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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丸子湯暖胃去寒

2024-09-14 07:21:15 作者: 閆可平
  綠原鄉人剛過完大年,又是十五元霄節,元霄節一到,集市上便熱鬧起來,竟像一鍋開水,沸沸騰騰,從東到西的八里長街,有舞獅的,有舞叉弄棍的、有踩高蹺撐旱船的,當然還有很多。特別是鄉門前荒涼的大廣場上,有明台大戲,上演通俗劇種,如《秦香蓮告狀》《玉堂春》《蘇三起解》等等,兩家戲台對著演唱,有種八仙過海、各顯其能的架勢。在戲台前廣場中間開闊地帶,有出攤算卦的,捏糖人的,賣瓜子和賣煮花生的應有盡有。儘管天氣寒冷,十里八鄉的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小孩,都還手牽著手兒、騎著車兒、挑著擔兒,像螞蟻群滾疙瘩似的朝集市上聚集。

  「香包香包,剛出籠的香包,有蒸的,有煎的一毛錢一個,開鍋嘍一一」

  仿窯支的簡易鍋台,灶堂火苗呼呼地從鍋門臉上竄出長短不齊許多,無尾巴的後煙囪也冒著火苗,它蛇一樣吐著信子。

  煎包子的師傅肩上搭著白毛巾,手持油壺,在冒著熱氣的包子鍋上吆喝著,他一手用毛巾擦著鼻涕,一手朝掀開的鍋里澆著明晃晃的豆油,豆油在鍋里包子中間開著金黃色油花,並且吱吱啦啦的響著,排列整齊的包子,就如軍人列隊在早操,引誘著圍觀的嘴饞小孩和老太太們。

  賣丸子湯的師傅,穿著一身放明的油祆,在空曠的地面上,用高粱秸搭起棚子,四面用油布圍起,在棚子附近壘起灶台,放上一口大鍋,鍋裡邊水滿丸子飄,油星哄哄,魚雷般的翻騰,等把丸子煮化了,魚雷爆炸了,再等客人到來重下丸子,並用舀子舀一下子高高揚起,熱氣如霧,倒入鍋中,口中拉著長秧,念念有詞:」丸子湯,有丸子,兩毛錢一碗管飽,丸子湯嘍,誰喝誰暖和。」

  趕元霄節的人,並不圖吃那幾個石頭蛋一樣硬的滾蛋丸子,花上兩毛錢買一碗,坐進高糧秸搭成的棚子裡,手捧粗瓷大碗稀哈稀哈地喝起來,就像在總統府或喜客來酒店那樣舒服和滿足。只要你不把碗中的丸子吃掉,再加湯都是免費的。賣丸子湯的師傅,一身精瘦白鬍子,白鬍子好似扎在漆黑的鍋門上,每次給喝丸子湯的客人加湯時總要說:「多喝湯不要錢,丸子別吃完,我這丸子湯呀,暖胃又除寒,舒筋又活血,治感冒,治腿寒,還有勁肩腰手疼,補腎又壯陽。」活脫脫成了一劑十全大補湯。

  那邊打把式開場子的英雄好漢,脫掉棉襖,赤膊上陣,一邊在場子裡或走或跑或打拳踢腳,再用一根紅紅的長腰帶殺著腰,連跺腳加放屁,墊著腳兒踩不停,高聲喊套話客氣話:「各位朋友,有錢的幫個錢場,沒錢的幫個人場,初到寶地,請多包涵。」然後,再衝上幾拳,跺上幾腳,地動山搖,弄幾個空翻,再來個胸開板磚,弄得人們越聚越多,贏得一陣陣的喝彩,然後再表演金槍刺喉。

  賣野藥那邊,一漢子拿著藥丸,不斷吼道:「心肝脾肺腎,看我這藥丸,除頑痰治中風不語,走七竅,開神靈,人有心肝脾肺賢,根治疑難雜證並不難,走路劃圈的,跑路發癲的,當木匠吊線的,胳膊腿不便的,只要不超過五十年,都能有效,都能治好,不信當場試驗。」

