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2024-09-14 05:47:24
作者: 簡小扇
01:
其實對於喬昀來說,所有不是揭露她真正身份的秘密都算不得秘密。當然,陸玥兒是不會明白的,而她所說的秘密,也自然不是指這件事情,否則之前便不會那麼淡然的稱她為銀虎公子了。
所以在聽見這句話時,喬昀並未有什麼大的反應,只微微眯起了眼。陸玥兒挽著笑看著她半晌,終於娓娓道來。
「我一直在想,是什麼原因,導致了夜魔的人會親自前來救我。我從小很少離開山莊,就算下山也是跟在爹和兄長身邊,從不曾結接觸過夜魔,更別說跟他們攀上交情。然而他卻救了我,或者說,他救得,是流雲山莊的小姐。後來我想了很久,終於發現了一件事情。在我失蹤的那段日子裡,爹為此大怒,認為這件事皆是因你而起,並在江湖上放出話來,若是我出了什麼事,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殺了你為我陪葬,不知公子可還曾記得。」
喬昀認真的想了一下,卻沒什麼記憶,不知道陸莊主曾經下過這麼一道命令,只能證明當時她並不在中原。想了半天恍然大悟,「我當時去了極邙地,你爹發瘋似得到處找你的時候,我正在十萬八千里之外和人喝酒划拳呢。」
雖然時隔多年,聽此言陸玥兒依舊忍不住剜了她一眼,若不是礙於有事相求,此時肯定已經揮著劍砍過來了。喬昀有些不好意思,訕訕別過頭去。
「後來我回到山莊,那道命令便自然解除了。因為我實在尋不到他救我的原因,於是,我將這兩件事情聯繫到了一起。」
說到此處頓了一下,水眸盈盈的看著喬昀,語氣有些急促,「公子可明白我的意思?」
這下喬昀倒真是愣住了,收回懸空的手臂,身子微一前傾,語音低沉,「我和夜魔沒有交情,無恩也無怨,只有幾次偶遇過夜魔的人,但連一句話都沒說上,只是打了個照面而已。所以,你說的,不可能。」
然陸玥兒卻緊抓著不放,固執道:「若不是如此,他為何會救我?世間不可能會有無緣無故的事情,只有將我平安無恙的帶回山莊,爹才會取消那道命令,你才不會出事。那時候的銀虎公子可是羽翼未曾豐滿,若是我爹詔令全江湖的人追殺你,什麼下場你心裡應該清楚。」
一時沉寂。半天,喬昀嗤笑一聲,斜著身子撈過桌上的酒盞,重新靠回憑欄,手臂放在撐起的膝蓋上,聲音淡漠。
「說不定你是那個人的前世情人,他沒喝孟婆湯便轉世輪迴了,今世特地來尋你。玥兒姑娘,有時候有些事情是沒有原因的,你不過是因為心中執念太深,所以偏執的想要將兩件無關的事情聯繫到一起。有些事情,根本無需追根究底。」
飲完杯中酒,伸手將酒盞拋下山崖,幾個翻轉便被白雲遮住了視線。喬昀站起身,抄著手居高臨下看著眉頭緊蹙的女子。
「若是有機會,我會幫你留意此事。但你也別抱多大希望,身為夜魔,是提著腦袋行走的人,說不定你喜歡的人,早就不在人世了。你與其在這裡和我廢話,還不如去給他燒些紙錢,我想,他泉下有知定然會來與你夢中相會。」
說完抬步便走,身後傳來冷笑聲,是陸玥兒固執的聲音,「如果我再告訴你,除去你尚未混跡江湖之前,在你出現後,夜魔滅掉的世家門派幾乎全部都是與你結下生死之怨的呢?」
腳下猛地一頓,她風一般回身,面具下的薄唇抿成一條線,眼神陰冷的看著她,「陸姑娘,有些話,亂說不得。」
「五年前,你招惹合歡派最出色的女弟子,引起掌門兒子的嫉恨對你下毒手,反被你殺害,從此,合歡派宣布與你不死不休。三月後,合歡派一夜之間慘遭屠殺,無一人生還。」
「還是五年前,你搶奪了神劍宗鎮宗之劍,神劍宗招買殺手要將你碎屍萬段,兩月後,神劍宗一夜之間全宗上下盡數被屠殺。」
「四年前,你大鬧江南花樓,花魁失足跌落而死,引得京都花樓總部下了追殺令。半年後,京都大亂,花樓總部被連根拔起,從此銷聲匿跡。」
