹄聲,塵煙四起,轉眼數十人已經出現,揮舞著各式兵器,將兩人圍在中間。

  喬昀低笑一聲,突然一頭撞在了蘇妄胸口,手臂牢牢箍住他的腰,聲音帶著絲興奮。

  「蘇城主,咱們打個賭怎麼樣?看是你天下城名聲大,還是我銀虎名頭響。我若輸了,這一路都聽命於你,如何?」

  話落,她收回手抬起頭來,臉上的銀質面具不見了,露出那張俊朗帥氣的臉,挑釁的衝著蘇妄笑。

  「嘿!你們聽著,老子是黑風寨二當家,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女人和錢財!」

  山賊揮舞著兵器一陣哄鬧,作出兇惡的樣子。二當家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視線從蘇妄和喬昀臉上划過,露出淫穢的眼神。

  「好俊俏的兩個小白臉。弟兄們,不是女人也無妨,扛上床熄了燈都一樣!把他們給老子綁回去。」

  蘇妄原本淡淡的神色在聽見這句話後瞬間陰冷,看著毫不掩飾自己骯髒目的的二當家,滿面厭惡,一瞬間殺氣凜冽,連周圍的溫度都唰唰變冷。

  二當家不自覺打個寒顫,轉而目露凶光,用長刀指著蘇妄,罵道:「他娘的把這個小白臉先給老子綁了!」


  蘇妄看了一眼喬昀,語氣冰冷,「無論誰輸誰贏,他們的命我都收定了。」

  此時已經有兩人狂呼著沖了過來,蘇妄身形不動,只等他們衝到自己面前,猛地出手一手抓住一人,手上一用力,氣勢呼嘯而出,只聽「咯咯」的聲音,兩人已經慘叫著倒地。

  他將倒下的兩人一腳踢得老遠,抬眼冷冷看著有些愣住的二當家。

  「不問問我是誰嗎?」

  「你……你……你是誰……」被那樣冰冷的目光鎖定著,二當家幾乎連眼珠子都沒法動,下意識脫口而出,卻聽他緩緩吐出兩字。

  「蘇妄。」

  哐當一聲,已經有山賊在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滾下馬。二當家眼裡閃過驚恐,知道今日踢到鐵板了,然而此時不該發生的已經發生了,他可不指望天下城城主有著能放過他的肚量,要麼現在一不做二不休殺了他,要麼等他離開帶人來圍攻黑風寨。

  思及此,他面上露出狠色,大吼道:「兄弟們,不要被天下城的名頭嚇著了!他蘇妄就是再厲害,也敵不過我們這麼多人的圍攻。今日若是放他離開,來日必受滅頂之災!殺了他!天下城也找不到我們頭上!」

  山賊們一聽甚覺有理,紛紛重振雄威,眼中閃動著嗜血的光芒,就等著二當家發話,勢要將獵物撕碎。

  看著手下恢復氣勢,二當家咧嘴一笑,對著蘇妄比了個抹脖子的姿勢,正要下令,卻聽另一人大笑一聲,比他還要猖狂。

  「蘇城主,你輸了,看來你天下城的名聲,果然不值錢啊。」

  蘇妄冷哼一聲沒說話,二當家心裡有些不安,再次指著喬昀怒道:「你又是誰?」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唇角緩緩揚起,陰沉的聲音隨著夜風散向四周,「你們既然看見了面具下的臉,就去問候閻王爺吧。」

  二當家怒罵聲還沒出,只看見銀光一閃,原本俊朗的面容已經被一張銀質面具遮住,只能看見唇角的笑還若有若無的掛著。

  他感覺自己的心砰地一聲從高空落下摔得粉碎,全身每一個部分都驚恐的顫抖起來,想要說什麼,嘴唇卻止不住的哆嗦,吐不出一個音節。


  四野俱靜,只有越來越急的呼吸聲,透著不安與恐懼。直到面具下那笑消失,露出不耐,二當家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逼自己冷靜下來,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

  「小的……小的有眼不識泰山,竟然是銀虎公子……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二當家滾下馬,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其餘山賊也紛紛滾地。

