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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梓樹就是她的家

2024-09-14 07:23:44 作者: 閆可平
  李二愣跨進辦公室的時候,呂布生正坐在老闆椅子上,一副天塌地陷的樣子。

  「董事長,什麼情況?」

  「完了完了完了,沒頂住,丟人了,都是書記二妮子在耍弄我,早晚有一回我要整治她一次。不說了,不說了,劉大鼻子領著那群狼去丈量礦山了。」呂布生咬牙,好像呂銀兒就是他的仇人。

  「這事頂不住,現在全世界都在搞環境治理,丈量礦山是環境治理的頭一步。」二愣忙給呂布生沏茶。

  「完了完了完了。」呂布生一臉的絕望,只是那雙丹鳳眼咕碌咕碌地亂轉:「不僅僅是這一個礦山呀。」

  「這一個礦山就要補交百十萬。」二愣端上茶來說。

  「董事長,這事依我看要順其自然,形勢來了、形勢變了、就按來了和變了說,切不可迎風而上,因為這是大生意,迎風而上是要吃虧的。」二愣並不愣,足智多謀。

  「有道理,就按你說的辦,按兵不動,看呂銀兒刮什麼風,下什麼雨,高大哥他們就沒阻止丈量礦山。」呂布生點著頭說,他很贊同二愣的意見:「只是我心中不平。」

  「有事問商會,高俊不行動,咱就不行動,你大哥不行動,咱也不行動,到時候問布韋哥有什麼應對之策。」二愣像念佛經一樣建議說。

  「唉,要是月季在我就不用操這麼大心嘍。」呂布生好像情緒十分低落,說:「高俊大哥呀……」

  「高俊大哥怎麼了?」二愣見呂布生說話吞吞吐吐,忙問高俊出了什麼事。

  「……高俊大哥己回了南方老家省親。」呂布生知道高俊走了,高俊在綠原的家底都拱手讓給了大哥,臨行前還向爹特地辭行,並磕了頭,一臉的愧疚之色。當時家庭會上、商會骨幹會上,他不讓大家對外講,要守口如瓶。還有一個原因,在豫省所定的開山鋸,因高俊的死亡而影響調試,無法團結一心,積極掙錢。

  「他還回來嗎?」二愣關心地問,眼睛裡帶著問號。

  「肯定要回來。」呂布生急忙回答:「對外千萬不要講。」

  「知道。」二愣皺著眉頭,像死了爹娘那般愁苦,其實,他在考慮高俊的問題。

  「瞎考慮什麼?上午跟我去鷹山燒香,今年諸事特別不順,瘋的瘋,死的死。礦山也停啦。單說這礦山開採停工,每天要損失百十萬。鎮政府今天要這錢,明天要那錢,又來了個礦山面積大核實,又是補交錢。下一步又要修路,又要整治環境。」呂布生一肚子的不明白,一肚子的委屈,一肚子的埋怨。

  「放寬心,慢慢來,咱要有一個適應政策的過程。」二愣勸說著。

  「走,不去想這些。」呂布生起身朝外走,他要上鷹山,燒香擺供求神明。

  鷹山,是一個枕頭山,其上多雜木,多鳥類,多昆蟲,多狡兔,距綠原山五里,屬綠原山尾支,與綠原東村相鄰。峰頂峭壁處,有山神廟一座,山前山後,山左山右,都有通頂峰之路,供燒香拜神者拾級而上。兩側荒草蔥蘢,林風蕩蕩。其山刃峭壁之處,有鷹世代而居,所以叫鷹山。最早時候,本是封野馬野牛為山神爺,後來,鷹占此山,張玉帝又封鷹為山神爺,示百姓建山神廟一座,有楹聯與門楣,上聯寫道:百靈知景祚,下聯便是:萬土慶誰新,橫批是:心誠則靈。

  三間大廟,兩間側廟,都是青磚青瓦青灰青屋脊,半截院牆。廟堂上,裡面塑鷹神一尊,蓮花座中而居,其形如鷹,人身鷹面,身披紅斗篷,坐北向南,展望蒼茫。

  廟脊之上,盤山鷹和它的子女們,經常驕傲地站在上面休息,不管自己的祖先長得不倫不類,都精心管理著綠原這一帶山脈。歷經歷史風雲,這裡天闊地廣,隨著福運的到來,它已成文物被國家保護下來,方圓五里沒人開採,若有開採者,按破壞文物罪論處。於是這裡,雖說不上香火鼎盛,倒也每日有人光顧,有一老尼在此打理,木魚相伴。

