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燦爛的天空> 第37章 銀兒回家

第37章 銀兒回家

2024-09-14 07:22:22 作者: 閆可平
  今天是李月季發喪的日子。

  呂銀兒的破北京現代在穿山中路上,邁著老太太一樣的步子踽踽而行。她爬上山坡,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路西俊高一礦,鋼架結構的大門在綠原山最高處聳立著,現在沒有進進出出的車輛,整條穿山中路上路東路西所有的廠礦也是寂靜無車,空曠無人,像被這六月天熱死了一樣,重新回到火星撞擊地球後的世界。破石機驚天動地的噹噹聲,以及型號不同的、運輸車的發動機摩擦聲,或各種物件的撞擊聲,都在低矮的天空中消失。東西南北看去,吊杆林立著,這裡猶如人類滅絕後一個龐大的海港。

  難得這樣一個清靜的日子。

  呂銀兒下車,一股熱浪滾來,靜止的世界有了運動和摩擦,熱浪首先摩擦她的筒褲,接著就是她不太突出的胸脯,然後爬上她的臉,又直接殺入髮際,使她大汗淋漓,哎喲,熱!

  難得這樣一個意外。

  李月季死了,商會發出停工三天、以示哀悼的通知。沒有參加追悼會的工人們,在山上的樓房裡,喝著啤酒、賭著東西南北風、享受著空調的涼爽、進行著消磨時間的娛樂,以特殊的方式,變相地進行追悼,其實,誰死誰活都與他們無關,在這個行業里,誰掙錢誰花。

  呂銀兒的臉皮由於近來與紫外線的摩擦,白白的皮膚變得黑膩膩的,衣服常常是掛著鹽花,她那大大方方毫不在乎的勁兒,常常讓吳長鈞和小雪在背後嬉笑。

  今天,她以小姑子的身份來參加李月季的葬禮,剛換了一件白色對襟長袖衫和直筒褲子,並且還穿了一雙白色尼龍網鞋,倒像一位在校老師或大學生。這身打扮,是她最奢侈的表現,她連件裙子都不穿,她認為一個黨員,吃喝穿戴、言行舉止,都要有一個自律的表現,要有一種樸素的作風。

  她仰望天空,天上的霧霾還沒有散盡,高溫還沒有走遠,這悶熱的時空便持續升騰。若大一個天空竟沒有一隻鳥兒飛過,路兩邊也沒有樹的身影,她有一種窒息的感覺,她做了一次深呼吸,口中好像塞滿了泥沙,鼻孔中也有說不出的味道,所有早晨的新鮮感全部消失,這讓她產生多次皺眉頭的機會,在內心深處始終有一個想法敦促著她,花園一樣的青山綠水一定要向蒼天要回來。

  嗩吶一聲哀嚎,《大悲祭》的調子隱約從山下綠原村傳來,這聲音,像沙漠裡絕望的狼發出一聲臨死前的嗥叫:「嗚——」

  呂銀兒剛來綠原上任時,本以為用一星期的時間就能把綠原上大小石礦、大小板材廠摸個遍,沒想到,事情不是自己所設想的那樣,後來不得不延長時間,以作中肯的調查。

  開著車在開發區調研,所有的礦區沒有一家硬化路面,全是石墊土屯,有的地方浮土一兩尺厚,小車根本進不去,要想調查清楚所有的內幕,不得不徒步跋涉。當查看完一家礦山時,已經是灰頭土臉,渾身泥,滿嘴含沙,如果這樣查下去,半年的時間也不會完成,用無人飛機調查是不可能的,這種蝸牛似的舉措實在有些幼稚,她只好把環境治理會議再推遲一個月的時間召開。如此一來,她對綠原鄉的前任有了看法,亂挖亂采沒有計劃,這是導致環境惡劣的主要因素。

  嗩吶又是一聲哀嚎,熱風狂躁。

  呂銀兒知道,剛下來這十天半月,親眼目睹了礦山上、石材廠接連不斷地有事故發生,居然沒有一人向有關部門反映,老闆們用錢就能把事情擺平,但這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環境治理是當前的首要問題,季生二廠工人李二傻媳婦的死,就是因為空氣中的雜塵迷了四毛尾的眼睛,特別是月季嫂子的死,也是與空氣品質指數有關,這僅僅說的是突發事故……空氣成為了一種罪惡,它產生了一種強有力的飢餓,形成了一種吞噬欲望,這種欲望來源於礦山、廠子所有能製造粉塵的機械。

