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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血嫁衣02

2024-09-14 06:24:34 作者: 蘇暮聊
  12.誰會離開

  三具屍體橫陳在地上,看上去仿佛一個終結,但事實並非如此。約摸半個小時之後,一處樹叢微微晃了晃,一個穿著黑色長袍的瘦小人影鑽了出來,他抬頭看了看灰沉沉的天空,喉嚨里咕嚕咕嚕不知道說些什麼。

  然後,他不知從哪裡抽出一把鋤頭,就開始在旁邊挖土。他一邊挖一邊哭,不知是為這三個人難過,還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傷心事。

  坑雖然不大,可是他挖了很久,最後他擼起袖子擦了擦汗水,開始往坑裡抬屍體。可是他忽然發現有什麼不對,一、二……怎麼少了一具屍體?

  他彎下腰在夜色中分辨屍體的樣貌,想看清楚失蹤的那具屍體是誰,冷不防頭上的兜帽被人從後面扯下,一條可愛的馬尾辮跳了出來。

  他慌忙捂住自己的臉,卻還是聽到了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安寧,果然是你!」

  就在這時,地上的兩具屍體也爬了起來。秦凱面無表情地把手中那把薄塑料做成的仿真匕首折來折去,許星語則惡狠狠地盯著她的眼睛。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周奕辰抓住她的手腕。

  「我不過將計就計罷了。」安寧低著頭,聲音里沒有快樂,也聽不出憂傷,「我知道你覺得難以理解,可我在做自己該做的事。」

  「我知道你是誰。」許星語忽然插嘴道。

  「我也知道你是誰。」安寧抬起頭,眼睛紅得嚇人,「這麼多年了,我不想再苦苦隱瞞這個秘密了。」

  她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是廖初雪的女兒。」

  在場的人都是微微一愣,卻沒有感覺到更多的意外。的確,除了廖初雪母女,還有誰會做出這麼多可怕的事情呢?

  「金蟬脫殼。」秦凱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不知道是讚許,還是嘲弄。

  「不錯,在我們學校的每棟教學樓和寢室的柱子裡,都有一條密道,這是為戰時準備的,只有教授級別的人才有資格知道每條密道的具體位置。」安寧娓娓道來。

  「也就是說,無論當年的廖初雪,還是前段時間的你,都利用這些密道巧妙脫身,造成已死的假象。」許星語恍然大悟。

  「是的。」安寧點點頭,「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是罪惡和怨毒中看出來的罌粟花,註定見不得陽光。我也希望能夠像普通人一樣生活,學習,戀愛,生子,一度我也以為奕辰能夠給我帶來這樣的生活……」

  「可你卻想殺了我們。」周奕辰輕聲道,安寧猛然轉身,看到他的眼睛裡燃燒著熊熊怒火。

  她閉上眼睛,身體微微顫抖,片刻之後,忽然用極其陰冷的語氣說道:「你們都該死!」

  「你說什麼?」秦凱逼上一步。

  「你們都該死!」安寧面無表情地重複了一遍,「你們是當年害死吳教授的那幫學生的孩子,這些年來,媽媽把你們的身世早就摸得一清二楚。憑什麼?憑什麼你們就可以在陽光下自由地生長,我卻要在這非人的煉獄中受盡折磨?」

  她的聲音悽厲而高亢,三個人面面相覷。父母從沒有跟他們提起這些事,他們當然也想不到去問,可父母又的確是這所學校畢業的學生,在當年那場浩劫中,沒有人能夠倖免於難,也沒有人能夠倖免於發難。

  半晌,許星語才輕聲道:「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過去的事情了?」安寧的聲音裡帶著嘲弄,「的確,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也想過,既然愛情只能相守一世,仇恨又何必代代相傳?可是廖雨晴的死給了我機會……」

  「毋寧說,這是你母親早就策劃好的機會。」秦凱一針見血。

  「如果你們的內心沒有陽光找不到的陰暗,我也根本不會有可乘之機。」安寧咬牙切齒地說道。

  「一切都結束了。」周奕辰輕輕按住她的肩膀,「我已經報了警,未完的事情,就交給警察吧。」

  「不!」安寧猛地後退幾步,「還沒有結束,遠遠沒有結束,告訴你們,我在這四周已經埋好了炸藥,我給你們機會,也給自己一個的機會,如果你們還想回到陽光下繼續生活,就祈禱自己不要踩到炸藥,還有,我利用秦凱的無線發射裝置屏蔽了這裡的信號,沒有人能夠找到這裡,如果你們繼續呆在這裡,就等著餓死吧!」