「三年前,你兩日之內火燒東部深林四處山賊據點,引得東部所有山寨聯合攻擊,兩月後,東部地區所有山賊從此消失。」
「還是三年前……」
「停!」
終於,她低喝出聲,一雙冰冷的眸子鎖定在面前倔強的女子臉上,語氣陰森,「除去這些,夜魔還滅了不少門派,但都與我無關。這些你又怎麼解釋?」
陸玥兒輕笑一聲,似乎是為了緩和有些凜冽的氣氛,「若是我想殺我的仇人,又不想讓別人知道是我做的。那麼唯一掩飾的辦法,就是殺更多的人。而近年來,敢於招惹你的人幾乎沒有了,而夜魔,出現的次數也少了下來。」
感受到面前男子越來越冰冷的氣息和那眼中豪不掩飾的不滿,陸玥兒費盡力氣才在她的鎖定下後退了一步,倔強的仰著頭與她對視,「銀虎公子,玥兒在此發誓,這件事,玥兒沒有同你之外的任何人說過,若有欺瞞,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玥兒此行,只是為了得到他的下落,沒有半分威脅公子的意思。今生都不會向別人透露公子與夜魔的關係,還請公子成全,告知玥兒他的情況,大恩大德,終生不忘。」
話落,又是一膝蓋跪了下來,那眼裡,卻透著絕不服軟的堅決。
喬昀突然有些失神。感受到陸玥兒心中那樣執著的愛,內心深處竟生出一絲自己都難以察覺的羨慕。有這樣愛著的人,哪怕對方並不愛自己,或許已經忘記了她,卻依然愛的義無反顧,甚至願意為之付出性命。
不得不說,今日陸玥兒在此相候,心裡必然是抱著一死的決心。銀虎的名聲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如今道破了他的秘密,最可能的情況,便是被他殺人滅口。儘管如此,依舊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一意孤行。只為了,知道那人的下落而已。
不談他是否還記得五年前救下的這個小姑娘,不談他如今是生是死,不談他是否已經娶親生子,不談他在再次與她相見後會不會接受她的心意。
她僅僅只是想要一個下落而已,用性命換取一個消息。
這樣的愛,太重,太深,喬昀自認為,自己不可能那樣去愛一個人,更承受不起。
「夜魔願意一次又一次為公子收拾殘局,公子的身份定然尊貴,想要尋一個人輕而易舉,求公子答應玥兒,我只想再見他一面。不,見一面太過奢侈,我只想知道他如今是否平安便好。求公子成全。」
說完,竟是一個頭磕了下來,驚得喬昀飛快的蹦開。神色複雜的看著她,隨即將她拉了起來。
「我很想幫你,並且也會盡我所能去幫你尋找他的下落,但是,我和夜魔沒有關係。我銀虎行的正坐得端,行事從來光明磊落,絕不會培養夜魔這樣一個組織,這一點,玥兒姑娘恐怕要失望了。」
說完,再不顧她的反應,轉身大步離開。走的很遠了,似乎還能聽見女子那一聲長長的低嘆,哀思婉轉。
回去的時候前廳議事的人已經散了,林蔭路上遇見了蘇妄和陸彥誰以及喬洛川三人同行,低聲交談著什麼。三人都是難得的美男子,一柔一冷一雅,各自氣場不同,卻都給人賞心悅目的美感。再加上喬昀,江湖上四大翩翩美男可謂是集齊了。
「這香味……」
陸彥誰吸了口氣,眼光瞟向喬昀,驀地湊上去,幾乎與她臉貼著臉,緩緩地頭,鼻尖擦過她的嘴唇,「你見過玥兒了?」
話落,被人拽住手腕扯了回去,回頭正對上蘇妄陰沉似水的臉,似笑非笑的拂開他的手,「我沒有調戲阿銀,蘇城主不用介懷。」撩了掠在臉頰的墨發,「我其實是在挑逗她來著。」
感受到蘇妄唰唰唰射過來的眼神飛刀,陸彥誰無辜的聳了聳肩,頗似自戀的擺弄著自己的纖縴手指,隨即朝蘇妄擠眉弄眼,壓低聲音,「蘇城主,娶了阿銀這麼個老婆,你是覺得爽呢,還是很爽呢,還是非常爽呢?」
然後就聽見手指咯咯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手臂被抓住,猛地一扭,頓時抽了一口涼氣,哇呀呀的尖叫起來,夾雜著喬昀陰森森的笑聲。
