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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花冠蜜香竟有因

2024-09-14 07:23:25 作者: 閆可平
  「叔,你說句開席話吧!」呂布韋對呂子旺說,他十分尊重長輩。

  「今天是老二邀請的家宴,服務員同志們就不要在這裡幫忙了。」呂子旺身體精瘦,瘦得只剩下骨頭,他眼睛直直地看呂布韋說:「喝酒是你們年輕人的事,我老了,弱不浸酒了,再說疾病纏身,更比不得你們年輕人,不過吶,咱們要唱一首《石匠歌》來開宴。」

  「行,我贊同,想想過去,比比現在也算憶苦思甜。」呂布韋說。

  「布生唱的最好,由布生來領頭唱,咳咳。」呂子旺咳嗽著說。

  「我來我來,當仁不讓。」呂布生滿臉堆笑,好像書生中了狀元,他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先嗷嗷了兩聲,練了練喉嚨,引得滿桌人哄堂大笑起來。

  呂布生臉色馬上嚴肅起來,他像歌唱家一樣,一站,一揮手,一抿頭髮,一個亮相,便眼望著燈光,目空歌揚:光棍苦,光棍難,光棍家裡沒有錢。我這一輩子咋就那麼難,黑夜裡摟著哥拉拜子睡,一抻腿床那頭涼半天。」

  滿桌子人都嬉笑著跟著唱起來,那四位服務員手打著拍子,和著歌的調子:白天還得再上山,錘把冰涼鏨頭寒。我這一輩子咋就那麼難,衣單被寒還要嗨起來。地主老財搶走磨,搶走了碾,搶走了塊石砌井堰,一年又白干,一年又白干。

  唱完,大家紛紛鼓掌,呂子旺細著嗓音大喊:「開宴嘍——」

  「開宴。」呂布韋重複了一句。

  「慢,今天是家宴,用不著外人幫忙,服務員同志們都下去吧。」老四呂布畔對女服務員擺了擺手。

  「有幫忙的豈不更好。」老三呂布河說了一句,白了呂布畔一眼,看了一眼那些魅力四射的女服務員。

  女服務員們整齊地轉身離開,一道風景消失。卻丟下咯咯咯的一串笑聲。

  「今天除了孩子們就差我娘和大麗沒有來。」呂布韋遺憾地說:「都在照顧我爹。」

  「都老了,想當年打掌子,三十斤的大錘耍起來像捏棗吃一樣,現在不行了,錘把也摸不動了。」呂子旺沒有忘記年輕時期的美好,對現在的身體情況,他只能是感慨幾句。

  「好漢不提當年勇,少說兩句,咱歇著。」馮倩倩哄著呂子旺說。

  「爹,少講話,省下力氣休息、吃飯。」呂銀兒給呂子旺捋著前胸順著氣,說。

  「斟酒。」呂布韋對呂布畔說。

  「我來斟,在座的人中屬我最小。」沒等呂布韋把話說完,呂布輝便站起來,他將桌上的花冠鐵盒打開,離座來到呂子旺身邊。

  「哥,你去坐下,由妹妹來。」呂銀兒站起來,接過呂布輝手中的酒瓶,聲情並茂地說:「今天家宴上這個酒,由我來給老人和哥哥嫂子們斟,一來,我很少回家,沒有創造和家裡人親近的機會上,僅憑這一點,這個酒應該我來斟。」

  「歡迎!」呂布生帶頭鼓掌歡迎,只有柳藝兒表現得不卑不亢,睥睨著呂銀兒。大家在呂布生的帶動下,都鼓起掌來。

  呂銀兒很認真的樣子,她取過一隻高腳玻璃杯,一手拿杯,一手執瓶,朝杯子裡倒了一滴,放下酒瓶。她雙手捧起杯子,送到呂子旺的手上,說:「爹,我知道您不能喝酒,所以斟了一滴,自從我上學到參加工作以來,我從未給您老人家斟過酒,實屬女兒不孝。今天,我借布生哥組織的家宴給您斟杯酒,您老人家喝了這杯中酒,也算是原諒女兒不孝之心。」

