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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笑看君子初入瓮

2024-09-14 07:23:30 作者: 閆可平
  陳小藝等姚氏睡下之後,自己也在隔壁的臥室里睡下。大約十點多鐘,床頭柜上的電話響了,她迷迷糊糊,伸手抓起電話聽筒,眼還沒有睜開,便問:「先生,啥事!剛睡下……」

  是呂布生的電話,他在電話里說:「我剛回來,有事要去綠原山礦一趟,你開車拉我過去。」

  「先生,您又忘啦,應聘時沒有夜間開車這一項。」陳小藝迷迷糊糊坐了起來,儘管沒有這項服務,但還是下床穿鞋,放下電話後去更衣,換完衣裳便開門朝客廳走。這一切,她都是閉著眼睛完成的,來到客廳時,一頭撞在呂布生的身上。

  「小藝,你睜開眼睛走路好不好,不要夜遊症啦!」呂布生一看陳小藝正閉著眼睛,讓他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陳小藝渾身一顫,睜開眼睛,兩條線變成了兩片湖,她看清是呂布生時,朝後退了一步,忙說:「先生,對不起,對不起。」

  「哎呀,完了完了完了,你患夜遊症啦,本想讓你開車陪我去綠原山,看來沒指望嘍,我自己去吧,唉,我是酒駕呀。」呂布生對陳小藝表示失望,感覺自已命運多舛,無奈地轉身就要下一樓。

  「先生一路走好。」陳小藝祝福說:「不,我去給你開車。」

  「那就快點,有你陪著就一路走好。」呂布生生氣地說著朝樓下走,像匹駿馬似地一揚頭,他對陳小藝漫不經心的錯誤祝福,給以相同的回敬。

  陳小藝忽然清醒過來,急忙追去,下一樓,直奔院子裡的長安奔奔而去。陳小藝到達轎車時,呂布生己經打開了車門,等待陳小藝上車。陳小藝從呂布生手裡接過車鑰匙,貓一樣鑽進車裡。

  「睡醒了吧?」呂布生擔心地問。

  「沒事沒事,快上車,十分鐘就到綠原山!」陳小藝已經醒了過來,精神煥發,一上車困意全無,和剛才相比,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她耐心地等待著呂布生上車並關門。

  呂布生略一猶豫,毅然上車,「嘭」地一聲關上車門。他坐在副駕駛上。

  陳小藝熟練地踩離合、掛檔、加油門,經驗豐富的老司機一樣將車開出大門,大門是遙控的,呂布生又將大門遙控關掉。車像一隻大螢火蟲一樣開向大街,然後西拐南行。

  呂布生今天舉行的家宴沒多長時間就終止了,大約也就是四個小時,呂銀兒一走,大家計劃破產,不歡而散,呂銀兒和柳藝兒的花冠大比拼也草草收場。他剛回家,就收到礦山上打來電話,管工劉大鼻子被派出所民警抓走了。他馬上叫醒陳小藝,急急忙忙朝礦山上趕,直奔季生二礦。

  季生二礦和俊高一礦為鄰,兩礦錯對大門路口,一路之隔,陳小藝熟練而穩重地開著長安奔奔,僅幾分鐘的時間,趕到季生二礦辦公室。

  礦長二愣飽滿的圓臉透著莫明其妙的神色,那種有尊嚴的佛相也失去色澤,說:「董事長,派出所真的出警抓人了,當時劉大鼻子在掌子面上指揮開採,由於礦山噪音太大,眼線打過來的電話沒有聽到,接著又突然斷電,工人們誰也撤離不了,只好等待來電,沒想到,等來的是警車,把大家逮了個正著。」

  「當時你在那裡?」呂布生瓦青著臉,一副怒氣沖頭的樣子。但是,他努力克制自己,儘量不使自己的情緒產生衝動。

  「當時我去了季生二廠核對方料數量。」二愣一點也不愣,倒像個半氣的皮球軟塌塌的,又有一番秋草逢霜、茄子逢霜的樣子。

  「別灰心嘛,這點小問題,大不了罰款,又不會判刑,我們有完備的手續。」呂布生一副大將風度,安慰二愣說。

  「派出所所長趙洪龍說,罰款二十萬元,我當時說明你和呂銀兒的兄妹關係,他鼻子一哼,說,少說兩句,有關係者加倍處罰,明天中午十二點鐘交不上錢,就把劉大鼻子送到縣北門看守所,由司法整理材料,然後走法律程序。」二愣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說完,兩手一攤,便坐在靠背椅上。