  呂銀兒認識到綠原鎮這書記的擔子,是沉甸甸的,上邊三令五申要空氣品質必須達標,但是,每次公布空氣品質,汶縣的空氣品質超標,嚴重超標,綠原的空氣品質更是嚴重超標。超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環境的惡劣,意味著人們的生活質量下降,人均壽命縮短,人們沒有一個良好的生活環境。

  呂銀兒回到車裡,車裡的空調開著,燥熱開始下降,她把車順著穿山中路朝下開,路兩邊的石材廠一家接著一家,肩挨著肩,臂連著臂,一直排到村子的屁股後面。他們把廠子建在這裡的目的,就是距礦山近,運輸省事,近水樓台先得月。呂銀兒心想:這些廠子看起來挺有規模,其實隱患特多。

  北京現代開進村口,就見路兩側的花樹上,掛上了別出心裁的孝鏈,布花磨盤般大,並且一顆連接著一顆布滿整條中心街,路上的行人開始多起來,舉傘的、揮扇的、用手巾朝臉上抹汗的、像星星一樣稠密,一大街的花圈從南到北、從東到西,英姿颯爽,說句難聽點的,就如一具具變了型的殭屍,像殭屍的耳鼻口眼,被獻花圈的人用魔咒操縱著朝前挪動,形成一種恐怖的氛圍,如人間煉獄給人們以心理上的沉重感。

  車開到惠民超市的十字路口,便再無法前進,呂銀兒只好把車開到惠民超市南邊的臨時停車場,向管理人員打了招呼,然後從十字路口,在花圈隊伍的一側,順著人流向西挪動。

  「看,人家這場面,死了也值。」有人羨慕地說。

  「可不,胡旺給呂家訂了八班子吹手,輪著班兒吹,比結婚娶媳婦都熱鬧。」又有人搭茬。

  「按說有錢人不該死,把個綠原弄得烏煙瘴氣,自己一拍屁股到城裡買了別墅,過著神仙的日子,還算什麼能人,柏樹井裡的水都變了,都不能做豆腐嘍!」說話的是胡三媳婦,手裡拿著一把芭蕉葉扇子頂在頭上,邊走邊和一個同齡的老人說話,看她嘴唇有些坍塌,可能是喝豆腐汁把牙給碰掉了,說話時嘴裡還冒著風,吹的花圈上的拜條都有些搖動。

  半個小時後,呂銀兒又到了西街,西街里相對惠民超市東街而言,東街又叫穿山中路,由於綠原村建房規化,山區的土地又豐富,每家每戶都根據自己的需求可以多要幾十米。在這條西街上,房宅屬大爺家的最大,建別墅時,路西大爺的院子歸了自己家,路東自家的後院給了大爺家,自己家的大門面向南北大街,大爺家卻是走了正陽門,但大爺家的那棵梧桐樹還沒有刨,能夠清楚地分清老家的遺蹟,那樹下有很多乘涼的人。南北街依然有花圈停放,拉氈的劉大鼻子在後,吹手在前,孝子緊跟,前來迎接花圈。

