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妖媚還是榕花樹
2024-09-14 07:23:21
作者: 閆可平
鎮政府辦公室。
呂銀兒拖著兩條疲憊的長腿走進來,辦公室里空無一人,她穿過辦公室內的空間,走進套間的休息室。嘴裡喊著:累死本大書記嘍,哈哈……
樓背面的窗戶敞開著,綠色紗窗把一群蜜蜂隔在窗外,窗外的榕花樹幾乎有三層樓那麼高,玫瑰色的小花開得正旺,由於有大樓給它遮住一部分蔭涼,它顯得特有生機,特蓬勃向上,風一來,它逍遙輕揚,娉娉婷婷,像古代仕女作揖請安問好。它不張狂,也不呼嚎,只有一種忍耐之力,將樹頭長成一層一層,層層疊疊。
呂銀兒亳無正形地走進休息室,臉兒又變得嚴肅起來,當她看到窗外的榕花樹,不由得一聲輕嘆:妖媚還是榕花樹,東風十里不如你,天雖然這樣熱,你還照樣爽朗地笑。
陽光西斜,現在沒有了樓的背蔭,榕花樹全部暴露在陽光之下。
呂銀兒拉開紗窗,伸手取了一片榕樹葉端祥,那綠葉的表面有地瓜粉一樣的塵土,塵土均勻地覆蓋在上面。塵土、粉塵,人人不願意和它相處,和它為伍,因為它是塵土和粉塵。呂銀兒定睛細看,眼前總有人影在飄動,恍惚中是李月季的面孔,和那個圓臉的玲玲,再細細看時,人影消失。她知道這是幻覺,只是葉面上的粉塵罷了。還有一個原因,因為今天太熱,高溫三十五度,自己在礦山上曬得有些發暈,不管怎麼說穿山中路以西的六百多家礦山全部丈量計數,補稅的話,要有一億多人民幣,這是一個不小的數目。令人欣慰的是,礦山上的每位老闆都十分聽話,而且態度良好,呂銀兒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商會工作做得好。當然,偷乾的也大有人在,這事要慢慢地來,一切總會進入程序的。哼哼,我的媽呀,我的工作呀!
明天就要丈量穿山中路以東的礦山,從季生二礦開始,假如路東和路西一樣的順利,大約也就一個月多的時間可以收工,對綠原山礦區的環境治理也就算邁出了第一步。
她將那片榕樹葉放在窗台上,隨手摺了一枝榕花,用鼻子聞了聞,然後關上窗子,回到書架前將榕樹枝插在一個玻璃花瓶里,以發揮它清香、鎮靜安神之作用。她褪去衣服,貓一樣伸腰展臂做了一個生長的動作,又換了一件較為寬鬆的睡衣,沏了一杯菊花茶,拿了一本書,坐在窗前看了起來。
「叮鈴鈴」床頭柜上的電話機響了,這是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號碼,熟悉是因為它出現在電話機里,陌生的原因是沒有給此人通過片言隻語。呂銀兒想了想,放下書本,最後還是接了電話。
「喂,哪位?」她問,沒有一點女人的柔和,好像與對方八年不願意相見似的。
「二妮,銀兒,我是你二哥布生呀,怎麼,當了書記說話那麼橫,溫柔點。」是大爺家呂布生二哥的電話,聲音是親切的、和藹的,像在家裡,這個人,居然也成了億萬富翁,有了錢還是那個樣子,吊兒郎當的。
「噢,二哥,你好啊,保重身體要緊,受傷的心痊癒了嗎?一個多月了也沒能去看你。」呂銀兒對呂布生還是蠻不錯的,小時候在一塊拾柴禾沒少吵架,因為自己小,自己總是贏,一聽是他的電話,心裡一下子樂了。
「二哥挺想你的,去城裡看二叔也沒碰到過你,你又不回家住,我這裡你又不來,只好給你打個電話啦,剛換了電話號碼!」呂布生說。
「有事呀二哥,除了辦不成的事什麼都可以辦成。」呂銀兒一舞秀眉,敏感地問。
「沒事就不能打電話,不打電話不見面那不等於住到兩個星球上去了。」呂布生的聲音很親切,和呂銀兒打電話如有一種期盼,盼星星,盼月亮,只盼著深山出太陽那種期盼。
「也對,是啊,我也挺想你的,很想回家聚在一起吃個家常飯。」呂銀兒心中油然升起一種想家之情,及對家人的思念之苦。
「銀兒,今天是個機會,在喜客來大酒店舉行家宴,叔和嬸也從城裡趕過來,布輝兩口子也來,所以也就給你打了電話。」呂布生嘻嘻哈哈地在電話那頭說,好像沒有了悲傷,月季的死已是公元前的事。
