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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下山

2024-09-14 06:47:26 作者: 子夜幽月
  張天師站在龍虎山之巔,看著阿甲帶著李郢承與林無憂自山中密道下山。

  三十年之後,這龍虎山之上又只剩下他一人。

  三十年前,無心和尚路過龍虎山時,他為了前朝公主剛剛還俗,正要往南邊兒去私奔,張天師在這龍虎山之上收留了無心幾日。

  那時,無心和尚還不叫無心,他是有俗家姓名的。還俗的和尚帶著他的公主,兩人恩愛有加,形影不離。

  張天師也是在那時,接受了一對難民夫妻的跪請,收下五歲的孤兒阿甲為徒。

  一切仿佛剛剛開始,萬物可期。

  可是僅僅是一個月後,無心和尚就從南邊兒重新受戒,要回歸中原寺廟,再來龍虎山借住時,已經自稱「無心」。

  張天師沒有問他原由,也沒有打聽那位公主去了哪裡,僅僅在山上與無心相對打坐三日,送他幾日乾糧。

  臨別時,無心問張天師:

  「若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不是有違道家禮法?」

  張天師那時心高氣傲,武林之中皆以龍虎山的卦象為天象,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威望,讓他自視甚高。

  面對重歸佛門的無心和尚,張天師只道:

  「心之所至,其道斯存;情之所至,其理亦真。」

  無心和尚聽了,卻搖了搖頭,說道:「欲生於汝意,意以思想生,二心各寂靜,非色亦非行。」

  張天師想了想,彼時的他只覺得天道就在腳下,他在這大道之中,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他只要順應天道,就可以趨利避害,得道無憂。

  這也是張天師收下林相夫婦新生的女兒時,為何給女兒起名無憂,給男娃起名無忌。

  天人合一,無為而治。無憂亦無忌。

  誰知,那時的無心卻道:「心不住於物者,本來無心;心不住於物而能無物者,始得無心。貧僧從塵世中走一遭,愛恨貪痴皆守過……方知何為六根清淨已。」

  張天師一直以為無心和尚是受了情商,這才無心無欲,回歸佛門。

  直到這三十年,看著七個徒兒慢慢長大,他卜盡亂世卦象,自年少時立志完成的《推背圖》卻越發深不可測,他才醒悟……

  順應天意,是要知天意。

  可是這天意,本就在變化中不變,誰人能測?

  唯有躬身入世,與天意同在,才可以明白天意如何,人往如何。

  道家本心,不止欲望,更是天時地利人和。

  這個道理他悟了許久。

  直到這些年徒兒一個個長大,一個個下山離去,他方能見到阿零和夫君的糾葛,才見到阿丙多年來執念而不自知,又遇到山下自以為是的唐王軍師……

  今日面對蕭六兒的執念懇求,他才明白無心和尚的話:

  「心不住於物者,本來無心;心不住於物而能無物者,始得無心。」

  鬚髮全白的張天師,早已過了古稀之年。

  他一人一身青紫色的道袍,立於山巔,看著這喧鬧了三十年的龍虎山重歸寂靜。


  何處來,既往何處歸。

  歷盡萬物,方能決斷生死歸處。

  林無憂和蕭六兒這對一心想要避世的師兄妹,終得回到她們來的地方去。

  此去不易,前路多艱。

  只望二人不忘本心,借著龍虎山十幾年的道行,行走亂世,道德為根,修身為本。歷盡千萬,如果歸來仍舊存著本心,彼此不曾離棄,那終南山就是他二人餘生清淨之所。

  順應本心,方得無憂。

  阿甲帶著他二人來到山下時,秦大川與尉遲還未到,林無忌卻趕著馬車,已經等在山下。

  他遠遠看見自家妹妹從山洞中走出來,面色一喜,卻在看到林無憂高高隆起的腹部時,帶了驚異。

  「竟是如此?孩子,將出生了嗎?」

  林無忌走下馬車,看著李郢承懷中托扶著的妹妹,眼眸里儘是擔心。

  「哥哥……」

  林無憂見到他,雙眸立刻就酸澀著,強忍著不哭出來。

  「無憂,你這……」

  林無忌抬眸看著李郢承道:「我來信時,本以為無憂已經生產,此時已經度過產後初期,卻沒想著竟是如此情景。」

  林無憂不想哥哥責備夫君,上前看著他道:「腹中孩兒很乖,想來堅持幾日回到長安應該也無妨。」


  她回身對李郢承道:「秦將軍和尉遲將軍何時到?」

  李郢承對她柔聲道:「憂兒無須擔心我,無忌護著你回長安,我與二位將軍直接去涇州,倒也無礙。」

  林無憂抬手替夫君緊了緊身上的鎧甲,抬眸道:「路途遙遠,我在長安等你回家。」

  林無忌也對李郢承拱手道:「子吟,長安城中,秦王府我已經安頓好,無憂此處,我會照顧,你且安心拿下涇州,我跟無憂在長安城等你凱旋。」

  李郢承拱手,對林無忌託付道:「無忌兄,憂兒就拜託你照拂……」

  他回身將大師兄阿甲引薦給林無忌道:「這位大師兄,想必無忌兄定然認得,此次歸長安,《推背圖》的卦象,只有大師兄會解答,還請無忌保密,將他請入我秦王府,好生照應。」

  言罷,李郢承看了一眼無憂,忍下心中不舍,吹響馬哨,青騅應聲而來,依舊英姿不減。

  李郢承利落地翻身上馬,將手中信號發射到空中,正是告訴軍中諸將方位的印記。

  他勒住馬繩,回身對她兄妹二人道:

  「等我回來同賀孩子的滿月酒!」

  說罷,一人一馬向涇州方向而去,不再回頭,殺伐果斷,不曾猶豫。

  林無忌收回目光,他知道李郢承的謀略,也清楚涇州此次只有李郢承可以拿下,他不擔心……

  如今林無憂這般沉重的身子,長途跋涉回到長安去,才是他真正憂心的。

  林無忌正要開口問阿甲師兄情況,就聽到遠處蕭六兒一聲馬哨,將他軍中坐騎喚出來,飛身上去。

  「阿零,你要去長安風流快活,怎麼能沒有我?」

  林無憂聞言大喜,她回眸看著馬背上的蕭六兒,問他:

  「那日你叫我去捉魚,你自己卻失蹤了幾日……我今日下山,還想同你告別,卻尋不見你!」

  蕭六兒笑了笑,拍了拍身上的包袱道:「既然要下山,師父的好東西總得帶一點走。」

  他揚了揚下巴,對阿甲道:「大師兄,你的龜殼忘了,阿丙替你一起帶著!」

  阿甲心中明了,對阿丙師弟做了一禮,便轉身走上馬車。

  林無忌見狀,也不再耽擱,對蕭六兒拱手道:「路上多一人,也好相互照應,蕭將軍,有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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