  於是人群中便走出一個託兒來,半身不遂,走路劃圈,口眼歪斜,甘當試驗品。那賣野藥的漢子將兩粒紅色藥丸塞入那男託兒斜口之中,然後,那漢子在託兒的背後一掌,那託兒剎那間一蹦老高,像跳高運動員一樣,被那漢子促催著在場子裡跑馬一般,正走三圈,倒走三圈,疾病瞬間而去,走路腳不劃圈,嘴也不歪,眼也不斜,全身靈便,比健康人還健康,圍觀的人發出喊好喝彩聲,那漢子趁機從褡褳里拿出十粒丸藥,手托著在人前走了一圈,說:「這藥很靈,我不坑人,我要坑人,我不是人生父母養的,我祖上十八代,行善積德,沒有一個老絕戶,今天,我用祖傳密方煉成這藥丸,成分有:硃砂為衣,天山的雪蓮,西藏的紅花,新疆的冬蟲夏草、海里的珍珠玳瑁,長白山上的人參等七十二種名貴藥材,有病治病,沒病延年益壽,能活百年,萬壽同春,有買的請準備好錢,請舉起手來,今天就帶來十粒。」

  人群中有幾隻手舉起來。

  那漢子又說:「這藥丸買回敬爹娘,不孝子有錢也不買。古有羔羊跪乳、臥冰求鯉、孝感動天。孝不孝就看你這一舉動。」

  他這一說,又有幾個人舉起手來,那漢子又說:「舉手晚的咱不賣給他,就賣給這些有孝心的人,舍本賣現錢,五塊錢一粒。」

  漢子說完,將藥丸給了那些舉手的人,收了他們的錢。然後作了一個揖,拾掇攤子挪地方,人們只好散去。

  漢子看著那邊打魚鼓的田大麻子說:「心肝脾肺腎,掙了五十元,良心今何在,生在天地間。」

  田大麻子嘭嘭地敲著魚鼓連唱加說:「天上星多月不明,地上人多心不平。河裡魚多水不清,山里石多路崢嶸。常言道,人多無好湯,豬多無好糠。龍多不治水,雞多不下蛋,山上石多金子少,地上人稠君子稀。是非曲折終有論,善惡到頭須現形。聽書的老少爺們,有錢的幫個錢場,沒錢的幫個人場,常言說,無君子不養藝人。」

  田大麻子說完,又從桌子上拿起嗩吶,邊唱邊吹《東方紅》:東方紅,太陽升,中國出了一個毛澤東……

  在說書的場外,四合天俊也來了,他穿著乾淨整齊,藍滌卡上衣罩著小青棉襖,毛藍褲子罩著小棉褲,一雙帶氣眼的棉鞋顯得即溫暖又精神。他圍了一條棕色毛巾,沒帶帽子,三七分頭,僅那頭髮經太陽一照就像狗舔的一樣發亮。他聽了一場書,丟下伍毛錢,嫌不熱鬧,便去大街上看舞獅的。

  他在人群中走走停停,希望有個認識的人做伴,免得自己單槍匹馬的跟光棍一樣。其實他就是光棍,好像山上的一根撬棍,他整年在家當石匠,同伴大多都出去打工了,也有考學走了的,都斷了聯繫,現在是形單影隻。他很膽小,有些大姑娘小媳婦看他一眼時,他總會臉紅,好像有一些自卑感,總是迴避著人家的目光。唉,在集上看風景並沒啥意義:撐死眼,餓死胃,還不如自己自由自在地逛一逛,餓了就去喝丸子湯。

  「四弟,你也來了,山上沒有開工?」

  幾位仙女出現在呂布畔面前,以月紅為首三姐妹,眾星捧月簇擁著她,不,兩小妹捧月簇擁著她,左有月艷,右有月麗,都是紅圍巾,都是紅短辮,紅毛線的帽子,兩個石榴大的絨球在胸前滾動。