  「小的……小的眼瞎得罪了銀虎公子,還望公子大人有大量,放過小的這一次!小的願為公子做牛做馬,上大山下火海任憑差遣!」

  喬昀沒有回答他,得意的看著蘇妄,意思不言而喻。看見了吧,你蘇妄的名聲遠遠比不上老子,今後還是少在老子面前逞威。

  她拍了拍蘇妄的肩,轉頭看著不斷磕頭的二當家,眼裡透著陰冷,散發出令人心驚膽戰的殘暴。

  「就憑你,還想給老子做牛做馬。」

  話落,腰間破雲錚錚作響,帶著她狂暴的殺意呼嘯而出,在眾人絕望的眼神中瞬間逼近,手起刀落,一刀便收一顆人頭。

  那樣不留一絲生機的狠毒的手段,就連蘇妄都為之心驚。

  鮮血四濺,屍體成堆,人頭滾動,四溢著冰冷的死亡氣息。她收刀,回過頭來,銀質面具染上殷紅的血,恰恰滴落在唇角。

  她伸出舌頭舔了舔,發出滿足的嘆息。那一刻,蘇妄似乎看見了來自地獄的修羅,食人肉,喝人血,滅人性。

  他想他有些明白,為何江湖上那麼多人怨恨銀虎,卻從來不敢與她作對。在他人眼裡,兇殘好殺的她不是人,是野獸。

  「蘇城主,老子幫你殺了人,你拿什麼報答?」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張狂,蘇妄收回神思,目光複雜。只以為面對她時是自己在忍讓,對她算是仁至義盡。原來,她也是一樣。

  他沉著臉走近,摸出一方乾淨的錦帕來,塞到她手上。


  「把血擦乾淨了。他們雖然該死,但你大可不必用如此兇殘的手法。殺虐太重,心智必受到影響,你那血腥好殺的性子該壓一壓了。殺人不是享受,我不希望今後江湖上出現一個沒有人性的殺人魔。」

  她揚了揚手中的錦帕沒答話,三兩下抹了血跡,瞟見錦帕一角繡著娟秀的「凝」字,不動聲色的挑了挑眉,隨手將帕子扔在了地上,再次不經意踩了一腳。

  蘇妄說的沒錯,她的體內的確有著好殺的因子,看著刀入人體鮮血四濺,她會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感。那是她曾經在無數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環境下染上的毒。深入骨髓,早已戒不掉。

  如若不是那個人,日復一日的在她耳邊苦口婆心諄諄教誨囉嗦聒噪,告誡她不可嗜血,還好死不死的拉著她在深山老林住了好長一段時間,日日撫琴作畫,養雞餵鴨,美其名曰修養身心,她或許已經成為蘇妄口中的殺人魔了。

  看見她沒答話一副沒聽進去的模樣,蘇妄咬著牙威脅,「到時,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你。」

  「蘇城主,別老說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啊,身為男人,還要懂得享受,知道不?」

  她作出嗤之以鼻的樣子,隨即扛著破雲大搖大擺的往黑風寨山頭走去,一邊走一邊哼著莫名的小曲,氣的蘇妄鼻子冒煙,卻不得不跟上。

  大概是有山賊監視著山下的情景,看見所有人死於非命,跑回來通風報信,此時整個黑風寨一個人影都沒有,空蕩蕩的很是冷清。

  蘇妄看著她輕車熟路的東轉西拐,最後來到後山一處隱蔽極好的密室前,揮著破雲幾下轟開了門,腰一低鑽了進去。

  穿過火把微弱的通道,待看見主室滿地黃金時,蘇妄有種被算計的感覺。還奇怪她怎麼在芍藥失蹤的情況下有閒心和山賊對上,原來打得是這賊窩金庫的主意。

  她蹲在黃金珍寶前翻撿了一番,挑了幾隻上好的首飾,蘇妄冷眼站在一旁,聽她興奮道:「早就聽聞黑風寨有兩寶,奇刀龍嘯和天蠶寶甲,老子早就眼饞了。」

  蘇妄看著她找來找去,卻依舊不見兩寶,踱著步子左右探查了一番,不想一腳踩著了機關,腳下一空掉了下去。

  好在他反應迅速,聽見破風聲而來踏著高壁閃躲,平穩落在了地面。聽見喬昀在上面大喊他的名字,隱隱透著著急。

  他不慌不忙打量了四周一番,瞧見不遠處案几上放著的短刀和銀色護甲,唇角掠起笑來。

  喬昀從密室跑出來的時候,恰恰看見蘇妄從另一邊鑽出來,見他安然無恙,鬆了口氣。要是蘇妄死在這裡面,天下城的帳可得全部算在她和喬家堡頭上。


  「你沒事?」

  「沒事,小小機關,還奈何不了我。你找到寶貝了嗎?」蘇妄裝作關心的樣子,果見她失望的搖頭,眼裡閃過笑意。

  「那走吧,還要找芍藥他們。」

  果然一提芍藥,她立即收回了心思,也沒多想便跟著蘇妄下山了。

  04:

