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最後的龍騎士

  太古之前，太陽神培羅率領的龍騎士們在一次大戰中被死神奈落的黑暗軍團擊敗，自己也深受重傷，善良的人們收留了他，並把他藏在族內的密室之中。幾年以後，東山再起的太陽神重建騎士軍團，終於砍下了死神的頭顱，將其深深地投入漆黑無底的深淵。

  然而，邪惡的死神並沒有完全死去，他沉默著，醞釀著，無時無刻不在等待覆活的機會。為了報答當年的救命之恩，太陽神和族中的智者立下契約，當黑暗重臨大地的時候，他將會把力量賜予族中最有勇氣的戰士，完成拯救世人的使命。

  這個被選中的勇者，就是最後的龍騎士。

  1.龍槍

  「……勇敢無畏的龍騎士，願萬能的太陽神賜予你無可匹敵的偉大神力，將邪惡的死神永遠地封印在克萊恩的深淵之下……」

  巨大空曠的太陽神殿中，我跪在祭台前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仰望前面高大英俊的修瑪，輕輕地念完最後一句禱詞。

  而後，伊斯塔的國王和最有威望的大祭司都沉默了。空蕩蕩的祭台上，傳說中的龍槍並沒有出現。神殿外面焦灼等待的人們開始竊竊私語。

  太陽神立下契約四百年後，這片受到神明庇護的土地迅速擊敗周圍的城邦，崛起成為強大的伊斯塔帝國，雄偉的王宮和威嚴的神殿遙遙相望，象徵著這個帝國不屈的威嚴與榮耀。

  與此同時，死神教徒迅速集結，很快就組建出一支空前強大和邪惡的軍隊，占領了鄰邦克萊恩，俘虜了王國的索菲公主。

  神教的大祭司上書國王，宣稱他從水晶球中得到啟示，真正的龍騎士已經降生，與死神的最後一役已經到來。而國王的第十一個兒子，修瑪王子，就是最有可能成為龍騎士的人。

  神殿依舊空曠而沉默，許多人開始無聲地散去。老國王和大祭司對視一眼，緩緩地搖了搖頭。

  我怯怯地看著他琥珀色的眼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修瑪的心情。被送入神殿之前，我和修瑪王子在宮中整整生活了十年，我知道他的執著，他的刻苦，他一切一切的堅持。

  修瑪死死地盯著祭台，半晌，才緩緩地握緊了拳頭，他說：「艾雅，龍槍不出現，我就不走。」說著這句話的時候，在他背後，一股乳白色的鬥氣沖天而起，無風自動的亞麻色長髮下，魔銀聖甲熠熠生輝。

  「神聖鬥氣，是神聖鬥氣……」神殿外忽然有人歡呼起來，掌聲雷動。驀地，一道耀眼的金光穿透神殿的天窗，從天而降，落在祭台上的一刻，整個大地都為之顫抖。

  光芒散去，一把形制古樸的長槍斜斜地插在那裡。修瑪大步踏上祭台，右手有力地拔出龍槍，高高舉過頭頂。

  「龍騎士，龍騎士……」歡呼聲匯成海洋。

  修瑪，我終於又看到了你久違的笑容。

  人群散去之後，聖殿前面只剩下我們兩個人。我戀戀不捨地牽著他的衣角，「修瑪，你真的要走麼？」

  修瑪伸出手撫摸了一下我的額頭：「艾雅，你是太陽神殿的聖女，天分最高的小法師，將來一定會繼承大祭司的衣缽的。」

  我呆呆地立了半晌。修瑪明白我的心意，我又何嘗不懂他的意思。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行，唯獨我不可以，只因我是神殿的聖女。

  「修瑪，如果我從此離開神殿，你是不是可以和我，舉案齊眉？」我低聲問道。

  「艾雅，你真傻。」修瑪幽幽地嘆道，「我的神聖鬥氣和你的高強魔法，使我們成為伊斯塔帝國最強大的兩個人，我們永遠都不可能放棄自己的使命……」

  「你胡說！」我猛地後退一步，「你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索菲公主！」

  修瑪呆住了，我也愣住了。他從來不知道我會看穿他的心思，而我，也從未想過自己會把在水晶球中所看到的點點滴滴親口說出來。

  數不清有多少個寂寞的夜晚，我獨自一個人悄悄躲在密室中，不為禱告，只是靜靜盯著眼前散發出五彩聖光的水晶球，他的飲食，他的修煉，他睡覺時一張一翕的鼻翼，他生活中所有不為人知的瑣碎，都清晰得毫髮畢現，清晰得，仿佛我從未離開過他。