  「月紅姐,你們都來了?」呂布畔不好意思地問,但比較坦然,因為是親戚,因為是二哥的小姨子,況且月紅和他相遇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耶耶耶,還月紅姐呢,你沒看到我們也來了,真親呢,像,像那個什麼……」老三月艷調笑著,頑皮地問月麗。

  「兩口子。」月麗文文靜靜,小聲回答。

  「對對對,兩口子,呂布畔,二姐,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是老四說的。」李月艷巧嘴一張,逗著李月紅和呂布畔說。

  「死妮子,快走吧。」李月紅紅著臉,就像粉紅的那種山茶花,催促著兩個妹妹快走。

  「呂布畔,俺們把二姐交給你了,你可不能把俺二姐拐跑了,下午俺們要一塊回家,你倆有事抓緊辦,有話抓緊說。」月艷毫不客氣地說。

  「快走三姐,我看人群里好像有咱大姐夫。」老四月麗害怕地說。

  「走。」老三月艷拉起月麗消失在人群里。

  呂布畔只是紅臉,連招架之功都沒有,任由月艷、月麗說了,當她們走了的時候,他才如夢方醒。李月紅臉也紅紅的,兩手玩著胸前的小紅球。

  「二姐,嫂子怎麼沒來?」呂布畔瞅著李月紅的猴屁臉問。

  「她在家等著孩子出生吶。」李月季也不再矜持,一語道破。


  呂布畔鬧了個大紅臉,他好像對女人的事過敏。月紅早看到呂布畔不好意思了,逗他說:「說大姐生孩子你紅啥臉,又不是你的,你一個當叔的,再說,大姐也真是的,本該年前生的孩子卻懶了一個月,肚子又大出來一圈,家裡人都很著急。去縣醫院檢查又說一切正常,看樣子就是這兩天的事,姐夫今天也來集上置辦東西。」李月紅什麼都不避諱,呂布畔好像是她的貼心人。

  「哦,我二哥也來了!」呂布畔聽到這裡,臉上有些緊張,臉由紅變白了:」他要看見咱倆在一塊,他那個怕婆子精回去就得報告你大姐,還記得年前那事嗎,賀叉車那天,就是他告的密,你大姐說得咱倆多難聽。」

  「沒事,今天真遇上他,我用辦法好好整治他一下,讓他的嘴像關上的大門一樣嚴實。」李月紅笑著說:「不過,咱倆的事我姐回家後沒向俺爹娘告密。」

  「天大地大不如黨的恩情大,千好萬好不如社會主義好。」呂布畔見有人給自己撐腰長勁,開了一句玩笑。

  「啥意思?」李月紅不解,問。

  「就是說你最好……」呂布畔俏皮地說。

  李月紅笑了,上前拉著呂布畔的手,說:「走,咱逛逛去。」

  二人一邊說話一邊朝前走。

  「你咋一個人來的,也沒找個伴。」李月紅問。

  「不是想和你見一面嗎,如果有外人,弄得多不好意思,下午還要回山上去。」呂布畔沒有說原因,學得十分乖巧。

  李月紅覺得呂布畔很在意她,心裡不禁撲騰撲騰地跳,她感覺到呂布畔的手心裡出了汗,也許自己的手裡也出了汗,她看了他一眼,看著眼前這張沒長毛的長臉,找了個話題:「你不是從家裡來的?」

  「我看山,吃住在山上,他們都有媳婦,有理由不看山,只有我最合格,沒有牽掛。」呂布畔有些不高興,略帶一點情緒,說。

  「這不公平,你沒有媳婦還有娘吶。」月紅替呂布畔鳴不平,心裡難受。

  「你也娶個媳婦娶個老婆,不就也有回家睡覺的理由了。」李月紅給呂布畔出主意。

  「像我這張臉,馬臉一樣長,是硬傷,不雅觀,誰樂意跟咱呀。」呂布畔自嘲地說。


  「別灰心,你大哥不也是馬臉嗎,你二哥和你三哥都一樣的臉型呀,男子重才不重貌,只要心地善良,女人家不講究長相如何,我就這麼覺得。」月紅很認真地說,並害羞地看著呂布畔。

