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少年的黑暗神權

  1.夏夜

  「我代表太陽，消滅你們！」

  「我代表太陽，消滅你們！」

  ……

  夏夜，涼風習習。一樓院子裡的這個女孩明顯是《美少女戰士》看多了，愣是把蹂躪鄰居的耳朵當成了畢生的事業。

  「爸爸……」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結束了每晚一次的吊嗓子，輕輕地推開了書房的門。

  「嗯。」書房裡的這個男人明顯是未老先衰，滿臉溝壑縱橫，頭髮已經變得花白，「今晚練得不錯，正氣十足，大義凜然，無論遇到什麼樣的敵人，都可以先在氣勢上壓倒對方。」

  「那麼我明天可以和同學一起出去逛街了吧？」女孩小心翼翼地問道。聽說新世界百貨最近又進了一批今年夏天新款的超短裙，睫毛膏和防曬霜也快用完了，動物園從西伯利亞買來幾十隻小牛犢大小的純種雪狼……

  幻想到此為止，爸爸冷冰冰的聲音向她陳述了殘酷的現實：「絕對不行！」末了又語重心長地補充道：「二丫啊，現在外頭風聲很緊，你也不是不知道，爸爸是光明教會的人……」

  「哼！哼！哼！」女孩用一連串詠嘆式的語氣表達了內心強烈的不滿與憤懣，「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要加入什麼教會！我不要出家當道士當尼姑！還有，我的大名叫林筱菲，不許再叫我二丫！」

  「好的，二丫！」爸爸很虛心地接受了她的意見，「不過嚴格地說，教會和尼姑還是有區別的，這個我得首先從東西方文化的差異闡述，以留不留頭髮作為出發點，順便提一下和尚和尼姑幾千年來糾結不清的恩怨……」

  「我說請叫我林筱菲！」女孩抓狂式的恐怖嚎叫聲在小小的書房裡來回激盪。

  「沒問題，二丫！」爸爸一臉無辜地攤了攤手。

  林筱菲徹底絕望了。她垂著腦袋，一臉頹廢地往書房外面走。

  眼看就要走到自己房間了，林筱菲忽然又轉回來，朝書房裡探進去一個腦袋，她先抿著嘴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然後輕聲道：「從今天起，我不叫你爸爸了，我叫你的小名狗剩子……」

  「絕！對！不！行！」短短的幾秒鐘沉默後，爸爸忽然發出一聲比林筱菲強大幾十倍的嚎叫，驚天動地，震耳欲聾，險些把屋頂掀飛。

  「樓下的，再在底下鬼哭狼嚎，信不信老娘跳一晚上鋼管舞？」幾分鐘後，實在忍無可忍的二樓女鄰居拉開窗戶朝下面吼道。

  立刻萬籟無聲。林筱菲和爸爸互相做了個鬼臉便悄悄打著手勢各自回房睡了。

  一夜無夢。

  2.群狼

  動物園這一邊的構造很容易讓人聯想起古羅馬的鬥獸場，寬闊的場地，高高的看台，再加上氣勢恢弘的石柱，仿佛將人帶回了那個腥風血雨的殺戮年代。

  只不過此時的場地中央顯得空蕩蕩的，幾十隻西伯利亞純種雪狼被關在碗口粗細的鐵柵欄里不安地咆哮著。工作人員解釋說這些雪狼都是剛剛捕獲不久，野性難馴，前幾天有好幾個飼養員被咬傷，險些鬧出人命，不得已只好把這些傢伙關了起來。

  「哇，這些雪狼的白毛是用啥牌子的洗髮水洗的，咋這飄柔呢？」林筱菲在欄杆邊上使勁地往前探著身子，朝離她最近的那隻雪狼擠眉弄眼。雖然爸爸再三警告她說最近風聲很緊，但她實在搞不清楚所謂的光明教會到底在搞什麼鬼，何況如果連一個小小的房間都逃不出去，將來還怎麼代表太陽同邪惡的黑暗勢力作鬥爭呢？

