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弒神委員會

  1.　奇遇

  馬書浩的出現對周洛洛而言絕對是場噩夢。

  本來她和系草林南的發展勢頭相當穩健。從抄作業到借書再到喝咖啡看電影，眼看就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取得牽手的歷史性突破，然而一系列小概率事件意外地打亂了生活的節奏。

  第一次遇到馬書浩是在一堂高數課的課後，周洛洛夾著書滿臉通紅地躲過那些由於N久沒有在工學部看見過雌性動物乃至於看到一頭母豬都會覺得眉清目秀的眼冒綠光的虎視眈眈的學長們。

  冷不防一轉身撞到一個重物，柔軟的身體仿佛皮球一樣往後彈回去，耳邊是呼啦啦的風聲以及嘩啦啦的書聲。

  等到眼前的金星完全消散，周洛洛看見一個手捧《高等物理》鼻架金絲眼鏡的文質彬彬的男生以一個十分誇張的造型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各種各樣的理工科書籍灑落一地。

  確定對方的體型和自己相比還要柔弱的時候，周洛洛一疊聲地「對不起」，手忙腳亂地幫著他收書。

  馬書浩一邊扶正自己的金絲眼鏡，一邊喃喃地看著地上道：「嗯，相撞地點是在這裡，也就是說，我飛出去的距離比你要遠，我們走路的速度相仿，根據動量守恆定律，你的質量應該遠大於我……」

  「你……」周洛洛停下手裡的動作，怒氣沖沖地瞪著他。

  「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馬書浩忽然把書抱起來，腰杆筆挺地說道。

  「什麼？」周洛洛一時間腦子有些發懵。

  「真的對不起！」馬書浩把手按在周洛洛的肩膀上，「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然後在周洛洛那句「神經病」說出口之前，馬書浩昂首挺胸仿佛螃蟹一樣橫著走過去了。

  這一次的轉身，她看到了一臉訝然的林南。

  「我……」

  「沒關係，我只是路過。」林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牙齒。

  如果一切到此為止，周洛洛或許很快就會忘記這次不愉快的經歷，呆子天天有，中招的也不會只她一個，更何況連林南都十分紳士地忽略了這次偶然事件，她又何必自尋煩惱呢！

  所以當看見背上印著「LN」的球衣在櫻花節擁擠的人群中閃現的時候，她幾乎是習慣性地跳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回眸的瞬間，才恍然發覺這小了一號的身材。

  「洛洛，這樣是不行的。」馬書浩敏捷地按住了後退的周洛洛，十分真誠地看著她的眼睛，「吻了你就要對你負責，儘管這是你最後的請求，但是很抱歉，因為我是個有原則的人。」

  周洛洛心驚膽戰地看著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果然在不遠處的一棵櫻花樹下看到了雙手插在褲兜里漫不經心地笑著的林南。

  世界頓時一片陰暗。

  混蛋！周洛洛咬牙切齒地詛咒他，可馬書浩這小子仿佛百米衝刺一樣嗖地竄了出去，任憑她使出吃奶的力氣使勁地追，卻仍然差了兩三個身位。

  而這一跑一追，似乎恰恰印證了馬書浩剛才的拒絕。林南遠遠地看著他們的身影沒入人群，無奈地搖了搖頭。

  等到周洛洛終於氣喘吁吁地蹲下來的時候，馬書浩和林南都已經消失在了視線中。她靠著一棵巨大的法國梧桐休息了半天，滿腹委屈地往回走。

  諸如此類的事件省略若干。

  周洛洛並不是彪悍的女人，可也絕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她覺得自己必須做點什麼了。

  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她不知道馬書浩是從哪兒知道她的名字，但是找出他的詳細資料，是復仇計劃的第一步。

  畢竟是資訊時代，人肉搜尋引擎發揮了巨大的作用，通過網上認識的好友，她很快鎖定了目標。

  姓名：馬書浩

  性別：男

  民族：漢

  出生日期：1986年9月11日

  院系：文學院中文系

  婚姻狀況：未婚

  ……

  隨後她連續勘察了一個星期，擬定了三套方案，圈出了九個場所，儘管馬書浩具有很高的反追蹤反偵察經驗，還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被面容猙獰的周洛洛手持打狗棒堵在了垃圾箱邊的一條死胡同。