  月紅很聰明,從牽著他的手到挽著他的胳膊,兩人邊說邊走,不覺間就已來到賣丸子湯的棚前,賣丸子湯的師傅熱情招呼道:「兩位,剛結婚吧,裡邊請,喝了丸子湯,永不把心傷,來兩碗吧。」

  呂布畔剛想解釋,被月紅一把拖進棚里,嬌嗔地說:「解釋啥,早晚的事。」

  「咱不是還沒結婚嗎?」呂布畔據理力爭,臉紅脖子粗的。

  「噓,別說話。」月紅制止他,然後兩人在一張桌子上坐下,互相看著對方,眸子上的瞳孔閃著光、傳著電,心臟「嘭嘭嘭」地跳到一百多次。

  月紅悄悄地說:「我想你呀,晚上抽空我去山上找你!」

  呂布畔急促的喘息著:「嗯,我等你。那天夜裡我夢見你上天了,上了月亮,你成了嫦娥……」

  月紅蠕動著嘴唇,眼睛裡布滿了淚水:「想一個人心裡很苦,就像山上的苦菜。」

  「來啦——丸子湯兩碗。」一個跑堂的用托盤將兩碗丸子湯端了上來,他不明白這對情侶之間發生了什麼,還撐起了眼淚,忙將兩碗熱氣騰騰的丸子湯放在他倆面前:「二位慢用,只要不吃丸子,加湯不要錢,喝完再結帳。」

  年輕跑堂退了出去。

  「去年去你家我就看上你了。」月紅低下頭說,她的兩滴淚珠掉在桌下。

  「我,也看上你了,你長得很漂亮,像嫦娥。」呂布畔讚美著她,由衷的紅著臉,感覺到很幸福。

  「客官,裡邊請。」跑堂的聲音傳進來。

  又有喝丸子湯的人來棚里了,李月紅和呂布畔嚇得趕緊縮回了牽著的手,然後快喝起了丸子湯,呂布畔也如法炮製,拿起筷子在湯里攪來攪去,讓湯儘快散熱的樣子。

  門帘一挑,進來一人,穿戴暫且不說,只說那臉型,活脫脫一張馬臉,走到北京上海,李月紅和呂布畔也能認出他來,他就是月紅的姐夫、布畔的二哥呂布生。呂布生剛想在另一張桌子上坐下來,突然站在原地不動了,眼睛直勾勾的像一個泥塑。呂布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四弟呂布畔雖然裝模作樣,但掩飾不住那種驚慌,就像小偷偷了人家的東西一樣。好呀你個老四,你真有兩下子,敢挖李家牆角,不對,競敢挖你二哥的牆角,這還了的,他一怒之下想給老四兩耳光,無奈旁邊還有家裡這個女霸王,這是一個厲害的角色,雖說自己入贅是她家的人,自己為大,但畢竟環境不一樣,她那張嘴在她姐耳邊,編個瞎話就能把自己給騸了,怎麼辦?還是裝不知道吧,老四,你行就把他二姨領跑私奔。


  他二姨喲,你可真會勾搭,勾搭誰不比勾搭老四強,平時嘻嘻哈哈的,今天這事,沒想到,犯罪事實不容詆毀……呂布生的腦子就像大金鹿的車輪子,噌噌地轉著,人家年紀輕輕的小青年,談個戀愛怎麼了,再說,一個是親兄弟,一個是他二姨,真成了還真不錯,省心又省事,不如賣個人情走人了事。