  13.救贖之路

  東方微微露出了曙光,那是一條救贖的路,沿著這條路走下去,會是死亡,或者新生。

  周奕辰的目光一一掃過三個人的臉,片刻之後,仿佛終於下定了什麼決心:「我先走,如果成功了,我在對面等你們,如果失敗了……」


  他深吸一口氣:「如果失敗,炸藥也就排除了。」

  「奕辰,你……」兩個女生幾乎本能地去拉他,卻沒有拉住,周奕辰大步跑向遠方,張開雙臂,仿佛在擁抱整個朝陽。

  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他挺拔的身軀在晨曦中化作塵埃。

  所有的愛戀,所有的仇恨,所有呼嘯而過的往事,也隨著這一聲爆炸,灰飛煙滅。

  三個人默默流著淚,踏上了這條以生命轟開的光明之路,踏上了茫茫未知的前途,踏上比永遠更遙遠比思念更漫長的彼岸。

  朝陽終於衝破雲層,照亮了世間最後一塊陰暗的角落。

  食肝者

  1 引子

  窗外划過一道閃電。喬發猛然睜開了眼。

  他悄悄趴到窗前,借著不知什麼地方傳來的微弱的光亮,隱約看見一顆顆小小的人頭排著隊朝廚房的方向飄去——從他的角度,的確看不到這些孩子的身體。

  夜已經很深了,喬發清楚地記得晚飯後所有的飯菜都被吃得乾乾淨淨,一群孩子這個時候溜去廚房,是沒吃飽?還是有別的目的?

  一、二、三、四……一共十二個孩子,好像少了一個,喬發在夜色中看不清他們的面容,他猶豫了一下,披上一件大衣,悄悄起身下了地。

  「吱呀」,門剛一拉開,一陣冷風呼的一下灌進來,喬發趕緊貓下腰,在淅淅瀝瀝的小雨中,借著一堆樹叢的掩護,轉到了廚房後面的一個窗戶下,他用手蘸了點唾沫,輕輕點開了那層窗戶紙。

  廚房裡面很安靜,沒有人說話,只是偶爾傳來鍋碗瓢盆碰撞發出的叮噹聲,一群孩子很熟練地分工協作,燒水的燒水,刷碗的刷碗,切菜的切菜……

  喬發在窗下睜大眼睛看了很久,也沒有看出一個所以然來。他身上已經被雨水打濕了一大片,冷得直打哆嗦。他再也忍不住了,決定偷偷從窗戶翻進去看個究竟。


  就在他的眼睛要離開窗戶紙的一剎那,他在小洞裡看到了另外一隻眼睛,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兩隻手「嘩啦」一聲穿透窗戶掐住了他的脖子:「就等你下鍋了。」

  2 血娃娃

  喬聰從生下來的那一刻,就註定和別的大戶千金不一樣,不哭,也不鬧,只是手上捏著一個血淋淋的娃娃。絕大多數時間,她顯得尤其安靜,除非有人試圖把她手上的娃娃奪下來——那時她會變得像一頭嗜血的野獸一樣瘋狂地襲擊對方。時間久了,大家也就漸漸習以為常,或許那只是她從娘胎裡帶來的某種東西,就像有的公子銜玉而生一樣,雖然稀奇,但並不值得特別的大驚小怪。

  喬聰今年十四歲了,作為一個女孩子,她並不需要像別的哥哥們一樣去私塾,卻也對針黹女工一類的東西並不感興趣,只是在沒有人的時候,她會對著手中的娃娃喃喃自語。

  喬聰發現最近廚房的飯菜有一些古怪,具體古怪在哪裡她說不清楚,只是覺得飯菜里少了某種味道。

  這天吃完晚飯以後,她沒有像往常一樣躲進自己的閨房,而是悄悄地躲開眾人的注意,溜到了廚房裡。

  廚房裡很黑,靜悄悄的,乍一看好像沒有人,但仔細一聽,就會隱隱聽見一陣吧唧嘴巴的聲音,她躡手躡腳地走到廚後,看見喬發正蹲在灶台邊上,肩膀一聳一聳的,似乎在吃著什麼美味的東西。

  「你在這裡吃什麼?」稚嫩的童音一響起,喬發立刻打了個冷顫,轉過身來,剛好遇上喬聰的眼睛。她的目光在夜色中一閃一閃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玄機。

  喬發的手一哆嗦,一坨血淋淋的東西就掉到了地上。雖然年長好些,但喬發畢竟只是喬府的下人,他顫巍巍地站起來,垂手站在一邊,一句話也不敢說。

  喬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走到灶台邊,把那一堆東西撿起來,舉到鼻子底下聞了聞,然後張開小嘴大嚼起來,血汁順著她的嘴角一路流淌下來。