  呂子旺高興地顫抖著手接過酒杯,心中異常激動:銀兒真懂事。爹就是借家宴這個機會來見你一面。

  馮倩倩忙阻攔說:「銀兒,你爹不能喝酒,喝酒會要了他這條老命。」

  「瞎阻攔什麼,沒事,我高興,我樂意,我喝一點點。」呂子旺笑著,用嘴唇抿了一點,酒味馬上使他咳嗽起來。

  「再逞能呀,快鑽地了,排號都排到火葬廠爐前了。」馮倩倩笑著奪過酒杯,說:「我替你爹喝。」

  「娘,給我。」銀兒伸手從馮倩倩手裡奪過杯子一飲而盡:「我替俺爹。」

  「不許替,你一個姑娘家,喝什麼酒呀!」馮倩倩責怪地說。

  「娘,喝酒很正常的,女兒有數。」呂銀兒又給馮倩倩斟了一杯酒,雙手遞上,說:「娘,這是給您的,您最辛苦,我從小到大。都是您送我上學,操持家務,我卻連聲謝謝都沒有說過。您老了,我也沒給您梳過一次頭,洗過一次腳,連句暖心的話都沒有,這杯酒算是女兒的一點孝心……」

  馮倩倩接過酒笑了,眼裡含著淚水,她接過酒杯,說:「今天本不該來,也不能來,你爹這身體不行,你爹和我合計,想見你一面,今天總算見著了,也安心了,這杯酒娘喝,娘該喝,好閨女,終於會說話了。」

  「娘,您少喝一點,讓您喝酒不一定是孝心,有孝心就趕快把女婿領家裡來。」茹茹月芽嘴唇一開一合,便輕鬆從口中蹦出一句話來,像打靶一樣子彈打中九十九環。

  「又多嘴。」呂布輝責備茹茹。


  馮倩倩舉杯而飲,咕嘟咕嘟喝下去。

  「娘真是好酒量,就喝一杯吧!」呂銀兒辛酸地笑看著滿頭白髮的娘,說:「娘,女兒理解您的心,我知道我自己歲數不小了,但是真沒有那個時間呀,不過,您老人家放心,等我把綠原的環境治理好了,石頭開採步入正軌,女兒就精心安排自己的婚姻大事。」

  「好,這酒真香,再給我斟一杯,娘等著。」馮倩倩端起杯子讓呂銀兒斟酒。

  呂銀兒含著淚水,鼻子發酸,儘管心潮起伏,表面上還是十分平靜,她一邊斟著酒,一邊流著淚,一邊笑著:「娘就喝兩杯,多喝會傷身體。」

  「嗯嗯嗯,好,好,好。」馮倩倩手扶著杯子,看著銀兒的臉,說:「娘啥也不說了,一切都在這兩杯酒里吧!」

  呂銀兒抹了一把眼淚,便咽哽著點了點頭。

  馮倩倩端起杯子,一飲而盡,媳婦們都睜大了眼睛,而呂氏兄弟們都不以為然,因為知道嬸子的酒量。曾記得嬸子和娘大年除夕在廚房裡喝酒,兩人一碗白菜豆腐,十斤一桶的瓜干酒竟然沒剩下一滴,兩人誰也沒醉,照樣去忙各自的活,擺供、下水餃,但妯娌倆平時誰也不會碰酒杯。

  敬完了母親,銀兒又取了一隻乾淨的杯子來到呂布韋面前,臉帶笑意,說:「小時候都光著屁股上山拾柴,大哥沒少照顧銀兒,大哥,實際上我從小就把你當作親哥哥看,和我布輝哥沒什麼兩樣,今天,妹妹給你斟兩杯酒,祝你心情愉快,心想事成。」

  柳藝兒在一旁聽了這話,一撇嘴,臉便扭到了一邊。什麼心想事成,剛扔了一個林小小,再弄一個林大大來。

  「行行,一杯算兩杯,這一杯足有三兩,我喝不那麼多,嬸子和娘的喝酒基因沒傳給我,要喝兩杯的話,大哥可能就醉了,就要駕著雲回家了。」呂布韋提出條件,客氣有加,一字一板,很像個大哥樣。