  曾經我只是他身邊微不足道的奴僕，卑微得只能夠仰望，而今我卻是神殿中眾星拱月的聖女，高貴得不再沾染塵埃。

  靜靜地，看了我許久許久，修瑪才喃喃道：「艾雅，我們是有婚約的。」

  我拼命得搖著頭，眼淚卻簌簌地掉了下來。我何嘗不知道，就在我離開王宮的那一年，伊斯塔最勇敢的王子和克萊恩最高貴的公主訂下婚約，我也看見修瑪初見索菲時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明澈和溫柔。我從水晶球里看著他的眼睛，就仿佛彼時他也在看我一般。

  修瑪按住我的肩膀，輕輕地吻上我的額頭。短短的錯愕間，他已經翻身上馬，森嚴的龍槍斜背在身後，在月色中閃著冰冷的銀光。

  2. 夢境

  四百年後，預言終於應驗。最後的龍騎士率領伊斯塔帝國強大的鐵血騎兵，踏入了克萊恩的戰場。

  水晶球中的畫面轉向了克萊恩。修瑪身先士卒，長長的龍槍一擊貫穿了三個死神教徒，所向披靡，鐵蹄踏過之處，一片鬼哭狼嚎。驀地，一股黑色的霧氣緩緩逼近，即使遠在神殿，我也能清晰地感覺到克萊恩戰場上濃烈的黑暗力量。

  霧氣緩緩散開，九個黑盔黑甲的高大騎士並轡而立。

  修瑪縱馬狂奔，大吼一聲，一槍挑落了一個騎士的腦袋。然而，還沒等來得及攻擊下一個騎士，驚人的一幕發生了。那個無頭的黑甲騎士忽然舉起左手，凌空抓住了自己的腦袋，隨手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若無其事地轉了轉頭盔，似乎在嘲笑著什麼。

  「啪」的一聲，水晶球忽然爆裂了。我轉過頭，看見了大祭司蒼老的眼睛，「艾雅，你在這裡做什麼？」

  兩手在裙底絞了半天，我才緩緩地說道，「我……我想預言神的戰爭……」

  「別忘了水晶球也是神賜予我們的，」大祭司搖了搖頭，「如果可以預言神的戰爭，那麼神也不需要再打了。超出了水晶球的能力，它自然就會毀滅。」

  我望著一地的碎片，忽然淚流滿面。修瑪，我們之間唯一的聯繫，也終於被切斷了。

  大祭司拄著拐杖，蹣跚地走向門口，忽然又折回來，「艾雅，你是不是很恨我？」

  我忽然愣住了。恨麼？或許吧。作為整個大陸上最出色的預言師，大祭司是人人敬仰的智者。他給了我無與倫比的榮耀，也將我親手從修瑪身邊帶走。他說我是聖女，那麼我就一定是，因為大祭司的話，從來都不會有錯，自始至終，我都沒有選擇的權利。

  大祭司囁嚅著，似乎想要告訴我什麼，卻終是搖了搖頭，只留下一聲幽幽的嘆息。

  從那天開始，暮色四合的時候，我開始重複同一個夢境。我一個人走在一條昏暗的走廊上，旁邊開滿了暗紫色的花朵，慘白的月光在漆黑的地面上投下斑駁的樹影。

  九個黑甲騎士無聲地出現，將我團團圍住。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我卻瞬間仿佛跌入無底的深淵，無數令人恐懼的骨爪拼命撕扯著我的靈魂，我掙扎著、旋轉著、墜落著……

  「無禮的傢伙！」朦朧中，我聽見一個陌生的聲音懶洋洋地說道。而後幻覺就消失了，我睜開眼，看見一個黑髮黑瞳的少年面無表情地把最後一個黑甲騎士丟了出去。

  「你好，我叫瑞芬。」少年纖長的手掌伸在我的面前。我抬起頭看著他，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

  下意識地，我躲開他的手掌，撐著地面想要站起來，腦袋中忽然一陣眩暈，我立足不穩，搖搖晃晃地朝前墜去。瑞芬的手臂微微張開的剎那，我趁勢放出一個白色的聖光彈，慌亂中他匆忙結印阻擋，卻無暇保持平衡，兩個人重重地摔在冰涼的地面上。

  我們兩個的臉隔得那麼近，近得幾乎可以呼吸到彼此的氣息，我望著他俊美的面龐，緊張得一動也不敢動。良久，瑞芬忽然微微地笑了，他反手抱住我說：「艾雅，尊貴的聖女，嫁給我吧。」

