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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呂銀兒下廠

2024-09-14 07:21:30 作者: 閆可平
  「開會。」

  呂銀兒組織鎮黨委開會是她今天的日程,她說話的語氣里和她爹呂子旺有點兒相仿,她繼承了她爹的長相,眼睛是由其母親馮倩倩遺傳的,丹鳳眼望著山嶺似地俊鼻,幸運地得到一張楔子臉。明星也比她遜色一分,但仔細看,她是短髮,農民出身,石匠的閨女,又不善化妝,三十多歲看上去還是三十多歲,並且還是個老姑娘。

  「呂書記,幾點開會?」秘書小吳問。吳長鈞戴著一付三百六十五度的近視鏡,臉色有些發黃,貧血貌征,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每逢例假來時,她嘴唇和眼角膜都發白,說話有氣無力,病秧秧,個子不矮,三級風就能颳走,她是從縣裡被呂銀兒帶過來的:「才來三天,開什麼會,鎮裡的啥情況都摸不清,是不是熟悉一下環境再說。」

  「天不等人吶,天快要塌了,如果天塌的話,一定先從綠原的上空先塌,你看!」呂銀兒推開辦公室的窗戶,指著樓外的天空,說:「通知一下有關人員碰個面。」

  「都是有哪些人參加?」吳長鈞沒有走過來,她知道,這晴天也是霧蒙蒙,陰天也是蒙濛霧,灰塵就像小霜粒。

  「跟我下去,今天這個會不開了。」呂銀兒轉臉就把開會的計劃推翻了。

  「怎麼又不開了,為什麼?」吳長鈞疑惑地問,瞬間她就明白了。

  「來上任時,縣委書記張瑤讓把綠原山的環境搞好,先從簡單的地方入手,鷹山以南的礦區金獅諸礦暫且不要去觸碰,因為那裡基本上全是外商,環境治理由縣委對那裡單獨做決定。」呂銀兒告訴吳長鈞。

  「一山兩制呀,都屬於綠原山範圍呀,這不太妥當吧!」吳長鈞用睏倦的目光看著呂銀兒。

  「這樣也好,咱先用放倒蒿子暴露狼的辦法,不動聲色,先動綠原,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呂銀兒眉毛舞動。

  「好吧,我馬上通知!」吳長鈞馬上開始打電話:「通知哪幾位?」

  「正副鎮長、副書記,十分鐘後在樓下集合。」呂銀兒一臉的不悅和煩躁不安。

  「好的。」吳長鈞馬上播電話,傳達鎮裡最高長官的指示。

  六月的天氣,熱烘烘籠罩著綠原鄉政府大樓,當時的室外溫度是三十多度,大樓上下的門窗緊閉著,人們誰也不願朝窗前站,惟恐被太陽的紫外線灼傷。

  樓上飄揚著五星紅旗。院內環島上一棵塔松有模有樣地向天生長。塔松下環島內的空地上,一簇簇的雛菊有紅有黃,但一層粉塵蒙在上面,讓蜜蜂看不出它原來的模樣。花鐵柵牆邊的竹子,手指頭樣粗細,一棵挨著一棵,攀比著枝節的高度,刺向灰濛濛的天空深處。

  吳長鈞傳達完鎮黨委書記的指示不到十分鐘,有關人員便在五星紅旗下、環島的塔松前站立集合。

  「我剛來,沒有和大家好好地見面,一切都是由吳長鈞秘書露面,這也不能代表我就是神秘主義者。我是黨員,說到性別上我是女人,我是一位未出閣的姑娘,如果有人想捉摸一些花邊新聞,希望都不要那麼累。知道我是綠原人就行。我來綠原,是黨的安排,也是我的福氣,綠原號稱汶縣的小香港,小香港的意思是什麼,是有錢,錢的味道布滿各個角落。我來綠原,因為我是綠原人,我要盡一個綠原人的責任,寧要金山銀山,更要綠水青山。今天我已經上任整整三天了,各個部門我還沒有熟悉。今天,咱們不談工作,也不開會做工作報告,現在,咱們分頭到各個廠礦去。礦山近千家,石材場近兩千家,大小不等。要去看一下它們生產的安全措施,要看看他們的生存環境,以便下一步在治理環境上有一個良好的開端。」