  「那就喝一杯,我再陪大哥一杯。少給您斟一些。」呂銀兒一定要給呂布韋斟杯酒喝,因為他是大哥呀。

  「喝完這杯再說那杯,酒是糧食精,祝你更年輕吧!」呂銀兒為呂布韋唱讚歌,然後將酒斟上,送到呂布韋手上。

  呂布韋接過酒,湊合著三次才喝完一杯酒,還嗆得滿臉通紅,說:「二妹,那一杯酒就免了吧,大哥雖然好喝點,但不是喝酒的料。」

  「大哥,我陪你一杯。″呂銀兒拿了桌子上的一隻杯子,認認真真地說。

  「就是,書記妹妹陪你喝酒還拿什麼架子,大哥,喝,喝醉有代駕。」老三呂布河喝了兩杯,對呂布畔說:「你說吶老四。」


  「陪一杯就陪一杯,千萬不能有第二杯。」呂布畔暗示呂布韋,意思是你要少喝一杯。

  「去去去,是大哥喝酒還是您倆喝酒。″呂布生對老三老四說。

  老三老四相視一笑,面有得意之色。

  呂布韋不想讓呂銀兒敬酒與陪酒,因為他不能為難這個妹妹。再說,當著二叔二嬸的面事情做過了總不太好。當然,這位詭計多端的自家書記,白骨精似地千變萬化,雖然這一刻情真意切,誰知道下一刻是不是滿天雪飄。不過,過於推辭也讓她沒有面子,於是他端起高腳杯,和銀兒的杯子輕輕一碰,「錚」地發出銀環落地的脆響。

  呂銀兒揚起脖子,男人般張口喝下,向呂布韋展示了一個他杯底。

  呂布韋只好一飲而盡,就像喝可口可樂一樣地清爽,清爽得辣嗓子入胃。

  「大哥,再來一杯,我全陪,大哥在我心中最偉大,最誠實,是兄弟姐妹中的榜樣。這些年來,你千辛萬苦,你為咱家做出了不可估量的貢獻,為咱綠原人招商引資帶了個好頭,銀兒從心裡佩服,來,大哥,咱喝這一杯。」呂銀兒入情入理、感人肺腑,她將酒斟滿,提前一飲而盡,就像喝涼水似的。

  呂布韋知道銀兒說話有煽情成份,因為今天是家宴,煽情的話可以多說,失禮的話一定不能說。從銀兒進入綠原以來,她唯我獨尊,處處與商會作對,給開發商定罪,開發商是綠原的罪人,今天真想潑她一臉酒。不過,銀兒是代表政府的,對她不可有過激行為、過激言辭,要多唱讚歌,這是最好的策略,這是上上策。於是,呂布韋站起來說:「二妹斟的這杯酒不是酒,是二妹尊重家中老幼的心,是甘露,是瓊漿玉液,是天上虹,是暖,是月上的圓。」呂布韋一揚頭,一杯酒下了肚子。

  「好氣派,大哥有酒量。」呂布生拍巴掌歡迎,並嘻笑著喊道,以活躍場上氣氛。

  呂布河、呂布畔、呂布輝也跟隨鼓掌,媳婦們只笑而不語,笑而不鼓掌。

  「大哥成詩人了,真沒看出來,您坐下休息。」銀兒三杯酒下肚,卻沒有任何異樣,三杯酒喲,將近一斤,她笑了,臉上出現了兩個肉坑。

  銀兒又從桌上取了酒,分別給呂布生、呂布河、呂布畔、呂布輝斟上,一大瓶不夠,再來兩瓶。杯杯晶盈、酒滿心誠。

  「各位哥哥,咱們一塊來,嫂子們都等多時了。」呂銀兒舉杯相邀。

  「沒事,總有機會和你對上幾杯,你這白衣天使。」柳藝兒回答道。

  「喝,都來,書記斟的酒味美味香。」呂布河陰鷙地說道。


  「喝,高興酒,不醉人。」呂布生帶領大家端起杯子,自己對著杯子一個微笑,便吱地一聲喝了下去。

  兄弟們爭先恐後,將酒喝了下去。

  銀兒也是巾國英雄,不讓鬚眉,更是一個豪飲。

  「啊,冠群芳啊,真是美味,別有一番滋味,你是人間七月天吶。」呂布生閉著眼睛,搖頭晃腦,品著酒的滋味,拉著長腔述說。

  呂布河和呂布畔看著二哥笑,表情都得意洋洋,就像元宵節拾了一車大元寶。呂布輝也是春風滿面,為妹妹的酒量所折服。

  「嫂子們,你們還喝酒嗎?」呂銀兒輕聲問,她認為農村女人是不喝酒的,所以謙讓了一下,不至於失去禮節。

  「我是菜酒,等一會吃完菜,再和你喝上一杯!」柳藝兒一個斜飛眼,不滿地說:「在綠原你覽不了眾山小。」

  「吃菜吃菜。」呂子旺坐在主賓位置,元帥一樣地發布著命令。

  其實,大家面對著滿桌子珍饈,心裡癢得早就貓抓狗搔,都急不可耐地操起筷子,品嘗起盤中的山珍海味來。

  呂銀兒剛開宴喝了四杯足有一斤多,呂布生、呂布河、呂布畔、連呂布輝認為她會喝醉,沒想到這妹妹酒量出奇地好,她喝酒就像飲牛一樣,我的天哪,這個家宴酒真箇是第一次遇上高人。