「老子會讓你非常爽的。」
喬洛川摸了摸下巴,假裝沒看見,側著身子離開了,臨走前還神神叨叨的說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正是落櫻如雪的時節,紛紛而下的白櫻間有風流蘊藉的少年郎,綻放著比花還要璀璨的光芒。
02:
蘇妄尾隨在喬昀身後,一前一後踱步進了覃花苑。紫藤花樹下,一襲黑裙的九月安靜端坐,喬洛川抱臂靠在她身後的枝幹上,灼灼日光下有紫花翩飛在肩頭,像是從畫卷中剪出來的。當然,若是九月臉上的表情不那麼冰冷的像是借了她五百兩黃金卻只還了她五百個銅板的話。
喬昀兩三步蹦過去,出其不意一把攬住九月的肩,將她緊緊箍在懷裡,興致勃勃看著另外兩人,「怎麼樣,配不配?」
九月掙扎了兩番無濟於用,轉眼惡狠狠的瞪著她,也不說話。喬昀嗤笑兩聲鬆手,似乎失了興致,在木藤椅上坐下,微微撐著額頭,似在思索什麼,連蘇妄沉著臉在她面前都沒反應。不得不說喬洛川是個會看眼色的,見著這場景微一笑,抬腳朝後一蹬站直身子,並趁力移到了九月身邊,湊近,笑眯眯,「九月姑娘,咱們攜手同游賞花賞月賞美景怎麼樣?」
「……滾。」
「女孩子要溫柔一點,說什麼滾嘛,多不文明啊,來來來,讓本公子教教你什麼叫文明。」一邊說著話一邊抓住她的胳膊,帶著輕功往外拽,九月神色複雜的看了蘇妄一眼,見他沒什麼反應,低下頭去,任由喬洛川拽著她離開。
院子裡一下變得很靜,幽香漸盛,像是籠成一卷紗罩了下來,紫藤搖曳紛紛灑灑,簌簌沙沙像是女子低語。他目光清冷,手指輕叩桌面,像在看著她,又像是看向迷離處。
最終還是喬昀先反應過來,四下掃了一眼,從沉思中醒過神,微抿的薄唇掠開一個戲謔的笑,「我說蘇城主,你最近怎麼老是黑著臉,不是告訴過你,黑臉多了會神經癱瘓的,小蜀說……」
說到小蜀這個名字,眼底閃過一抹黯淡,驀地停了話。蘇妄手指一頓,接過她的話,「你和陸彥誰很熟?」
「認識很多年了。」她沒什麼反應淡淡回答,想了一下,又道:「小時候,好幾天沒吃上飯,見著一個穿著華麗錦袍的男孩,衝上去搶了他掛在腰間的玉佩。沒想被他的侍衛抓住了,他要回了玉佩,給了我一袋銀子。有賣糖葫蘆的小販經過,還給我買了一串糖葫蘆。他以為小女孩都愛吃那個。嘿嘿,偏偏老子是個例外,兩文錢都可以買個又大又白的饅頭了,糖葫蘆有什麼好吃的。」
說著拿起桌上的青瓷茶壺摻水,才發現水壺已見了底,又反手扔了回去。蘇妄接過,起身去門外喚了丫鬟,坐回原位。
「那些年。」說了一句,像是難以啟口,半天才低低開口,「你很剛強。」本來想問,那些年,你是怎麼過來的。卻問不出口。
她不甚在意的笑,朝後一靠,雙腿抬起架在石桌上,「還不都一樣。你別看狐狸像個女人似的,又不會武功,其實手段陰狠的厲害,那些年可被他戲耍的不輕。後來遇上便宜師父,武藝漸精才扳回了勝算,每次打得他哇哇直叫,哈哈。」
第一次聽她提起往事,蘇妄聽得很認真,安靜的看著她,不錯過每一個字,每一個表情。聽到她口中的便宜師傅,突然想起她那一身高深的武功。
「你師父,是誰?」
她懶洋洋的回答,「死了,老東西在我大鬧流雲山莊的那一年就去地府報導了。」沉默了一會,「柳青河,你應該聽說過。」
蘇妄騰地一下坐直了身子,愕然張著嘴,「蓋世劍俠柳青河?第一劍客柳獨孤的爹?」
幾年前,正是銀虎初顯名聲的時候,柳獨孤受幾大世家傳書,出山對付銀虎,兩人相邀在絕頂崖上,大戰一天一夜,後來,柳獨孤退敗,離開時親口承認自己不如銀虎。那一戰,才真正奠定了銀虎名聲。
然而現在聽她這麼說,那柳獨歡豈不是她師兄?那一戰定然是為了讓她聲名大振而故意放水,沒想到正直的第一劍客也有撒謊的時候啊。
她笑了兩聲,「師兄犧牲自己成全我,只是想保護我而已。」試想,連第一劍客都不敵的人,誰還敢去招惹?