  陡然驚醒。

  3.密室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神殿的時候，歡呼聲響徹整個伊斯塔帝國。修瑪王子手持龍槍，帶領著僅存的十數個戰士，英勇凱旋。或許是由於失去了水晶球的指引太過憂慮的緣故，在我的心頭始終有一片陰影，揮之不去。

  晚禱結束的時候，我走到自己的房前，未等來得及反應過來，一雙有力地大手猛地捂住我的眼睛。我呆呆地立著，半晌，我按住他的手，眼淚簌簌地流了下來，「修瑪，這兒時的遊戲，我們有多久沒有重溫了？」

  那雙大手緩緩地掙脫了。我轉過身，看見修瑪捧著一串光彩奪目的寶石項鍊，燦爛得連最富有的王后都會嫉妒。我故作驚喜地張大了嘴巴，心底卻涌過一片淒涼。

  修瑪，我了解你，遠勝過你自己，只有在有求於我的時候，你才會如此吧。可即使這樣，我仍不忍戳穿，跟你在一起的時刻，每一秒，都是奢侈。

  還記得初識你的時候，我在市井中被一群遊手好閒的紈絝子弟欺侮。你恰巧打馬而過，順手一撈，將蓬頭垢面的我提到馬背上，雄健的駿馬呼嘯著在人群中硬生生踏出一條道路。夜色中你的鎧甲如此冰涼，卻是我一生再未體會到的溫暖。

  我顫抖著收起那串項鍊，再也沒有多看一眼。不知道過了多久，修瑪輕咳一聲，「艾雅，請你幫幫我。」

  原來那九個神秘的黑甲騎士，並不是真正的人類，而只是束縛在暗黑鎧甲中邪惡的靈魂，不能殺死，也不可戰勝。修瑪拼盡全力也無法將他們打敗，只好倉皇而逃。為了國民的希望，也為了龍騎士的尊嚴，修瑪在給國王的戰報中說了謊。

  「艾雅，幫幫我，只有你才能夠打敗那些黑暗的魔靈。」修瑪滿懷期待地看著我。對於自己，他總是很自信，他知道只需要一個眼神，我便無從抗拒。

  修瑪把我放在胸前，縱馬狂奔，夜風呼啦啦地吹起他的亞麻色長髮。我緊緊的偎在他的鎧甲上，小心翼翼的仰望他英俊的側臉，一如多年前那個夢一般迷濛的夜晚。只不過，這次是要去救另一個女人，修瑪，你可知我是多麼的不情願。

  克萊恩的教徒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剛剛落荒而逃的修瑪會這麼快就捲土重來。我在城堡的外面結成魔法陣，毫不費力地躲過了門口的守衛，神不知鬼不覺地踏在了城堡的裡面。

  「修瑪，你知道索菲被關在哪裡麼？」

  修瑪拿出一張地圖，就著走廊里微弱的燈光仔細研究了半天，低聲道：「應該是在第十七層的地下密室里，左轉走廊的第一百四十七個房間裡有一條密道通往那裡。」

  「你怎麼會有克萊恩城堡的地圖？」

  「這是戰鬥時繳獲來的，藏在一個主教內衣的夾層里。」修瑪漫不經心地說著，大步朝走廊深處走去。我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

  走進房間的時候，修瑪小心翼翼地轉動了一個擺在桌子上的青瓷花瓶，伴隨著一陣隆隆的響聲，一塊大理石地磚緩緩地移開了。我看了一眼門口，手心裡全是冷汗。

  「小心！」就在修瑪準備踏下階梯的剎那，一道閃電轟然射出，匆忙中來不及結印，我下意識地張開五指，硬生生將閃電納入掌中。

  「艾雅，我就知道有你在一定沒事的。」修瑪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大步踏下樓梯。我偷偷打開手掌，擊中的那一片已經變得焦黑，若不是體內的魔法防禦下意識地抵抗，只怕早已被擊穿。

  地下的密道陰暗而潮濕，我小心翼翼的走在修瑪旁邊，指尖若有若無地相觸，心中一片荒涼。驀地，修瑪順勢捏住了我的手，輕聲道：「不要怕。」

  我仰起頭，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可握著這樣一雙有力的大手，我寧願一輩子都走不到盡頭。

  輾轉走下第十七層密室之後，我忽然感覺到一絲異樣，這麼隱秘的地方，竟然沒有守衛，也沒有再遇到任何的魔法機關……修瑪忽然驚叫一聲：「索菲。」

  我抬頭一看，索菲公主一襲白紗，偏腿坐在冰涼的石台上，挽起的髮髻下露出一截脂玉般的脖頸，臉上的淚痕尤猶未風乾。

  「修瑪，不要！」我死死拉住他的手，卻被他憤怒的甩開了。修瑪大步上前，一把抱起公主，「索菲，不要怕，我來救你了。」

  「修瑪，你來就好了。」索菲柔若無骨地倒在他的身上，雙臂蛇一般繞上他的脖子。不！是真的蛇！我忽然發現在他們忘情擁吻的時候，索菲的髮髻忽然散落，萬千青絲化成無數三尺長的毒蛇，猙獰地吐著芯子。