  呂布生置辦了供品,就是常規的魚肉及果品,由陳小藝、李二愣陪同來到鷹山西路,在鷹山西路登山路口的荒地上將車停下,由陳小藝提了供品,三人拾級而上。

  「二愣,你說山神爺官大,還是土地爺官大?」呂布生奇奇怪怪地問。

  「山神爺管山,土地爺管土地,山長在土地上,地比山寬廣,山雖高卻不寬大,土地寬廣且方圓,能容納山川海洋居住,應該是土地爺爺官大。至於仙界中的編制,我也搞不清楚,甚至說沒聽別人講過,上學時作老師又不教這一課。」李二愣憑著自己的想像推測。

  「應該是山神爺官大,它站得高,看得遠,有謀略,伸手可觸天。」呂布生下了結論,因為現在他需要官大的山神爺當家,他說:「土地爺爺算個啥,平平坦坦地躺在地上。」

  李二愣笑了,他知道董事長目前最恨呂銀兒,最恨他二妹,呂銀兒把他搞得礦山停了,廠子停了,又要無休止的花錢,眼睜睜地看著有錢不能賺。

  陳小藝挎著食盒走在前邊,突然一隻兔子從路邊狗尾巴草叢裡竄出來,嚇得陳小藝大叫一聲:「哎喲」,渾身一顫,食盒差一點掉在台階上,那兔子後腿一蹬,朝山上跑去,然後拐進一片梓樹林。

  「啁啁」,伴隨著一聲唳厲的怪叫聲,一隻鷹出現在山神廟的上空。它開始在空中盤旋,然後一個俯衝進入梓樹林。那兔子進入樹林後就無影無蹤,那鷹只好再次升空,重新開始搜巡,沒想到,沒看見兔子的蹤影,但是,它卻看到了上山進香的呂布生三人。

  呂布生無意中看到頭頂上的山鷹笑了,因為他認識這隻山鷹,它全身若黑若紫,兩腿白毛,腿上雖然沒有暴突的血管,兩爪卻是剛勁有力。自己小時候就見過它,每逢上山拾柴禾,都看見它在空中高高地飛翔,不知疲倦,從山頭到山尾,繞著綠原山不停地盤旋,像個衛士,緊緊地護衛著這座綠原山脈。現在看來,它伴隨著綠原人長大了。

  三人來到山神廟前,都累得有點氣喘吁吁,於是便坐在大門前槐樹下的石凳子上開始休息。

  「小時候經常來這裡。」二愣抹著汗水說。


  「我從干石匠起每年都來,我爹我二叔領著我們來給山神爺上供進香,敬酒磕頭,為了一年的平安,在這些事上十分虔誠。」呂布生對李二愣和陳小藝說。

  鷹山是全綠原山的制高點,雖然只有幾百畝地那麼大,卻十分神秘。站在廟院門前就能夠看到綠原山的全貌,在前面不遠的峭壁上,有一顆梓樹從開裂的壁縫裡斜長出來,開著白色的花朵。

  呂布生起身來到南邊附近的峭壁上,向西邊的整座大山觀望,整座山像豹皮一樣,滿山的樹似有似無,石礦一個連著一個,林立的吊杆,像集合在海港里船隻上的桅杆,如林茂盛,入空入雲,整個綠原山如一隻史前巨龍趴在地上任人鞭笞。

  「這條龍活不了啦。」呂布生發出一聲感慨。

  「是不是咱們開山開錯了?」李二愣也顯然看到了綠原山這副滿目瘡痍的模樣,疑惑地問。

  「那有什麼錯,如果不開山吃什麼,靠山吃山,靠河吃河。如果不開山,咱們還會像以前那樣貧窮,娶個媳婦還要換親,兄弟們多了就去倒插門,連一點尊嚴都沒有。一切又回到八〇年以前。」呂布生氣憤地說。