  李月紅知道,姐夫這次碰到她和呂布畔在一塊,回家一定嘴賤,一定在床頭上對姐姐說自己的不好,這次自己得用姐姐愛吃醋的弱點,來對付這個呂布生,省得他無事生非,於是,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像貓一樣提前伸出了爪子:「姐夫,你也來喝丸子湯了,俺已經喝好幾碗了,別浪費了,這裡還有一碗。」呂布生沒想到的是,小姨子提前打招呼,顯得十分親熱。

  「啊,啊,天冷,喝碗丸子湯再去買東西。」呂布生的腦子也很好用,每秒轉三千次,不過他還是說錯了話:「你倆個怎麼弄在一塊了?」

  呂布畔在想,今天的事你最好回家不吹枕邊風,二嫂不是省油的燈。再說,你是我親二哥,如果這事弄大了,我和月紅的事不但成不了,還落得兩家有仇,此時,他看到月紅不慌不忙的樣子,心裡有了數。

  「二哥,不許胡說的,都是親戚,啥叫俺倆弄一塊了,二姐是先來的,我是後來的,這不你也來了,街上賣丸子湯的就這一家,碰到一塊很自然。」呂布畔滿有道理地說。

  李月紅滿面春風,走向呂布生:「姐夫你來找我怎麼不給我說一聲,偷偷摸摸的算什麼,跟蹤吶,要不要這事我給我姐說一聲?」

  「二妹,不要胡說八道,這玩笑開不得。」呂布生知道壞事了,忙截住李月紅的話頭。

  「不對吧,四弟也在這裡,他是很好的證人,四弟你可不能偏心眼啊,你要給我作證。」李月紅要哭、委屈的樣子很動人。

  「小四,你可不能坑你二哥,昂。」呂布生知道被算計了,要知道會這樣,別說是丸子湯,就是長生不老湯也不來喝。

  「這要看表現。」呂布畔一點笑臉也沒有,他看著二哥說。

  「小四,什麼政治表現,快說。」呂布生有些讓步了,因為他那個小二姨還沒有表態。

  李月紅忽然笑了,伸手拉住呂布生,把呂布生拉到剛才她自己坐的位置上,說:「姐夫,你只要喝了這碗湯,什麼事都沒有了,這碗湯是剛上來的,裡邊還有四個滾蛋丸子,這碗丸子湯暖胃除寒,活血脈,舒筋骨,治風濕寒痹,還有頸肩腰腿痛,俺姐姐生產後,你好飼候俺姐姐。」

  「好好好,我喝我喝,不許你在你姐面前亂說一通。」呂布生當然知道這老二看上去彪,實際上鬼主意多,最怕她在媳婦面前告黑狀,萬一說他個不老實,李月季那狠勁上來,還不把自己揉搓死。現在,有理說成沒理的,喝吧,他二姨的丸子湯。

  呂布畔看到二哥的狼狽樣子,覺得可笑極了,不由得臉上也帶了笑,二哥這麼聰明,誰也沒怕過,倒被月紅拿捏住了。於是說:「二哥,你喝完丸子湯,我去幫忙給你背東西。」

  呂布生心裡話,老四你個長臉,你這不是貓戲老鼠嗎,你跟這母夜叉混在一塊,搞不出什麼好事來,我要不是怕你嫂子,怎麼會讓李月紅拿捏,怎能喝這碗丸子湯?算啦……抬頭一看李月紅的桃花臉,乖乖,那笑臉上盤旋著一股冷氣,忙對老四說:「老四,你陪你二姐逛街就行啦,我也沒啥重要的東西要買,只買點你嫂子月子裡的用紙,和小孩的奶瓶什麼的。」