  「修瑪！快躲開！是梅杜莎！」索菲定是已經將靈魂出賣給了死神，才獲得這種恐怖的魔法，化身成擁有蛇一般邪惡力量的人形怪物——梅杜莎。

  修瑪轉頭看著我，忽然目眩神迷地笑了，他說：「艾雅，沒想到你的妒忌心這麼重。」

  4.陰謀

  我緩過神來，掏出法杖，凌空射出一個聖光彈。幾條蛇兇狠地等著我，眼中放出的風刃瞬間將聖光彈絞碎。錯愕的剎那，更多的風刃呼嘯而至，我轉頭看著痴迷的修瑪，忽然閉上了眼睛。

  周圍忽然一片寂靜，沒有預期的刺穿身體的風刃，只有幾縷柔和的輕風，帶著微微的梔子香，緩緩的擦過面龐。我睜開眼，看見一張明淨白皙的臉，帶著邪邪的笑，目不轉睛的看著我，「艾雅，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瑞……瑞芬？」我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眼前的一切，恍如夢境。那個黑髮黑瞳的少年，就這樣站在我的對面，牽起的嘴角掛著一絲戲謔的笑，我記得他曾在夢中說過，「艾雅，尊貴的聖女，嫁給我吧。」

  「不，不……」我一步步倒退著。黑影一閃，一隻手已經捏住了我的肩膀，輕輕一拉，我便跌跌撞撞地落入他的懷裡。

  石台上的修瑪猛然驚醒，環繞他的玉臂此刻已經變成了冰涼的鎖鏈，任他如何掙脫，卻反而越捆越緊。他抬起頭，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正被瑞芬緊緊擁住的我，「艾雅，你竟然背叛了我！」

  「不是的，修瑪……」

  「就是這樣。」瑞芬滿臉玩世不恭地打斷了我的話，挑釁地看著修瑪，「尊貴的聖女，永遠都只屬於最強者。」

  「你……」修瑪滿臉青筋暴起，他大喝一聲，一股神聖鬥氣從背後噴薄而出，鐵鏈瞬間被震成碎片。

  「龍騎士？」瑞芬的臉上充滿玩味，他仰起頭，「培羅，這就是你留下來和我戰鬥到最後的人選麼？」

  龍槍驀地發出嗡嗡地震顫，仿佛巨龍在咆哮，修瑪一躍而起，槍尖在飛速地前進中轟然升起熊熊烈焰，如同一條火龍一般撲向瑞芬。

  瑞芬緩緩地搖了搖頭，眼見槍尖刺到眼前的時候，忽然一拳擊出，黑色的火焰瞬間吞噬了龍槍，余勢依然不減，狠狠的撞在修瑪的胸口上，將他像一片落葉一般擊飛出去。

  「修瑪——」我猛地抱住他，卻被他緩緩推開。他掙扎著吐出一大口血，拼命爬到索菲的腳邊，兩隻手緊緊的抓住她的裙裾，「索菲，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

  索菲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道：「修瑪，別傻了，根本就沒有什麼死神教徒來劫持我，這一切，都不過是個圈套，一個早在你被認定會成為龍騎士的時候就醞釀好的陰謀。」

  「不，索菲，不是這樣的，對不對？一定是他，」修瑪狠狠地瞪著瑞芬，「是他逼你這麼做的，是不是？」

  我愣在原地，呆呆地說不出話來。一切都是那麼的顯而易見，可修瑪還是在欺騙自己，他寧肯，寧肯讓索菲說一個謊話，哪怕是騙騙自己也好，這樣，他也便可以繼續自我安慰著死去。

  索菲搖搖頭：「不是的，修瑪，你還不明白麼？你們伊斯塔帝國雄踞大陸，搶掠我們的土地，侵占我們的財寶，奴役我們的人民，名義上我們是鄰邦，可實際我們不過是失去了家園的亡國奴而已！就算太陽神眷顧你們又怎樣，我們照樣可以將你們打敗，奪回我們應有的一切。」