「其實我的武功也不全是便宜師傅教的。小時候被關著的時候,在院子後面挖了個洞,爬出去剛好是藏經樓,我在裡面偷學了不少武功。」
蘇妄驚訝的看著她,「你家藏經樓沒人把守?」
要知道,每一個世家,特別是三大家,藏經樓內都收集著最厲害的武功和最全的心法,把守嚴密,除了家主外一般人根本很難進去。蘇妄之前每次都是在老城主的帶領下才能進去。
「說來也奇怪,我每次從窗戶爬進去的時候都沒人發現,嘿,那些蠢蛋侍衛都守在門口,誰注意後面的窗戶啊。」
蘇妄還是覺得奇怪,卻未再多想。一直覺得她武藝精深且複雜,招數難以捉摸,原來是綜大家所長,還有蓋世劍俠的指導,難怪如此了。想到這些,心裡一直覺得不敵她的尷尬也少了不少。
丫鬟送了水進來,揭蓋茶香四溢,是上好的龍泉碧潭,摻茶間眼神偷偷在兩人臉上瞟了幾眼,怯怯又驚喜的模樣。喬昀邪邪一笑,在接過丫鬟遞過來的茶盞時捏住她的手,惹得小丫鬟瞬間紅了臉。
「小丫頭,你在看什麼?」
丫鬟低著頭,手指死死絞著衣角,半天才哼哼唧唧的丟下一句話,「你們……你們真的很配,奴婢,支持你們……」落荒而逃。
喬昀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回頭看了一眼蘇妄,卻見他表情淡然,執茶淡飲,模樣說不出的風雅。
不由驚詫,「你如今怎麼不生氣了?」
見他把玩著茶杯,雲淡風輕,「為何生氣?」
「江湖盛傳,蘇妄和銀虎斷袖,連個小丫鬟都這般模樣了,別人怎麼想呢。」她收回雙腿,前傾身子,俯在桌面上,墨發散下來鋪在一旁,眉眼如畫,似水墨丹青。
「哦?」他聲音低低的,卻帶了絲莫名的笑意,深似海的黑眸看著她,「別人怎麼想干我何事?娶了個男人,沒覺得什麼不好。」頓了一下,笑意蕩漾開,「至少,打架的時候我可以躲在她背後,逃命的時候也不用斷後。」
喬昀愕然看著他,微張著嘴,下巴抵在桌面上。蘇妄湊過來,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往上一抬,觸感冰涼。
「真是……」她訕訕別過頭,卻不知道說什麼。似乎這段時間以來,她的脾氣莫名收斂了不少,連罵娘的話都不會說了。
心裡覺得怪怪的,又不想被他看出異常來,於是乾咳一聲回過頭,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老子會罩著你的。說什麼你現在也是我的人,以後遇事兒報上我的名字,沒人敢動你。」
像是黑道大哥的語氣。
蘇妄沒忍住噗的笑出聲,卻一本正經的點頭,「好。記住了。」
連最愛發脾氣的蘇妄如今都變得這麼好脾氣了,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了?喬昀想不通。於是……於是不想了。
陸莊主的事喬昀沒有多問,只知道幾天前流雲山莊的暗士已經全部派出去了,今日大家又商議了一番,做出了重重前景規劃……
其實她只要知道陸莊主是生是死就夠了。死了,去把他的屍體帶回來。活著,去把他救回來。想著突然覺得流雲山莊這兩兄妹有夠奇葩的。
哥哥一臉笑意絲毫看不出對他爹的擔憂,妹妹倒是淚流滿面,卻是不是為了她爹,而是為了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都說人情涼薄,這話果然沒錯啊。
嘆了聲氣,蘇妄望過來,今日的心情似乎特別的好,笑意盈盈,「你嘆什麼氣?」
喬昀撐著頭斜斜看著他,想著天下城勢力之大,或許知道夜魔的消息也不一定,便問,「你對夜魔了解多少?」
沒想到她問的是這個,蘇妄有著詫異,想了想,回答,「了解的不多。抓到些夜魔的人,都口含毒藥,當即便服毒自盡。三大家追查過一段時日,只查出夜魔似乎來自南疆。」
說了一些,得出一個總結,「這個組織,很神秘。」
「廢話……」
喬昀擺手,聽他問,「你怎麼突然對夜魔感興趣了?」
語氣有微微的告誡,以為她又想惹什麼事,於是哼哼的笑,「老子看上其中一個男人了,要把他搶過來當壓寨夫人。」
蘇妄的臉當即就黑了,半天憋出兩個字,「淫賊。」
天空有烏鴉,嘎嘎當頭過。
喬昀覺得現在這個模樣的蘇妄很好笑,像是以往被她調戲的那些薄臉皮姑娘,糯糯的罵她一句「淫賊」。忍不住湊上去在他臉上抓了一把,觸及光滑的肌膚,有種莫名的顫抖,下一刻,鬼使神差的,湊近腦袋在他臉上「吧唧」了一口。就像以往輕薄那些小姑娘一樣,沒覺得什麼不好。卻忘了,眼前這個人,著著實實,他是個男人。
他僵住,臉色瞬間泛白,耳根子卻紅的要命,瞪著一向冷靜的眼,茫然而不知所措。
喬昀勾著他下巴,眼角斜挑,「你再罵。」