  「董事長,開始燒香吧!」李二愣知道呂布生愛囉嗦,說起來沒個完,忙提醒說。

  「不慌不慌,還不到十二點呢。」呂布生抬腕看了一下羅馬手錶,忙說:「這裡風景獨好,涼爽,有藍天白雲、有百鳥歌唱,難得來一次,多休息一會,山上又不開工,廠子裡也已經放假。」

  陳小藝放下食盒後,去院子裡采狗尾巴草,牆院不高,也就多半人高,院子裡綠草混雜,大多是狗尾巴草,隨心所欲地生長在靠牆的地方。她采了一大把,然後用頭繩捆好,放在地上,準備走的時候拿著,回去好編個小狗阿貓什麼的,哄姚氏開心。

  「你弄那個幹什麼?」呂布生不解地問。

  「玩唄!」陳小藝嫣然一笑,有點小羞澀。

  「小孩子,玩心不退。」呂布生沒忘記燒香的事,起身朝廟院裡走,李二愣提起食盒緊跟上。

  陳小藝跑上前去,想提食盒,對二愣說:「先生,這是俺的責任,俺來。」

  「行了,你就別進去了,免得晚上睡覺做惡夢。」呂布生對陳小藝說,他善意地阻攔她。

  「好吧,聽你的。」陳小藝又到院子裡薅狗尾草。她喜歡狗尾巴草,用它能編織很多動物。


  呂布生和李二愣走進廟裡,低頭看到紅色蒲團非常乾淨。公德筐里扔滿了錢,全是人民幣,有一元的,有五元的,有十元的,有五十元的,有一百元的,盛滿了大千世界,顯示出百味人生。平目而看,香爐里的香灰已高出香爐,還有三枝草香已燃了半截,桌子上的供品已經撤去,由此看來,呂布生他們來之前,有一批香客剛剛走人。

  在香案東側的桌子旁,有一位穿青衣道服的老尼姑,身體有些佝僂,道服補丁連著補丁,一針一線都記錄著歲歲年年。她臉色死白,肉皮貼著骨頭。她大約有八十來歲,眉毛都已掉淨,在呂布生的記憶里,她一直是這個樣子。她拿著一個木槌,那木槌十分光滑,兩頭圓,中間細,具娘說:布生沒出生她就在這裡,本來是兩個尼姑,後來死了一個,剩下她自己,木魚不知敲爛多少。呂布生感到很驚奇,更使呂布生感到驚奇的是,她一不種地,也不下山化緣,她喝著山風度日,卻一直沒有餓死。

  使呂布生頗為不解的是,山神爺居然要一個尼姑來伺候。也許她就屬於山神爺教門裡的,屬於山神爺派,有宗有派,揚名立萬,其宗旨大法是為了延續自己的生命,在這裡獨創下一個尼姑永遠不死的派系。

  李二愣打開食盒,從裡邊取出供品,然後放到供桌上,這是必須的程序。

  老尼姑顫巍巍地坐在一個老式靠背椅上,閉著眼睛開始敲起自己的木魚來,木魚發出邦邦的聲音,敲得呂布生有些心慌。

  呂布生從兜里掏出一百元錢,放進公德筐里,心裡說:山神爺爺,我給你錢了,請保佑我能多開採石頭,多出些板材,平平安安多掙些大錢。還有我的家裡人,也平平安安,還有我的工人,當然還有。他從香案上取了一枝香,李二愣忙用火機給他點著,他恭恭敬敬將香插進香爐里,回身走到蒲團前,雙膝下跪。家裡有病人,不得不信神呀,不,心中不舒服,不得不信神。唉,並且,讓二叔家的呂銀兒放過綠原山的老闆們、放過兄弟們,馬上開工恢復生產。

  呂布生從小到大沒少給山神爺磕頭,但感悟不大。每次看山神爺,總覺得它像一尊泥骷髏,這位老人家鷹面人身,也像那位道姑一樣,臉上皮包著骨頭,沒有脂肪和肌肉,紅唇白牙,給廟堂帶來一些精神和光輝,就這個樣子,坐北向南,夜不閉戶也沒人把它偷走……