  「hiahia……」周洛洛的嘴邊扯出一個笑容，不輕不重地用打狗棒敲打著自己的手掌，估計此時有面鏡子擺在她眼前，今天晚上連她自己也會噩夢連連。

  馬書浩卻不慌不忙地靠近了垃圾桶，擼起袖子在裡面掏著什麼。

  「我問你……」還沒等周洛洛來得及質問這傢伙最近以來的不齒行為，她張開的嘴巴卻再也合不上了，「你……你你……」

  馬書浩竟然從垃圾箱裡抱出一個嬰兒！他一把扯開嬰兒嘴巴上的布條，響亮的啼哭立刻撕裂了寧靜的夜空。

  圈套？

  片刻的錯愕後，周洛洛拔腿就跑，卻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呼呼的風聲，下意識地轉頭一看，馬書浩這個混帳無賴竟然把嬰兒高高地拋在空中，情急之下周洛洛別無選擇，只得硬著頭皮接住了這個無辜的孩子。

  林南意料之中地出現在胡同口，眼神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你倆竟然連孩子都有了！」

  「林南，你聽我解釋……」

  「你就不要再瞞他了。」馬書浩甩了甩自己的小平頭，「洛洛，我不是水性楊花的男人，我們的孩子我會負責的，但作為一個風一樣的男子，我那顆追求自由的心，是不會為任何女子停歇的，你明白麼？」

  周洛洛終於明白，自己要是繼續和這個神經病斗下去，遲早有一天自己也會變成神經病的，所以馬書浩轉身溜走的時候，她沒有白費力氣地去追他。

  她只是呆呆地看著林南的眼睛，希望從中能找到一絲一毫的信任與堅定，可她看到的只有疼痛、絕望和憤怒。

  嬰兒哇哇地哭著。一切都那麼莫名其妙。

  哎喲一聲，馬書浩重重地落在他們腳下。轉頭望去，胡同口多出一個身高兩米體壯如牛的黑衣男人。

  「你……你要幹什麼？」林南下意識地把周洛洛護在身後，馬書浩則沒出息地躲在周洛洛身後。

  黑衣男人扶了扶墨鏡：「我靠！你有病啊，這都看不出來？打劫唄。」

  周洛洛從林南肩膀上探出頭去吐了吐舌頭，低聲道：「真是夠坦白。」

  「那當然，咱有裝備啊。」黑衣人說著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把無聲手槍，毫不客氣地頂住了林南的額頭，「呶，大家都是爽快人，我不為難你們啊，我數三個數，你們呢就把錢包啊手機啊什麼的放在地上，出來混都不容易嘛，衣服褲子我就不要你們的了，咱們好聚好散，怎麼樣？一，二……」

  「哥們，你這不是玩具槍吧？」林南想緩和一下氣氛，順便拖延一下時間。

  「噗」的一聲槍響，林南的額頭上綻放了一朵盛開的牡丹，灼熱的紅色液體濺上了周洛洛的額頭和懷中嬰兒的面龐。

  伴隨著她警笛一樣的尖叫，林南重重地倒在地上。

  「噓！」手槍頂住了周洛洛的額頭，「拜託！我檔期很緊的，老婆孩子還等著我拿錢看病，你們以為我在玩過家家啊？真是！來，我們重新開始，一，二……」

  仿佛聽懂了黑衣人的話，嬰兒止住了啼哭，一會兒看看眼前的手槍，一會兒看看地上的屍體，仿佛對二者的對應關係充滿了好奇。

  周洛洛不是要錢不要命的人，問題是她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一時間嚇得渾身仿佛被點中穴道一般，說不出話也動不了手。

