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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緩兵之計欲形成

2024-09-14 07:21:52 作者: 閆可平
  白熾燈像李經紀的眼睛發著光亮,光亮在李月紅、呂布畔、李月艷的臉上自由肆虐。李經紀坐在靠背椅上,叼著一根香菸,眯縫著眼睛考慮如何開始這堂庭審。

  姚氏坐在下首陪座上,臉色嚴肅,生氣的瘦眼皮在燈光下泛著亮色,她環顧著女兒們,最後把目光聚焦在呂布畔的身上,張口想說什麼,但又止住,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在猶豫片刻之後,又把眼光轉向了坐在上首的李經紀。

  李經紀看著站在呂布畔身邊的李月紅,又把目光轉向呂布畔。

  呂布畔囁嚅著對李經紀說:「叔,中午我喝酒的時候感覺到肚子疼,於是就退場了,想找個地方趴一下,堂屋東屋都有客人,我只好去了西屋,沒想到那是姐姐和妹妹的閨房,男人不能隨便出入,由於肚子疼,也沒顧慮那麼多,所以就爬在姐姐床上睡著了,一直睡到現在,二姐喊我的時候我才知道天黑了。」

  李經紀好像變得十分關心,壓低聲音問:「現在還肚子疼嗎?」

  「不疼了。」呂布畔被李經紀刀子一樣的眼睛盯得全身直冒汗,冒冷汗,他不知道月紅提示的這個計策管不管用,只好大著膽子試一下。

  「你小小年紀,哄鬼哄牛呀,你得看看我是誰,我是大名鼎鼎的李經紀。」他又轉臉對姚氏說:「去,去西屋看看。」

  姚氏領了聖旨,屁股離開了椅子,她挺直身板,邁開大步,穿過堂屋,邁過門坎,發威似地來到西屋門前。以前她可沒有這樣的步子,而今天,事關女兒月紅的清白。

  門開著,燈卻沒有開,姚氏判斷,這有可能呂布畔急著逃跑,月紅忘了把燈打開。還有一種可能,如果燈光大開,會讓院子裡的人透過窗戶看到屋內的景象,所以沒有開燈。姚氏像偵探福爾摩斯一樣把案件推理,她拉開門後燈閘,屋內的氣味令她驚訝,她嗅動鼻子,發揮鼻子超常功能,判斷出氣味是從靠窗的那個床上發出的。因為靠西牆的那張床上,被褥疊得整整齊齊,不用看就知道這是老三老四的床鋪,鋪上清香無雜味。靠窗的那張床,是老二月紅的床鋪,床頭緊靠窗下的桌子,桌子上有一摞雜七麻八的書本,厚厚的,看見就讓人頭暈,什麼時候才能讀完這些書啊。她這樣想著,又把目光移射到床鋪上,床上的花布被子鋪開著,寬寬的能容下兩人熟睡,睡覺的人在裡面怎麼翻滾也不會掉在地下。

  姚氏伸出手,她慢慢地、輕輕地把被子揭開抱起放在老三老四的床上,回過身來再審視著床單,,直覺告訴她,女兒的貞潔丟了。

  她的心開始絞痛了,酸酸的說不上來的一種滋味。

  她是過來人,她接生娃走過千家萬戶,男女之事見的多了。她的目光落在枕頭上,一對鴛鴦並肩而游,它們在水裡的樣子很親密,前邊有一隻鴛鴦,後邊的鴛鴦緊跟著,好像世界上的任何阻礙都不能把它們隔開,與心愛的人白頭偕老,生死與共。她看來看去,那兩隻鴛鴦好像活了一樣,腳蹼撥弄的水響聲,震盪著搖曳的六月荷花,荷花在她眼前搖來晃去,突然,兩隻鴛鴦一隻化作呂布畔,一隻化作閨女李月紅,二人從枕頭上走下來,說:「娘,俺們相愛啦,你可不能拆散俺呀。」

  「這真是件鬧心的事。」姚氏喃喃自語地說:「像兔子一跺腳,小孩過家家,就把那難以啟齒的事辦完了,並且還是親家的兒子,又是一個長臉,長臉有啥好處呀,老大月季也愛長臉,愛得如膠似漆……老二又找了個臉長的。可是他們現在還不承認吶……

  她轉身往回走,燈光照著她可憐的白頭髮,她一步挪不了四指,她權衡著,如果遂了二人的心愿,這李家的家風何在,以後怎樣管理另外兩個姑娘,自己的臉面又何在,自己和經紀在街面上又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此事傳出去,嘴瘸的人連牙都會笑掉,就光那個李二傻,會拍著巴掌說:「真丟人真丟人,人家睡了就跟人家。」如果不願意,姑娘把身子已經給了人家,萬一再懷了孕,人家不承認,那才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來……思來想去,這事還挺不好處理,因為第一次遇到,唉,還是讓老頭來處理吧,大事還得靠他拿主意。