他們靠的那麼近,能看見彼此微微顫抖的睫毛,甚至能聞到對方身上幽幽散發出來的體香,像是氤氳開的迷香,迷惑了人的身心。偏偏他看著她,想著剛才如同登徒子一樣的吻,銀光流彩的面具上,深邃如海的眼眸里,倒映出他窘迫的神色,心裡生出莫名的歡喜。
蘇妄想,自己真是完蛋了。
03:
其實蘇妄覺得,身為堂堂天下城城主,如果被人親了一口就惱羞成怒,簡直是有損自己高貴的身份,沉穩的性格。被親了一口也沒什麼嘛,就當是被蚊子咬了一口,多簡單的事兒啊。他眼睛一睜一閉,當做沒發生就行了嘛。所以他淡定的坐著,甚至因為從來沒被人主動親過而產生的莫名的悸動微微失神。
可是,他堂堂天下城城主,居然是被強吻的。而且親他的那個人,親完後還沒事人兒一樣坐直身子,漫不經心的保證,「我會對你負責的。」
不由得他不怒,砰的一腳踢翻了石桌,塵煙飛揚中面容模糊,只聽見憤憤的聲音,「老子讓你負責……」
話落人已近在咫尺,雙手箍著她的雙肩,看著那雙瞪得圓圓的眼睛,泄憤似的笑了兩聲,就要親上去。結果,距她臉頰一分距離時候又憂傷的停住了。
整張臉嘴唇以上的部分都被銀色面具遮住,他實在找不到地方下嘴……
只有那雙微挑的淡色的唇……
然後,他一狠心……轉身跑了。
正是月圓夜,月光將花樹投下憧憧夜影,飄渺而招搖,像是花香實體化了。山莊內的每一棟高樓翹檐上都亮起了花燈,在深重的夜幕中勾勒出玉宇閣樓,從山下望上來,大概看到的是若隱若現的浮光宮闕,好似九重仙宮。
喬洛川拽著九月出去賞花賞月到現在還沒回來,蘇妄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害羞去了。喬昀一個人呆在覃花苑,提著一壺烈酒坐在屋頂上,賞月飲酒。
院內突然無聲無息走進一個人,一身白衣,飄飄蕩蕩身形如鬼魅,連聲音都是那麼鬼森森的,「美酒在手,美人卻不在懷,銀虎公子不覺得可惜嗎?」
啪的一聲,酒壺從高出掉落,摔得粉碎,飛濺的酒漬濺在來人白衣上,看不出什麼痕跡。
「如果你說的美人就是你的話,那就免談了。」
「那你覺得,什麼樣的美人才符合你的要求。」
她仰在房頂上,眯眼瞧著又大又白的月亮,聞著紫藤花幽幽散發出的清香,伸出手指在半空中比劃,「胸這麼大,屁股這麼大。」
下面一時沒了聲音,半天才傳出咯咯的笑,聽著極不舒服,「原來你的欣賞水平是這樣的。」
「對啊,你有推薦的人?」
「倒是沒有,只是有個問題想問你。既然在你心中那樣的女子才算是美人,你又如何要去招惹你認為不美的人呢?」
「人生在世,有趣二字。」
一問一答,院中冷香漸盛,下面的人又傳出鬼森森的聲音,帶著絲怒意,「所以只為這有趣,便生生毀去一位女子的一生,銀虎公子,果然名副其實的混帳。」
房頂衣角翻響,眨眼人影已經翻身躍下,穩穩落在來人面前。竟是名白髮白眉的中年人,一身的白,透著冷冷的陰氣。
「鬼醫……白落子?」
眉頭蹙起,雖是問句,卻帶著確定,中年人沒有回答,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如同那勾魂的白無常,在這夜晚格外的嚇人。
「是小蜀嗎?」
話音不如之前那麼囂張,有著微微的歉意,低沉而淺淡。他裂開嘴笑了一下,站在那裡像是隨時會消失一樣,飄忽的捉摸不定,不愧鬼醫的稱謂。
「我只是想來看看,你這種混帳到底有哪裡好,讓我那傻徒弟這麼多年念念不忘。如今又萬念俱灰,生不如死。」
她驚了一下,語音遲疑,「小蜀她……還好嗎?」
「怎麼會好。」他冷哼,「她來朝我討一杯忘憂,說沒什麼好留戀的了,不如忘了的好。」
忘憂草,斷情根。
她明明說會報復她,一生與她不死不休。然而她所謂的報復,就是將一切完完全全的忘了。再沒有愛,也沒有恨,兩袖清風,再不相欠。
這哪裡是報復。
那個心地善良的女子,嘴上說的那麼狠毒,實際根本做不出來與她作對的事。她唯一能做的,是忘記所有恩怨情仇。這樣,傷不了自己,亦傷不了別人。
「我沒有給她。」
白落子嘿嘿冷笑,遠處有孤笛幽響,「我告訴她,恨一個人,就要千方百計的傷害他,這樣才對得起自己心中的恨 ,若是選擇遺忘,不配做我白落子的徒弟。」
他身形分明漸退,卻看不出來有任何動作,好像腳下踩著滑輪一樣,聲音漸遠,「好徒弟想放過你,做師傅的可不能就這麼算了。銀虎,欠別人的,一定要還。」
喬昀追過去,還想說什麼,嗓子卻像是被掐住了一樣,張嘴無聲,喊了半天也發不出任何聲音。想起院子內濃濃的幽香,知道是白落子做了手腳。
無聲苦笑了一下。
蘇妄回來的時候,看見她坐在花樹下,有一下沒一下的挑弄著垂在耳邊的花藤,眼眸亮晶晶的,比天幕的星子還要閃。