  那是一塊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肝臟,有點苦,有點腥,但是她吃得津津有味。

  從那天開始,喬聰的飯量明顯減少了,沒人注意的時候,喬聰就會偷偷溜到廚房,和喬發一起吃肝,從雞肝鴨肝到豬肝牛肝,各種動物的肝臟他們都不放過,仿佛那是什麼人間美食。

  有一天晚上,喬發不知從哪裡又帶來一副肝,兩個人不緊不慢地,一直吃了大半宿。不知為什麼,喬聰覺得這副肝的味道很特別,非常美味,以前從來沒吃過,吃完以後甚至產生了一種久違的滿足感。

  晚上躺下之後,她做了一個夢,夢見懷裡的娃娃忽然睜開了眼睛——其實他沒有眼睛,所謂的眼睛不過是眼眶上兩個大大的黑洞。在漆黑的夜色中,娃娃看著她吃吃地笑。喬聰問:「你笑什麼?」娃娃說:「好吃嗎?」喬聰點點頭:「好吃。」娃娃就笑了,他低下頭,用自己瘦小的胳膊從肚子裡挖出一樣血淋淋的東西遞給她:「你嘗嘗我的。」

  然後喬聰就驚醒了,她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就在這時,她聽見院子裡傳來了哭聲。


  奶奶死了。在她的記憶中,對奶奶的印象並不是很深,只是記得在家族祭祀的時候,爺爺和奶奶端端正正的坐在祠堂中央,仿佛兩尊蠟像,在他們的身後,高高低低地排著祖先的牌位。祠堂的光線不好,因此她對奶奶的面容也總覺得模糊,只是記著她和爺爺高高的帽子顯得很滑稽。

  接下來的幾天裡,喬府舉行了各種古怪的儀式給奶奶送終。但是最讓她感到奇怪的是,他們並沒有把奶奶安葬,而是將其打扮一番之後,直接放在一張椅子上,由幾個人抬進了祠堂。

  3 祠堂里的人

  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奶奶沒有死,每次接近祠堂的時候,她甚至能隱隱看到一個裹著小腳的老婦人在裡面緩緩地轉著圈。

  這天晚上,喬聰又和喬發一起吃了一副肝,只是不同的是,這副肝雖然依舊美味,卻有點老,含在嘴裡怎麼也嚼不爛。

  吃完肝以後,喬聰走出廚房,卻忽然發覺有一個白色的影子在祠堂邊晃動,她愣了一下,躡手躡腳地靠近了那個人影,然後輕輕扯了扯他的衣服:「你在這裡幹什麼?」

  那個人嚇得尖叫一聲,慌忙捂住嘴,等他扭過頭來,喬聰發現那竟然是自己的哥哥喬槐。喬槐今年十五歲,和喬聰一樣,都是妾室所生,只不過由于格外伶俐頗得老爺的喜歡罷了。

  「你在這裡幹什麼?」喬聰又問了一句。喬槐把手指豎在嘴邊,然後朝祠堂裡面指了指。喬聰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發現祠堂的牌位後面不知什麼時候坐著幾個人,看年齡應該已經八九十歲了,他們帶著高高的帽子,顫巍巍地坐在那裡,每個人的面前都擺著一個金色的小香爐。

  過了一會兒,喬聰聽見他們每個人都發出一種桀桀的怪笑,然後緩緩地揭開爐蓋,從裡面捧出一副副血淋淋的臟器,「刺溜刺溜」地吸進嘴裡,然後吧唧著嘴唇咀嚼。

  「他們在吃什麼?」喬槐嚇得面無人色,他轉身看向喬聰,發現她正目不轉睛地看著祠堂裡面,不停地吞咽著口水。「美味的肝臟。」她說。

  說完,喬聰竟然不由自主地朝祠堂裡面走去,喬槐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卻還是驚動了祠堂裡面的人,喬槐顧不得多想,拉著喬聰就是一陣飛奔,令他沒有想到的是,祠堂里那些吃起東西都顯得顫巍巍的老傢伙跑起來竟然飛快,眼看就要將他倆抓住的時候,喬槐拉著喬聰慌不擇路地撞進了路旁的一間書房。