  山神爺雖然瘦,雖然沒有鬍鬚,它的長相容易讓人聯想起那隻盤山鷹。那隻鷹經常光顧山神廟,它時常蹲在山神廟上,唳叫兩聲,然後再飛向遠方,有時飛回峭壁上的梓樹上。梓樹是它的避風港嘛。現在的那棵梓樹,正是盛花期,白色的花朵開屏吐蕊,香氣沐浴整個山峰,它東望太陽,西觀暮日,數著日月長短,瀏覽著綠原人的喜怒哀樂。就在它的樹枝上,有一座天堂似的宮殿,這就是那盤山鷹的家,這大巢方圓五尺,邊緣略翹,比呂布生的別墅要好幾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吟陽春白雪之歌,彈高山流水之韻,大氣磅礴。

  呂布生朝蒲團前一站,開始參拜山神爺。老尼姑的木魚聲,敲著他虔誠的心。他抬頭時,看到山神爺還披著一個紅斗篷,他很想伸出手去摸摸紅斗篷是什麼面料的,因為蓮花座太高,老尼姑又在跟前,便放棄了這個念頭。

  第二拜,願老人安康長壽,願所有人健康長壽。他不禁捫心自問,長壽麼,瘋的瘋了,死的死了,所有的呂家人都在這山神爺管轄的地面上呀!穿山中路上死的月季難道是沒有來燒香、沒有來進貢才遭受此難。可是,爹爹是每年都來燒香還願的。年年祭山,那怎麼也瘋了呀。山神爺喲,你怎麼當的啊!還有李二傻的媳婦玲玲,還有那些缺胳膊少腿的,那些車輪下、礦山上、石材廠里一命嗚呼的,太多太多。山神爺,你吃著老百姓的供品,占著老百姓的地盤,老百姓采幾塊石頭,你卻連他們的生命都保護不了。

  呂布生磕著頭、想著事,越想心裡越氣。兩個頭過後,三個頭不到,他看著山神爺那鷹一樣的眼睛,耳邊響起鷹「啁啁」的破空聲。那隻山鷹真出奇,每天都是從鷹山這邊起飛,然後循著綠原山從東到西,從南到北,守望著山上的一草一木,一水一石,一蟲一昆,這裡是它的世界,不允許有來犯之敵。

  呂布生不知道禽類世界的文明,只是看到山神爺的那雙眼睛聯想起很多。山神爺不只是有眼睛,也有高挺的鼻子,也和鷹那高高的鼻子沒什麼兩樣,也許這鷹就真的是山神爺的化身。如果是這樣的話,今天來拜山神爺就不吃虧,如果不是山神爺的化身,上這供、磕這頭就虧大了,從物質到精神層面就損失多多。

  呂布生遲遲沒有磕第三個頭,他要看看這位鷹面人身的山神爺,上供燒香後有沒有態度上的表現,哪怕閉眼一笑,或者說聲謝謝,這都足以暖心。

  山神爺白面紅唇,溫和而有笑容。他像在看呂布生,又像在看李二愣,還像在看敲木魚的那個老尼姑,最終倒像看著廟門外的院子、或大門、或峭壁梓樹、或天空中隱形的南天門。也許這一切都不是,只是對梓樹上的鷹巢使著魔咒,驅趕著鷹勤勞地在山中覓食,在山的上空不停地盤旋,防止人類和同類敵人的侵入。而自已卻懶洋洋地坐在廟堂之上,風不打頭,雨不打臉,享受著人間美味。

  家裡有病人,不得不信神……信神有神在,信你你就在,不信你是泥塊。於是,他滿腹怨氣地磕下第三個頭去。那蒲團碰得頭一陣眩暈。


  當他重新抬起頭時,脖子咔嚓一下,頸骨一陣酸痛,眼前的山神爺架著星車走了,繼而,登上蓮花座的是李月季。

  李月季還是以前那個李月季,那俊秀的眉心,那會跳舞的眉兒,水仙花一樣地綻放開來。她披了一件紅斗篷,紅的像五月的石榴花。朝蓮花座上一坐,范兒十足。

  「月季,是你呀!」呂布生懷疑自已的眼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是月季登上寶座,君臨天下一般。