  呂布韋心裡明白,這二妹子遺傳了二嬸子的基因,有千杯不醉之能。想來想去,最好的方式不要和她拼酒。

  柳藝兒不理那一壺,她一陣狂吃,感覺不飢不飽之後,打開桌子上的兩瓶花冠,挑戰性地遞給呂銀兒一瓶,自己以瓶代壺代杯,和呂銀兒酒瓶一碰,冷笑道:「嫂子陪白衣天使書記一個酒。」

  「謝謝嫂子。」呂銀兒十分客氣,十分謙和,一示意,將酒瓶嘴熟練地入口,一個倒栽香蔥,先喝先行,那酒在瓶子裡翻著浪花,沖向口中。

  柳藝兒真不含糊,用瓶子嘴對嘴,朝那無底洞倒去,她喉結輕滑,如戰場上的司號員吹衝鋒號一樣。這一刻,她什麼都沒想,一面喝一面睥睨著呂銀兒,睥睨著呂銀兒白色的衣服,心裡話,我要把你喝倒,讓你喝好,讓你到伊甸園重新買一套烏鴉服,黑得比我還黑,你這個吊兒郎當的小姑子。

  於是,這一黑一白,在拼酒上拉開了序幕。


  呂銀兒不知道自己素雅的衣服使柳藝兒惱上加惱,再加上礦山、廠子停工,柳藝兒心裡惱,更來氣兒。她以為柳藝兒看自己酒量大不服氣,然後和自己一拼,來一個家宴戰爭顯擺自己,於是她故作不懂,也拿起柳藝兒遞過來的酒,用瓶嘴朝口中一插,那瓶子裡便翻江倒海起來,並有興風作浪之勢。二人幾分鐘的時間,將兩瓶酒變戲法似的喝乾。

  「嫂子好酒量!」銀兒夸藝兒。她不得不佩服這個柳州女子,像黑驢一樣黑,黑不溜秋,酒量大得驚人。

  「你也不賴,穿著一身白衣,雪花一樣,光彩照人,又有點像孝服。」柳藝兒話說得好聽加難聽,表情卻是擰著鼻子犟著臉,她本想說,你這一身孝衣為誰穿的,因二叔公在此,嬸子在此,話只好講的半凶半吉。

  「接著咧,綠原山不是壘的,火車不是推的。」呂布河煽風點火,看來他知道柳藝兒能喝多少酒。

  呂布畔一直暗中觀察這兩人的酒量,看來這兩人都有非凡的酒量,一瓶兩瓶酒難以解決問題,呂銀兒一時半會難以喝醉,於是,他轉身走出去,又抱來兩箱花冠酒。他希望呂銀兒早醉,因為什麼就不必再說了。

  呂布韋心中暗暗吃驚,老三家真不是個省油燈,居然是多年暗藏不露的大酒缸。他驚得馬臉變色,張著的嘴要流口水,他急忙咽了回去。感嘆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獵狗遇上狼,獅子遇上老虎,狹路相逢。

  呂布生心裡只有一句話:完了完了……好!

  呂布輝把臉扭向一側,不願看這場拼酒,這場拼酒如萬國會上一場鬥牛,他生呂銀兒的氣,一個姑娘家喝什麼酒,逞什麼能,大家都希望你喝醉,你一來綠原就把山上弄的雞犬不寧,人家趙長生沒像你這樣不也高升了嗎?