  「太恐怖了。」喬槐氣喘吁吁地倚著門,「他們竟然生吃。」

  「生吃很鮮的。」喬聰目光呆滯地說道。她的話一說完,喬槐忍不住後退幾步:「你吃過?」喬聰沒有說話,只是呆呆地看著自己手中的娃娃。喬槐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地看到這個妹妹手中的玩具,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之前他和大多數人一樣,以為這個娃娃不過是妹妹出於某種原因從娘胎裡帶出來的玩偶,可現在才發現妹妹的左手竟然長在了娃娃的胸膛里,換句話說,要麼這個娃娃是妹妹的手畸變後的產物,要麼娃娃和妹妹是連體嬰,妹妹活著,而他死了。

  難怪喬聰不允許任何人接近她的娃娃,因為那個娃娃根本就沒有辦法從她手裡取下來。面對這個比自己小近十歲的妹妹,他莫名地感到了一絲涼意。

  祠堂里的人似乎對這間書房存在著某種畏懼,在外面徘徊了一會兒就散去了。喬槐長舒一口氣,他轉向喬聰,小心翼翼地按住她的肩膀道:「聽著,你以後不能再吃肝了,這是個陰謀!」


  「陰謀?」喬聰眨巴著眼睛,無論如何,對於十四歲的她來說要理解陰謀這個詞的確有難度,她歪頭想了想,「可是生肝確實很好吃啊。」

  「你想想,如果吃的是普通的肝,為什麼要偷偷摸摸呢?」喬槐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總之,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能把吃肝背後的秘密查清的。」

  喬聰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開始的幾天裡,她也的確難得地聽了喬槐的話,一口肝都沒有吃,但是很快她就覺得渾身燥熱,狂躁異常,那天晚上她實在忍不住了,就又趁著夜色去找喬發。

  奇怪的是,喬發並不在廚房,她轉了一圈,在灶台邊上看到一個削瘦的身影,竟然是喬槐。喬槐的嘴角帶著一縷血絲,表情顯得有些古怪。

  「喬發呢?」喬聰問道。「喬發?」喬槐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誰是喬發?」「就是之前的那個廚子啊。」喬聰感到很詫異,雖然哥哥們極少來廚房,但並不表示他連家裡唯一一個廚子都不知道啊。

  喬槐還是搖頭:「我沒聽過這個人。」喬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在這裡幹什麼?」喬槐神秘地笑了笑:「我不告訴你。」說完他就逕自走了。

  4 喬發不見了

  接下來的一個月里,喬聰還是忍不住吃了幾次肝,但是都不如在喬發那裡吃到的美味,她開始疑惑當初喬發給她吃的到底是什麼肝。

  然後就到了喬槐定親的日子。那天喬府上下和親家坐在一起吃了一頓飯,飯桌上異常沉悶,除了筷子偶爾碰撞發出的響聲,極少有人說話。吃完飯以後,大家草草散場,喬聰在回房的路上,又一次遇見了喬發,只是喬發仿佛不認識她似的,失魂落魄地從她身邊走過去了。

  「喂!」她對著他的背影喊道。喬發疑惑地轉過身來,兩眼呆滯地看著她行了個禮:「小姐有什麼吩咐?」

  「你吃肝了嗎?」喬聰問。喬發愣了一下,搖了搖頭:「我從來不吃肝。」喬聰看了一眼手中的娃娃,又問:「你以前不是經常在後廚吃的嗎?」

  「以前?」喬發的眼睛更呆滯了,「我以前來過這裡嗎?」

  「你不是喬發?」喬聰奇道。喬發又搖了搖頭:「我叫朱新,昨天才被喬老爺叫來的,忙活完這段就走了,小姐還有什麼事嗎?」他站了一會兒,見喬聰沒什麼反應就轉身走了,他的腿好像有點毛病,走起來一瘸一拐的。

  真是個怪人,喬聰想。接下來的幾天裡,她聽說一件怪事,鄉下一戶人家的男主人昏迷三年之後竟然醒過來了!據說他當時得了一種怪病,長年癱瘓在床,口不能言,手不能動,一個郎中看過之後開了一個偏方,那就是吃肝,而且還不能是普通的豬肝雞肝,而是人肝!這樣的方子,別說他一個鄉下人家,就是地主豪紳也無法承受,無奈之下,家人只得不管不問,放任其一天天等死,但是誰也沒有想到,這個人最終竟然活了過來,聽他說在睡夢中曾經到了一個大戶人家的後廚,每天都可以吃到新鮮的人肝!

  喬聰感到有些害怕。當初和自己天天吃肝的喬發,喬槐竟然沒有聽過,後來她又打聽了幾個人,都說從沒聽過有喬發這個廚子,而且他們也跟喬聰去後廚看過,結果發現那個所謂的後廚其早在六七年前就由於某種原因廢棄了,新的後廚在府中的另一端,有不下十幾個廚子。也是,喬府這麼大的家業,怎麼可能只有一個廚子呢?