  自家的遙控電子門大開著,院子裡停放著型號不一的幾輛轎車,呂銀兒繞過假山屏風,穿過荷花池直接走進別墅,當進入客廳後,才知道娘沒在家,在醫院陪爹看病。

  娘不在家,心裡空落落的,因為有娘才有家,那時候在娘那座宮殿似的肉房子裡住了十個月,既不拿房租,也不用帶被褥,吃喝拉撒,從那時起才有了家的感覺。

  一位四十多歲的女人戴著圍裙從廚房裡走了出來,笑著問:「姑娘,您找誰?」

  「這是我的家。」呂銀兒顧不得許多,從桌子上抓起一杯涼茶猛喝起來。

  「您是銀兒姑娘吧!我叫余田,剛來的傭人,正在做午飯。」余田笑著說,她臉上的皺紋也淺,幾根頭髮在額上貼著。

  「給誰做午飯?」呂銀兒不解,因為爹娘在城裡,哥哥布輝和嫂子茹茹在喪局,又能給誰做飯吃吶。

  「當然是布輝老闆和老闆夫人茹茹。蒜泥麵條,再燉個湯,要不要做您的飯,姑娘?」余田微笑著回答,並追問了一句。

  「說不準,我走了,我去祭奠一下我嫂子,再看看我大娘大爺。」呂銀兒屁股沒沾座位,風風火火走了出去。

  余田笑著自語道:「和伯母描述的一樣,長相一樣,說話方式一樣,行動上雷厲風行,風風火火,幹部作風。」


  呂子賓家。

  二樓的沙發上,馮遙遙陪著呂子賓。呂子賓半躺在沙發上,馮遙遙對他說了很多話他都沒有反應,等快到中午的時候,他睜眼坐了起來,藥勁已過,他被控制的神經開始有了自由性。

  「看戲,演員們來了麼?」呂子賓瞪著惺忪的眼皮,還沒忘記他今天的工作,因為媳婦馮遙遙曾經說過讓他看戲。

  「好吧,看戲,看傳統戲、樣板戲,但是,你先坐著不要動,我去拿毛巾擦把臉,昂,聽話。」馮遙遙去洗手間拿了濕手巾,給呂子賓擦了臉,並對他說:「咱就看一小會,聽話。」

  呂子賓站起身來,身子搖搖晃晃,馮遙遙遞給他手杖,他接過來拄了一下地,身體才穩定下來。他行動遲緩,目光異樣,手杖搗著地板,直接去了走廊。

  呂子賓已經聽到大院裡東樂棚下的樂器聲,來到走廊上遠遠看到嗩吶手一鼓腮幫子,嗩吶便一聲長鳴,笙管也跟著響了一通,一位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在揮舞手上的棍棒,像跳舞一樣敲打著各種樂器,所有的吹拉彈唱都配合起來,似如天上飄來仙樂。

  大院中間,胡苘繩出現在祭奠的麻氈路上,作揖打躬,一步三叩頭,三步九搭躬,身子左右搖擺不定,上下晃動,就好像玩雜耍的小丑向靈棚進發。

  呂子賓丟掉手杖,拍著巴掌歡迎,並說:「這個小丑演的不錯,真好。」

  「什麼真好。」馮遙遙跟了過來,朝院子裡看去,但見胡苘繩醉不成形,一路打著醉拳向靈棚靠近,馮遙遙看得出他喝酒喝醉了,心中不舒服,同情地說:「這人也不容易,一輛車搞運輸,緊拉慢拽,最終剩下兩條破胎,還出了這檔子事。」

  「戲台上一般很少有這樣的功夫,你說的這台詞也是天下少有的,好!」呂子賓高興地大叫起來,又重新拍起巴掌來。

  院子裡的人們聽到呂子賓在樓上的喊叫聲和巴掌聲,便側目朝這邊張望。

  馮遙遙勸他回屋,說:「咱們到客廳里坐,看汪汪隊去,不看戲了。」

  「不去,好好的戲不看,回客廳里幹啥去?」呂子賓生氣了,怒氣衝天,他對妻子吼道:「你先回去,我看看還有人上台沒有。」

  胡苘繩最終走進了靈棚,樓上的呂子賓露出失望的眼神,這個小丑太不給面子嘍。剛失望完,便又看到胡苘繩從靈棚里退了出來,不知為什麼,嘭地一聲水響,他躺進荷花池裡去了,哦,對了,天太熱了,他想洗澡……嘖嘖嘖,他又爬上了池子,澡洗得真快,院子裡看到的人們無所顧忌地大笑起來:哈哈哈……

  呂子賓十分掃興,這麼好的一個演員,功底又好,演技不錯,上台沒二十分鐘就被攆下台了,於是搖頭嘆息,說:「不公平,現在不是講公平公正麼,電視上這樣說的,為什麼不給他多加場戲,多給出場費,發揮到底。」


  「不能讓他一個人演呀,今天的演員很多,應該輪流著演。」馮遙遙苦笑著說。

  「剛才那個演員是不是楊香武,他是不是去盜皇上的九龍玉杯。」呂子賓一副學問淵博的樣子,對剛才的事情津津樂道。

  「是,是,演的是楊香武三盜九龍玉杯,啊,好好看吧!」馮遙遙順著他的意思說。

  呂銀兒從西邊家裡跑出來,拐彎來到了大爺家,她要祭奠家中的這個嫂子,因為是平輩,又因為自己小,應該誠心祭奠。呂銀兒很少和李月季接觸,幾乎是沒有接觸過,前段時間在季生二廠見過一次面。逢年過節月季不回這個家,自己寒假秋假暑假自然也碰不上她,她即使回家,屁股暖不熱凳子,然後就回綠原北村了。