  天風和青雀義憤填膺,目光不善的看著對面坐著的邪魅男子。見他夾起一片魚片親密的放在了自家夫人碗裡,語氣親昵。

  「喬姑娘,你身子尚未好,多吃些魚肉好。」

  芍藥不知是羞澀還是不想搭理他,沉默的低頭吃著碗裡的飯菜。青雀啪嗒將筷子擱在桌面,氣沖沖道:「我家夫人染了風寒,要吃清淡的飯菜!」

  男子眼角一挑,唇角掠著絲魅惑卻令人深感陰沉的笑,「魚肉清淡,正是適合染病的人吃。只吃些青菜,怕是會更虛弱。」

  兩人眼中噴火,心裡祈禱著城主啊你趕緊來吧,有個不知死活的混蛋在勾搭夫人啊。眼前的男子在他們被河水衝到下游的時候出現,施展著精絕的輕功將他們救了起來。

  本以為是遇上了俠士,不想原來是個心藏不軌的登徒子。在見著自家夫人的美貌後,便大加讚嘆說自己遇上了天仙,隨即一路相隨,毫不隱藏自己對她的好感。

  儘管天風和青雀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這是自家的夫人,是嫁了人的,是有夫君的!可是登徒子明顯絲毫不放在心上,反倒越來越關心她,細心體貼呵護備至。

  加上他那張出眾的臉,再比較一下蘇妄對喬昀的惡劣態度,青雀非常擔心夫人會被這個人拐跑了。

  不過好在夫人對他的舉動並未作出回應,依舊是淡淡的樣子,像是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不冷不熱,絲毫沒有逾矩行為。

  而當事人芍藥的心思,別人自然猜不到。


  她吃完碗裡的飯菜,覺得這幾日的沉默該夠了,抬眼對著一旁的男子莞爾一笑,「多謝古公子關心。」

  這一笑,當真是百媚生千嬌繞,就連青雀都挪不開視線,心裡嚷著完了完了,夫人的壁壘被這個古青陽攻破了。瞧那笑容,多溫柔啊。

  古青陽眼裡閃過一抹光彩,語氣輕柔的回答,「你好,我就好。」

  天風一口茶噴了出來,青雀白眼直翻,花鬢低著頭掩嘴輕笑,唯有芍藥一人依舊淡定的看著古青陽。

  「古公子也知道,我此次出行是要同夫君一道回喬家堡省親。公子對我有救命之恩,若是公子願意,等夫君到來後,可以和我們一起結伴而行,家父必有重謝。」

  「英雄救美,哪裡需要酬謝。」古青陽揚唇一笑,目光灼灼,「喬姑娘若能安康,便是對在下最大的酬謝。」

  這個傢伙是掉蜜缸里了嗎?這麼會說甜言蜜語!

  青雀惡狠狠地瞪著他,又不解的看了芍藥一眼,不明白她為何會主動邀請他去喬家堡。難道還沒看出他的齷齪心思嗎?

  芍藥飲了一口杯中茶,笑笑沒答話。

  青雀不想他們再繼續這個話題,假裝問天風道:「不知道城主他們怎麼樣了。」

  「應該快找來了吧,我沿途留下了記號。」

  等城主來了,一定要把這件事添油加醋的告訴他,雖然城主不喜歡夫人,但一定不能容忍有人想給自己戴綠帽子。到時候,讓城主把這個登徒子往死里打!讓他一張臉比花兒笑的還燦爛,讓他還對著夫人笑!

  與此同時,蘇妄和喬昀也正是快到宜城,循著天風留下的記號一路尋過去,心裡也放心不少,至少知道他們都安然無恙。

  喬昀對那只有天下城的人才明白的記號很是感興趣,研究了一路也沒看出什麼來,纏著蘇妄將其中的意思告訴她,換來一個白眼。

  「我天下城的記號,和你有什麼關係。」


  她嘁了一聲,罵了句小氣,又無賴的纏上來,「要是你哪天不見了,我就可以來找你啊。老子還不是為了你著想。」

  蘇妄冷笑兩聲,挑眼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我看你是想用這記號來捉弄天下城的侍衛吧,胡亂留記號,在暗處看著他們東走西跑,抓耳撓腮,一定覺得很有趣。」