他想,他是什麼時候發現她看上去這麼順眼的?明明前一月還事事看她不順眼,如今看著卻事事順眼。心情好的時候看她順眼是可以理解的,心情不好的時候看她順眼就該是眼睛出毛病了。不過究其根底到底是順眼還是順心,他暫時不打算去想這個問題。
想起白天那個強吻,故意冷下臉走過去坐下,沉默不語。本是想等她先開口,至於他是不是想等一個解釋這種有損男性尊嚴的問題就不要去考究了,反正他等了半天也沒等來什麼反應,臉色便真正冷下來了,將茶盞摔得砰砰作響。至於這是不是因為被冷落而傲嬌的發脾氣這種有損男性尊嚴的問題就先不要去管了。
她果然被這聲音吸引,走過來拍拍他的肩,卻還是不說話。
「怎麼了。」語音冷淡。
「……」還是沉默。
「有什麼想說的?」
「……」沒有開口。
他忍不住轉過頭,一眼便看見她無辜的眨著眼,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垂頭攤手。這才發現異常,皺起眉頭捏上她的脈,「怎麼突然說不了話?吃了什麼髒東西?」
「……」喂,你以為她是小孩子嗎。
捏了半天脈,眉頭皺得更緊,「中毒?」
點頭。
抿唇思索了片刻,表情釋然開來,微微搖頭,「小蜀……哎。」轉眼看見她搖頭,愣了一下,恍然,「原來是鬼醫。」
他是這樣聰明的人,只有在面對喬昀時才會反應遲鈍。鬼醫的醫術與毒藥都是頂尖的,從莊小蜀一身都是寶就可以看出來。如今小施懲戒讓她成了啞巴,一般人還真醫不了。蘇妄去請了陸彥誰過來,帶來了山莊的大夫,在江湖上也是響噹噹的人物,面對這樣的毒也是束手無策。
陸彥誰食指抵著額頭,略略勾成蘭花狀,斜倚在繪著花前月下的六扇開合屏風上,說不出的風情萬種。
「這樣的話,你只有先啞著了。」頓了頓,嘆氣,「還好我妹妹是個溫柔善良的姑娘,否則她再對你使些手段,可夠你吃一壺的了。」
「怎麼名動天下的狐狸公子有在別人背後嚼舌頭的習慣?」屋外淺淺的聲音由遠及近,環佩玲瓏,正是女子心事成曲,泠泠一般的好聽。
「我正在誇你溫柔善良呢。」陸彥誰回身笑言,為自己妹妹讓出一條道來,見她提著紅木食盒盈盈而來,掀了屏風外那垂下的琉璃珠簾,叮噹作響。
「哦?我倒不知,你這張損人的嘴也是會誇人的。」
將食盒放在櫃頭上,擺出幾碟精緻的點心菜色來,還有上好的曬月酒,無視陸彥誰瞪人的目光,看著對面椅子上的喬昀清雅一笑,「聽聞銀虎公子身體不適,所以送了些清淡的飯菜過來。曬月酒溫和,也是不礙事的。」
陸彥誰嘟著嘴望過去,頗為委屈的眨了眨眼,對著喬昀一扭腰,一跺腳,「可別禍害我家玥兒啊阿銀。」
果見喬昀無語的撫著額頭,聲音打擺子一樣的顫,「求你了……別這樣。你這個年紀的男人,真的不適合嘟嘴。」
陸玥兒掩嘴一陣笑,「銀虎公子,東西我放在這裡了,你可別忘了吃,千萬莫要辜負玥兒一番心意。」
說完,挑眼瞧著陸彥誰,「還不走。莫要打擾蘇城主和銀虎公子花前月下。」
蘇妄正站在屏風前,背後是一汪清月,幾簇繁花,正應了那景。聽此言僵了一下,扯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
「嗷,你看蘇城主都等不及了。」陸彥誰誇張的怪叫了一聲,無視蘇妄殺人的眼光,跟在陸玥兒身後學著她優雅的步伐一瘸一拐的離開了,當真是邯鄲學步。
等兩人走遠了,喬昀才起身拿過了食盒,在裡面翻弄了一會兒,果然如她所料找出一張疊的四四方方的宣紙出來。
約莫兩個手掌合起來那麼大,純白的紙面上是素描的俊朗男子,涼薄的唇,刀削的臉,輪廓分明,劍眉入鬢。這畫是用了心思的,大概花了上千遍,連眼神中透出的那種孤漠都入木三分。
這是陸玥兒心中的男子,那個不知道姓名的夜魔。
蘇妄瞟了幾眼,覺得畫上的人似乎在哪裡見過,「這是誰?」
她抬頭,唇角輕挑,眼裡透著興奮的光,分明是在說,這是老子將來的壓寨夫人呀。
蘇妄:「……」
這個混蛋還真是啞巴了都能惹他生氣啊。
04:
蘇妄獨自氣了一會兒便回房睡了,躺在雪絲織錦的繡被上,四周垂下的夜明珠散發著幽幽的綠光,光影流動在臉上看不出表情。心裡卻想著,自古有女子如滴水之沉厚,有女子如落花之幽柔,有女子如春風之雅致,為何就隔壁那個如爺們般混帳。真是傷心事你別說,越說越難過。
不過如今啞了,估摸這段時間會清靜不少,至少那張嘴能暫時閉上了。少鬧騰一些也好,現下這個時局,三大家必須步步穩走,不能出任何差錯,陸莊主失蹤只是一個開始而已,他們,應該會有行動了。喬昀這時候啞了,能少添些亂子也是好的。不過,依他如今的心性,大概是無論是她添了什麼亂子,他都會屁顛屁顛的跑去擦屁股。真是,人賤一條命。