  綠原村認識呂銀兒的人也並不多,在西街上也有不認識她的人,她的出現,令很多人迷惑不解,後來終於明白了,呂家勢大客人多,三教九流都有拉扯,生面孔自然就多。

  呂銀兒大大方方走進靈棚,按照家鄉的風俗行了祭禮,然後是兩眼落淚,滔滔不絕,同為女人,生命之樹枝繁葉茂,卻被一個車禍給打倒了,她撕心裂肺地連哭數聲:「我的二嫂,你被霧霾奪取了生命。」

  她祭奠完,又拜了四拜,然後抹淚去了靈堂,兩個站香案的支客你看我,我看你,這是從哪裡冒出來一位小姑子。

  胡三倒是認出銀兒,失口說:子旺大哥家的姑娘。

  王大卻是一臉的疑惑:啊、啊、啊,子旺家的姑娘……!

  呂銀兒過靈棚進靈堂,孝子們喊姑姑聲不絕,於是她強忍悲痛,抹著眼淚給侄子們打了招呼,又與套間裡的呂布生見過面。

  「二妹,哥沒想到今天你回來,你二嫂那天還說請你去曲阜游尼山吶!」呂布生心情沉重地說。

  「多謝二嫂,二嫂若泉下有知就好了,只是這可恨的霧霾奪取了二嫂的生命。」呂銀兒矜持地說、因為她和家裡這些哥哥們說話總是客客氣氣的,從不嬉鬧。她剛進這房間時,發現有兩位女生和一位男生也在這裡,因為不認識,只好把目光投向呂布生。

  呂布生向呂銀兒作了介紹,說:坐在身邊的這位是呂方的四姨,叫月麗,坐在沙發茶几旁的是呂方、呂圓的三姨和三姨夫,呂銀兒和他們親切握手,並介紹了自己,但沒說自己的工作單位,也沒有記住呂方、呂圓的什麼三姨和四姨。

  「二哥,節哀順便,我去看看大娘和大爺。」呂銀兒轉身走出來,大家欠欠屁股哈哈腰以表示禮貌,以示再見,呂銀兒只好又回過頭來,揮了揮手,這次是真的再見了。

  背後傳來呂布生的話:「你大娘大爺在二樓客廳。」


  呂銀兒沒有乘小電梯上樓,而是步行上樓,一腳邁上二樓走廊時,呂子賓正朝她這邊扭臉,一眼看到剛上來的呂銀兒,高興地大喊了一聲:「喲嗬,這個小演員怎麼跑上來了,你的花旦戲怎麼還沒開場啊?」

  呂銀兒嚇了一跳,她立馬止步,當聽到呂子賓說這話時,才迅速穩定下來,說:「大爺,是我,是銀兒。」

  「銀兒?」呂子賓專注的目光看著呂銀兒,眼神有些怔。

  馮遙遙忙向銀兒打手勢,並指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意思是你大爺的神經有問題了。

  呂銀兒馬上領會馮遙遙的意思,點了點頭,笑眯眯地走上前去,說:「銀兒也會唱花旦。」

  「好演員,好演員,銀兒是個好演員,演個花旦我看看,山上開業那天要是你在就好了,他們就不會把我的山打這麼快了,現在呀已經扒到龍門三級浪了,很快就要挖到地下水晶宮,你說這些人們真有本事,就能挖到地下水晶宮裡去。」呂子賓愁眉苦臉地說。

  呂銀兒有些心酸,因為從大爺的臉上看到了爹的影子,雖然老兄弟倆臉型不一樣,但說話的語音是一樣的,大爺現在病成這樣,爹又在城裡的病床上躺著,這都是因為一個綠原山呀,她想到這裡,眼睛不禁流出淚水:「大爺,咱到客廳里去,我給你演一段《穆桂英掛帥》。」