  「好恐怖啊！」周麗娜嬌小的身體在旁邊瑟瑟發抖，「它們的獠牙好長啊，爪子好尖啊，眼睛怎麼是紅色的？郝帥，你說它們要是跑出來了可怎麼辦？」

  旁邊的郝帥最近剛剛染了白頭髮，他本來還在思考如何能使自己的頭髮變得和雪狼的白毛一樣飄柔的問題，忽然聽見周麗娜問他，便滿不在乎地哈哈大笑：「怎麼可能嘛，這個看台起碼有十米高……」

  話音未落，周圍忽然憑空起了一陣紫色的旋風，這風來得快去得也快，在場地中央捲起一片黃沙之後，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地閉上了眼睛。

  「真奇怪！」黃沙散去之後，林筱菲忽然感覺到一種異樣，當視線落在關雪狼的籠子上的時候，她忽然發現，那些原本看起來堅不可摧的大鎖，在一瞬間統統消失了，寬大的鐵門在空氣中搖搖擺擺……

  還沒等林筱菲反應過來，一條雪白的影子「唰」的一下從籠子裡竄了出來，仿佛受到了什麼啟示，其它幾十隻雪狼不約而同地衝出了籠子，在場地中狂奔著，眼睛中泛著血紅的光芒，求救聲、尖叫聲立刻響成一片。

  衝到看台底下的時候，為首的那隻雪狼憑藉速度的優勢，躍起四五米高，撲到牆上的時候再一次借力躍起，兩隻爪子緊緊地扒住了看台的邊緣。

  「救命啊！快跑啊！」遊客們推搡著、哭喊著亂成一團，眼看著看台邊緣又扒上了好幾隻爪子，它們仿佛發狂一樣，拼命地想要爬上來。

  「我代表太陽，消滅你們！」千鈞一髮之際，人群中忽然炸雷一樣響起一個聲音，還沒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那幾隻拼了老命好不容易探出腦袋的雪狼冷不防聽見這麼一聲大嚎，嚇得爪子一軟，齊刷刷地掉了下去，只聽見「嗷嗷」一陣慘叫，把後面那些剛剛舒展身體飛騰起來的雪狼硬生生砸回了地上。

  趁著群狼眼冒金星之際，動物園裡的遊客一鬨而散。沒有人注意到，在柱子後面的一個陰暗的角落裡，一雙幽深的眼睛冷冷地注視著周圍的一切。

  3.殺戮

  這個光怪陸離的現代都市遠不像表面看起來這樣平靜。據說在一千年以前，光明和黑暗的勢力進行了一場慘絕人寰的聖戰，幾乎所有的魔法師和不死生物都捲入其中。遺憾的是，這一場空前的聖戰並沒有分出勝負，戰爭結束後，光明和黑暗的力量都元氣大損，無力進行新一輪的對抗。出於雙方的利益，他們以鮮血和詛咒定下盟約，在接下來的一千年裡和平共處，維持著這個世界上光明與黑暗的微妙平衡。

  然而，平衡只是表面上的，誰都沒有放棄消滅對方的努力。所以，在上班的途中，在放學的路上，你看到的任何一個男女老少，無論他的身體多麼柔弱表情多麼猥瑣，暗地裡都可能是醞釀新一輪千年聖戰的魔法師。

  而對於光明魔法師，則面臨著前所未有的考驗。相傳黑暗諸神曾經留下了一塊雕刻著神秘符咒的石板——「諸神志」，石板上記載了前所未有的邪惡知識，而他的那些狂熱的信徒中，有一個註定會擁有它。

  當然，這些故事都是爸爸在林筱菲看卡通片的時候語重心長地灌輸給她的。每當看到林筱菲一臉花痴地抱著薯片看帥哥，爸爸總是感覺很頭疼，在這個青黃不接的慘澹歲月，在這個生死存亡的危難關頭，這些小兔崽子們如何承擔起拯救世界的偉大使命？難道那些黑暗教會的小王八蛋們也如此抵擋不住花花世界的誘惑經受不起帥哥美女的考驗嗎？