  呂布生說完,端起丸子湯,一飲而進,像牛喝水似的,咕咚咕咚的,四個丸子分兩口,像老虎吃肉,生吞活剝咽了下去,用袖子一抹嘴,感慨地說:「啊,丸子湯啊,哈哈!」

  「姐夫,你喝了妹妹的丸子湯暖不暖乎?」李月紅陰陽怪氣地問。

  「暖,暖乎。」呂布生打掉牙往肚裡咽。

  「回家千萬別說喝了妹妹的丸子湯,如果這事讓我姐知道了,她不但饒不了我,更饒不了你,她還不知道怎麼吃醋呢,山西老陳醋?這兩碗湯錢你支了吧,回家我保險管住自己的嘴巴不亂講,不胡說八道,喝丸子湯這事我保險不會說漏嘴。」李月紅旁敲側擊地說。她真聰明,這種聰明不遜色於一個政治家,可惜生錯了地方,一句話,真不該生在李經紀家。

  「二妹,別耍了,你的大事小事我絕不干涉,你也不要瞎話一大片,這丸子湯,喝到胃裡翻江倒海,真想吐出來。」呂布生說著從兜里掏出五塊錢放在桌上,說:「支完湯錢剩下的,你倆花去吧。」

  「謝謝姐夫,還是姐夫好,姐夫慢走。」李月紅一臉得意,彎眉杏眼地喊:「別忘了,你喝了小姨子的丸子湯。」

  呂布生生氣地看了呂布畔一眼,意思是都是你惹的禍,然後挺胸走出棚去。

  李月紅和呂布畔聽到跑堂的熱情招呼呂布生的聲音:「客官,你怎麼沒喝丸子湯就走了,馬上給您送過去。」

  「哼,喝飽了。」呂布生惱羞成怒地說:「送得太慢了……」

  李月紅撲哧一聲笑著說:「你不知道,姐夫最怕我姐,把姐夫看得死死的,別想紅杏出牆,在家吃飯姐姐都不讓姐夫座位給俺幾個挨著。」

  「你姐夫如果回家報告,我回去就慘了。」呂布畔大禍臨頭似的說。

  「沒事,別怕,只要你不變心,只要你喜歡俺,要是家裡不同意,我就說咱倆已經那個了。」李月紅說完臉羞得通紅,她雙手捂臉,說:「布畔,你可要對俺負責……」

  呂布畔傻了,心裡撲通撲通地亂跳,全身都要出汗,他搞不明白,我沒有啊,負什麼責,哦,負責就負責吧,戀愛本來就是一種責任,於是說:「姐,我會對你負責。」

  李月紅鬆開捂著臉的手,眼睛裡含著淚水,她走到呂布畔跟前,摟住他的脖子,嘴唇迫不及待地親了上去。由於沒親吻的經驗,先上來碰了牙齒,兩人都感覺生疼生疼的,呂布畔沒有主動,只被動接受李月紅的唇齒侵襲,先上來的節奏急驟,後而逐漸變緩,只感覺到李月紅的唇熱乎乎的、軟軟的,唇溫像早上天空中的太陽,跳龍門似的從大海里跳進來……

  「客官,裡面請,丸子湯馬上就來。」跑堂的聲音傳了進來。

  李月紅如一隻受驚的兔子,一下子鬆開呂布畔,如一隻受驚的兔子,從棚子裡驚慌失措地溜跑了,連個背影都沒留下。

  呂布畔一下子呆在桌前,腦子裡出現一個大大的月亮,月亮在藍天上行走,它走在自家山的上空,此時的月空中,出現了一個古代美女,長裙長袖,在月亮的光輝中揮舞起來,飄飄然上升,越升越高,越升越遠,自己從石塘屋的窗戶鑽出去向那美女追去,輕輕縱身一躍,上了天空,拉著美女伸出的手兒,向月亮飛去……

  「客官,丸子湯來了,還要嗎?」跑堂的端著丸子湯出現呂布畔面前。

  呂布畔回過神,轉身朝棚子外追去,身後傳來賣丸子湯師傅的聲音:「丸子湯嘍,暖胄除寒,多賺了幾塊錢,哈哈……。」

  都跑了,五塊錢忘在了桌子上,那跑堂的把那五塊錢交給了湯師傅繼續大叫著:「五塊喲五塊錢,又是一個豐收年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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