  茹茹臉色難看,和呂布輝想法一樣。

  早有李月紅不聲不響地把酒打開擺了一桌子,她要看看誰的酒量大,柿子哪個紅,蘋果哪個圓,蜜桃哪個甜。當然,她希望呂銀兒今天晚上不用海闊天空地想工作,給老闆們留一夜空間,讓山上干出補交的稅款來。她笑著,眉間纏繞著妖媚之氣,眼睛美得俊死個人來。

  「再來兩瓶!」柳藝兒脫掉上身蝙蝠衫,她咬牙切齒地笑著,笑看著呂銀兒。

  呂布畔忙說:」二妹三嫂都少喝點,天太熱,喝下去就倒不出來了。」

  「老四,哪有你這樣勸酒的,二妹和三嫂有緣,喝幾斤酒表示親近,千年不遇,千年等一回,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呂布河挑釁地說。

  馮倩倩笑了,說:「要喝就喝足,平時就不要喝了。」

  呂布輝不滿地看了娘一眼,老年人,糊裡糊塗,不壓事,還挑事,你老人家知不知道,銀兒這回惹惱了全家。


  李月紅一樂,大眼睛迷人,說:「沒想到咱家女人能頂天立地,這酒量準是綠原第一,汶縣名媛。」

  「接著咧。」老三呂布河拍手鼓掌笑著說,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三嫂,咱們倆就再喝二斤,免得大家笑話。」呂銀兒知道,今天矛頭都指向她,為了錢,連家庭和諧都不顧。於是她從桌子抓起一瓶酒來,傷心地笑著說:「這三十八度的酒不大頂事,也就只能將就著喝吧!」

  「穿白衣裳的是仙鶴,仙鶴飛到綠原山,我要喝不倒你這隻鳥,我就不是盤山鷹山神爺。」柳藝兒心中想著,也從桌子上抓起花冠酒來,揚起脖子,讓酒朝肚子裡流淌起來,那酒在瓶中泛花的聲音,像雨過河源一般。

  呂銀兒一個仙女望天,一氣喝一瓶,臉上的幸福坑時隱時現,又一瓶喝下去,她喝了己經四斤有餘,再來第五斤吧,於是乎,瓶內酒花泛濫,似如山呼海嘯,又似火山爆發一般。

  呂子旺咳喘著說:「都少喝點,多吃些菜。酒色財氣雖然人人皆好,但要有度,也要有分寸。」

  沒人理會呂子旺的嘮叨,呂子旺人老言輕,歲數大了惹人煩,話說少了別人又聽不見。唉,人為什麼要老呢,現在沒人去討論這個問題。

  呂布河喜笑顏開,說:「布畔,上酒,接著咧。」

  呂布韋看了呂布河一眼,那眼光是嚴厲的,責備著說:「老三少說兩句,瞎鼓動什麼。」

  「沒有,沒有啊!」呂布河裝憨做傻,一樂,搪塞過去。

  呂布畔沒有說話,他的手機響了,他把手機給了呂布河,呂布河轉身走出餐廳,找了個沒有人的地方,開始打電話,對方提前問話:「董事長,干不干?」

  「干,干,鎮裡沒有人值班,書記正在和我們一塊拼酒吶。」呂布河說。

  「打錯了,你不是俺們的董事長。」對方顯然聽出了呂布河的聲音,不是呂布畔的聲音。

  「沒有打錯,你們的董事長正在看拼酒,我是替他接的電話。」呂布河解釋說。

  「還干不干,今天晚上?」對方沙啞的聲音問。


  「當然要干,一晚上就能掙八十萬,咱們能不幹嗎,如不聽話就開了你這個管工。」呂布河惡狠狠地說:「也通知藝河三礦,今天晚上放心大膽地干。」

  「是,馬上通知。」對方掛斷了電話。

  呂布河得意洋洋地回到餐桌上,拼酒還在繼續,他伏在呂布畔耳朵邊,悄聲說:「三哥替你做主了,干。」

  「嗯嗯嗯,二哥那邊干不干,乾的礦山越多越好,這種情況下,法不責眾。」呂布畔小聲說。

  「只要咱三家一干,附近所有的礦山都會幹起來。」呂布河聲音小到只有呂布畔二人才能聽到,心裡美滋滋的,他看到媳婦柳藝兒和二妹呂銀兒,嘴裡冒泡冒水,仰天大喝,這造型,肯定能創世界上的吉尼斯紀錄。

  柳藝兒面前放著十個空酒瓶,呂銀兒面前同樣放著十個空酒瓶,這千年不遇的拼酒家宴,千年等一回啊!