  蒼天哪！蒼天哪！

  「樓下的！」正當爸爸一個人在房間裡呼天搶地捶胸頓足的時候，二樓的鄰居忽然拉開窗戶喊他。

  「幹嘛？」爸爸的腦袋剛伸出去，一盆洗腳水兜頭罩下。他使勁晃了晃濕漉漉的腦袋，不禁勃然大怒，「肥婆，有沒有搞錯，現在可是白天哪。」

  「老娘上的是夜班。」

  「……」

  林筱菲驚慌失措地跑回家的時候，爸爸剛洗完澡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正在播放的是《晚間新聞》：「本台報導，本市最大的動物園在下午兩點鐘左右發生一起動物集體逃逸事件。據悉，日前於西伯利亞引進的幾十隻純種雪狼已經流竄進市區，造成極其嚴重的交通混亂，不少獅子和老虎也加入其中，專家推測，這很有可能是一起有預謀的針對市民的恐怖襲擊，截止到記者發稿時間，已經有數百人在這次騷亂中喪生……」

  爸爸手中的遙控器「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他來了，他來了……」

  「他？誰來了？」林筱菲跑得太快，一路上還摔了幾跤，此刻身上髒兮兮的，臉上還多出幾條劃痕。

  「暗夜使者，諸神志的繼承人……」爸爸咬著嘴唇，仿佛是很艱難地說出了這幾個字， 「邪惡勢力的三個黑暗大祭司很快就要行動了。」

  林筱菲還沒來得及問什麼，爸爸的手機忽然響了，掏出來一看，是光明教會的教主打來的：「喂，老林，還活著啊？」

  「嗯，托教主洪福，暫時還沒死。」爸爸畢恭畢敬地回道。

  「好！」教主微微頓了頓，然後沉聲道，「有個好消息有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好消息吧。」爸爸猶豫了一下，現在這種群魔會集的時候哪還能有什麼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據可靠情報，就在兩個小時之前，一個名叫星塵的紫衣少年同時把三個黑暗大祭司給滅了，形神俱散，挫骨揚灰。」

  「我靠！不會吧！黑暗大祭司耶！三個耶！一個少年說滅就給滅了？」爸爸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他一個人把黑暗勢力都給剿除了還要我們幹嗎？這不是搶生意嘛，真是的！幸福總是來得太突然，讓人有些不知所措。我就說嘛，雖然黑暗力量留下了『諸神志』，光明方面也不可能沒人與之對抗的，正義必將戰勝邪惡！太陽萬歲！太陽萬歲！萬萬歲！嗷嗷！耶耶！」

  爸爸一個人在那裡自言自語手舞足蹈了半天才仿佛想起了什麼似的輕聲問道：「那麼，壞消息呢？」

  「那個少年揚言要把我們也給滅了。」教主幽幽地嘆了口氣。

  4.星塵

  「囂張！狂妄！簡直狂妄至極！」掛掉電話之後，爸爸光著腳在電視機前走來走去。

  星塵，這個紫衣少年，到底是什麼人？

  來不及多想了，光明教會必須做好一切準備，絕不能坐以待斃。然而，就在爸爸拿起手機準備聯絡教友的時候，一聲嘹亮高亢的嚎叫尖銳地劃破夜空，他猛地轉過頭來，看到了窗台上那雙充滿著血腥與殺戮的狼眼。

  然後又是一隻，狼嚎的聲音此起彼伏，他們已經被包圍了。今天是農曆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樓下的，你他媽的……」女鄰居的聲音聽起來異常火爆，不過他並沒有聽清楚下面的話，只見一條黑影「嗖」的一下竄進了她剛剛打開的窗戶，只留下一聲慘叫，迎合著狼嚎，在空氣里幽幽地迴蕩……