  索菲俯下身子：「修瑪，我不恨你，也不會愛你。要怪，就只怪你是最後一個龍騎士吧，因為我，早已是死神教徒。」

  「你……」修瑪因吃驚而瞪大的眼睛緩緩黯淡下來，「索菲，你知不知道，我之所以會成為龍騎士，全部都是為了你。」

  5.真相

  魔神大戰四百年後，最後一個龍騎士終於死去，伊斯塔帝國的鐵騎兵不戰而降，克萊恩的黑暗軍團迅速攻下了伊斯塔的首都，所有的王族都被處死，神秘的大祭司不知所蹤。

  我坐在瑞芬的馬車上，親眼見證了這一切。瑞芬說：「艾雅，嫁給我吧，我能給你所要的一切。」

  我知道一切都不會如此輕易終結，因為我透過車簾，看到了索菲投來的怨毒的目光，那種目光，只有女人才讀得懂，那是妒忌的火。瑞芬注意到了我的異樣，輕聲笑道：「艾雅，不必擔心，那些，不過是效忠於我的僕人，對於僕人，我是不會動情的。」

  是的，我知道，曾幾何時，修瑪於我也定是存著這樣的念頭吧，僕人而已。索菲，我憎惡你將修瑪的真愛玩弄於股掌之上，卻又不得不同情你對瑞芬卑微的仰望。

  龐大的克萊恩帝國建立起來的時候，瑞芬給予我所能得到的一切，整塊漢白玉雕成的巨大城堡，堆積如山的魔法石，光彩奪目的錦緞以及每天早晚親手烹製的彼岸花茶，他對我的寵溺，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

  而婚期，也漸漸臨近，我默許了他的請求。

  那天晚上，瑞芬邀我在城堡頂層的望天台品茶賞月的時候，忽然道：「艾雅，我們就要成親了，有個秘密，我不應該再瞞你。」

  我頭也不回地望著月亮：「你說。」

  瑞芬微微猶豫了片刻，「其實，我真正的名字，叫奈落。」

  奈落，死神奈落！我轉過頭，卻並不吃驚。除了他，還有誰有能力一拳擊倒太陽神的龍騎士呢？

  就在這時，城頂的天窗被粗暴地推開，索菲一個箭步跳出來，頭頂的長髮瞬間化成毒蛇，兇狠地朝我撲了過來。

  「住手！你在幹什麼！」瑞芬厲聲怒喝，一把攥住了她滿頭的毒蛇。或許是情急，或許是憤怒，萬千毒蛇被瑞芬的大手捏成一線，我清楚地看到索菲的面龐也隨著毒蛇的窒息漸漸變成醬紫色。

  「瑞……瑞芬……她……她是……」索菲的話沒有說完，下一秒鐘，我手中淬毒的匕首已經無聲地刺穿了他的心臟。

  昨天夜裡，神秘失蹤的大祭司忽然出現在我的房裡。是他親手將這把匕首交給了我，他說，只有我，才能將這把魔刃中最深沉的怨毒激活，只有我，才能將戰無不勝的奈落送回地獄。

  他說，神聖鬥氣，龍槍，這些不過是幻術結成的障眼法罷了，修瑪不過是一粒棋子，我，才是真正的龍騎士，真正能將邪惡的執念逐回黑暗之中的英雄。他將我帶回神殿，授我魔法，等待的，就是今天這一刻。

  然後他在一片氤氳的雲霧中，現出了真身。那張慈祥而又威嚴的臉，曾經無數次矗立在神殿高高的祭壇之上，帶著大愛和憐憫，俯視世人。

  他，就是太陽神！

  索菲軟軟地倒在了地上，漂亮的眼睛最後一次凝望瑞芬的面龐，她說：「瑞芬，我……提醒過你的……」

  「很多時候，明知是蠱，也寧願吞下的。培羅引你入夢的剎那，我便知道這一劫。」瑞芬轉過頭看著我，嘴角緩緩滲出紅色的血絲，純黑的眸子中沒有怨恨，有的，只是一絲憐憫和嘲弄，「艾雅，四百年的苦心經營，終不敵，你一笑傾城！培羅，這一局，我心服口服。」

  可是瑞芬，你怎會知道，若非死在你拳下的修瑪，我又如何忍心將這柄愛恨交織的匕首刺進你的心口？情願的，不情願的，一切都該在此終結，我們的遊戲裡，沒有贏家。

  天空中忽然下起瓢潑大雨。

  6.尾聲

  很多年以後，有關最後一個龍騎士的傳說仍在繼續。故事中，伊斯塔最偉大的龍騎士，光明的締造者修瑪，依靠太陽神的指引召喚出龍槍，借著無以名狀的力量同毀滅天地的邪惡作戰，最終和死神奈落一起，墜落地獄，同歸於盡，拯救了這個荒涼的世界。

  而艾雅的故事，卻再也無人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