  「……被你發現了。」

  正說著話,一絲血腥味隨風而來飄在兩人鼻尖,喬昀對這味道最是熟悉,眼裡閃過一抹嗜血的光亮。

  蘇妄突然伸手拽了她一下,語氣冷寂,「收斂點。別聞見血就興奮」。她一愣,微挑起唇角,沒說話。

  兩人依舊保持著不快不慢的步伐朝前走去,果然沒走幾步,路旁高高的灌叢中跌跌撞撞衝出一個人來。

  一襲緊身黑衣包裹著窈窕曲線,有著引火的妖媚,青絲緊緊束在腦後,只有幾縷長發垂在臉頰旁,幹練而魅惑。

  女子手握長劍,銀白的劍身還有滴滴鮮血滴落,她捂著自己的腰間,黑色要深一些。艱難仰頭看著來人,一雙狐狸眼閃著冷光。

  「殺手?」喬昀眼神火熱的看著她,正要邁步,卻被蘇妄一把抓住。

  「別多管閒事。」

  她甩開他的手,置若罔聞走進,在女子面前站定,抄手看著她,「男人我自然就不管了。不過是個女人嘛,還是個貌美的女人,當然不能不管了。」

  正待她伸手,女子卻猛地後退一步避開,因為動作太大似乎牽扯到傷口,面容一陣猙獰,卻咬著唇忍下來沒哼一聲。回頭看了看身後,一掌推開喬昀踉踉蹌蹌的又要逃。

  然追兵已至,破空而來,無數把長刀對著她的後背襲來,女子閃身避開,卻倒在了蘇妄腳下,眼見著刀劍便要砍在自己身上,蘇妄終於出手,俯身抓住她的胳膊避開了這一殺招。

  「小子!別礙事!」

  為首的黑衣人對著蘇妄怒吼一聲,卻見他抱臂站在一旁,絲毫沒有再出手的意思。


  「走遠點再殺,血髒了衣袍難得洗。」

  女子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冰冷的眸子漠然看了他一眼,握緊了手中的劍,毫不畏懼的看著這群黑衣人。

  喬昀被忽略的好一陣,不爽的喊出聲,「喂,你們當老子不存在啊。」

  她罵罵咧咧的走近,不顧女子想要閃躲的神色,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將她護在身後,唇角的笑含著挑釁。

  「小子!你多管閒事!」

  她哼了一聲,「老子就是見不得你們辣手摧花。」

  黑衣人面色扭曲,但卻也知道眼前的人不好對付,不敢輕舉妄動,只對著她身後的女子怒喝道:「九月,你違背殺樓命令,當受萬蟻噬骨之刑!樓主慈悲,賜你自刎,留你全屍,你卻不知恩圖報,還妄圖逃脫,今日你若棄劍投降,我仍謹遵樓主命令,讓你安穩死!」

  九月依舊面無表情,吐了口血水,眼神愈發冷,「多話!」

  「殺樓?你們是北塞殺樓的人?」喬昀一聽,頓時興奮,「聽說殺樓是北塞最大的殺手組織,老子早就想去領教領教,一直沒時間,今日倒是碰上了。」

  她舔了舔唇,將九月朝後推了推,揚手破雲已握手中,「今日就讓我來試試,這殺樓有幾分本事!」

  看著面具下那雙透著陰森殺意的眼睛,黑衣人居然下意識後退一步,心裡莫名生出驚悸。此時,他身後的另一人突然遲疑開口。

  「隊長,屬下曾到中原執行任務,聽聞中原有一混世魔王,江湖人人談之色變,無人敢與之對抗,名銀虎公子。識認標誌便是臉上帶著銀質面具,上繪下山猛虎……」

  下屬的聲音響徹耳際,黑衣隊長目光閃爍看著喬昀,覺得那面具怎麼越看越像他形容的那番呢。

  「不錯,有眼光,老子不才,正是你口中那個混世魔王銀虎。」

  她「友善」的抱手,黑衣人卻面色驚變,急急後退幾步,腦海里都浮現曾經聽聞她的傳言。聽說是殺人不眨眼,心如魔性若獸,殺樓與他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今日大概不但不能取了叛徒的命,還可能把自己的命賠上,這中原怎麼就這麼坑爹呢。黑衣隊長生了退意,趁喬昀尚未動手,對著九月冷聲開口。

  「殺樓培養你這麼多年,你卻為了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的蘇妄背叛樓主,九月,你愧對殺樓上下!」

  說完身形一閃便急急離開,生怕身後那魔王趕上來。

  而在黑衣隊長說完這句話,蘇妄和喬昀均是面露疑慮,齊刷刷看向捂著傷口沉默不語的九月。喬昀朝著蘇妄哼笑,收起破雲。

  「你惹得桃花?」

  「我不認識她。」

  蘇妄皺眉,走近九月,目光探究,「你為了我,背叛殺樓?你認識我?」

  原本面癱的九月猛地抬頭怔怔看著他,嘴唇張張合合好幾下,才從喉嚨間滾出一個痛苦的音節。

  「你,蘇妄?」

  然後她暈倒在地,眼角劃出淚來,原先那樣無孔可入的冷漠頃刻崩塌,此時的九月,只是個軟弱的女子,因找到自己甘願為之付出性命的人,委屈卻欣喜。

  喬昀眼疾手快的接住她,將昏迷的九月抱在懷裡,細細研究了一番,瞧著愣神的蘇妄,「你們互不認識,她卻能為你背叛殺樓。」

  然後她無比認真的問,「蘇妄,這難道是你閨女?」

  原先的沉重感瞬間消失,蘇妄拳頭捏的咯咯作響,咬牙切齒。

  「你閨女!」

  她哼笑,噓了一聲,「老子可沒本事給女人留種。」

  蘇妄:「……」

  好想掐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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