  姚氏像害了一場大病一樣,蔫蔫地回到了堂屋,又坐回到剛才的位置,此時,月季和呂布生也在,人人臉上都掛著霜氣,但沒有一個人胡言亂語,場面顯得十分緊張,看樣子,一場中級家庭法院審判將要開始。

  「她娘,驗的咋樣?」李經紀吹鬍子瞪眼,怒髮衝冠,就像一隻夏季的大螞蚱,連竄加蹦的樣子,他幾乎不能忍受下去,他還要等待媳婦的一句話,來證實呂布畔的話是真是假。

  呂布生坐在三把手的位置上,李月季坐在四把手的位置上,其餘人全部站著,因為她們都是嫌疑犯,或者是知情不報者,按法律來說是犯包庇罪。

  姚氏沒有回來時,呂布生和李月季把孩子哄睡便隨月麗一塊過來,呂布生和李月季早已知曉這起桃花事件,早就對西屋事件猜一個八九分,認為呂布畔逃跑沒成功,被親爹堵在家中捉了個正著。呂布生心裡想:完了完了完了,這就是不遵紀守法的下場。不過,他心裡也在想著如何幫四弟度過這場災難,如果誰對弟弟不好,他絕不留情,就是自己的媳婦對弟弟使壞,他也定斬不饒,因為,《三國演義》里劉備說過,兄弟乃手足也,妻子乃衣飾也……只是這事須用點方法,動動腦子,從這位親爹身上的弱點下手:愛錢如命。

  李月季臉上的凝重松馳下來,媚氣溜溜地纏繞著雙眉,心裡倒生出一個樂子來:都相中了長臉,知道長臉有長臉的好處,哈哈,又少了一個情敵。

  姚氏見李經紀急於問結果,她真不願說出事實,關鍵是立場問題,如果不說出事實,那就等於站錯了隊伍,站到胡搞八搞的道路上去。如果說出事實,眼前這兩位情痴,不知天高地厚,在眾目睽睽之下,就干起這種不要臉面的事來,唉,姚氏真有些心慌意亂,不過,最後還是壓低聲音,但大家都能聽得到:「以我多年的偵察經驗,老二的身子破了!」

  「啊。」李經紀聞言從椅子上跳下來,用嘴呲地一聲吹掉煙屁股,走到呂布畔跟前,跳起來舉手照頭頂就是一巴掌,啪地一下子拍下去,發出一聲生麵團落案子的聲音,呂布畔被打得晃了兩晃。李經紀像夏天正午的太陽,火氣正旺,他又一次跳起來,又舉起巴掌,想來個泰山壓頂,沒想到呂布生騰地站了起來,接住了李經紀這一掌,李經紀一個後退差點摔倒。

  「親爹,親爹,別生氣,別生氣,您想出氣我替你來。」呂布生滿臉堆笑著說,他邊說邊將李經紀扶住,把李經紀放在椅子上。

  李月紅知道瞞不了娘的眼睛,不過那也要拼搏一把,她猛地擋在呂布畔的面前,以防親爹再一次來打呂布畔,兩眼含淚,十分委屈的樣子說:「我,我,我……」

  「你你,你不是自願的,是這小子欺負了你。」李經紀氣忿忿的,猶如下山的猛虎。

  「你什麼,閨女,快說?」姚氏此刻腦子清醒過來,她後悔自己把真相告訴哥哥,希望女兒月紅能找出一個合適的理由來,理由並且能站住腳。

  「你年輕的時候也有,只要是女人都有,除非是小孩老人。」李月紅對著姚氏大喊,她俊眉立目,不屈不撓。

  「不對呀,你的月經期我都知道啊,早過去三四天了,你娘的水平是不容懷疑的,更專業的我就不說了,說出來不好聽。」姚氏腦子又進水了,又犯渾了,關鍵時候又諞能站到她爹那邊去了。

  「嘖嘖嘖,還想狡辯,給我跪下。」李經紀一拍桌子,地動山搖,屋樑上的塵土都紛紛搖落,他不容許月紅對他有任何欺騙。

  李月紅撲通跪下,她滿面淚流,說:「我是人,我有什麼錯,婚姻自由,合理合法,我就是睡了呂布畔,我是自願的。」

  呂布畔也突然跪下,樹倒一般,他說:「大叔大嬸,我和月紅戀愛不是一天啦,今天感情上更進一步,要殺要打隨您老人家的便。」

  「嘖嘖嘖,氣死我嘍,月紅呀,你敗壞了家風,做出了傷風敗俗的事,我們家在綠原北村可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你娘在村里紅白事上誰不請誰不叫,她積德行善,接生拾娃娃,那可是一頂一的高手,就說我吧,走五行趕四集人人尊敬,尋常百姓人家,沒有牛的我幫忙給他們買上牛,沒有馬的我幫忙給他們買上馬,沒有一份生意不成功的,小到三里五莊,大到十里八鄉,誰人不知道我李經紀,都知道咱一家三代祖傳生意,可算得上八面威風。」李經紀痛心疾首,撫今追昔。


