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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誰不要臉空對月

2024-09-14 07:21:55 作者: 閆可平
  月亮滾皮球似地在李家院子的上空走著,碰著雲彩就踢一下、跺一腳、轉身走人。

  堂屋裡只剩下李經紀、李月季和呂布生三人。

  「我去看看孩子,看看孩子睡醒了麼?」呂布生站起來轉身就走。

  「布生,你別走,你又不是外人,你是家裡頂樑柱。」李經紀口氣緩和了很多,為了籠絡人心,故意將呂布生留下。

  「親爹明鏡高懸,明辨是非,明察秋毫,大人大量,不與這幫孩子們一般見識。」呂布生像戲台上的演員一樣,把話說的如台詞一般順溜,他嘻笑著兒戲似的。

  「得得得,別拍馬屁了,再拍馬腚也裂開了,你看咱家出了這檔子事。」李經紀好像愁得發慌,他又拿起桌子上的大雞牌香菸抽上了一支,呂布生忙拿火柴給他點著,心想:親爹平時不怎麼愛抽菸,現在倒抽上了癮。

  「親爹教訓的是。」呂布生點完煙便退在了一邊,退到下首的椅子上正襟危坐。

  「月季,你是咱家老大,你不是有話要說嗎?」李經紀接了剛才的話題,問大女兒李月季,他感覺對二女兒的事話說得有些過火,又不好意思回頭,總想找架梯子下來好看一些。

  李月季笑著問:「你當真要把二妹和布畔弄到祠堂里行使家法?」

  「還有什麼好辦法,如果沒點規矩,以後怎麼領導這個家呀!」李經紀有意識地對月季說,他想試探一下月季有什麼好辦法。

  「爹,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你老人家在綠原北村德高望重,說一不二,假如這事張揚出去,三里五莊,十里八鄉,都知道咱家開了祠堂。人們背後都會說你教女無方,到處有人指你的脊梁骨,再說開祠堂是過時的刑法,現在不能使用,如果使用一旦出了人命,國家會追究法律責任,會抓你坐牢,這樣做太不划算了。」李月季臉上不再有笑容,因為談的是正事,開的是三人團會議。

  「說句到家話,爹開明的很,也不會動用私刑,手心手背都是肉,不教訓教訓老二,老三老四大了也會走這條路,今天不殺雞給猴看,明天猴就得無法無天,唉,我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下輩子讓你們年輕人當爹。」李經紀余怒未消。

  「打狗看主人,四弟呂布畔還年輕,俺公爹對你確實是一百個尊重,做事不看僧面還得看佛面呀!」李月季曉之理,動之以情,意在說服親爹。

  「理是這麼個理,話也是這麼個話,但是,你二妹吃大虧了,身子都讓你小叔子霸占了,這個事怎麼解決,這又是乾的啥活。」李經紀滿臉晦氣,臉也拉著。

  「罰款!」呂布生獻計說,長眼一眨巴,便有了這鬼心眼子。

  「罰款!」李經紀感覺到腦門一亮,心中十分震撼,還是布生有辦法。

  「對,罰款,誰讓老四犯賤無正形,挖自已親戚的牆角。罰款這個辦法最可靠,把錢弄到咱家來,也算是給二妹妹月紅的精神損失費。」呂布生忽悠鬼一樣的瞎忽悠,心裡話,只要罰了錢,放了我四弟,再抽空鼓動二妹月紅逃走,氣死你這個親爹沒人管,讓你啞巴吃黃連,罰款算作定親禮。

  「這個方法行嗎?」李經紀有些猶豫不定,因為辦法不是自己心裡所出。不過還有一份感動,呂布生說出把錢弄咱家來之類的話,心裡不免熱乎乎的,但是,在心理上總認為他是個外人,怕被他糊弄,但又抑制不住對錢的欲望,在這種情況下,他把目光轉向李月季,想讓他的大女兒拿主意。