  事情似乎顯得越來越詭異了。但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當初喬發給自己吃的,很有可能就是人肝,而現在喬發消失了,她再也沒有辦法吃到這種人間美食了,她會瘋掉的。

  發瘋的人是什麼事都能幹出來的,哪怕她只是一個小孩子。為了再一次品嘗到美味的肝臟的味道,她把目標鎖定在了朱新身上,沒錯,這個人過一段時間就會離開喬府,如果他在離開的前夜消失了,沒有人會察覺到。

  要想殺死他,就必須先接近他。喬聰仔細地觀察了朱新的日常生活,發現他除了神情呆滯、寡言少語之外,似乎也沒什麼異樣,只是他不吃肝,喬聰偷偷觀察了他很多次,不管什麼動物的肝臟他都會剔出來扔掉,一口也不吃,這似乎又有些不太正常。

  5 爺爺的秘密

  轉眼喬槐的婚禮就到了,不知這是喬府的習俗還是怎的,喪禮和婚禮的儀式都安排得簡單而又緊湊,喬聰混在一堆大人孩子中間,看著他們在祠堂里舉行著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儀式,最令她吃驚的是奶奶竟然又出現了,依然帶著滑稽的高帽子和爺爺坐在一起,只是一動不動,臉上也毫無表情,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活著。

  儀式的最後一項,是新郎新娘向爺爺奶奶敬獻食盒。食盒一端上來,喬聰忍不住輕叫一聲,那一對所謂的食盒不是別的,正是那天她和喬槐在祠堂里見到的那種金色的小香爐,裡面盛著新鮮的肝臟。

  她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喬槐,發現他的眼角在不停地顫動著,她又轉向新娘,發現在她鮮紅的嫁衣底下留下一小灘殷紅的血跡,難道是……

  喬聰看著喬槐和新娘一步一搖地朝爺爺奶奶走去,然後把盛著食盒的托盤恭恭敬敬地奉上去。爺爺嚴肅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一絲笑容,他像那天在祠堂里見到的那群人一樣發出陣陣「桀桀」的怪笑,然後掀開食盒,「刺溜刺溜」地把血紅的肝臟吸進嘴裡。奶奶依然像一尊雕塑那樣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儀式結束以後,匍匐在底下的家人爬起來,把新娘攙扶著送進了洞房,喬槐卻還依然站在那裡,仿佛還有什麼未盡的儀式。喬聰離開之後,又悄悄潛回到了祠堂的一側,扒著窗戶的縫隙往裡偷看。

  爺爺的聲音雖然很小,卻還是一字不落地傳到了喬聰的耳朵里:「……人生在世,富貴不過是過眼雲煙,所謂富不過三代,若要永享,除非有逆天之法。你知道喬府為何世世代代都能永葆生機嗎?」

  「孫兒不知。」喬槐低頭道。

  爺爺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所謂祖宗的在天庇佑不過是掩人耳目,真正的秘密是——我們都得到了長壽之法。」

  喬槐不敢做聲,聽爺爺繼續說下去:「你的太祖爺爺曾是宮中的御醫,他在研讀醫書的時候,偶得一法,那就是——服食人肝!」爺爺的聲音很低,但還是聽得喬槐渾身一顫,呆滯地重複著爺爺的最後幾個字:「服食……人肝?」

  「不錯,而在人肝之中,又以女子的肝臟最為有效,如果能狠心得到妻女的肝臟,那是再好不過了。」爺爺一邊說一邊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坐在旁邊的奶奶,她雙目緊閉,顯然已經死去多日,只是府中之人不知用了什麼防腐之法,能讓其依然如生。

  喬槐猛然間明白了什麼似的後退幾步,指著奶奶道:「難道是……難道是……」


  爺爺哈哈大笑:「槐兒,做大事者決不能有婦人之仁,你看看我的身後,若非有各位祖先在暗中掌控一切,喬家早就一敗塗地了。」

  喬槐下意識地往祠堂的牌位上方看去,那些牌位的後面,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稀稀落落地坐上了一些垂垂老矣的祖先,他們依靠著一輩輩妻女肝臟的滋養,維繫著苟延殘喘的生命。

  「人肝可以使人長壽,卻不能不死,由於自身的原因,一些祖先還是免不了離我們而去,除非……」

  「除非什麼?」喬槐好奇地問道。

  「除非在後代中能出現……罷了,這個問題不說也罷。」爺爺擺擺手,「今天我把喬家的秘密託付給你,是希望你能夠秉承各位祖先的雄才偉略,把喬家繼續發揚光大,你懂我的意思嗎?」