  滿桌子的山珍海味,很少有人動筷子,很少有人吃,只看喝酒就值了,恐怕一吃山珍海味,便放過了大飽眼福的機會。

  茹茹推了一把看呆的呂布輝,小聲說:「阻止她們,不要再喝了,再喝會出人命的。」

  「不會,據說她們每人能喝二十斤,我沒見過,今天一飽眼福,別破壞了情緒,少惹姑奶奶們,弄不好她們會罵你個狗血噴頭。」呂布輝不滿地小聲說:「你沒看咱家這位,更厲害了,官升脾氣大,弄得綠原老闆們人人自危,她怎麼不去弄鷹山南礦區金獅礦?」

  「噢!」茹茹聞言嚇得吐了一下舌頭,都瘋了啊!這個世界不亂套都不行,婆婆在公公身邊安祥地搖著扇子,靠著公公眯縫著眼小憩。

  李月紅朝呂布畔使了個眼神,意思是:行了,勸她們一下,罷戰吧!

  呂布畔搖了搖頭,看了一眼呂布韋那邊,又對李月紅一示意:大哥都不管,你沒事找事呀。

  呂布生看到這場面太壯觀了,太給自己面子了,但是,兄弟幾個總不能閒著,於是,他對呂布韋說:「咱兄弟五個喝點吧。」

  「好吧,你給老三老四和布輝都斟上。」呂布韋終於發話。

  呂布輝也回過神來,聞聽老大發話,急忙取了酒瓶,以瓶代壺,給每一位哥哥斟上,然後自己也斟了一杯,聽從號令,只要老大一舉杯子,大家都舉杯子,只要老大飲一口,大家都要飲一口。有菜不吃是浪費,大家像小羊啃麥苗,文質彬彬,文明喝酒,邊喝邊看,所有人就像消費酒的機器,心通噠通噠地跳著。


  世界上最偉大的事跡往往發生在女人身上,十兩一斤的花冠酒,柳藝兒喝到了十五瓶,呂銀兒喝到了十六瓶,每瓶一斤,氏族社會的代表者們,還在繼續喝,連嘴都不歇一歇。此時,己是晚上十點,蓮花吊燈高照,好似唱著一支讚歌。

  「我憋得很,他娘。」呂子旺小聲對馮倩倩說。

  「咱走。」馮倩倩悄聲說。

  呂子旺和馮倩倩因年老體力不支,悄悄退出酒場,提前坐車回醫院治病去了。

  酒桌上卻依然還是楚河漢界。

  呂銀兒又開兩瓶。

  柳藝兒也是又開兩瓶。

  誰也不知道這兩位喝酒的祖宗,是什麼樣子,一個眼裡飄著黑,一個眼裡飄著白,兩位又要再飲,呂銀兒兜里的手機響了:「寧靜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

  呂銀兒掏出手機打開,裡面傳來司機小雪的聲音:「呂書記,礦山上開工了,穿山中路中段燈光通明。」

  「通知派出所出警。」呂銀兒憤怒地說了一句,掛了電話,轉身向外走,卻又止步回頭,怒視著呂布生、呂布河、呂布畔、呂布輝,然後又轉身走,丟下一句莫明其妙的話:「可惡而無知的兄弟們。」

  所有的人一下子傻眼了,呂布河看老三老四一眼,老三老四十分懵圈,老二呂布生臉色怪誕滑稽。

  呂布韋毫無表情,端起杯子,小酌了一口。

  李月紅問:「誰走漏的消息?」

  茹茹回答:「不知道。」

  大家疑惑的目光轉向呂布輝。

  呂布輝忙說:「大家別看我,不關我的事,我精神最堅強,不會當叛徒的。」

  「管他呢,該乾的就干。」呂布生乘著酒勁說。

  「鎮政府各部門二十四小時輪流值班,還不通知礦山停工?」呂布韋慢條斯理地對布河等人說。

  呂布畔一下子反應過來,拿起桌上的手機走了出去。

  「完了完了完了,抓個現行。我也不通知了,他們愛咋地咋地。」呂布生死雞不怕開水燙。

  呂布輝掏出手機,撥了電話,說:「余廠長,趕快停工。」

  「是,我放了眼線,我們已經停工了,放心。」電話里一個男子的聲音,帶著一份欣喜之意,然後掛斷了電話。

  柳藝兒鬼似地一笑,毫無由來地罵了一句。

  電燈突然滅了,大家再沒有人說話,餐廳里死一樣寂靜,空氣里到處充斥著酒味、不知誰說了一句:這燈喝醉了。話一落,立即引起哈哈的笑聲。

  呂布生喝了幾杯酒帶了酒意,聲淚俱下,他唱了起來:……我這一輩子咋就那麼難,黑夜裡摟著哥拉拜子睡,一抻腿床那頭涼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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