  動物園跑出的雪狼明明只有幾十條，現在怎麼忽然變得這麼多，不對，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除非……他不敢想了。

  「啊——」伴隨著一聲尖叫，二樓的女鄰居重重地摔在院子裡，衣衫襤褸、頭髮散亂，眼睛裡發出駭人的紅光，脖子上被狼咬出的傷口顯得異常猙獰。此刻，她的身體慢慢拉長，脊背佝僂下來，耳朵尖尖地向後伸展，四肢的筋肉虬結……她仰起脖子，對著滿月發出一聲悽厲的嚎叫……

  「爸爸……」林筱菲完全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她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報警，她知道，郝帥的爸爸是警察局長，周麗娜的父母也在警局工作，可是現在，一切都來不及了。

  「是……狼人。」爸爸的聲音抑制不住地顫抖，「那些遭到襲擊的市民，他們並沒有死，全部變成了狼人……」

  就在這時，那扇窗戶被重重地砸開了，為首的雪狼抖擻著一身飄逸的白毛朝兩人直撲過來。「閃開！」爸爸猛地把林筱菲推到一邊，順手撈起一把椅子，卡在了雪狼的血盆大口之間。

  「嘎巴」一聲，椅子被硬生生地咬成了兩截。爸爸的身子一滯，嘴裡喃喃地念著一句咒語，雙手狠狠地推出一道明亮的光柱，光柱箭一般飛速朝前推進，不幸被擊中的狼人全部灰飛煙滅。可是這一擊也耗盡了爸爸的力量，「快跑！」他把手托在林筱菲背後，狠狠地送了出去。

  「爸爸——」林筱菲在空中發出一聲絕望的哭喊，扭過頭來，卻只看見一片雪白的影子把客廳充滿。

  林筱菲一個跟頭栽到地上，卻顧不得喊疼，身後已經有三四條雪狼撲了過來。她咬著嘴唇拼命地跑，雪狼在身後默不作聲地追，寂靜的月夜，他們在城市的街道上留下了長長的影子。

  實踐證明，人終究是跑不過狼的，即使那狼並不是純種。林筱菲氣喘吁吁地靠著一個牆角坐下，閉上眼睛，呆呆地等待那幾隻雪狼低吼著靠過來，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已經感覺到雪狼狂野的氣息了，可還是沒有一隻狼朝她撲上來。

  怎麼回事？林筱菲睜開眼睛，看見馬路的拐角處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身著紫衣的少年，他身材挺拔，眉目如畫，即使是在夜晚，即使她沒戴隱形眼鏡，也依然無法抵抗他身上發出的那種無與倫比的致命誘惑。

  幾隻雪狼仿佛一瞬間失去了原本的兇殘和狂野，搖著尾巴很溫順地伏在紫衣少年的腳下，呼哧呼哧地耷拉著舌頭，有那麼一會兒林筱菲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剛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她只是深夜跑出來逛街，然後在這裡碰到了一個遛狗的絕美少年。僅此而已。

  「星塵。」沉默了半晌，林筱菲輕輕地吐出了這兩個字，由於驚嚇過度，她忽然緩緩地倒在了地上。

  「是的，我是。」少年輕輕抱住了她，唇角微微拉出一個優美的弧度，仿佛一瞬間便融化了周圍的血腥與陰冷。

  5.神權

  夜，濃郁而深沉的夜，仿佛幾千年來未曾醒過的夢境。

  眼前一片支離破碎的畫面閃過，林筱菲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風在頭頂呼啦啦地吹著，身後的光明大旗獵獵作響。她抬起頭，看見爸爸就在眼前俯視自己，在他的眼睛裡找不到一點慈祥和寵溺，滿是捕到獵物的狂熱與興奮。

  「爸……」她的話還沒說出口，一隻大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阿拉貢，你最心愛的女人已經在我手上，你們還不投降嗎？難道要用她的鮮血，來洗去你們骯髒的罪惡？」爸爸的聲音聽上去陌生而遙遠，仿佛來自另一個時空。