「哦!」呂銀兒也想過去,鎮裡各部門領導都在值班,防止山上有人偷偷加班。自己如果不去,還有爹娘到場,還有布輝哥和茹茹嫂子,她一沉思,問:「親愛的二哥,幾點鐘開宴,現在天還早著呢!」
「六點,因為二叔二嬸還要回城裡醫院。」呂布生入情入理地說。
是這樣,那為什麼哥哥和嫂子沒有給我打電話?哦,對了,布生哥請客,布生哥離鎮上近,只有五百米加五百米,再說,哥哥和嫂子一定生自己的氣,對自己有看法,不成家不歸家,也不回城,難道全中國就自己是共產黨員?今天聚一聚也好,給家人賠個不是,生我者父母也,對父母應盡的義務一點沒盡,今天也算是個機會吧。
「妹妹,你來不來,我和你嫂子已經到了。」電話里換了一個人,由呂布生換成了呂布輝,哥哥給了一個天大的面子,真是受寵若驚。
「去,一定去,我安排一下。」呂銀兒有著不情願的爽快,馬上答應參加家宴。
「不見不散,不見你不開家宴!」呂布輝在那邊掛了電話,呂銀兒到喜客來是板上釘釘的事。
呂銀兒手握話筒,望著窗外的榕花樹呆看了一會,星星一樣的小花朵朵開放,卻沒有人歌頌一下,早聽說過「五月石榴六月荷」的詩句,但沒聽說過「五月六月榕樹花」的詩句。詩人、文人,寫了多少花開的名句,卻沒一人提及榕花樹,你瞧這些花兒招招搖搖,還沒談戀愛臉就粉紅。將來如有機會,寫一篇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榕花賦》。也學學文人,弄弄文彩,弄個頭版頭條什麼的,大放《榕花賦》之光,讓他們稱讚自己的文筆好,雲落筆架山上飄……哼哼,才不吶,文壇上雖然是這個樣子,自己絕對不能去行賄,因為自己是共產黨員,正而八經的老百姓的父母官,雖然說辦事不靠譜、只要正義,天掉下來都不怕。
去宴會吧,黨員也要講感情,會見會見這些農民哥哥、石匠哥哥、老闆哥哥、土豪哥哥。呂銀兒不再看榕花樹,關上窗子,回到今日家宴的問題上來。她明白,今天如果不去,呂布生會記她一輩子仇。從事情上講,他媳婦李月季死了,應該跟見個面,吃個飯,再送上一番真情實意的語言安慰,緩解一下緊張情緒,形成官民一家的大趨勢,其實,本來就是一家人。
呂銀兒主意已定,在衣櫥里挑選了衣服,力求穿得樸實一些,爭取像高粱花和小麥花一樣樸實,披肩對襟短袖衫,素色杏花圖案,呈漂亮的白色,一條有點鵝黃色的直筒褲也黃得發白,穿衣鏡前一站,曲線明確,別看不是旗袍卻勝似旗袍,不是長裙卻勝似長裙,藕白的秀臂和脖頸,由於風吹日灼,陽面有些發紅髮黑,但是,那張面孔和嬌發,卻是神采奕奕。她對於自己的長相十分滿意,嘻嘻,咯咯咯……
得意興奮過後,她才想到自己一人單刀赴會,她突然感覺自己有點孤獨,形單影隻,本官真是可憐加尷尬,三十好幾,居然連個丈夫都沒有,這會不會成為哥哥們和嫂子們的笑料,在農村三十大幾不處對象會被別人嘲笑,在人群里很沒地位,如驢立在羊群中,或者鶴立雞群中。從說話到做事,甚至在酒桌上都得不到相應的尊重,這可怎麼辦,我得租個丈夫一同前往,死死地堵住哥嫂們那些嘴巴,在話語權上有一定的優勢,不會被誤解為丁克一族。租丈夫首先想到的是李建偉,李建偉可是鎮裡最帥的男人,該同志風流倜儻,不知要迷死多少女人,剛來的那天晚上,自己差一點拜倒他的「石榴裙」下,哈哈,幸虧自己沒衝動,沒讓他揀了便宜,咯咯咯……笑死人來,男人好色,沒想到女人看見男人也好色,唉,現在他也不在身邊呀,已經被派出去了。喊個備胎吧!於是,她在手機上撥了一個號碼,笑著說了幾句,嗯嗯了兩聲,便天鵝一般飛出休息室。
呂銀兒下來辦公樓,胖墩小雪正在樓下等著她,身邊還是那輛破北京現代。車門早已打開。
「呂書記,去哪裡?」小雪穿一件短袖,一件黃色的燈籠褲,白網鞋。
「喜客來,家宴,不過你要幫下忙,在喜客來泊車以後,你要和我在車旁聊十分鐘,然後你再回來值班。」呂銀兒臉掛幸福坑,不好意思地一笑,當然,也不能過分言明,既讓男人幫忙辦了事,還不能讓男人占到便宜,讓男人占便宜才是真傻子。要是李建偉同志的話,還可以考慮……