  李月季知道呂布生的鬼主意,同時也了解了爹的心思,於是,含笑著對爹說:「爹,布生說的對,罰來的錢當作月紅的精神損失費,這事也只能這樣做了。」

  「但是,他身上沒有錢啊!」李經紀想要現錢,就如在集市上買賣牲口那樣,中介嘴一張,現錢馬上來,指天抹地起黑誓,坑誰死誰唄。

  「先打欠條攥在你手裡,條在錢在,打官司也是個憑證。」呂布生挖溝灌渠,要做成人之好事,他在為老四打算,讓老四花好月圓。

  「那要找個證人,他不給錢就打官司要過來。」李經紀想著退路:「讓李鐵匠過來做證。」

  「爹,您那麼聰明的人怎麼辦糊塗事,這事屬於家醜,一旦傳揚出去,您讓月紅怎麼嫁人,這個證人不能叫外人來做,只有布生來做最合適。」李月季眼神飄移流轉,一會看爹,一會看布生。

  「使不得,使不得,假如我做了這個證人,回到家給爹一說,他那個勁一旦上來,一撬棍就會把我的腿打斷,我想回家也回不來,這個證人我不能做。」呂布生額頭上一下子冒漿了,心裡埋怨道:李月季呀李月季,你嫌我壽命長呀,於是忙說。

  「那你這餿主意不等於白出了。還男子漢吶,膽子比兔子膽都小。」李經紀看到呂布生嚇得那個孫樣子,心裡不免好笑,然後用激將法對呂布生說。

  「我陪著你去。」李月季笑著說:「布生一個人還真是不好說,我是兒媳婦,公爹不能把我怎麼樣。」

  「這還差不多。」呂布生高興起來,十分爽快,說:「你去還沒滿月,我騎車馱你去。」

  「行,就這麼定了,讓布畔來打欠條。」李月季想儘快結束此事,免得爹再生出其他事端。

  「精神損失費要多少合適。」李經紀提出一個問題,因為他也不知道要多少合適,法律上有沒有明文規定。不過,錢這東西可是個好東西,要多少那要看自己的膽子,要根椐客觀實際情況。

  「頂多兩千塊。」呂布生十分誇張的樣子。意在壓低價格,別讓李經紀獅子大開口,把爹一家人咬死掉,於是才說出了這個數字。

  「少是少點。」李月季配合著呂布生說。


  「兩千塊就不少了。」呂布生說。

  「怎麼說話的,不會說話就別說話,咱二妹是黃花大閨女,這不是解放前,現在快到二十一世紀了。」李月季恐怕李經紀發怒,立即訓斥呂布生。

  呂布生翻了翻眼皮,領會月季是啥意思,說:「月季教訓得對,我說話一不留神,意思就跑了出來。」

  「行啦行啦。」李經紀不耐煩地說,他想:我講了一輩子仁義道德,現在壞一次良心也沒啥,拿精神損失費,心裡便有了底,心中暗想:做了一輩子經紀人,也沒買上一駒子牲口,今天無論如何也得要兩頭牛的價錢。呂子賓呀呂子賓,別怪我沒有親家情份,只怪你教子無方,想到這裡……他傾口而出:「伍千塊,少一分都不行!」

  呂布生有些愕然,一臉的懵呆,持續了幾秒鐘的時間才回過神來,說:″不多不多,也不算少,兩頭青年牛錢,月季你看怎麼樣?「

  此時,李月季忽爾笑了,對李經紀說:「爹,就按您的意思辦,一會東屋裡孩子醒了,什麼事也辦不成了。」

  「傳呂布畔到堂屋!」李經紀像個法官,好似扔下了硃批,判了呂布畔的生死。

  「我去我去。」呂布生知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的道理,他借李經紀的話口,起身到了屋外,走路速度像旋風似地特快,穿過院子來到西屋門前,門開著吶,他一步闖了進去。

  「二哥!」呂布畔坐在一邊,第一眼看到二哥呂布生,感到有一種親切感。

  「老四,快去,叫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聽話,昂。」呂布生囑咐著布畔,拉起他就走。

  「我也去,看他能把布畔怎麼樣。」李月紅在妹妹的床邊上坐在兩個妹妹中間,由姚氏看管著,他一扭身子站了起來,要跟著呂布畔去堂屋。

  「哎呀,二妹呀,這不是喝丸子湯那麼簡單,你就安心在屋裡呆著吧,這一切的努力都虧了你大姐。」呂布生一付可憐巴巴的樣子,拉著呂布畔走了,因為他知道李月紅的厲害,對於元霄節上那碗丸子湯記憶猶新,怕他萬一跟過去把事攪黃了。