小蜀的事情其實也不是沒有好處,俗話說長痛不如短痛,終究有一天會知道真相,不過是早死晚死的事情。但是現在捅破了,至少能給喬昀醒醒神,讓她收斂起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是件好事。就這段時間她的表現來說,醒神的效果很顯著,蘇妄很滿意。哦不,是比較滿意。
喬洛川回來的時候一夜已過,九月跟在他身後,臉色冷的像是萬年冰雪不化。髮絲緊貼在臉頰,冰雕似的一個美人兒。兩人身上都濕漉漉的,一路走來滴答滴答滴著水,不知道是一起去泡了個澡還是一起去洗了個溫泉,看得人遐想紛紛。
光明破曉,萬丈初陽衝破束縛綻放,圓月依依不捨的退了下去,銀光消散,取而代之熱烈鮮艷的色彩。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歡快的啾鳴著。早起的蟲兒被鳥吃,無聲的哀嚎著。正是初夏的晨光。
只可惜院內站著的兩人絲毫沒有欣賞美景的心情,一個似笑非笑,一個冷若寒冰,眼神交匯間,噼里啪啦火光閃爍。那是彼此仇恨的怒火。
身後響起含笑的聲音,「你們這是上哪快活過了?」
風情萬中的男子如同一隻火紅的狐狸,邁著優雅的步子從門口踱了進來,身後還跟著神情飄逸的中年人,一看就是那種隱居山林清心寡欲的高人。
九月冷冷看了陸彥誰一眼,一言不發轉身進了屋,摔門的聲音證明了她內心的嚴重不滿。喬洛川好整以暇的拂去掉在下巴處的水珠,嗓音溫雅,「下河捉了會兒魚,見笑了。」又溫文爾雅的看了他身後的高人一眼,禮貌道:「恕在下眼拙。這位可是神醫廣衍?」
高人頷首,一派清風俊逸的模樣,「久聞喬公子文雅之名。在下廣衍。」
江湖上有鬼醫之說,便自然有神醫。就像世界上無論什麼事情都有對立的兩方,就比如火與水,天與地,好與壞,男與女,光明與黑暗。正是因為有對立一方,才會衍生那麼多對立的派別,鬼醫與神醫便是其中之一。
凡是鬼醫救的人,神醫就要去給人家下個毒。凡是鬼醫害的人,神醫就一定會把那個人救活了,反之亦然。也不知道這些高人心裡都是些什麼想法,或許覺得這樣做可以突出自己醫術的高超,由此讓更多的人來找自己醫治,好賺取更多的醫藥費,但其實他們救人都不收醫藥費,這著實讓人很費解。江湖人往往不到逼不得已的時候,是萬萬不會找著兩人醫治的。本來還有口氣,被其中一人治好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感嘆世界的美好,就被另外一個人弄死了。這真是一件不划算的事。
不過饒是如此,鬼醫和神醫的醫術卻是江湖上公認頂尖的。有些人已經被其他大夫下了死亡書,但只要被鬼醫或者神醫瞧上一瞧,過段時間就會生龍活虎了。只是生龍活虎不久,便含恨而終了。
就像曾經有一個人,中了南疆的蠱毒,本以為肯定活不成了,沒想到被鬼醫發現了,接到隱居的地方治療了足足半年,終於恢復如初。那人想著,只要不告訴別人自己是被鬼醫治好的,肯定不會被神醫尋麻煩。沒想到下山沒一天時間,就看見鬼醫四處招貼廣告,張牙舞爪的炫耀,喂,那個叫神醫的,有個人中了蠱毒被我治好了呀,你有本事把他再弄死啊。我給他吃了很多靈丹妙藥,你用毒千萬要用最厲害的喲,否則毒不死喲。
結果那人沒被神醫毒死,在看見這些廣告之後就吐血而亡了。鬼醫也成了江湖上第一個把人救活了又把人氣死了的大夫。
但無論兩人斗的如何凶,對彼此收的徒弟卻是從不下手。所以莊小蜀這些年還好生生的活著,不過估計等兩人仙逝了,各自留下的徒弟又要開始新一番的鬥智鬥勇了。
莊小蜀以前就一直抱怨,憑什麼都是救人害人,自己師傅就叫鬼醫,別人卻叫神醫。神這個字一看就很有厲害很高深很正直。
鬼醫告訴他,因為神醫那個傢伙每次出現都一副飄渺俊逸的模樣,特別的能裝。
後來莊小蜀得出一個真理,長相決定待遇。
喬洛川湊過去,笑眯眯的看著廣衍,「神醫兄,你那裡有沒有什麼藥可以幫我把濕衣服烘烘乾?」
神醫回以一笑,「衣服我沒有辦法,不過倒是可以幫你把身子烘乾。」
「哦?」
「春、藥。」
慾火焚身大概說的就是這個理。
喬洛川笑著打了個哈哈,「神醫兄就是愛開玩笑。話說神醫兄來此可是有事?」
陸彥誰搶答道:「阿銀被毒啞了,我請神醫兄來瞧瞧。」
能夠請得動神醫,又不怕被鬼醫弄死,看來毒啞喬昀的人就是鬼醫了。喬洛川想到莊小蜀,也沒表現出多大的驚訝,隨著兩人走了進去。
診斷一番後,神醫說這是鬼醫新研製出來的毒藥,功效是讓人失語一年,因為香味在夜晚特別弄,所以取名夜來香。聽說是前幾天剛研製出來的,還羨慕的看著喬昀說,你有幸成為鬼醫新藥試藥之人,真是幾生修來的福分。
修你妹的福分啊!