  「三！」黑衣人毫不遲疑地扣動了扳機，奇怪的是，這一次消聲器卻沒有發揮它應有的作用，清脆的爆炸聲在耳邊滾雷一般響起，死亡的花朵開上了周洛洛的額頭。

  「唉，真是世風日下，這年頭打劫也這麼難做。」黑衣人幽幽地嘆了口氣，仰面朝天，轟然倒地。

  周洛洛清晰地看見神奇的子彈從槍膛尾部射出，準確無誤地擊穿了黑衣人的眉心，精緻的臉龐上濺滿了兩個男人的熱血。

  她轉過頭，馬書浩已經不見了，只有懷裡的嬰兒看著她，吃吃地笑著。

  2.　追捕

  夜風嘩啦啦地吹著，周洛洛在兩具屍體中間站了好半天，才忽然意識到自己應該立刻報警。

  約莫過了十分鐘，一輛警車呼嘯而來，警察迅速封鎖了現場，然後帶走了周洛洛和懷裡的嬰兒。

  現在的周洛洛憋了一肚子話，她很想從剛遇到馬書浩那一天說起，一直說到現在，把中間一切莫名其妙的聯繫與曲折都拿出來分析。可是警察帶她回來之後，就一直沒有管她，間或有一兩個警員朝這邊指指點點，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喂！你們……」周洛洛在屋子裡來來回回兜了好半天的圈子，終於忍無可忍地去開門，卻猛然發覺房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反鎖了。

  「混蛋！我是證人，不是罪犯！」周洛洛在審訊室里跳著腳罵道，桌子上的嬰兒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混——蛋——快開門！」周洛洛氣急敗壞地吼道，「我要回家！我要睡覺！我明天還要上課！啊啊啊啊啊——」

  一開始警員們照舊在外面說說笑笑，仿佛看猴子一般看周洛洛隔著有機玻璃在審訊室里蹦蹦跳跳，可是很快的，有幾個人開始在周洛洛高分貝的尖叫聲中捂住了耳朵，這種怪異的聲音仿佛和顱腔引起了共振，發出鋸木般刺耳的嗡嗡聲。

  振動越來越強烈，到最後簡直要把整個腦袋從中爆開。

  審訊室的有機玻璃牆漸漸出現一道道裂紋，蛇一般曲折蜿蜒，縱橫交錯。

  「砰」的一聲，整個牆面坍塌了。絕大部分警員都抱著腦袋，七竅流血死在地上，有些人開始拔出槍，「砰砰」地四處亂射。

  整個地面和牆壁都開始晃動，仿佛發生了亘古未見的大地震。

  周洛洛不受控制地尖叫著，她痛苦地捂著腦袋，想跑，卻怎麼也挪不動腳步。

  一道石樑重重地朝她的腦袋砸下來……

  「小心！」一個豹子一樣的身影忽然從窗戶外面翻進來，左手提起嬰兒，右手摟住周洛洛，就地一個翻滾，不等站穩腳跟，立刻像彈簧一般躍起來，閃展騰挪，踩著墜落的石塊和傾倒的牆壁，凌空幾個漂亮的轉身，穩穩地落在門外的空地上。

  「吁——」來人舒一口氣，隨手把周洛洛和嬰兒扔到地上道，「好險！」

  周洛洛抬頭在午後溫暖的陽光里以45°角仰望。魁梧的身軀，強壯的臂膀，襤褸的斗篷，剛毅的臉龐，再配上凌亂的髮型和稀疏的胡茬子，昏迷前映入周洛洛腦海里的只有一句話：「殺人犯越獄了！」

  再一次醒來已經是深夜。周洛洛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身上覆著芬芳而厚實的棉被，床頭燈發出溫暖而柔和的光線，

  然而這種迷濛而曖昧的氣氛並不是重點，重點是，自己為什麼只穿著一條睡衣啊？這個天殺的變態殺人狂！

  就在這時，門外聽見「砰」的一聲，仿佛是菜刀剁在案板上。周洛洛小心翼翼地爬起來，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沿著漆黑的走廊慢慢地往前走，冷風刺骨，寒意逼人，她爬上爬下，左轉右轉，最後在一間貌似廚房似的房間前面停住了腳步，聲音就是從這裡發出來的。

  順著微啟的門縫，周洛洛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那個奇怪的嬰兒被「殺人犯」平放在案板上，張著漆黑的大眼睛饒有趣味地看著大個子的一舉一動。而「殺人犯」則手持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在嬰兒的肚皮上橫比豎比，似乎在猶豫從哪裡下刀。