  兩軍陣前，戰場上充斥著殺戮的氣息。在他們的對面，頭戴山羊頭盔的黑暗魔王沉默著，沉默著……他手握無數死靈法師覬覦的黑暗神權，足以號令天下所有的不死生物，普天之下無人能與之對抗。可是此刻，面對自己一生中最心愛的女人，自己唯一的軟肋，阿拉貢沉默了……

  風，在周圍的空氣里寂寞地穿梭，雪亮的長刀緩緩地抽了出來……

  「不！」腳下忽然響起一陣哀嚎。林筱菲在馬背上低下頭，看到了那個匍匐在馬蹄下的紫衣少年，無助地哭泣著、哀求著……

  脖子上忽然掠過一絲細微的涼意，林筱菲的眼前漫過一片殷紅，而後意識一片模糊……

  「啊——」林筱菲大叫一聲，猛然從夢中驚醒。她環顧四周，現在好像是在一個陰暗的山洞裡，那個名叫星塵的紫衣少年長身玉立，正滿臉微笑地看著她。

  「你醒了。」星塵的聲音無限溫柔，仿佛天籟般悅耳，「親愛的，我們結婚吧。」

  林筱菲驚訝地張大了眼睛，又是驚訝又是好笑，她忽然響起《大話西遊》裏白晶晶的台詞，她說：「我只是偶爾路過這裡,閒來無聊,跑進來想拜師學藝,你突然說什麼要和我結婚,我牙還沒刷呢。」

  可是，任憑她的腦子再迷茫對帥哥的抵抗力再薄弱，她還是無法忽略一個事實——那些雪狼，都是他的奴僕，眼前的這個少年，正是她的殺父仇人！

  「我代表太陽，消滅你……」林筱菲的話還沒說完，一雙手指輕輕地壓在了她的嘴唇上。

  「噓！不要跟我提那個骯髒的東西！」星塵的眼神中掠過一絲惱怒，聲音卻依舊波瀾不驚。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呵呵，你不記得了嗎？」星塵微微笑了笑，眼睛裡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淒涼，「一千年前，我還只是個平凡的孩子，以為自己可以和喜歡的人一起，相依相偎，一生一世。可是我太渺小了，我無法阻止黑暗勢力的魔頭阿拉貢把我的愛人搶走，也無法阻止光明力量的教主為了勝利，將她殺死在兩軍的陣前……」

  「你，你是……」林筱菲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淚眼婆娑。

  「……所以，從愛人死去的那一刻開始，我便用自己的鮮血和靈魂起誓，總有一天，我要讓這些荼毒生靈的人，血——債——血——償——」星塵狠狠地握緊了拳頭，一字一頓地說，「當一個人的心底充滿了仇恨與詛咒，他的力量便會變得無比強大。所以，我以鮮血和黑暗勢力訂立了血契，獲得了無與倫比的力量。不久前的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又發現了那塊雕刻著神秘咒符的石板——諸神志，現在，我已經獲得了至高無上的黑暗神權，我殺死那三個黑暗大祭司就像捏死螞蟻一樣容易，我要毀滅一切光明和黑暗的力量，成為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王者！」

  「你……你這個喪心病狂的魔鬼！」林筱菲看著他英俊的臉龐上忽然顯出一絲的猙獰。

  「不！親愛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啊！」星塵看著她的眼睛，深吸一口氣，「你知道嗎，當年光明和黑暗兩敗俱傷，你的爸爸，便是當年在聖戰中殺害你的劊子手的轉世，而那三個黑暗大祭司，則是阿拉貢靈魂被打散之後的三個化身。親愛的，只有足夠強大，我才能保護你啊！」