不過神醫之名也不是白叫的,雖然這毒一年之後就自動解除了,但是他怎麼會給鬼醫那個機會。鼓搗了好半天鼓搗出一張藥方,配齊後研製成粉末,每日日落時分服上一口,十日後便能說話了。
寫好藥方的時候蘇妄剛好進屋來,乍一看見屋內這麼多人,也沒半分驚詫,從容不迫的接過藥方,道了聲謝,便出門親自配藥去了。神醫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無限憂愁的嘆了聲氣,低聲感嘆著,好好的一個佳公子,怎麼就被別人染指了。
這話說得,好像他對蘇妄有著無限非分之想一樣。惹得蘇妄腳步一僵,下一刻忙不迭的加快腳步跑了。神醫的眼神似乎變得有些幽怨。
等蘇妄配完了藥回來時,神醫已經離開了,看著喬昀掌風凌厲的將藥材拍成了灰灰,心裡忍不住打了個顫。真是兇殘啊……
出門便看見喬洛川倚在九月房屋的窗口處,聲音慵懶,「九月姑娘呀,本公子著實不是故意摸你屁股的,這不是眼見著淫賊調戲你一時心急為了救你所致嘛。你看你都把我踢進水潭了,心頭火也該消了吧。」
屋內一陣沉默,片刻傳來九月冰凍似的語音,帶著絲咬牙切齒,「你把我也一同扯進水潭了!!還把我在水潭裡按了一整夜!」
他卻別有寓意的笑了兩聲,含著不明的曖昧,「那你是想在水潭裡呆一夜呢,還是更想被我趁火打劫清白盡失呢。」
屋內瞬間沒了聲音。
蘇妄原本向前的腳步一頓改了方向,朝喬洛川走過去,沉聲,「怎麼回事?」
他一撩墨發,「哦,也沒什麼,就是魔風流看上了九月姑娘,給她下了春、藥,我幫她解決焚焚慾火而已。」
魔風流,正是江湖上人稱老淫棍的大淫賊,年輕時禍害過不少女子,沒想到現在老了心思還那麼活躍,只是不知道他此次也來了流雲山莊,還妄圖把主意打到九月身上。
還多虧了喬洛川在,否則蘇妄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九月了。不過喬洛川還真算是個君子,這種情況下居然把人在水裡按了一夜。正常情況下不是應該一推而就的撲到嗎?所謂世事難料,說的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聽陸彥誰說,鬼醫和莊小蜀也來了山莊,但是並未上山,只遣人通報了一聲,便在山腳的溪岸別院住下。喬昀想,她大概是不想看見自己,不知道要如何面對自己。眼前是你的仇人,你往前一步就能殺了他,卻你動不了,只能後退。那樣的矛盾。
蘇妄他們依舊每天商議對策,凝重嚴密的樣子,有一次還把喬昀叫上,讓她在屋頂上守著,十里之內蚊子都不准放進來一隻。
那一次只有蘇妄喬洛川以及陸彥誰三人在場,三大家的核心人物不知道密謀了些什麼,出來的時候神色都不算輕鬆。儘管喬昀本來可以偷聽到他們的談話,卻一絲精神力也沒往下探。有些東西,她不願意知道。自己天生不是軍師,只是個合格的前鋒。
終於,經過全江湖多日來的探查,陸莊主失蹤一事有了線索,相干人等越發忙碌起來,以三大家三公子為代表,不知道一天聚在一起合謀了什麼陰謀詭計。而此時,飛書樓的成員卻送來了一封加急信,是天影親手交到了喬昀手上。
那一夜,她神色凝重的看完那封信,趁著如豆燈光將它點燃燒盡,又留了一封書信簡談有事先行,便連夜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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