  「咱們也有律師,難道還怕他們。再說民不與官斗,社會變了,不怕。這個趙所長簡直是瘋了,和呂銀兒一路貨色,看我見面後怎麼訓她,不,現在就找她算帳。」呂布生怒氣滿面。

  「訓誰?趙所長?」二愣驚訝地問。

  「是銀兒搗的鬼,找驢書記。」呂布生把呂字念成驢,嘴氣得有些歪。他拿起桌子上的電話,給呂銀兒撥了過去,說:「銀兒,我是你二哥。」

  電話打了過來,至於裡邊說什麼二愣沒有聽到,但是,呂布生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他放下了電話聽筒。

  「怎麼樣,呂書記咋說?」二愣迫不及待地問。

  「完了完了完了,這個妮子喝醉了,今天晚上喝了十七斤花冠,現在見紅了,說是聯繫飛機去省城,壞了壞了,不死才怪吶。」呂布生滿臉流著油汗,臉和燈光比著亮。

  「她不是沒有對象嗎,怎麼懷的孕。」二愣又吃驚起來,忙問:「怎麼會見紅。」

  「你才懷孕了吶,她吐得見血了。」呂布生解釋說。

  「噢,她不是兩袖清風嗎?不吃不喝?」二愣好像發覺呂銀兒生活的另一面。

  「這是我舉行的家宴,她和老三家柳藝兒拼酒。今天晚上嚇死我了,我娘和我嬸子那麼能喝,也不比她二位喝得多。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呂布生驚嘆著,忘了馬上要去做的事情。

  「這關係托不上了!」二愣好像泄了氣的皮球,可憐地縮在椅子上,並有些發呆。


  「拿錢就拿錢吧,寧要錢受罰,也不能讓人受罪,劉大鼻子這人老實,何時進過監獄,一輩子啦又進了派出所,弄個晚節不保,一懊惱再上吊死了,吊死了人事情就大了。」呂布生說著邁步朝辦公室外走。

  「藝河三礦和畔紅四礦的人也被抓了。」李二愣像氣球一樣又膨脹起來:「是那邊礦長打來電話說的。」

  呂布生眼睛裡有些無來由的憤怒,自己弄這麼一個家宴,卻弄出兩樁事情來,真是禍不單行,福無雙至。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後悔和埋怨也沒有用,趕緊去派出所交錢領人再說。他走出辦公室的時候,辦公室前面的停車場上,長安奔奔己掉過頭來,好像知道他要走似的,看來陳小藝很懂他。他急急忙忙上了車,一屁股坐到後排上,車門「嘭」地一聲關上,發出悶重的聲音。

  陳小藝車燈大開,問:「先生,去那裡?」

  「回去,去綠原鎮派出所,想省錢沒門了,千萬別把人弄到縣城北門看守所去。」呂布生感覺到自己話說多了。當然,由於以前的習慣,現在一時也改不過來。

  「先生,放心好嘍,肯定是交上罰金就沒事嘍,硬來是沒有用的。」陳小藝掛上擋一加油門,奔奔便兔子一樣向前跑去,車輪下帶起一股塵浪,車駛上了礦山旱道,很快跨過路南布輝五礦大門,直接上了穿山中路,奔奔如似一頭小鹿,揚蹄在草原上奔跑,只用了十來分鐘,便上了綠原鎮廣場,派出所也就出現在眼前。

  派出所坐落在鎮政府西側,它是一個獨立的院落,東西十間,三層樓,進去大門便是寬闊的大院,有固定的停車區,中間是行人過道,直通大廳,門窗是一色的防震茶色玻璃。懸掛在大樓上的「為人民服務」五個字閃閃發光,光芒四射。

  呂布生下車,直接走進了警務廳,他穿過警務廳,在走廊里找到了所長辦公室的門,並客氣地敲了三聲「砰砰砰」,槍響似的。

  「請進,請進。」裡邊有了回音,門被裡邊的民警拉開,聽到了有人喊請進,呂布生才小心翼翼地走進去。

  「噢,呂董事長,幸會幸會。」趙洪龍從辦公桌前的椅子上站起來,十分客氣,並熱情地伸出手來。

  「您是趙所長吧,咱們見過面的。」呂布生謹慎地伸出手與他禮節性地握了握。

  「正是鄙人。」趙洪龍讓他坐下,樣子和言詞有些虛偽:「太熟了,太熟了,您的名字如雷貫耳。」

  呂布生坐在沙發上,這才有機會打量這個人民的勤務員。他穿著短袖制服,胸前神氣地戴著警牌,左衣兜上有民警編碼,長相嘛,寸形頭髮,鍥子臉,高鼻樑,美人嘴,大耳大眼睛,四十來歲。呂布生又好像沒見過此人,因為自己沒犯過法,沒與該同志打過交道。