「……明白。」小雪扶著車門讓呂銀兒坐到副駕上,並繫上安全帶,好像被綁架了一樣。
小雪上了正駕駛,熟練地將車開出鎮政府大門,朝北向東一條街,轉眼間的時間就到了喜客來,車開進大院,尋了小車位置,然後泊下車來。小雪先下車畢恭畢敬給呂銀兒打開車門,呂銀兒下車的樣子文雅、輕柔、穩健,沒一點政府官員霸氣的樣子,甜甜地朝小雪微笑著,小雪也自然接受呂書記的微笑,像一對戀愛中的男女,矜持、羞澀、拘謹。
此時,三樓的鏤空窗上,出現了好幾張臉,有男有女,吃驚地睜大眼睛朝這邊看著,他們要把小雪看個準確。
呂銀兒莞爾一笑,說:「你回去吧,告訴值班的任何人,今晚綠原山上有人會幹活。」
「知道了呂書記。」小雪說著鑽進了車裡。
三樓的富貴間裡,柳藝兒早就有心在落地窗前蹭來轉去,她的目的就是要看一下呂銀兒來穿什麼衣裳,和自己撞不撞衫,沒想到車開進停車區後,肉球司機小雪一下車,看到呂銀兒也下了車,二人穿的都是偏白的衣裳,這使她心裡十分惱怒。同時,她看到了小雪對呂銀兒不是一般的恭敬,也看到呂銀兒對小雪含羞低頭傳情,柳藝兒憑直覺斷定,那個俊美的武大郎小雪,別看像胡苘繩的炮墩一樣,卻是呂銀兒的對象,或者是情人……什麼的,於是,對房間裡的人大喊了一聲:「快看,銀兒的對象。」
一語震驚餐廳人,呂布生、呂布河、呂布畔,呂布輝、茹茹、月紅、都爭先恐後地屁股挪離了椅子去看。最關心此事的莫過於爹娘,馮倩倩聞言也想跑過去看一眼,因為自己是長輩,表現上要大度一些,轉身又退了回來陪著呂子旺,別在小輩們面前失了面子,亂了分寸,是女婿早晚會登門的,這麼多年都等了,還急於這一時嗎?她這樣想著,看了呂子旺一眼,呂子旺正眯著眼睛,手捋鬍鬚,美美的笑呢,為女兒找到了心上人而驕傲,明年就能抱個大胖外孫,嗯嗯。
呂布韋是大哥,大哥更要有風度,這先睹為快的想法雖然有,但不能擠著爭著去看,只要事情有成,早晚要見面的。李大麗沒有來,她陪著娘照顧爹,爹瘋得比較難纏,今天孩子們沒有一個人到場,都去學校好好學習去了。這個家宴人也不全,呂布韋思想上並不怎麼高興。
「唉,真掃興,開車走了,還對人家忘情一笑吶,穿得像雪人似的,看著就冷。」柳藝兒第一個離開窗戶。
「有門。」呂布生一拍自己的腦袋,說:「我看見她對那個胖墩司機架子放得可低了。」
「二哥,說啥話,那是咱妹妹。」呂布輝斜愣了呂布生一眼。
「只要人家肯要,賠幾百斤干麥我也高興。」馮倩倩臉上笑成了菊花,白色的秋菊花。
「高興,高興。」呂子旺高興地搖著鬍子說,話剛說完,便喘咳起來,差一點背過氣去,真背過氣去就要去火葬場嘍。呂布畔忙過去幫馮倩倩給二叔捶背撫胸,免得一口痰上不來,撒手西去,令人心酸。
「二妹是塊金子,不能隨便讓人拿走,她思想覺悟高,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呂布韋對二叔二嬸說。
「希望是這樣,以後你兄弟幾個要多給她提提意見,犯了錯誤再提就晚了。」呂子旺喘著說。
「她來了誰也別提這事,免得她害羞,大家要察言觀色,不要認為看到的就是真實的。」呂布生說:「完了完了完了,如果人家不是銀兒的心上人,人家也不會來送她。」
呂布畔和月紅只是陪笑,都不表態。
呂布輝鼻子裡哼了一聲,十分不滿地說:「老鴰野雀都有個家,這樣的大人物連個家都沒有。以我看,掉到大街上也沒有人揀。丁克一個。」
「別說了別說了。」呂布河忙提醒,小聲說:「現在銀兒快上來嘍,要讓她聽見,不把大家的頭剃光才怪吶。」
「怕什麼,一家人耶,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柳藝兒不悅地說。
話音剛落,呂銀兒便出現在富貴間的門口,笑著說:「大家都是我親近的人,我怎麼能把大家的頭髮全給剃了。三嫂說的對。」