  「你闖了這麼大禍,你爹不動家法就謝天謝地了,我也幫不了你,就看你和你大姐夫了。」姚氏悲天憫人地說。

  「都怨你,實話實說,再說,他要真動了家法私刑,我要到鄉里縣裡去告他,讓他坐牢。」李月紅恨恨地說。她順從地坐下,她知道,姐夫一定不會記仇的,只不過一碗丸子湯而已,開個玩笑。因為今天這事是他四弟,他會對爹說好話,做促進性的建議,通過姐夫的話來看,大姐還是傾向自己的,她會幫著呂布生甜言蜜語,讓爹中招。

  「唉,我也沒辦法,不聽你爹的話聽誰的話,夫唱婦隨才能家業興旺啊!」姚氏無可奈何,從心裡發出一聲感嘆。


  再說呂布畔聖旨一接便進了堂屋,他機警地掃了李經紀一眼,這老頭臉上好像沒有了剛才的怒氣,但還是板著那張四方圓臉,眼睛像兩把刀子,帶著寒氣,陰森森十分恐怖。

  再看月季,倒是一副笑臉,有著月紅一樣的桃花面,只是她有點虛胖,不過,通過她面部的和藹,他斷定她不會反對自己和月紅的事。

  李經紀開始說話了,態度也有些和緩,當然還有殘冷,他說:「老四,你可以回家了,不過你對月紅的事要負責,要賠償她的精神損失。」

  「怎麼賠償?」呂布畔有點不明白,怎麼弄出一個精神賠償來,說:「俺和月紅都是自願的。」

  「用錢來賠償。」李經紀聲音有一種狠絕的意思:「對你這種行為進行處罰,也不通過官斷和家法,處理完你就可以自由了。」

  「多少錢?「呂布畔站在堂屋中央,有一種不屈不撓的勁頭,當他聽到處理完你就可以自由了時,認為就讓他領著月紅走人,這事他家嫌丟人。

  「看在咱們兩家是親戚的情份上,五千塊。」李經紀說得很自然,口吻變得有些親切。

  「五千塊就五千塊。」呂布畔心想,三哥買媳婦就花了四千多,我比三哥多花一千也沒啥,於是心中便有了數,立時變得面不改色心不跳,他認為,為了心愛的人,別說五千,就是挨罰一萬也值得。

  「好,大丈夫說話駟馬難追,月季,拿紙和筆來。」李經紀一臉正色,像個公平正義的判官,給呂布畔來了個一錘定音。

  李月季去拿筆墨紙張。

  「四弟真是大丈夫一個,大仁大義,明白事理,過了今天再說明天。」呂布生意思是告訴呂布畔,你不拿錢,事情沒完,回到家再和爹商議去吧。

  李月季拿來一支原子筆、一張信紙放在桌子上,說:「四弟呀,你就寫上欠李月紅精神損失費五千塊人民幣,五日內奉還李經紀,特立此據,中人呂布生、李月季。」

  呂布畔走到桌前拿起原子筆,沒加思索,就按李月季說的那樣,在信紙上寫了欠條,寫完後把筆一擲,站在一邊。

  李經紀拿起欠條,眼睛發光,他仔細看了看還算滿意,心裡話,五千塊錢怎麼也能買兩頭牛或三頭牛喲,或買台拖拉機,耕地軋場,國富民強,自已一家人在綠原北村更是高人一等。他又讓李月季、呂布生簽了字。

  「開大門吧,讓我把月紅領走,咱誰也不欠誰。」呂布畔認為,交了五千塊賠償費的欠條,就可以把人領走。


  「哼哼,你想的真美,這只是精神賠償費。」李經紀冷冷一笑,將欠條收了起來,說:「不怕你不按時付款,就歡迎你不按時付款。」

  「得得得,天不早了,趕快回你的綠原村吧,山上還沒人看班吶。」呂布生向呂布畔使著眼神,意思讓他快走,以免親爹改變主意。

  「鑰匙在這裡。」李經紀從兜里掏出鑰匙扔給呂布生。

  呂布生接過鑰匙,拉著呂布畔就走。

  呂布畔掙扎著不走,他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說:「我不走,給我條子。」

  「還給你六餅了,不想走就送你去公安局,不要臉的東西。」李經紀罵著從椅子上站起來,伸手抓起桌子上的茶壺就想砸呂布畔。

  呂布畔不知道這是呂布生和李月季的緩兵之計,大吵大鬧。呂布生急中生智,搋了呂布畔一拳頭,嗔著臉罵道:「你這不識時務的東西,識時務者為俊傑,你還不快走,你真不要臉,呂家的臉面被你丟盡了。月季,你去開門,我弄他走。」

