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鄉村軼事

  打賭

  二哥喜打賭，全村聞名。但從二嫂過了門，聞名的便是二嫂了。我每次見二哥敗下陣來，心裡便充滿憤激。許多次私下裡給二哥出謀劃策，要戰勝二嫂，奪回聲譽。二哥總是笑笑。我幾乎發了怒，二哥才苦著臉，答應和二嫂賭一回，但得我答應一個條件，把我藏在箱子裡的那瓶珍藏了十年的茅台酒貢獻出來，給他做賭本。這瓶酒是我花了一千多元在十年前就買下準備送給我未來的老丈人的。為了煞煞二嫂的氣焰，還是忍痛割愛了。

  這天，正吃午飯，見村長從對門二叔家出來，二哥便說：「二叔家的宅基地，算是批給了。」

  我抬起頭，瞧瞧二嫂，心底立時涼了半截。二哥真笨，自己給自己找下了死胡同。二叔家的大兒子前年談妥了女朋友，等著宅基地蓋房結婚。報告打了十幾份，村長一拖再拖，竟是兩年。二叔搬盡了村里人說情，宅基地仍分厘未到手。二哥這……果然，二嫂一撇嘴，說話了：「算了吧，你看村長那臉色陰得要下雨，能有好事給二叔送上門來？」

  二哥卻笑笑，睥睨著二嫂：「那是你看花了眼，村長的臉色明明是萬里無雲嘛。」

  「咱打賭。」二嫂三句話不出，就亮出了看家本領。

  二哥把筷子往桌上一擱：「賭就賭，賭啥呢？」

  「你說。」

  「賭一瓶珍藏過十年的茅台酒。」

  二嫂頓了頓，隨即很堅決地點了下頭：「好。」我急出了一頭汗，正想阻攔，二哥卻和二嫂「叭」的一擊掌，兩人同時站起來，推開吃了一半的麵條，拉了我做證人，便奔二叔家去。進了二叔家的院子，見二叔正在葡萄架下乘涼，二嫂嘴快，也不寒暄幾句，便問：「二叔，剛才村長來，是批給你宅基地了呀？」

  二叔正自高興，見了我們幾個，忙不迭站起來，樂呵呵的說：「是呀，半畝地，我算過了，蓋三間房，還能餘下不小個菜園子呢。」

  二嫂聽了，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回頭望望二哥，又轉過臉來盯著二叔：「是真的？」

  二叔從上衣口袋裡掏出那張申請報告：「這上面白紙黑字，村長簽的大名。虧了你家立春，托人幫他買了瓶珍藏了十年的茅台酒，要不，還不知要拖到驢年馬月呢。」

  二嫂看了那報告上的簽字，傻了眼，但只一刻便醒過神來，一巴掌打在二哥的脖頸上，罵聲兒也出來了：「好你個不要臉的，怪不得你要賭一瓶珍藏過十年的茅台酒，你把酒送了人，再來贏我，你……」

  二叔見二哥挨了一巴掌，猛間明白過來，知道兩口子又犯了打賭的病，忙拉住二嫂，連聲說：「立春家的，你怎麼……」

  二嫂怒火更旺：「你還算條好漢呀，做好了圈套讓我鑽，姑奶奶我不認輸。」

  二哥嘻嘻的笑開了，雙手交叉在胸前，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不認輸也得給，擊過掌的，願賭服輸，說話得算數。」

  我看到他們因為自己開了仗，很是惶恐，忙不迭拉過二哥，又拉二嫂：「你們兩個別吵了，這酒是我給二哥做賭本的，我不要了。」

  二哥卻把一疊錢拍在二嫂手裡，說：「這酒錢誰也不用掏，村長兒子早把錢給我了。只是這酒是四弟珍藏了十年準備送給未來的老丈人的，你啊，得回去找你那個當鄉長的爹，他珍藏的好酒多著呢，錢給你，你買個禮物把四弟要的酒換回來。」

  我這才明白過來，二哥要去我那瓶心愛的茅台酒，卻是派了這麼個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