  在這個辦公室里,還有兩位民警,有一位年輕的民警給呂布生沏了茶。

  「趙所長,聽說我的人被你帶來了?」呂布生畢竟財大氣粗,又仗著呂銀兒是他的叔伯妹妹,直接開門見山地問。


  趙洪龍坐下說:「帶來四個人,不知道有沒有你的人。」

  「所長,我的管工被你逮捕了,以後我的活怎麼幹。你們是知法犯法,我有完備的礦山開採證件,我是獨立的法人代表。」呂布生說話直來直去。

  「董事長,鎮政府已經下了通知,通知上說的很明白,偏偏董事長就不明白,連顧全大局的觀念都沒有,怎樣把綠原建成一個綠色的開發區。再說,董事長不懂事,教唆部下盜採國家資源,應該是主犯,你的證件再完備也是無用的。」趙洪龍張牙舞爪地說。他的臉黑黑的,牙齒一排白光,說話時給人一種奸笑的印象。

  「這事我根本不知道,是礦長和管工們的事,他們每年有開採任務和計劃,所以,總想干一點。這樣吧,你把人放了,我來坐班房。」呂布生提出要人,今天無論如何要把劉大鼻子弄回去,根本不說錢的事。

  「給你個面子,交上罰金,你帶人走。」趙洪龍誘使性地對呂布生說:「千萬別說與什麼領導有親情關係。」

  「噢,明白,我沒說與呂書記呂銀兒有親情關係,也沒說她是我叔家的妹妹。」呂布生巧妙地將關係和盤端出。

  「小李。」趙洪龍臉色一變,狼狗似地一呲牙,猶如天突然晴轉陰一樣,他對年輕的幹警喊道。

  「到。」沏茶的那位幹警站在了趙洪龍的面前。

  「寫罰款單,對劉大鼻子處以二十萬五千元的罰款!」趙洪龍義正詞嚴,沒有商量的餘地。

  「是!」小李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拉開抽屜,拿出單據和印章,刷刷幾筆,寫完蓋章。然後將單據交到呂布生的手上。

  「你!」呂布生一看單據上寫的是二十萬五千,非常氣惱,這蓋章和數額大小就像警棍抽在他的長臉上,於是,他譏諷地說:「你們派出所真窮嘍。」

  「可以不罰款,明天中午十二點,把不交罰款者轉送北門看守所。」趙洪龍笑了起來。

  「得得得,二十萬五千就二十萬五千,這是吉利之數,這樣吧,我交二十一萬,三三不斷,五千給派出所的同志們買斤茶葉喝水,如何!」呂布生笑了:「手機支付!」

  「你交五十萬更好,在鎮政府廣場對面再蓋一所警署或監獄,以後的犯人就不用朝城裡北門看守所轉嘍。當然對於您的支持我們不能忘記,給你立功德碑,在功德碑上寫上你的名字,讓你名垂千古。」趙洪龍毫不謙遜地說:「本人和錢沒有仇恨。」

  「話既然說到這份上,我也不是傻子,我知道綠原人沒有犯法的習慣,只有掙錢的習慣,錢我一分不多交,我就交二十萬五千,手機支付。」呂布生本想出口惡氣,反被趙洪龍譏諷,於是商人的思維出現,決定一分一文不多交。