  6.湮滅

  記起來了，一切都記起來了。這個少年，莫不是當年純白如紙的孩子？他們同在陽光下嬉戲，同在月色中徜徉，同在雪夜和春風中海誓山盟，如果未曾介入光明和黑暗的聖戰，他們也許便如平凡的愛人一般，地老天荒海枯石爛吧。

  可是現在，早已經光陰流轉時過境遷了啊。

  林筱菲漠然地看著星塵伸出的那隻修長的手，緩緩地，一步一步地倒退出去。太多的殺戮，太多的詛咒，這份愛，太過沉重，你讓她用如何的姿態和勇氣承受？

  星塵的身體忽然微微一震，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臉色慘白如紙，他抱緊雙臂，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好……好冷……」

  林筱菲的眼神中掠過一絲不忍，她的腳步微微滯了一下，猶豫再三，卻始終沒有把那雙握在身後反反覆覆絞了無數次的雙手伸出去。

  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然後，轉身跑掉。

  然而，就在她剛剛跑出洞口，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臉上的時候，她猛然收住了腳。在她的面前，上千隻雪狼圍在那裡雜亂無章地排列著，目光迷離，眼神呆滯，仿佛受到了什麼蠱惑，又像在舉行某種古老的儀式。

  「啊——」她尖叫一聲，剛想返身跑回去，一隻大手忽然狠狠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郝……郝帥？怎麼是你？」林筱菲驚訝地看著眼前的這個人，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這時，她忽然發現眼前一隻雪狼的鼻子裡、眼睛裡緩緩地流出血來。一陣風吹過，旁邊的一隻雪狼微微晃了晃，倒向一邊把另外一隻雪狼也砸倒了，如此往復，一時間上千隻雪狼仿佛多米諾骨牌一樣，轟然倒地。

  怎麼回事？林筱菲微微一愣，忽然發現周圍的草叢中有什麼東西在影影綽綽地晃動，細一看，竟密密麻麻地埋伏著全副武裝的武警，她心裡暗叫一聲不好。

  事到臨頭，她發現自己還是無可救藥地關心著這個紫衣少年。

  她很想衝進去把這一切告訴星塵，可是郝帥的手緊緊地卡住她的脖子，不讓她有出聲的機會，「筱菲，對不起，請你原諒！我們這麼做，也只是為了徹底擊敗這個大魔頭，拯救全人類！」

  「裡面的人聽著，你已經被包圍了！束手就擒，你還有一線生機，頑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條……」旁邊的一個警員舉著喇叭朝裡面喊話，所有的警察都開了保險栓，專心致志地瞄準洞口，他們的槍膛里裝滿了特製的銀彈，根本就沒有打算給他任何機會，只要他一從洞口出現，就立刻擊斃！

  過了許久，卻依然沒有聽見回音，那個深邃的洞口吞噬了一切。警員拿著對講機低聲向郝局長請示了什麼，然後一支槍伸過來，頂在了林筱菲的腦袋上。這個女孩對星塵很重要，他們在街角的監視器上看到他看她的眼神時，就已經深知這一點。

  郝帥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卻並沒有制止。

  「星塵！你聽好了，林筱菲已經在我們手上，我數十個數，如果你依然負隅頑抗，我們就將她當場擊斃……」舉喇叭的警員微微停頓了片刻，然後高聲數道，「一，二……」

  周圍的一切忽然靜了下來，幾乎所有的人都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壓力，在那個黑黢黢的洞口，忽然顯出了一個紫色的影子，慘白的面龐、微蹙的眉頭都無法掩飾他絕美的丰姿。

  「放開她！」星塵的聲音依然如雪泉般動人，郝帥的手卻不知不覺地鬆開了。

  幾乎在同時，幾百支槍轟然作響，一朵朵妖異的花，鮮紅而猙獰地開遍了星塵的全身，林筱菲哭喊著撲過去，世界一下子失去了聲音。

  星塵的身體微微晃了晃，卻還是勉強站住了，一隻手飛快地環住林筱菲的腰，輕輕一帶，將她擋在身後，肌膚相觸的那一刻，林筱菲忽然感覺到這個少年的身上，冰冷如雪。

  第二輪槍聲還沒來得及響起，星塵的雙臂一震，所有射在身上的子彈忽然閃著銀光，反射向所有警員埋伏的位置，一片血肉橫飛之後，草叢裡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了。

