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多情總是喜客來

  呂銀兒的工作方法有時不按常規出牌，就說綠原山道路設計，還要招一位土木工程碩士生。這事也只有她想得出來，把縣市的有關部門拋到一邊……

  李建偉著力辦好了這件事。他認為，工作表現好了，才能博呂書記的眼球。

  機緣巧合，有青春夢想的李月麗甘願受聘，工資不多還幹得拼命流血。不分晝夜，爬山過坡，摸石問樹，看鷹問鳥，走溝探澗，細化了高俊在綠原未實現的諸多計劃。如果高俊還在，寧願開出薪金百萬，也要把李月麗這個人才挖到本公司，爭取綠原山更有價值的開採。只是黃泉路寬，自己一不小心走了上去，未竟的事業只能留給當地政府。

  李月麗來綠原，身份上只是換了一個人名，來綠原多少日都沒有被人認出，即使呂家兄弟碰面，由於她衣改貌變，使她的形象變得高貴而不同凡響。呂氏兄弟在山上也沒能把她認出來，只覺得此女面熟，似曾見過，不能確定。每次碰到，李月麗冷若冰霜，高傲異常，戲演得很好。呂布韋、呂布河、呂布畔也就認為，天下人之相，總有相同之處，不足為奇。所有種種這些，其實一點都不重要，只不過她不想讓娘和姐夫呂布生知道罷了。

  呂銀兒對李月麗的敬業精神，從心裡佩服。因為她每天都能聽李建偉對李月麗工作進度的匯報。今天是李月麗來綠原三個多月的時間，學校的暑假己經過完，關於綠原山的設計圖也已作完，呂銀兒會一手交錢，一手取圖。

  呂銀兒在李建偉的陪同下，開著那輛破北京現代來到喜客來。

  當呂銀兒讓李建偉敲開三零六房間門時，開門的卻是文化站站長王西影。

  王西影還沒洗臉，一臉的青春痘，若不是有笑撐著這張臉，早把呂銀兒和李建偉嚇得逃之夭夭了。

  「王站長，來得這麼早。」呂銀兒對下屬很客氣，很有禮貌，她走進客廳，問王西影：「李工程師吶？」

  「她一夜未睡，去洗浴了。」王西影小心翼翼地回答。

  李建偉將一個女士皮包放在餐桌上。皮包是粉紅色的，卻是鼓鼓囊囊的。

  此時，李月麗從浴室里梳洗完，換了一身藍色運動服，和來時一樣的著裝，兩隻馬尾辮合在了一處，雖然是一身陽光亮麗，眼睛上卻爬滿了血絲，顯示著曠日已久的睏倦和疲勞。她開門出來聽到了客廳里的對話，便邁著步子走了過來。

  「李工程師，這位就是咱們的呂書記。」李建偉微笑著向李月麗介紹。

  「我是李曉曉，呂書記您好！」李月麗亭亭玉立，十分動人。她伸出手來和呂書記握手。二人在李月季發喪時見過一面，但因悲傷，又是匆匆忙忙，二人自然沒有相互記住。

  「喲，李工程師您好，長得這麼漂亮，稱得上絕代佳人。」呂銀兒伸出手來，和李月麗親切握手，口氣一轉，說：「你受累了。」

  「應該的。」李月麗鬆開和呂銀兒握在一起的手，說：「呂書記，李鎮長，圖紙己設計完畢，施工測平時一定要認真，請您看一下，還有沒有修改的必要。」

  「肯定要讀一下你的作品。」呂銀兒笑著，臉色平和。

  李月麗把呂銀兒領進工作室，在長案前停下，說：「這一張是三個礦區的總圖。」

  「噢。」呂銀兒答應著，目光落在圖紙上。呂銀兒能看得懂，她從這些複雜的流線上、直線上、延長線上、以及坐標上，能分析出綠原山的交通路線。在這張圖紙上，使她沒有想到的是，解決了礦山用水這個問題。比如說東礦區，居然能借東西路路基的高度，把鷹山山澗的水引過來，在綠原山南利用溝壑的坡度形成一個天然水庫，用在洗車台上去粉塵、滅揚塵，也可以引水澆灌山上的樹木，當這些水庫的水蓄滿時，通過基礎平壩外泄，減去了修水閘的繁瑣。看到這裡，她有些激動和驚訝，興奮地說：「李曉曉同志，把你所有的設計都交給我，哪怕是你作的草圖。」