  「變態！殺人犯！色情狂！」周洛洛低聲罵道，心卻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她的手下意識地摸到了門口的一根鐵棍。

  「咚」的一聲，「殺人犯」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後，腦袋上莫名其妙地挨了一悶棍，重重地摔倒在地。

  周洛洛眼疾手快，一把抱起嬰兒，奪門而出。夜色中的城市淒冷而喧囂，重重的黑影掩蓋了本來的面目。

  她揮手攔了一輛的士，直奔家門而去。一路上一直在琢磨到底應該怎樣跟爸媽解釋自己的晚歸，又該如何介紹懷裡的嬰兒。

  老天啊，你到底在開什麼玩笑！

  「咔嚓」，周洛洛小心翼翼地推開爸媽的房門，看到兩人正安然入夢，不禁長舒一口氣。關上房門的時候忽然感覺一絲異樣。

  就在這時，懷裡的嬰兒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周洛洛猛地一個激靈，慌忙去捂住嬰兒的嘴巴。貓著身子再一次探進頭去，卻意外地發現爸媽並沒有被吵醒。

  一股不詳的預感瞬間籠罩了她。

  「爸——媽——」周洛洛撲到床上去拼命地喊著，可是他們的身體已經僵硬，厚實的棉被擋不住耗散的體溫。

  「咚咚咚」，響亮的敲門聲震得天花板上的塵土都簌簌地往下掉。周洛洛膽戰心驚地瑟縮在牆角，敲門聲停止了，緊跟著「咣當」一聲，房門被什麼人狠狠地踹開了。

  一群全副武裝的特警手持微型衝鋒鎗闖了進來。

  「啊！」周洛洛的聲音硬生生被捂在了嘴裡，一隻有力的大手迅速將她提到了天花板上。

  「噓！」來的竟然是剛剛那個變態殺人狂，確定周洛洛平靜下來之後，他的大手移開了，「你好！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葉御風，是……」

  「你這個變態！」周洛洛低吼著，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是你殺了林南，殺了爸媽，對不對？對不對對不對？」

  兩個人在黑暗中無聲地扭打著，可憐葉御風塊頭太大，在天花板狹小的空間裡施展不開，周洛洛又像瘋子一樣又撕又咬，幾分鐘之後，原本就破爛不堪的斗篷完全變成了拖把條。

  「快住手！」葉御風終於忍無可忍地大吼道。

  幾十支衝鋒鎗齊齊指向了天花板。

  在一片死寂的氣氛中，地板上的嬰兒咯咯地笑著，粉嫩的小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玩弄著一群拇指般大的五顏六色的小人兒。

  小人兒盤旋著，飛舞著，忽然啪啪幾聲脆響，小人兒們仿佛肥皂泡一樣爆開了。

  伴隨著乒桌球乓一陣亂響，特警們橫七豎八地躺在了地上。

  「這……這是怎麼回事？」周洛洛站在地上，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是她。」葉御風神色凝重地看著地板上自得其樂的嬰兒，「她殺死了他們。」

  3.　棄嬰

  「她？」周洛洛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孩子，「她是誰？」

  「是誰並不重要。」葉御風故意岔開話題，「問題是，經過這一系列的事件，警察們很快就會把目標鎖定在你身上，從今天開始，你要一步不離地跟著我一起亡命天涯了。」

  「你又是誰？」周洛洛用懷疑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著這個不速之客。

  「我？呵呵，」葉御風的眼角忽然閃過一絲疼痛，「我是個被時間流放的人——好了，這些以後再說，你收拾一下，我們趕緊離開。」

  「可是……可是我明天還要上課啊。」周洛洛抱著爸媽的屍體，忍不住嚎啕大哭，「誰能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啊？」

  葉御風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後，沒有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洛洛擦乾眼淚，抱著嬰兒站起來道：「走吧。」

  坐上門外停著的那輛紅色的跑車之後，葉御風才慢慢告訴了周洛洛一些緣由。

  原來在我們日常生活的世界之外，還隱藏著一個神秘的暗世界。在這個世界裡有各種各樣奇怪的生物和具有近乎神一般的力量的人。

  葉御風則屬於暗世界中一個十分奇異的種族，外人常常將他們稱之為「時間旅行者」。這個種族中的人具有一種神奇的本領，他們可以隨意操縱時間的軸線，進而改變歷史或者預知未來。