  「不,不能回客廳去,你看那幾個武生開始上場了。」呂子賓一副正兒八經的神情,看著樓下靈棚前那幾個一步三叩頭的弔客,說。

  「唉,別管他銀兒,咱去客廳里吃西瓜。」馮遙遙拉了呂銀兒一把朝客廳里走去,把呂子賓晾在走廊上。

  「我大爺一個人在走廊上行嗎?」呂銀兒有些不放心。

  「沒事,他在那裡站一天都不會說累。」馮遙遙告訴銀兒:「走廊上有雕欄,安全,他跳不下去的。」

  「大娘,你還是那麼年輕,像四五十歲的年輕人。」呂銀兒在茶几前坐下,誇讚大娘。

  「不瞞你說,大娘這把年紀了,還照樣來例假。」馮遙遙羞澀一笑,說。

  「嗯,嗯嗯。」呂銀兒表示高興。

  馮遙遙從大桌子上端過西瓜來,呂銀兒也不客氣,伸手拿了一塊便吃起來,委屈地說:「剛從家裡過來,家裡連個人都沒有,我像外星人一樣被人們遺忘了,只有一個叫余田的保姆和我說話,連點親切感都沒有,所以我就跑過來找大娘和大爺了。」

  「唉,咱這一家人呦,把山神爺給得罪了,指不定以後還會出什麼事情。」馮遙遙有些膽顫心驚地說,認為這山上真有山神爺。

  「大娘,綠原山上根本沒有什麼山神爺,大爺的病是由思想壓力過重造成的。」呂銀兒放下西瓜,用紙巾擦了手和口,說。

  「是這樣子。」馮遙遙很相信銀兒的話,因為她說的話和醫院大夫說的話一樣。

  「出事情是不可避免的,錢掙的雖然多,環境卻遭到了破壞,大小車輛屁股上冒煙,礦山上的火焰切割,和開採石頭風鑽弄出的粉塵,再加上礦山還沒有硬化的路面,都會污染空氣,揚起粉塵,弄得天空一片狼籍。在我來綠原的這半月時間裡,僅因為空氣品質出的事故就比比皆是,僅咱們家就攤上兩起,一個是李二傻的媳婦玲玲,再一個就是我二嫂,這一切都是人為的,而不是得罪了什麼山神爺。」呂銀兒有理有據地說給大娘聽。

  「哦,是這麼回事呀。」馮遙遙悽苦地一笑,說:「污染過重就會出鬼呀!」

  「這僅僅是粉塵的污染,還有噪音的污染,人行為的污染,即思想的污染,組成了綠原人的種種災難。」呂銀兒嚴肅地說:「將來的綠原人因為打破了環境與生態的平衡、不是車輪下作鬼,就是多發性疾病纏身,所掙的錢都獎勵給了病魔,子孫後代只有背井離鄉去過活,村子裡的房屋都無人居住,成為名副其實的空心村。」

  「現在也是空心的,別看家家洋樓和別墅,都搬到城裡去住了,不管白天黑夜,燒石頭火槍的怪叫聲,板材廠里哧哧啦啦地鋸石聲,大路上車輪晃悠車箱聲,那種沒有規律的拉笛聲,碎石機噔噔鐺鐺的碎石聲,百音不絕於耳,吵得人沒有一絲安靜。我也走,你大爺不太願意走,死守著這老宅子。」馮遙遙氣得不知說啥好。

  「唉,不走就不走吧,現在也習慣了,門窗關緊點,儘量不出門。」馮遙遙哀聲嘆氣地說:「這上邊咋就不治理吶。」

  「治,肯定治理,只不過早與晚的事。」呂銀兒笑著說:「不瞞你說,我就是咱綠原鎮新來的黨委書記。」

  「啊喲,咱呂家出大官嘍,祖墳上冒青煙嘍,你咋不早說,大娘好在喜客來給你擺個百八十桌的。」馮遙遙聽到這個消息,眉開眼笑,她朝銀兒跟前靠了靠,又送上一塊西瓜,神神秘秘地說:「你是不是來治理環境衛生的?」

  「大娘比銀兒聰明,但是,大娘先不要對外講,還不知能不能幹好。」呂銀兒謙遜地說。

  馮遙遙由衷地笑了,起身來到走廊上,拉了呂子賓,說:「快讓銀兒給你唱一段《穆桂英掛帥》。」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