  「好的。您滿意嗎？綠原人滿意嗎？礦區老闆和石材加工廠的老闆滿意嗎？」李月麗從呂銀兒興奮的眼神里，仿佛讀懂了什麼。

  「滿意僅是一個方面。綠原上所有的人都會慢慢讀懂你的作品，看到你的作品，你規劃了綠原人的未來。」呂銀兒像結婚似的興奮。

  「不過連續大旱兩年的話，水源就會出現短缺。」李月麗指出這套方案的不足之處。

  「慢慢改進嘛。」呂銀兒很知足地說。

  「這樣也好辦，我做個建議，綠原山的高度和山西天池村的高度相比還是低不少的，再加上鷹山的高度，綠原山就成了盆地，以後怎樣引水是另外一個大工程，自有後來人解決這個問題，現在我就交卷了！」李月麗先把案子上的總圖卷好放在案頭，又從案子下邊抱出一抱圖紙，說：「各礦山都有，相同的礦區按相同的圖紙做，山上可以安裝監控，形成一個網絡，便於管理，坐在辦公室里就可了解安全生產情況。」

  「今天我以私人的身份請客，李鎮長，快去準備，款待對咱們綠原最有貢獻的客人。」呂銀兒洞房花燭夜似地高興，臉上出現了幸福的肉坑。

  「下次吧，如有機會我請大家。」李月麗一口回絕，並笑著說：「呂書記，今天我要回學校。」

  「鎮裡出車送你，吃完早飯再說。」呂銀兒真心希望這個有才能的學生吃完飯再走，聊表心意。

  李月麗剛想回答，手機在兜里振動，她掏出手機，對呂銀兒說：「對不起，我接個電話。」

  「接吧接吧！」呂銀兒擺擺手，意思是不必客氣。

  李月麗迴避了一下，去臥室里接了電話，並提著收拾好的背包走出來，說：「學校催我回去上課，導師接了一個科研項目，看來每時每刻都不能再拖延了，我現在就要走了。」

  呂銀兒感到不舍，短暫的接觸中她從這個學生妹身上獲得了那麼多的能量，她很希望能和她在一塊吃一頓飯、暢談一下被喚醒的理想。可是，不現實噢，人家已經完成了協議中的任務，完成了協議中的每一項，剩下的就是施工隊的事了。於是她真摯地說：「我有個建議，你的學位讀完後，還是考公務員，對報效綠原來說更直接。」

  「好，接受您的建議。」李月麗爽快地答應下來。

  呂銀兒從客廳的餐桌上拿過那個粉紅色皮包來，雙手遞給李月麗，說：「你給綠原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這是你的工資和獎金。」

  李月麗莞爾一笑，並沒有接過來，而是用手輕輕推了回去，說：「以鎮政府的名義捐給文化下鄉和文化站吧，他們最需要。錢不多，是我對綠原人的一份報答，讓他們能夠多讀書，讀好書。」

  「你就不看一眼是多少錢啊！」呂銀兒感動著說。

  「不用看，多和少一個樣，只要能把它用在文化建設上，我心安理得。」李月麗非常慷慨地說。

  「你勤工儉學不是為了掙錢去讀書上學嗎？」李建偉問，他感覺到莫明其妙。

  「這些年來，綠原的經濟搞上去了，綠原人的素質卻還在傳統里停滯不前，不知道怎樣保護自己，不知道怎樣保護環境。假如有一天他們懂得了溫室效應，內心一定膽顫心驚，要讓他們知道，比溫室效應更厲害的是空氣，是空中臭氧層所遭到的破壞。天空保護不好，人的生命將會受到威脅，世界末日就會到來。」李月麗動情地說。