  可是無論是對過去還是對未來的些微改變都極有可能引起現實生活天翻地覆的變化，今天所擁有的一切或許在片刻之後就會灰飛煙滅。出於對這種可怕力量的嫉妒和畏懼，時間旅行者千百年來都被視作一個異類，即使在靈異事件司空見慣的暗世界，也往往不能被世人所容忍，所以一直以來，時間旅行者一旦被抓住，就很快會被有組織地屠殺或者放逐，從來沒有得到一塊屬於自己的土地。

  為了生存，絕大多數時間旅行者都做起了賞金獵人，利用自己非凡的超能力幫助僱主完成一些常人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葉御風，也是一個平凡而不平庸的賞金獵人。

  「那麼你的任務是什麼？」周洛洛好奇地看著他。

  「賞金獵人規則一：要為僱主保守秘密。」葉御風不動聲色地開著車。

  「切。」周洛洛擺出一個鄙視的表情，隨後又咬牙切齒地問道，「既然你是賞金獵人，那麼現在，我要僱傭你！」

  「僱傭我？」葉御風驚訝地轉過頭來看她，「你該不會要我替你爸媽報仇吧？坦白說，你雇不起我。」

  「你……他們給你多少錢？」周洛洛漲紅了臉問道。

  「賞金獵人規則二：不要公開僱主的價錢。」葉御風瞥見周洛洛怒氣沖沖的眼睛，隨口補充道，「不過可以給你個參照，我這次任務的賞金足夠我買下任何一個小國，你懂了麼？」

  「哼！」周洛洛扭過頭去不看他。

  一個黑影從車窗外掠過，天空中忽然飛過大片的蝙蝠。

  「My God！」葉御風猛地把跑車停住，「這幫傢伙不會出殺手鐧了吧！」

  「什麼？」周洛洛險些從座位上彈出去。

  「快跑！」葉御風抓著她用肩膀狠狠地撞開車門，就地幾個翻滾，跑車在身後轟然爆炸，灼熱的氣浪把周圍的樹木連根拔起。

  蝙蝠群嘩啦啦地飛走了，三個衣著華麗的黑衣人齊刷刷地降在空地上。

  「哦，我一直以為時間旅行者是無所不能的呢，原來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啊。」左邊的黑衣人譏誚道，「就算殺個人，也要我們三兄弟聯手麼？」

  「住口！」葉御風低吼道。

  「把孩子交出來。」領頭的黑衣人伸出一隻手，「葉御風，你知道我們是誰，別逼我出手。」

  「可是你不知道孩子是誰。」葉御風冷冷地看著他們，「你們也不知道殺了她，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後果？哈哈……」領頭的黑衣人忽然大笑起來，「葉御風，你以為我們兄弟都是傻子麼？就算老闆們不說，我們也早就猜到，她就是——死神！」

  「你們……」葉御風神色一凜，周洛洛則看著懷中的嬰兒，吃驚地說不出話來。難怪，難怪那些人死得那麼輕而易舉而又莫名其妙。

  「只可惜她現在失去了真身，就算能操縱靈魂又怎樣？」右邊的黑衣人盯著葉御風道，「你知道，從復活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就已經失去了靈魂。」

  「無知的吸血鬼！」葉御風的瞳孔驟然縮緊，「去死吧！」

  他的五指張開，四周忽然陷入一片茫茫的虛空之中，除了冷眼相對的五個人外加一個嬰兒之外一無所有。

  「哼哼！要找我們兄弟力量最弱的時間點麼？」領頭的吸血鬼微微一笑，「只可惜，即使回到那個時刻，你也依然不是我們的對手。」

  四周的景物飛速輪換，可吸血鬼已經以迅疾的速度發動了攻擊。也許是意識到葉御風的身後，三兄弟並不急於去搶死神，而是前後左右夾擊葉御風。

  無數的場景在腦海中一閃而沒，金字塔，大教堂，海洋，荒野，宮殿……他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掌心中開始滲出冷汗。