  呂銀兒站在台階上,對下屬正在做動員工作,她說話有時慢聲細氣,有時聲音高亢、抑揚頓挫,目光里閃爍著一種女子的狠勁。台階下的四位領導各個洗耳恭聽。

  鎮長高景潤,被太陽曬著他的頭皮,臉上的汗如涓涓細流。他臉上沒有表情。除了完成份內工作,下班回城,縮在家裡看書學習,不求上進立功受獎,但求不變質。他是鎮長,資格老,對於剛才呂銀兒的訓話卻非常在乎,雖然是早上,天熱得很,但為了摸清新書記的脾氣,他耐著性子,像一截木樁楔在副書記宮建的左側,等待著這個講話繞十八彎再回到原點上的書記。

  副書記宮建,四十多歲,他秀氣文靜,一米七零的個子,他的眼神銳利,有種看透人的能力。他認為呂銀兒的訓導,是一種誇張的舉動,新官上任火三把,不標榜自己勝似標榜自己,還有一點他對呂銀兒吃不准,認為她不會這麼柔弱,想必她一定有其他的優點,也許她溫和的外表下潛藏著暴風驟雨或者是一觸即發的驚雷。現在綠原的石材開發事業正興旺,她來這裡不僅僅就是為了錦上添花?令人不能信服的是,不該把自己的女兒氣展露出來。

  一個在官場混的女人,我心愛的葛玫,長得像莊姜夫人都沒有自我標榜,你卻在這裡裝起來了。哼!呂銀兒的目的是什麼?說來說去是以女性的力量來推動工作。

  宮建以他的經驗推測,趙長生調離後她來綠原鄉,是有背景而來,屬於空降部隊,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即便能高喊著負責任來到這裡,還不是奔著撈一把走人的思想方針。宮建不相信世上有包拯似的清官,至少他這樣認為:呂銀兒也許是一顆棋子,一顆上邊領導安插在綠原的棋子。記得招商引資的第二年,綠原當年還是鄉,還沒有鄉改鎮,趙長生對自己說:我走之後你來干一把手,為綠原人民造福。沒想到,趙長生撈了一把走了,自己沒有提到一把手上來,卻來了一個空降兵,還是不讓自己坐在頭把交椅上。也好,鷹山南礦區金獅礦啊,可是個好地方。雖然自己沒官可升卻是有錢花。

  副鎮長李建偉由衷地佩服眼前的這位氣質的書記,人性化的訓導、恢諧幽默的口才,在男人們面前雖然語氣柔和,卻是柔中帶剛。他感覺這位新來的書記,有一身正氣,是想把一腔熱血灑給綠原的人,將來肯定會給綠原人帶來發展,應該是一位地地道為民辦事的好官,和調走的趙長生有著質的區別。今後,只要她在綠原工作,一定配合……

  政府大院裡的紅旗,在彎月型的大樓前沒有被風吹起來,天空里沒有一絲雲彩,太陽剛剛冒紅,空氣中就瀰漫著晨霧的酸味。呂銀兒看了一眼天空,天空中沒有鳥飛的身影,甚至連一絲聲音都沒有,她不是詩人,沒有被這景致觸發靈感,她繼續對大家說:「此行的目的是到礦山上去看看,到大路上去溜達溜達,深入到加工廠搞一次調查,每人寫一份廠礦環境治理的改造計劃,討論一下如何把生產環境搞好?如何讓空氣沒有酸腐的味道?如何讓渾濁的天空燦爛起來?現在,如果再不治理,請大家看看這環島上的雛菊,這環島上的塔松,還有這牆下的竹葉上,落下的是什麼?難道僅僅是粉塵?不,那是綠原人的血液和生命,希望大家從內心引起注意。別的話我就不多說了,每人一輛車,各自配司機,誰願意去哪個村屬的礦山、石材廠,請自報家門,一周的時間,回來開總結會。」

  「我去綠原山北礦區。」高景潤選擇了一個最近的地方,與鄉政府不遠。他並不是偷奸耍滑,綠原山北礦區的礦山也挺多,大概有數百家吧。廠子雖然沒有其他村子的多,廠礦也不太集中,猶如自然村落,遍布滿山遍野。新書記剛到任還不怎麼熟悉,自己還是多跑一些。