  李月季接過鑰匙去開了大門,呂布生用盡力氣將呂布畔推了出去,推推搡搡出了堂屋門,過了院子推到了大門外。

  呂布畔滿眼含淚,哭著說:「二哥,你也變心了,你也成了漢奸了,真沒想到,真沒想到哇!」

  李月季見爹沒有跟上來,對呂布畔說:「四弟,這是我和你二哥的緩兵之計,你快走吧!」

  呂布畔一怔,他忽然明白了嫂子的用心,忽見李經紀追了出來,撒丫子就跑,邊跑邊罵:「漢奸賣國賊,我看你還上山去打石頭啵。」

  呂布生裝著生氣地脫下鞋子舉在手裡,一邊攆一邊罵。

  呂布畔跑得快,一邊跑一邊說:「你攆呀,你攆呀!」

  兄弟倆一前一後跑出村外,呂布生說:「老四你停下,哥和你有話說。」

  月光下,呂布畔停住腳步,轉身回頭,似有冤氣未消,說:「哥,咱太冤了,五千塊人民幣,這不是硬訛人嘛。」

  「老四,現在不是錢的事,你把人家姑娘都睡了,並且是明目張胆,這是大事。」呂布生心裡酸酸的,心裡啥滋味都有,他安慰著不知天高地厚的呂布畔。

  「月紅是自願的,她先脫光的。我的精神損失誰來賠償。」呂布畔滿有理由地說,眼睛裡閃著淚光,他心情低落:「我和月紅是自由戀愛,不犯法呀!」

  「不犯法不犯法,哥知道,這事緩解下來全虧了你二嫂,你二嫂是好人,她有正義感和公平心,聽哥哥的話,今晚先回山上看班,明天一早回家先把今天發生的事告訴咱爹咱娘,特別是咱大哥,再喊喊二叔,興許這事有成,千萬別衝動,這邊我和你嫂子再想辦法,千萬別讓月紅說走了嘴,如果月紅說走了嘴,這事性質就不一樣了。」呂布生耐心地對呂布畔說,並且說明利害關係。

  「你給嫂子捎個話,謝謝嫂子,哥,你也趕快回家吧,你親爹會懷疑你,我走了。」呂布畔揮手抹了一下眼睛,轉身走了。月亮灑下一地的淚。

  呂布生揮了揮鞋,因為他手裡還攥著鞋,攥著那隻黃球鞋,鞋子還散發著腳臭味,他無力地放下那隻揮著鞋的手,心中有一些莫名的惆悵,他穿著鞋走到家門口,李月季正在大門口等他。

  「大月子裡你怎麼能在外邊等,涼氣入骨治不好的。」呂布生十分關心地說。

  「沒事,我穿著棉衣棉鞋吶,布生,攆上了嗎,怎麼還拾了一隻鞋?」李月季笑著問他,並說:「快穿上鞋,別著了涼。」

  「唉,身體不行了!」呂布生裝著張口氣喘,讓月季挎著他,走路一瘸一拐,頭上倒戴著黃單帽子,像個漢奸似的。

  「身體咋不行了,該不是裝的吧?」李月季挎起他的胳膊朝家走。

  「沒裝沒裝。你還不知道。」呂布生裝著一付可憐相說。

  李月季一下鬆開他的胳膊,擰住他的耳朵。

  呂布生疼得呲牙咧嘴,說:「好,好,好,盡力效勞,盡力效勞。」

  「效什麼勞,關上大門,別讓老二跑了。」李經紀黑熊般出現在大門口,一聲喝斥。

  李月季和呂布生嚇了一跳,李月季趕緊鬆了手,和呂布生四目相對,圓臉對長眼,忽然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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