  因為要凝神進行時空轉換，速度已經慢了許多，一個躲閃不及，肩膀上被重重地撕開一塊皮肉，緊跟著一把匕首刺進了腰間，後腦勺狠狠地吃了一記悶棍，舊傷添上新疾，眼前漆黑一片。

  領頭的吸血鬼獰笑著，一刀削下了葉御風的腦袋。另外一個則劈手奪過周洛洛手裡的嬰兒，舔著嘴唇盯著她羊脂一般的脖頸：「小姑娘，血液一定很新鮮吧，我可好久沒有喝飲料了哦……」

  「笨蛋！」另外一個吸血鬼衝著他的後腦勺響亮地拍了一巴掌，「還不快走！兄弟們領賞金去嘍，到時候這樣的丫頭要多少有多少！」

  周洛洛面對著葉御風無頭的軀體，身體似乎忽然間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4.　逆時

  「轟隆隆」，寶庫的大門被緩緩地拉開了。

  「哈哈哈……」三個吸血鬼看見眼前堆積如山的銀元寶，謹慎地隔開一段距離，「雖然吸血鬼最害怕銀器，但是這個世界上，沒人會和錢過不去啊，哈哈……」

  「大哥，我們趕緊找人來搬走吧。」一個吸血鬼提醒道。

  「叮噹」，一塊元寶滾落在地。

  「什麼人？」吸血鬼警惕地轉過身。

  「轟」的一聲，銀山轟然倒地，漫天的銀光嚴重干擾了吸血鬼的力量，在他們能夠移動腳步之前就被狠狠地吞沒了。

  葉御風踏在銀山頂上，滿不在乎地自言自語道：「果然是笨啊！殺死的不過是個過去的軀殼，我在未來等你們很久了。」

  此時的周洛洛正像小貓一樣驚恐地在黑暗的小巷裡穿行，每當有夜間巡邏的警車駛過，她都嚇得瑟縮起來，大氣也不敢喘。

  怎麼會這樣呢？似乎轉瞬之間，一切都沒有了，沒有男友，沒有家人，沒有自由，沒有依靠，清冷的夜色里，她比任何時候都更需要一個溫暖的懷抱，哪怕他是罪犯、惡棍或者殺人狂，只要能帶給她一點點安全感，哪怕一點點。

  一隻冰涼的大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周洛洛下意識地甩開，轉身朝另外一個地方跑去，冷不防撞上了一塊硬邦邦的鐵板，重重地摔在地上。

  「周洛洛小姐，您好！」一個稜角分明的男人彬彬有禮地朝她鞠了一躬，「我們是『弒神委員會』委員們的終身保鏢，能在這裡遇見您，我們萬分榮幸。」

  說話人的表情呆板僵硬，語調也四平八穩，聽不出抑揚。

  「管你什麼委員會，我不認識你們！」周洛洛歇斯底里地吼道。

  「可是我們認識您。」另外一個男人以同樣的聲調說道，「在我們的記憶晶片裡有您全部的資料，周洛洛，女，1987年10月22日生，喜歡聽歌、游泳、旅遊、打羽毛球等等，每天十二點睡覺，一般十點鐘起床，愛看帥哥，愛吃零食，愛逛精品店，內褲的顏色是……」

  「喂！」周洛洛氣得滿臉通紅，「給人家點隱私好不好？」

  「OK！我們充分尊重您的意見。」兩個人似乎意識到周洛洛已經發怒了，齊齊擠出一副生硬的笑容，「很多人都說我們機器人死板教條，不懂變通，但是實際上，我們對漂亮的小姐最友好了。」

  「機器人？」周洛洛心想，天哪，我這不會是穿越到22世紀了吧，現在機器人都已經普及到這種地步了？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似乎是看出了周洛洛的疑惑，一個機器人解釋道，「『弒神委員會』是由全世界最頂尖的科學家組成的聯盟，操縱自然，掌控宇宙都不過在彈指一揮間，至於人工智慧，那大概是一百年以前的事情了。」

