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大《小村人物》之五
山大娶了丑妻卻也釋然。在那個年代漂亮臉蛋也長不出大米，自己一身骨頭擠不出幾兩力氣。丑妻雖丑卻牛高馬大月月掙頭等工分。回到家裡息了燈便像只馴順的小貓咪咪低語軟塌塌溫柔柔偎依在他懷裡，一招一式與那漂亮女人一般無二。
日子過得極愜意。
轉間土地歸戶。
山大第一個承包了隊裡的魚池。那魚池年年投魚年年見不到魚。村里人視為魔窟無人問津。山大承包一年，盈利近萬，轟動四鄉。
方知山大不是等閒之輩。
便為醜女擔心。其時醜女臥病在床已近半年。
卻不料山大一反常態，把個丑妻愈加體貼，一日三餐端水遞湯精心照料。夜裡來了電影或節目便挽了丑妻，偎偎依依坐在場子正中，全不顧四野投來的目光。只難為了醜女。夜裡雖仍溫溫柔柔偎依在山大懷裡，卻因病體虛弱無法讓山大盡興而深懷愧意。
一日，魚池來了個販魚的女子。輕飄飄薄得能見乳溝的柔姿衫，鮮艷艷一頂遮陽小帽。山大不知是怎樣走進那架窩棚，又怎樣脫光衣褲的。只覺得眼前是一簇極艷麗的桃花，桃花後面是一個色彩斑斕的世界。
醒來，卻大汗淋漓。
山大痴痴的坐在池邊，絕黑才挪回家裡，眼睛躲躲閃閃望定醜女。醜女側身坐起臉色平和極溫柔地望著他。山大心裡卻有陣陣刺心的疼痛。
山大極想跪在醜女面前，向醜女講出那件事，卻怕醜女的眼睛會因此黯然失色。山大像個負罪的孩子，在家裡尚能自持，到了魚池卻失魂落魄。魚池便由此減少了許多收入。
醜女到了彌留之際。媒婆老嫗喚來山大，說醜女有話要說。
山大推開屋門，卻見那日來的販魚女子端坐床邊。山大大驚失色，料定是東窗事發，忙匍匐了過去，求醜女寬恕。醜女卻艱難地抬起手來，輕輕撫弄山大滿是麻麻細汗的腦袋，臉色艷若桃花。
山大，這輩子，我對不起你。我知道你難過，從不敢開燈干……那事。這是我表妹，新寡在家，你也和她……要是能行，你就……娶了她……
醜女吐出最後一隻字便永遠睡去。
山大在醜女過完三七那天便攜了骨灰回了故里。魚池留給了那個販魚女子。村里人眼睜睜瞧著肥水外流，卻無法猜出那個謎。就像永遠猜不出山大從何處來又回到何處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