  小李一樂,從桌子上拿過來一張二維碼讓呂布生掃描,呂布生無奈去做了,無奈手一哆嗦,還是交了二十萬五千元人民幣。

  此時,又有人敲門,小李走過去將門拉開,笑著對來人說:「先生請進。」

  小李一閃身走進來兩個人,高高的個子,是呂布生的三弟呂布河和四弟呂布畔,兩人一看二哥在此都樂了。

  「二哥早來一步?」呂布河笑著問候。

  「早來一步。」呂布生拉著長臉說。

  「二哥早來一步,辦完手續沒有?」呂布畔提著一個小包,裡邊鼓鼓囊囊,他問呂布生。

  「啥也別說了,交二十萬五千元,領人回家。」呂布生感覺霉運纏身,不想在這裡多待一分鐘,強顏歡笑說:「挨罰是正確的,都不遵紀守法,還要法律幹什麼!「

  「呂董事長說得好。」趙洪龍同樣笑著,說:「要學法懂法,按照法律法規做生意,這才是生意場上的一種境界,一種應負的責任。」

  小李又給呂布河、呂布畔寫了罰單,呂布畔付了現錢,然後領著呂氏三兄弟去囚禁室領人。

  囚禁室里,抓來的四個人都是呂氏兄弟們的管工,劉大鼻子自然也在其中。

  四個管工都坐在茶几前的沙發上聊天,有兩位還在書架前翻閱書籍,歲數都在三十歲不等,只有劉大鼻子年紀最大,接近七十歲,頭髮全白,眼睛本來也是大的,由於鼻子天生過大,所以也就顯得眼睛不算怎麼大,一般的母牛眼、雙眼皮,顴骨不顯很突出,兩個腰子形耳朵也顯得不怎麼朝氣蓬勃,好像兩個小孩夜間貪睡側臥在床,一張老嘴滿是胡毛,上唇的胡毛被鼻尖壓住一部分,好像那裡邊有原始森林,有天然物種似的,輕易不會被任何人觀察到,鼻涕從裡邊流出來,劉大鼻子只好用桌子上的抽紙緊擦,眼裡還流著水,敢情不是感冒,而是在哭。

  「劉叔,哭啥,在這裡有吃有住有招待,回去還得幹活,再說,派出所又不槍斃人,呂董事長的妹妹就是鎮政府一把手,怕啥。」戴眼睛的尤如昆勸著劉大鼻子說。

  「你們這些這青年人才三十來歲,我能和你們比嗎!我都七八十歲的人了,一輩子沒辦過犯法的事,今天倒進了局子,這算啥呀,世人會用啥眼光看我,會說我是老不正經。兒子孫子面子朝哪放。」劉大鼻子悲痛地說。

  「劉大爺,想開啊,別說不判刑,就是判個三年二年的呂老闆也會給年薪,支工錢,這樣才舒服,士為知已者死嘛,坐在黑屋裡風不打頭,雨不打臉,怕啥,吃點苦也不丟人。」黑胖子老袁說,他從兜里拿出中華煙,抽了一支遞給劉大鼻子。

  「老袁,我不能和您相比,我一把年紀丟不起這個人。」劉大鼻子堅持著。


  「想開點,老闆們會來解救咱,沒有咱給他們看好家,他們發什麼財。」老袁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

  「先喝碗茶吧,這派出所照顧得多周到,回去還得再干。」李奎笑著給劉大鼻子斟茶倒水,沒憂沒愁。

  「如果明天中午將咱送到城北門,我就上吊自殺。」劉大鼻子憤憤地說。

  「好啦,劉叔,別說些沒有用的話,找一找派出所拘留咱們的答案吧!」尤如昆翻著書說。

  「什麼答案,把我們捉來就是不合法,就是損害了我們的名聲。」劉大鼻子不再哭,挺著鼻子說。

  「不要只看當前的利益,你看這本書上寫的多好。我們既要綠水青山,也要金山銀山。寧要綠水青山不要金山銀山,而且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咱們每天賺錢,這些事竟然都不懂。」尤如昆舉著一本書說。

  「搞不懂,不過也有點道理。」劉大鼻子不再言語,沉默了,幾十年來,他第一次聽到新的說法。

  「咱們把山都打爛了,還有什麼綠水青山,環境破壞了就等於把家破壞了。鎮政府提出綠色開採,是一個兩全其美的方式,即要發展經濟,又要搞好環境,咱們現在是只發展經濟,不保護環境。」尤如昆說。

  「這書本里裝著天下,裝著未來,裝著森林,裝著海洋,沒有知識,國家永遠不能前進,盲目的掙錢,就會肓目的把錢花掉,等於沒掙錢。」尤如昆瞪著四隻眼說,因為他戴著眼鏡,所以說他是四隻眼。

  「爭論也沒用,回去照樣做管工,誰給錢多給誰打工,讀書是孩子們的事。」老袁朝沙發上一躺,看著牆上的美的空調,說:「我美麗的空調,爽死人嘍!」

  「是孩子們的事,不讀書辦不好事倒是真的。」劉大鼻子喝了一口茶,唉嘆著:「我的榮譽喲!」

  門「哐啷」一聲開了,小李領著呂氏兄弟走了進來,趙洪龍也跟了進來。

  劉大鼻子起身抱住呂布生「哞」一聲牛叫一樣哭叫起來,抹著眼淚說:「我的榮譽耶……」

  「行了行了行了,給你雙倍的工資。」呂布生沒好氣地說:「都走人,回去養兵!」

  管工們誰也沒敢說話,十分狼狽地走出囚禁室以外,忽然聽到走廊里李奎「哈哈哈」大笑的聲音。

  呂布生因劉大鼻子的哭、李奎的笑對民警有了看法,板著個一尺三的長臉對趙洪龍一字一句地說:「有本事去南礦區抓人,去金獅礦抓人,他們正在幹著。」

  趙洪龍低頭自嘲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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