  喬槐低頭不語。

  「也罷,或許這個問題對你而言還是太過突然,你回去好好想想,想通了再來找我。」爺爺擺擺手徑直走向了牌位的後面。喬槐呆呆地愣了半晌,仿佛明白了什麼。

  此時的喬聰早已經在窗外震驚地不能動彈,爺爺的話她似懂非懂,可是有一個問題她弄清楚了,那就是生吃人肝,尤其是女人的肝臟,可以獲得長壽之法,她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也悄無聲息地溜走了。

  6 撕下面紗的新娘

  新娘一個人坐在床上,或許是由於緊張,她的身體在微微地顫抖著。廚房今天送來的飯菜是爆炒豬肝,可是因為只做了六七分熟,豬肝里還帶著一股苦腥味,吃得她連連作嘔。新房很大,到處拉著厚厚的帷幔,令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微微動了一下,扯得腹部的傷口一陣生疼。

  喬家是名門望族,新婚的儀式也分外古怪。早在拜堂之前,她就被帶到一間小屋裡,喝下一杯湯藥之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醒來腹部就帶著這一道長長的傷口,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從自己的身體裡取走了什麼。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喬槐默不作聲地走進來,坐在桌前發了一會兒呆,就自顧自地寬衣解帶睡下了。她等了好一會兒,直到喬槐的鼾聲響起,她才輕嘆一聲,自己掀開蓋頭,躺在他的身邊躺下。

  可是她睡不著。在喬府這樣的人家裡,世世代代,一定隱藏著許多許多的秘密,那根房梁,也許縊死過某個小廝;那口枯井,也許淹死過某個丫鬟;那張床上,也許還留著不久前斑斑的血跡……

  她不敢往下想了。外面的月光很亮,卻散發著慘白的氣息。她的目光不經意地朝窗口瞥了一眼,心頭猛地一緊,她好像看到了一隻眼睛,就在正對著她的那邊,透過一片捅破的窗紙,冷冷地看著他們。

  再看時那隻眼睛已經不見了,只剩下那片殘破的窗紙在寒風中輕輕地抖動。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她決定出去看個究竟。或許是由於少女天生的好奇,或許,只有洞悉了某些秘密,她才能夠在這間幽深的大院中聊以自保。


  夜風很涼,新娘在門口掃了一眼,發現有一個瘦小的身影悄悄鑽進了樹叢,她裹緊身上的衣服,悄悄跟了上去。那個身影走得不緊不慢,仿佛在故意引誘她似的。漸漸地,她看清楚了,對方是個小姑娘,看身形貌似在白天見過,神情冷漠,跟誰都不怎麼說話,她這麼晚了跑到自己房外做什麼?

  新娘跟著她一路到了那間廢棄的後廚,她害怕驚動她,沒有直接從門進去,而是繞到了一扇窗戶下面,巧合的是,這扇窗戶上剛好破了一個洞,不知道是被風吹破的還是以前也有人在這裡偷窺,她顧不得多想就把眼睛湊了上去。

  小女孩用一隻手劈柴、燒水,另一隻手卻始終抱著一個娃娃。很快,水燒開了,女孩拿著一些蔥花作料直接丟進了鍋里。她這是要煮什麼?新娘轉動眼睛看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麼可以下鍋的東西,再看向廚房裡的時候,小女孩已經不見了。正當她思索的時候,窗扇呼啦一聲打開了,一根繩索不偏不倚地套到了她的脖子上,女孩的臉就在眼前,她難得地露出一絲笑容:「就等你下鍋了。」

  新娘拼命地掙扎,卻不料女孩的力氣出奇地大,竟然將她生生從窗外拖進了廚房,其實她沒發現,這根繩索是系在一個機關上的,這個機關可以輕易拖動千斤重的黃牛,拖一個成人自然不在話下。

  「你要幹什麼?」新娘戰戰兢兢地問道。

  「你別怕,我不會殺你。」女孩說話的語氣像個大人,「我只是要吃你的肝。」

  新娘一愣,反而輕聲笑了出來:「我的肝有那麼好吃嗎?」

  女孩點點頭:「不但好吃,吃了你的肝以後,還可以延年益壽,以後我會成為這個家的主人,誰也不能管我了。」

  「這就是喬家長生的秘密?」新娘的笑容顯得意味深長,而後,她竟然輕鬆解開繩索從地上站了起來,「喬聰,別來無恙?」

  「你是?」喬聰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新娘緩緩地撕去了麵皮,湊近她的臉道:「還認識我嗎?」