  呂銀兒目光環顧另外二人,那就是宮建和李建偉,還有吳長鈞。她審視的目光如同挖耳勺一樣,直捅腦袋上的耳朵眼,令人感覺生疼生疼的。

  三把手去北礦區表決完,應該是二把手再表決去那個地方,宮建知道躲是躲不過去的,於是,他說:「我去鷹山南礦區調研。」

  吳長鈞笑了,她那一笑,臉上沒有多少紅色,不過,她沒有倦怠乏力的樣子,宮建挑了可心的地方去,她卻沒有挑三揀四,她有一種十分謙讓的心態,於是,她問身邊的李建偉:「領導,你願意去那個地方?」

  「哪個礦區都行,反正是工作唄。」李建偉笑笑看了銀兒一眼,老好人的思想,其實是機靈。

  「西礦區就歸你吧!」吳長鈞笑著說。

  「要不咱倆搭檔?」李建偉對吳長鈞說,李建偉三天和她就混了個熟臉。


  「搭檔就搭檔,都是黨員誰怕誰。」吳長鈞很爽快地答應了,卻看著呂銀兒發笑。

  「笑啥,綠原東礦區和綠原村礦區我和小雪包了,那裡老闆多,這些地方我去定了,上車。」呂銀兒走向自己的專車,司機小雪早己打開車門,呂銀兒貓一樣敏捷地鑽進去。

  小雪對著吳長鈞一樂,嘭地一聲關上車門,自己上了駕位,系了安全帶。他的身材長寬高相等,過早的肥胖使他體重超過了二百斤,壓得車晃了兩晃,然後一聲鳴笛,車像堅強的老牛,拉著犁子一樣出了大門。門衛在警衛室里早已把門打開。

  「呂書記,咱們先去那裡?」小雪旋著方向盤問。

  小雪也是呂銀兒從城裡帶過來的司機,原先是跟著老縣委書記開車的,呂銀兒為了來綠原的戰略,乾脆向張瑤要了個他身邊的司機,以免出行不便。

  「去穿山路石材廠,季生二廠。」呂銀兒說得很明白,又好像對此地非常熟悉,對廠礦也十分熟悉。

  「好嘞。」小雪一打方向,手動掛檔,一踩油門,車便雪撬一樣向前滑行。

  穿山路兩側都栽了塔松,像一尊尊兵馬俑排列整齊,很風景,只是那塔松又矮又小又瘦。塔松外地里的荒草,灰頭土臉,沾染濃重的霧霾之後,濕漉漉的泛出一些青模樣來。

  呂銀兒看到這些,初步認為當時的趙長生書記,從某種意義講對環境保護還是有一定意識的。這裡窮山惡水,一窮二白,居然蓋上了鎮政府大樓、建了西文化廣場,沒有用國家一文錢,全靠腰纏萬貫的大老闆們無私捐贈,這個趙書記,真厲害,一路提升做了縣長。

  轎車出了鎮政府三四里路,所有的風景又不同了,路兩側的護坡上,堆滿了石碴,卸滿了石粉,處處是石頭,並且朝田地里延伸幾十米。田地里長滿了牛筋草、狗尾巴草、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草,紅白綠黃,野兔匿藏,昆蟲鳥啄,蒿草萋萋。看來這地荒廢已久,沒有人種植,呂銀兒的想法又有了新的轉變,趙書記趙長生搞的環境治理卻應了家鄉那句土話:驢屎蛋子外面光,裡面一包大酵糠。

  再往前行,便是各種招牌的石材廠,路西其中一家大廠,幾十米寬的大門,大門裡,樹著十米高的巨石屏風,上面鐫刻著:綠原北村季生二廠。

  通過車窗看到,雙排車、長掛車進進出出,小雪只好把車停靠在一側停車道上,等待著這些車流像河水一樣地淌完,然後,尋了個機會將車靠上前去。

  「車真多!」小雪感嘆道:「比城裡車都多。」

  這些車輛都有些超載,一百噸的車它要裝一百二十噸,換一種比喻的方式,這些背負重載的車輛,就像殘喘的老婦人,拄著拐杖,背負著山一樣大的柴草,艱難地向前趕路。

  「進去看看,這個季生二廠有沒有安全隱患。」呂銀兒對司機小雪說。

  小雪人胖心卻靈,身手卻敏捷,呂銀兒話音剛落,他便一個右拐,車駛入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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