  王西影聽了李月麗的一番話，才明白了這個女學生的心情，自己與之相比，不論從哪一個方面，都不及人家九牛一毛，她走上前來，眼裡含著淚說：「姐姐，不，李工程師，這段時間沒有照顧好您，但從您身上卻學到了不少的好東西，謝謝您啊，您是我心靈的導師。」

  李月麗笑了，笑得有些悽苦，說：「別客氣，咱們還會見面的。」

  「我送您去車站。」王西影搶過背包背在肩上。

  呂銀兒十分震撼，十分感慨：好個學生，好淵博的知識，好偉大的思想，對綠原山和綠原大地，有著血濃於水的情感。從她的身上，他看到了綠原的未來，看到了中國的前途少年強則國強。

  「我們都去送你。」呂銀兒鄭重地說：「我代表綠原人民感謝你，今天，我們都去送你，一直把你送到學校為止。」

  「不必興師動眾的，我乘環鄉的電車即可，也好看看咱綠原的山山水水，咱綠原的山山水水永遠看不厭。不需要任何人送我，鎮上的車站我都知道。」李月麗笑著說：「若想再見面就不必去送我，俗話說，送別送別，一送永別。很不吉利，屆時我會去鎮政府找呂書記做客的。」

  「好吧，不送就不送，大恩不言謝，希望你學術有成之日，就是回綠原之時。」呂銀兒同李月麗握別。

  「承諾不一定能夠兌現，承諾了就會創造機會來實現。」李月麗握著呂銀兒的手說。

  「好，咱們不再承諾。」呂銀兒十分贊同地說。

  李建偉也伸出手來同李月麗握別。自己把她聘來，在綠原這麼長時間，居然沒有多少交流的時間。對於她的脾氣性格，宗教信仰，愛好及生活方式，自己是一概不了解，更談不上關心關懷。今天，從她的言談舉止里，卻一下子受益匪淺，握手的一剎那，本想說句謝謝，但感覺太俗氣，千頭萬緒，化作一次重重的握手。

  李月麗轉身面對王西影，既嚴肅認真，且又調皮詼諧，說：「把背包給我吧，又不是梁祝來一個十八相送。」

  王西影情人似的戀戀不捨，低聲問道：「還來綠原嗎？」

  李月麗伏在王西影耳邊說：「一定來，我來給你當媒婆。」

  王西影刷地一下子臉紅了，滿臉的青春痘開了花，說：「說話算數，許諾等於欠債。」

  「還是那話，承諾了不一定能兌現，你不要等著這個承諾。」李月麗接過背包，秀氣地朝肩上一甩，走到門外，回頭一笑，表情鮮活，說：「一路平安到學校，請諸位領導不必要擔心。」

  呂銀兒呆立在客廳里，忘記了打招呼，她只是笑看著李月麗後腦勺上的那隻馬尾，飄飄然然，忽左忽右，蝴蝶一樣地在飛舞，一瞬間在樓廊里消失。她忽然想起了什麼，急忙跑到陽台之上，看著院中，等待著李曉曉出現在院子裡。片刻，李月麗在院子裡出現了，出現在來來去去的人流中，她如小鹿奮蹄，意氣風發，長跑運動員似地向前奔走。呂銀兒禁不住喊了一聲：「喂，李曉曉，請記住綠原這個地方，我記住了你的建議。」

  李月麗邊走邊抬頭揮手：「記住了，我是綠原人。」

  天上的太陽突然出現在整個院子裡。穿著各異的人們，形成五彩繽紛的道道彩牆，只有李月麗，像一小片移動的藍色天空。流動的人群聽到呂銀兒和她的一喊一答，禁不住都駐足尋望，可這片小小的藍天，己移到彩牆之外，去和大自然融為了一體。

  呂銀兒面對院中驚訝的人群，面對著李月麗消失的地方，眼睛裡流出了兩顆晶瑩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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