  「就是,就是,親爹沒給祖宗丟人,咱們歡迎。」呂布生帶頭鼓掌,長眼睛一巴眨,向月麗和月艷使了眼神,要月麗和月艷帶頭鼓掌。月麗和月艷帶頭來鼓掌,二人明白呂布生意思,也隨即打起了順風旗,拼命地鼓起巴掌來。

  「閘住閘住,拍什麼,老三老四,我還沒緩過勁來,等緩過勁來再收拾您倆,您倆為虎作倀,犯包庇之罪。」李經紀不會被讚揚哄暈,他變臉變色地說。

  老四嚇得一縮脖子躲在了老三身後,老三一笑了之。

  「今天夜裡,我要召集李氏家族所有人,到祖宗祠堂里對你倆實行家法,以示我治家嚴謹,尊重祖宗。」李經紀突然好像變了一個人,他正襟危坐,面目嚴肅,好像天將大任人於斯人也,祖宗的靈魂附體。

  李月季臉色突變,笑意頓失,連姚氏臉色都大變。因為李家一脈,實屬皇族後裔,家法甚嚴,家法也世代相傳,假如女人紅杏出牆,或通姦犯科,要騎木馬、趟鐐銬。這一不成文的家規,源於清朝早期的刑罰。

  「她……爹,她爹!」姚氏聽到李經紀要把呂布畔和李月紅弄到祠堂執行家法,兩腿一軟就要從椅子上滾下來,她的臉色都變了,變黃了,就像臉上塗了苦膽汁。

  「嗯,什麼事?」李經紀好像入了定一樣,獾眼一動不動,成了一尊泥塑,若不是他嘴唇動了一下,還以為他像和尚一樣修成正果之後圓寂了呢。

  「這法子幾十年沒人用過,能不能用點別的家法?」姚氏聲音都變了,變得音顫。

  老三月艷、老四月麗,不知道什麼樣的家法如此嚇人,面面相覷,不明就裡,騎木馬趟鐐銬是啥玩藝兒,因為她倆沒聽說過,猜想著認為,也就是像戲台上的演員,演戲玩唄。

  呂布畔也沒見過李家家法,對於這兩種家法也只是道聽途說,也就是聽二叔信口胡扯過。他不願去想這些,而心中念念不忘的是只要能娶到月紅,就是下地獄也沒有啥可留戀的,他看了一眼月紅,眼睛裡帶著問號:你怕嗎?

  李月紅搖了搖頭,意思是不怕,在她的眼裡,出現了奇異的光芒,看透了她爹的內心。

  呂布生忽然得意起來,長臉眼睛有了得意的笑容,心裡念叨著:他小姨呀他小姨,現在你們還請我喝丸子湯啵?你們別害怕,親爹嚇唬你吶,現在什麼社會了,他敢動用私刑嗎,公安局是幹啥的,只要你一動用私刑,村里就會報案,公安局一來,就會把親爹請去!

  李月季才是真正了解她爹李經紀的人,爹可不如武大郎那麼善良,如果他在氣頭上,他會做出任何超越常規的事,甚至會走上極端,於是,她計上心來,滿臉驚悸消失,一臉喜悅,嘴角、眼角、眉梢頓生嫵媚撒嬌之氣,朝爹跟前走了兩步,說。「爹,我有話說。」

  「快說,說完去村東祠堂敲鐘,集合全村李姓,來一個家族會審。」李經紀鏗鏘有力地說。

  「人多說話不方便。」李月季聲若黃鸝鳴翠柳,又有一種神秘色彩和對爹的尊重,多層意思都在其中。

  「所有人都去西屋,誰也別想跑。」李經紀下來椅子,指天跺地的罵誓。

  姚氏心有餘悸,瞪著眼問李經紀:「我也去嗎?」

  「去,去看著這些王八孫子們。」李經紀罵絕連天,露出本質,他文雅的外表,外交場上虛偽的樣子不復存在,他又對呂布畔和月紅說:「別跪在那裡了,滾到西屋裡邊去。」

  月艷、月麗、姚氏起身朝外走,呂布畔和月紅兩人擰成一對盤花扣不想走,呂布生向他倆使眼神,意思是讓他倆快走,他倆馬上明白了呂布生的意思:這是李月季的緩兵之計。於是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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