柳藝兒拿腔拿調地說:「二妹呀,大家說笑了吧,都是有勁使不上,替你干著急,再為了國家和人民,也要安排好自己的生活呀!」
呂銀兒知道,他們正在議論自己和小雪的事。但自己裝作不知道,幸虧自己有先見之明,堵住這一張張獅子嘴,簡單搞定。她先來到爹娘面前,心裡有許多話要說,自己由於工作,吃住在鎮政府,沒有時間回家照顧爹娘,為女不孝,忠孝不能兩全,現在爹娘都已經年邁,雖不是白髮蒼蒼卻也是白髮罩頂,哪怕給爹娘端一碗水,拿一次便盆,到醫院陪一天診,也算爹娘沒有白養自己,思念之間,心中如塊壘填塞,喉中哽咽,眼睛濕潤,鼻子發酸,她凝思父母片刻,終於說:「銀兒來晚了!」
「不晚,不晚,好飯不怕晚。」呂子旺一激動,便咳喘起來,但依然瞪著眼睛,並擺著手說:「都瘦了,都黑了,一個月多沒見就瘦成了這種模樣。」
「銀兒壯著呢,身體更輕鬆了,走路駕雲似的快。」呂銀兒眼中的淚沒有落下來,她辛酸勁一過,便高興地告訴爹娘。
「可不,二妹的身體就是棒,綠原山都讓她踏亮了,像碾砣似的發亮。」呂布生半褒半貶地說。
呂銀兒是官場中人,什麼樣的語都能聽得出來,於是說:「多謝二哥誇獎。」
「大家都坐下吧,坐下好說話。」呂布韋對於銀兒了如指掌,從小學到初中,從初中上高中,從高中上大學,從一個青年學生如何步入政壇,她可謂是一路青雲直上,雖見面不多,彼此知道對方的招數,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坐在呂布輝身邊的茹茹笑著說:「得想法把咱家的老姑娘嫁出去,這樣在綠原晃來晃去,什麼時候才到頭。」
「我回家吃了沒幾頓飯,再說,我的家在綠原村,嫂子怎麼有把我攆走的意思。」銀兒撒嬌說了一句:「別欺負人。」
茹茹也是個大學生,是布輝的同班同學,兩人是自由結合,非常純潔,純潔得如純淨水,大學畢業,兩人回到綠原,在呂布韋的幫助下,辦了個石材加工廠,叫做茹輝五廠,在畔紅四廠西側,在綠原村北承包地里,同時還在季生二礦一側開了個小礦。
茹茹當年來時二十七歲,垂柳式髮型,五官均稱,羞澀的笑總掛在臉上,她對小姑子銀兒心中沒有芥蒂,雖然那樣說,只不過是玩笑而已,沒想到銀兒過度敏感,她只好不再言語。
月紅朝柳藝兒丟了一個眼神,柳藝兒便知道是啥意思,說:「二妹別不識好歹,茹茹都是為你好。」
「嫂子們對我都很好。」呂銀兒一笑,臉上的幸福坑出現:「其實,我也想念各位嫂子們,只是官身不自由,銀兒又是女兒,工作上舉步維艱,趙長生同志在綠原搞得歌舞昇平,豈不知留下許多後遺症,一切都得重新開始,希望哥哥們、嫂子們,要體諒小妹妹的難處。」
「就是,咱們的銀兒至今還沒有對象,連找對象的時間都沒有。」月紅笑著,笑盈盈的眼睛美得人心動,她故意甩了一個話頭。
「偉大,真偉大,把自己嫁給祖國。」呂布生忘記了所有的痛苦,把銀兒捧到天上,馬臉一尺三,恢復了他從前的活潑性格,他看到大哥呂布韋不說話,自己只好多說幾句。
「先生,六點整,上不上菜?」女服務員對著呂布生輕輕問。
「上菜上菜,馬上開宴。」呂布生笑容滿面地答道,然後又站起來對家裡人說:「今天是家宴,雖然人不全,以後再補場。今天是花冠酒,爭取每人喝它二斤,除老人以外,為咱家庭的興旺發達而乾杯。」
呂布生話音剛落,大家給了他幾個巴掌聲。
小餐車悠悠地推來了,儘管天熱,女服務員還是穿正裝西服裙,紅領帶,紅帽子,乾淨清爽,女生四人,圍桌站開,擺碟子,擺酒具,放杯子,接菜報菜名。
呂布河的眼光不離服務生左右,哎喲,長得真白耶……
柳藝兒當然把這一切看在眼裡,知道呂布河早晚會出軌,暫且不搭他的腔,心裡恨恨地發著誓:早晚給你算總帳。
桌頂上的蓮花吊燈在空中放著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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