  「那與我無關。」周洛洛轉身要走，「你們的『弒神委員會』或許是個天大的秘密，只不過我對此一點興趣也沒有，對不起，再見。」

  「慢！」機器人伸手攔住了她，「不管你有沒有興趣，你都必須跟我們走，死神小姐。」

  「什麼！」周洛洛微微一愣，隨即怒道，「每當你們綁架一個人，都要誣陷她為死神麼？那個孩子呢？你們到底把她怎麼樣了？」

  「她死了。」機器人不動聲色的說道，「所以我們確定她不是死神，委員們分析認為，她不過是個激發潛在力量的引子，真正的死神，其實是你。」

  「一派胡言！」周洛洛很想拔腿就跑，大喊救命，可她知道這樣做只會把警察招來。

  「一個不能否認的事實是，」另一個機器人看著她，「每一次死人，她都和你在一起，至少在你附近。」

  「如果我是死神，你們以為還能夠站在這裡和我說話嗎？」周洛洛反問道。

  「當然……」機器人的話剛說到一半，腦袋忽然間被什麼人踢飛出去，脖頸處的電路嗞嗞地釋放出淡藍色的火花，沒等另外一個人採取行動，他的腦袋也重重地飛了出去。

  「啊？你？」周洛洛吃驚地看著黑影里出現的葉御風，張大了嘴吧，不知道是驚還是喜。

  「一個小小的時間遊戲而已。」葉御風聳聳肩，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總之就是我去了未來，在銀山下把吸血鬼幹掉了。」

  伴隨著「嘩啦啦」一陣脆響，兩個機器人忽然彎下腰把腦袋撿了起來，扣在脖子上一扭，臉上的微笑又重新綻放開來，「不如我們再來試試？」

  葉御風沒想到這種最新式的機器人還有這種無縫連接的功能，無奈之下只得張開雙臂，想要再一次逆轉時空。只不過這一次的行為實在是太盲目了，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這類機器人最害怕的東西是什麼。

  工廠，車間，實驗室……場景一個又一個閃過，卻不知道該在哪裡停下來。

  機器人獰笑著伸出手臂，袖管下露出一個烏黑的槍管，「時間旅行者，今天就在這裡結束吧。」

  「洛洛。」一個虛無縹緲的聲音忽然在腦海中響起，周洛洛轉過身，忽然發現自己站在一片茫茫虛空中，只有葉御風站在自己跟前，眼神里溢滿憐愛。

  「你……這是怎麼回事？」周洛洛再一次看看四周，才忽然意識到葉御風正利用精神力和自己交流。

  「洛洛，你不能死。」葉御風伸出手，緩緩地按在了周洛洛的額頭上，「我也不能逃避，所以，我要開啟你的封印。」

  時間一下子倒轉到太古之前。

  那時的時間旅行者還是一個剛剛興起的種族，暗世界的貴族們依靠他們占卜吉凶，窮人們則企圖改變自己的命運，一時間人丁興旺，權傾天下。

  隨著歷史的發展，時間旅行者漸漸發現了自己的弊端，那就是如果同時有兩個人去改變同一件事情，往往會造成結果極大的不可預知性，如果有更多的人參與進來，則極有可能造成宇宙的毀滅。

  所以家族內部漸漸形成了一條殘忍的家規，每一代的孩子中，只有一個能夠存活下來，其餘的，則統統被殺死或者流放。

  這條規則所產生的後果只能是互相殘殺。葉御風則靠著自己無數次的陰謀與背叛，陷阱和殺戮，最終提著那把沾滿了鮮血的匕首，站在了自己的愛人跟前。

  他們兩個都是時間旅行者，可是註定，只有一個能夠留下來。

  「不！那不是真的！」清晰的記憶幾乎要撕裂周洛洛近乎崩潰的神經，她眼睜睜地看著葉御風的匕首朝自己的心口刺了過來，卻最終收回臂膀，任憑愛人的寶劍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那是真的，親愛的。」葉御風緊緊地抱住了她，「因為真正的時間旅行者，就是死神。」

  5.　湮滅

  景物漸漸清晰起來，周洛洛又可以看見那兩個機器人手臂上烏黑的槍管，仿佛剛才的一切只不過是時間中的一個斷點。

  可是畢竟，還是有什麼東西已經改變了。

  周洛洛深吸一口氣，胸腔里溢滿了充盈的感覺。她大吼一聲，雙臂齊揮，一道明亮有如日月的鐮刀形閃電瞬間照亮了半個天空。

  那是神的力量。

  兩個機器人在死神的鐮刀面前毫無招架之力，還沒等來得及反擊就已經化為齏粉。

  葉御風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大地忽然劇烈地抖動起來，巨大的隕石雨從天而降，灼熱的岩漿從裂縫中噴薄而出。