  「是我,我現在主管綠原這一帶區域。你來了,我想見你了!」李月季鶯聲燕語。

  「你是山神爺嗎?」呂布生如同在夢裡,和李月季對話。

  「是呀,有什麼不好嗎?」李月季有些嗔怒:「真沒想到在這裡遇上你,你竟然不相信我了。」

  「沒、沒、沒有呀,布生沒有忘,只是不知道你怎麼成了山神爺了?」呂布生心裡說,可嘴裡說不出來,話實實在在地堵在喉嚨里,只能眼巴巴地看著李月季。

  「呆子,你怎麼不說話呀!」李月季呼喚著入夢的呂布生。

  呂布生干著急說不出話來,眼睛裡流出了淚水,那淚水就像石榴仔一樣的殷紅,紅光折射出很多的委屈在胸膛里憋著。

  「我就要走了,不,是隱身而去。你是不是變心了呀,我知你不敢,你也不願意這樣做,對不對?」李月季羞澀地說:「你會記我一輩子。要不然,你就……」

  「不行不行,這世界上還有咱的兒子,還有咱的爹娘,還有咱的兄弟姐妹。我不能跟你走啊,我也想跟你走。」呂布生用心說,眼神痴迷地看著她。

  「你不用說話了,我讀懂了你的心,可憐的人,只是你太辛苦了,還是跟我走吧。」李月季說著伸手就要抓住呂布生走人。

  呂布生心中一急大喊:「我不能走啊!」

  李月季縮回了手,她失望了,眼中流淚,淚變成血,滿臉的血,血在蓮花座上到處流淌,一個明媚的李月季化為一顆石榴樹,石榴樹上,石榴花朵朵綻開,形成一個紅彤彤的光暈,光暈綻放無數大,突然消失,變成一隻紫黑色山鷹,「啁啁」地從蓮花座上飛起,爪子死命地抓了呂布生,飛出廟堂之外,飛到不遠處的峭壁上,飛到不遠處的梓樹上。

  呂布生似醒非醒,滿臉是汗,渾身濕透,眼睜睜地看著山神爺,還是那個鷹面人身的殭屍樣……他忽然明白,李月季變成盤山鷹飛出去了,自己還愣在這兒,愣在這兒幹什麼,追呀,心愛的人飛走了。他不再猶豫,猛地站起,因站立不穩趔趄了一步,趔趄著跨過門檻,追出廟院,卻又茫然四顧,尋找著盤山鷹的蹤跡。

  「啁啁」一隻盤山鷹從梓樹上騰空而起。

  「月季,月季,是你嗎,你別走!」呂布生抬腿去追,卻被雜物絆了下,收不住身前沖,最終撲倒在廟院前的空地上。

  李二愣早就發覺了呂布生的異常,他以為呂布生用情過深,思慮過重,對山神爺過於尊重而出現舉止失控,沒想到他會著魔入迷,跪在蒲團上神神叨叨,聽不清他講了什麼。那神情一會莊重,一會嚴肅,一會痴呆,變化多端,樣子非常傷心。沒想到他大喊一聲之後,卻瘋一樣跑出廟堂,跑出院子,連那位麻木的老尼姑都有些驚慌。他急忙追了出去,卻見他撲倒在地上,連拉他和扶他的機會都沒有。

  院中的陳小藝看到呂布生的瘋跑也吃了一驚,她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手中的狗尾巴草一扔便追了出去,出了院門,見呂布生在前邊遠處撲倒在地,問李二愣:「李礦長,先生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對山神爺用情過深。」李二愣猜測著說:「或者說過於虔誠。」

  李二愣和陳小藝都跑過去,合力將呂布生架起,把他弄到院門前樹下的石凳上。

  呂布生臉色蒼白,白得駭人,他的眼睛動了一下,然後骨碌碌亂轉起來,尋找著梓樹上飛起的那隻山鷹,他手指著天空,說:「那隻鷹,梓樹就是她的家。」

  「董事長,上車裡去休息,這段時間你太累了,說話有些顛三倒四。」李二愣說著將呂布生從石凳子上背起來,陳小藝收拾了食盒,慌忙間又去拾了那些狗尾巴草,三人朝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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