  「呵呵。」星塵抹了抹嘴角的血跡，慘然一笑。

  星塵說話的時候，林筱菲發現他身上的傷口以一種難以置信的速度癒合著，轉眼間便消失無蹤。

  「筱菲。」星塵的指尖輕輕划過她的長髮，仿佛想說什麼，卻終是未能開口，只換來一聲悠悠的長嘆。

  他們忽然緊緊地抱在一起，似要將今生的緣，還了那前世的債。

  太陽緩緩地划過長空。萬物復甦，所有的陰霾一掃而空，星塵靜靜地望著腳下熙熙攘攘的都市，眼神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鬱，「我們走吧。」過了許久，他緩緩地說。

  走嗎？去哪裡？林筱菲呆呆地抬起頭來，是不是從此就可以相依相守，不離不棄，待時間的流逝撫平舊日的創傷？

  就在這時，林筱菲忽然發現星塵的眼中泛出赤紅的顏色，在烈日的灼燒下，渾身的皮膚蒼白得厲害，他捂住胸口，呼哧呼哧地喘著氣。

  「你……你怎麼了？」林筱菲的心中忽然掠過一絲不詳的預感，她彎下腰想要去扶他，卻冷不防被狠狠地推開了。

  「快，離開我！」星塵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般吼道。

  「不行！」林筱菲踉踉蹌蹌地站住腳步，斬釘截鐵地說道。

  星塵滿臉怒氣地看著她，林筱菲也毫不示弱地和他對視，短短的片刻之後，星塵終於無力地倒在地上，「傻丫頭，我現在很虛弱，如果你再不走，我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吸乾你的血啊。」

  「你說什麼？」林筱菲身子一震，仿佛不敢相信似的看著星塵。

  「我說……」星塵閉上雙眼，許久，才下定決心似的，一字一頓地說，「我其實是——吸——血——鬼啊！」

  要他怎樣告訴她呢？他已經一千年沒有見過太陽了。當年他與黑暗勢力訂立的血契，便是交換自己的靈魂，變成一個半生半死的吸血鬼，所以他可以擁有無與倫比的力量，獲得永生，卻不得不永遠在黑暗中沉淪。

  雖然他曾得到過諸神志的指引，抵擋住銀彈的侵蝕，可是任何一個吸血鬼，都是無法面對陽光的啊。如果不是為了林筱菲，他恐怕無論如何也不會在白天的時候走出那個黑暗的洞穴吧？

  「快，快！」林筱菲瘋了一樣扯開自己的衣領，露出羊脂一般的脖子，「快一點，吸了我的血，你還可以活命。」

  星塵微微地笑了，笑得那樣開心，是他一千年都沒有綻露過的容顏，而後，他緩緩地把捂住胸口的手放開了。那上面，一把雪亮的尖刀齊根沒入。

  「謝謝你，筱菲。」星塵安詳地閉上了眼睛，「我用一千年暗無天日的等待，換來今天剎那光明下的重逢，真好，我終於可以脫離這半死不活的軀體，墮入永寂。而我，也終於在你的心底，獲得永生！」

  林筱菲緊緊地抱住他，拼命地搖著頭。陽光下，星塵的身體泛出可怕的赤紅色，而後化作星星點點的塵灰，隨風而去。林筱菲仰面朝天，發出一聲憤懣的嘶吼，而後無力地匍匐在地。

  那一天晚上，在城市的角落裡，很多人都看到了這個瘋瘋癲癲的女孩，她害怕陽光，黑怕動物，害怕一切擦肩而過的聲響，她只是靜靜地瑟縮在那裡，對著一抔骯髒的塵土，喃喃地訴說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