  「這……這是怎麼回事？」周洛洛不知所措地躲開天上的石塊和大地的縫隙。

  「你帶來了毀滅的力量。」葉御風抱著她凌空躍起，躲進一個暫時還沒有被摧毀的岩洞。

  周洛洛看著葉御風的眼睛，好久好久，才緩緩地說道：「也就是說，我還是要死，不是麼？儘管你開啟了我的轉世封印，賜予我巨大的力量來打敗機器人，可我還是必須死去，對不對？」

  「你不一定非要這麼做的。」葉御風不忍看著她的眼睛，「我們可以離開這裡，沿著時間的軸線四處流浪……」

  「可這個世界就會毀滅，所有的人類都沒有未來。」周洛洛閉上眼睛，緩緩地握緊了拳頭，「一個愛人和全世界的生命，孰輕孰重，有時候真是難以分清啊。」

  「洛洛，不！」葉御風大吼著去奪她手中靈力化成的匕首，可還是慢了一步，一道紅色的血線緩緩地從脖頸中滲出。

  「你終於可以，」周洛洛緩緩地握緊了葉御風的手，「可以不再流浪了，可是你，會回到過去看我麼？」

  葉御風拼命地點著頭，卻無法掩住噴薄的熱血，愛人在懷裡慢慢冷卻。時隔多年，他們還是重新站在了彼此的面前，第一次他僥倖撿回一條性命，可這一次，是真的要有人死了。

  周洛洛閉上眼睛，曾經的一切仿佛電影一樣閃過，耳邊忽然響起輕微的風鈴聲。

  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周洛洛發現自己的計劃終於奏效，她提著打狗棒把馬書浩堵在了一條死胡同里，這小子竟然還不慌不忙地在垃圾桶里掏來掏去。

  「喂！我問你……」周洛洛的話還沒問出口，馬書浩忽然慘叫一聲，仿佛瘋狗一樣從周洛洛的身邊竄了出去，一邊跑一邊抱著腦袋大吼大叫，引得路人紛紛注目。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馬書浩自言自語道，「死神明明託夢給我，說用嬰兒獻祭，就可以幫她開啟封印的，她說過要給我永生的，不可能的……」

  「洛洛。」轉身一看，林南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身後，「對不起，我不應該那樣懷疑你，剛馬書浩還說要我來親眼看看你們的孩子。」

  「啊？這個變態！色情狂！」周洛洛氣呼呼地揮舞著打狗棒，「下次再讓我遇見他……」

  「算了。」林南愛憐地揉了揉周洛洛的頭髮，「以前他的女朋友因為我……呃……離開了他，從那以後就一直神經兮兮的，老以為某一天我的女朋友也會對他死纏爛打……」

  「你的女朋友？」周洛洛吃驚地長大了嘴巴。

  「沒錯。」林南緊緊地抱住了她，「洛洛，做我女朋友吧。」

  「嗯——」周洛洛忽然像兔子一樣跳開了，「看你表現嘍。」

  這一切的一切，葉御風都沒有看到。這種大尺度的時間逆轉極其耗費力量，他拼盡全力才把時間拉回到這一點，抱走了那個小小的嬰兒。

  「弒神委員會」的老傢伙們曾經宣稱他們的智力已經可以達到長生不死，他們以為死神就是因為他們的無禮挑釁才被騙到人間投胎轉世的，他們以為這是除去死神得到永生的機會，可他們不知道，愛的力量，早已經穿透生死。

  最終，葉御風滿身疲憊地被時間甩在了角落裡，錯失了和愛人的交點。或許死神的轉世本來是想要尋找他的吧，可那並不重要，有些人的命運，是註定要流浪的。

  此刻，他正躲在午後慵懶的陽光里，看著面前成雙走過的男男女女，呷著一杯濃濃的茉莉花茶，懷念某個很久很久也很遠很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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