  「喬發?」喬聰一下子愣住了,「真的是你?」

  喬發微微一笑:「不錯,是我,在喬府待了這麼多年,我終於得到了喬府的秘密。」喬聰搖搖頭:「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還太小,這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喬發搖搖頭,「不過今天我沒有時間跟你解釋了。」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把尖刀,一步一步地迫近了她。

  喬聰緊緊地抱著手裡的娃娃,在尖刀刺下的那一刻,緊緊地閉上了眼睛。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身上卻沒有傳來預期的疼痛,她茫然地睜開眼睛,發現喬槐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喬發的身後,緊緊地捏住了他的手腕。「我也等你很久了。」喬槐微笑著說道。

  喬發踉踉蹌蹌地後退了幾步,轉身想跑,卻冷不防撞到一個板凳上,重重地摔倒在地下。喬槐不慌不忙地把腰間的劍抽出來,抵在他的脖子上:「你今天要是不把這一切說出來,我就一劍砍了你。」


  喬發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可憐啊可憐,可憐你們這些喬府的後人,竟然一點也不了解你們祖上的秘密,也是,你們的祖先一直不肯撒手而去,秘密自然也傳不到你們這些後人,你們生下來,不過是給他們增加壽限罷了。」

  喬槐鐵著臉把劍又往前送了幾分。「好吧,我就把一切都告訴你。」喬發收斂了笑容,「你可知道我是誰嗎?」

  7 前仇舊恨

  原來這喬發的祖上喬長山也是太醫,和喬槐的祖輩喬奎一同在太醫院任職,兩人年齡相仿,又是同姓,來往自然比常人更為密切,兩家甚至給他們的兒女定下了一樁娃娃親。但是沒想到新婚沒幾年,喬奎的兒子就得了瘋病,在一個漆黑的夜晚,他悄悄殺死了自己的妻子,並將其分屍吃掉了。這件事極少有外人知道,兩家也各自都不想把事情鬧大,因此表面上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這種事情顯然沒有這麼輕易了結。喬奎發現兒子吃掉自己的妻子之後,瘋病竟然好了,這不太可能是巧合,一定是人體中含有某種可以入藥的東西,他因此刻苦鑽研,在太醫院裡查閱了不少檔案,才終於找到了這個生吃人肝的方子。而另外一邊,喬長山也一直為愛女的死耿耿於懷,他從太醫院辭退之後,舉家遷到了外地,時間久了,兩家自然也斷了來往。

  然而喬長山卻一直沒有放棄打探喬奎的消息,他利用在太醫院這些年的積蓄娶了十幾房妻妾,生下不少兒女,他悄悄地把這些兒女利用各種機會混進喬府,伺機復仇。但是令他意外的是,這些兒女進了喬府之後,漸漸都失去了音信,而喬奎的身體卻顯得一天比一天康健起來,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直到臨死前也未能釋懷。因此他逼兒女們在他床前立下重誓,定要獲得喬府的秘密,替他們一家復仇。

  復仇的火焰就這樣一代代傳了下來,雖然全部無果而終,這筆血債卻越積越大。喬發也是帶著這樣的仇恨來到喬府的。和自己的祖輩不一樣,他並沒有貿然出手,而是用他的隱忍和耐心等待機會,為了更進一步接近喬府的各色人等,他甚至學會了失傳已久的易容術。

  喬發不斷變換著身份和容貌輾轉於喬府的各個位置,也一步一步地得到了喬老爺的信任,那天晚上他中了那十二個孩子的計,肝臟被切掉一塊,險些丟了性命,好在他也是太醫之後,懂得一些醫術,肝臟又有自愈的功能,這才算撿回一條命。

  只不過當時他是以一個丫鬟的面容出現的,所以沒有人認出「喬發」的真正面目,他依然可以變換身份混跡於府中。為了補肝,他經常偷偷躲在那間廢棄的後廚里吃肝,喬聰第一次撞見他的時候,他就是在偷吃肝臟。為了不打草驚蛇,他只得和喬聰心照不宣地保守住這個秘密——趁無人的時候一起吃肝。

  這些往事在喬槐聽來無疑是個驚天霹靂,但他此刻卻來不及一一考量,他將劍緩緩地又壓了幾分:「既然這一切都水落石出了,你也該死了。」

  「哈哈……」喬發滿不在乎地笑道,「你以為這一切都完了嗎?實話告訴你吧,我在那間廢棄的廚房裡除了吃肝,還悄悄打通了喬府的地下水源,你們每天所喝下的水裡,都摻上了慢性毒藥,那天在訂婚宴上,我本打算抽身溜走,不料卻撞上了這個小丫頭,只得假裝不認識她,然後折返回去,不過無所謂了,藥效一到,喬府必定家破人亡!」

  「你——」喬槐驚得說不出話來,「快把解藥交出來。」

  喬發微微一笑,朝他招了招手,喬槐狐疑地把耳朵湊到他的嘴邊,聽他喃喃地說了幾句話,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喬發已經抓住劍身往前一湊,當場喪命。這個結果喬槐早該想到,他既然鐵了心復仇,自然不會留下解藥。

  喬槐帶著喬聰從後廚出來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明月當空,卻一個人也沒有。

  偌大的喬府空了,沒有一個活物,也沒有發現任何實體,所有的人仿佛在一瞬間蒸發了。喬槐和喬聰面面相覷,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8 最後一次交談

  三年後。城郊的一間昏暗的小屋。

  「什麼?你說這一切都是假的?」坐在床邊的妙齡少女失聲叫道。她的手上抱著一個娃娃,有趣的是這個和她連體的娃娃也在隨著她一直長大。

  桌上的煤油燈「嘶嘶啦啦」地燒著,對面的青年警惕地朝周圍看了一眼,緩緩地點了點頭:「那晚所有的家人失蹤以後,我變賣了一些家產,四處遊蕩,一次偶然的機會,我遇見一個人,你猜是誰?」

  「誰?」

  「祖先。」青年輕聲地吐出這兩個字。

  「什麼?」少女好像沒聽懂。

  「爺爺當初和我說起家族秘密的時候,他就坐在牌位的後面,我看過他的臉,不會認錯。」青年輕啜了一口茶,「我意識到一切有詐,就把他擒住,帶到了自己的住所,他把一切都招了。所謂的食肝長生,根本就是胡說八道,這一切根本就是喬發的族人一手捏造的,他們家族的人一向精通易容之術,牌位後面的那些人其實早就已經死了,他找人化妝成我們祖先的樣子坐在牌位後面,目的就是讓我們喬府的人自相蠶食,以報當年之仇。」

  少女一下子呆住了:「你是說……是說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個陰謀?」

  青年點點頭:「他們家族的人為了復仇,可謂是處心積慮,那天在祠堂里爺爺告訴我的所謂的家族的秘密,也都是謊言,包括那個在鄉下自稱服食人肝後死而復生的人。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當初在後廚逮住喬發的那群孩子中,也包括我,當初我們也是聽信了服食人肝可以延年益壽的傳言,可是喬發當時沒有想到,我們一群孩子會找他下手,結果險些丟了性命。後來喬發死了,那些他找來的人也都席捲了財物逃走了,只是可憐我們那些並不熟悉的兄弟姐妹,由於自相殘殺,已經所剩無幾了,喬府的敗落,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兩人沉默良久,少女忽然抬頭問道:「對了,我記得當時喬發臨死前跟你說過一句話,他說了什麼?」

  「你真的想知道?」青年的眼中忽然閃過一道冷森森的目光,看得少女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他說,吃人肝只能長壽,要想永生,就必須在喬家的後代中找到一個長著兩副肝的少女。妹妹,我思來想去,這不就是說你嗎?你和這個娃娃本是雙胞胎,你在母親的肚子裡吃了他的內臟,然後他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你說說看,一副肝再加一副肝等於多少啊?」

  少女一愣,忍不住後退一步,踢到了身邊的凳子:「喬槐,你……你不是說這一切都是個陰謀嗎?」

  「也許是,也許不是,我現在已經分不太清楚了。」喬槐緩緩地逼近,「你說,如果一個永生的法子擺在你面前,你願不願意嘗試一下呢?如果失敗了,不過多死一條人命,而如果成功了,我可是能光復喬府的榮耀啊。」

  喬聰奪路想走,卻被喬槐一把抱住,此刻的他仿佛一頭瘋狂的野獸一般,狠狠地咬在了她的脖子上,鮮血濺出的那一刻,喬聰終於明白了,當年喬奎的兒子得過瘋病,現在他雖然死了,瘋病的因子卻一代一代地傳了下來,家破人亡的打擊適時地激活了喬槐體內的瘋狂因子,從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瘋了。

  或許,也只有瘋子,才會相信服食人肝可以長生的虛妄之說吧。喬發他們就是巧妙地利用了這一點,從而完成了一次完美的復仇。

  而人死不能復生,所謂的復仇,從來都沒有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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