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一生解不開的結

  圖書館，就如一個人的消化系統，納入新的，排出舊的，新舊交替，承載天地萬物之學說。同時具有世人崇高的思想、世人崇高的智慧，讓活著的人在這裡建立一個登峰造極的人生基點。如果沒有這樣一個地方，宇宙會被顛覆，文明又會覆滅。當然，以呂銀兒的性格不會想不到這一點，於是，她密謀策劃，在鎮政府前面的廣場一側，建了三層樓，幾十間房子，購進上有天文，下有地理、中有科技、以及一些兒童能讀、學生能讀、成人能讀、老年人也能讀的出版物。還有法律與國學刊物。

  圖書館大門兩側，有水泥塑造的兩副楹聯，上聯寫道：才高八斗腹內有國學萬卷。下聯是：全民動員只為千秋功業長。橫聯是：讀書為國。樓的前壁上，有幾個血紅大字：綠原鎮圖書館。

  圖書館的主管領導由王西影出任，開館那天，以鎮裡的名義邀請了各村支部書記、村文書，再加上礦山上大小老闆，整個圖書館內外擠滿了人。聽說有廣場舞，三里五鄉，十里八莊的人都來了，一些說漁鼓的、唱撈子的、賣燒烤的、也把攤子搬到了廣場上，不失時機的在廣場上立攤獻藝做生意。

  廣場中間的會場上，綠原鎮書記呂銀兒率領鎮政府一班大員，坐在主席台下邊，和剪彩的各路人馬、各路捐資的「山大王」坐在一起，和他們促膝談心，等待著剪彩的那一刻。

  呂氏兄弟們當然也在被邀請之列，因為他們是綠原鎮名人，是大財主、大富豪、大老闆。呂布韋和李大麗，呂布生和阿劉，呂布河和黑葡萄柳藝兒，呂布畔和李月紅、當然還有呂布輝和他的媳婦。他們都坐在靠台前的椅子上。

  綠原村書記王其八也在邀請之列，屁股在台前還沒坐穩，宮建一個電話把他喊到鎮辦公室喝茶聊天去了。一分錢沒拿，二分錢沒捐，臨走時還看了看呂布生，算是打了個招呼，再說，呆坐在這裡有啥用，別說書中自有黃金屋了，卻還要給書捐錢，真是人世間一號傻子。

  呂布生裝著沒看見他把臉扭向了一側，等他走了，才又把臉轉過來。呂布生依仗著自己是呂銀兒的二哥，對文化站站長王西影說：「剪彩一定要有我呀！」

  王西影有些為難，滿臉的青春痘變得羞羞澀澀的，像沒人啃過的青蘋果，說：「呂老闆，這使俺很為難，不過，也可以再商量。」

  呂銀兒走過來，一笑，小聲說：「二哥，剪彩不白剪，是要捐錢的，平時你口裡省，肚裡挪，買輛車都是普通的，也真不容易，再說你還是單身一人。」

  「咋講話的，文化是一個民族的靈魂，二哥在這方面不差錢。再說，二哥酒喝夠了，肉吃膩了，煙也戒了，媳婦沒了，窮得只有錢了，換換活法也要捐。」呂布生毫不客氣地說：「二哥大方。」

  「你要捐多少？」呂銀兒嗔下臉問。

  「一百萬。」呂布生一伸手指頭，慷慨地說。

  王西影驚得張大了嘴巴，睜大了眼睛，但馬上鎮靜下來，說：「先生您想清楚嘍。」

  「不用想，錢多得沒地方花。」呂布生在王西影面前展示著自己的實力、展示著自己的面子以及虛榮等各方面的因素。

  呂銀兒對王西影說：「王站長，讓呂布生先生簽字。」

  王西影拿過筆記本和碳素筆，雙手送到呂布生手上，齒笑唇開，說：「請您抬起貴手，簽個字吧。」

  呂布生接過筆記本和筆，認真地和王西影對看了一眼，看到王西影臉刷地紅了，很可愛的那一種紅，於是他下定決心，瀟灑揮筆，在一百萬那一頁一欄上，重重寫下呂布生三字，又將筆記本和筆遞還王西影，一不小心，觸碰著了王西影的手，王西影閃電般地縮回。呂布生感覺到她的手柔軟而細膩，禁不住抬頭凝視著她，只見她臉上又開始。王西影心中怦然而動。

  「您是哪位，是不是呂書記的手下……結婚了沒有……」呂布生久未見如此好的女性，看到這位姑娘長得端莊，只不過臉上有些小疙瘩而已，就如萊陽梨上邊雖然有麻子，卻好吃得很。這樣的姑娘一般都是很正派的那種。

  王西影點了點頭，算作回答。

  「二哥，人家可是綠原鎮文化站站長，不可小覷，大學畢業。」呂銀兒有意無意地介紹說：「二哥，簽字還調查婚姻狀況？未婚。」

  「這是我的事，我是看站長對工作很有責任心，我喜歡這種工作上有上進心的姑娘，有什麼不對。」呂布生反對呂銀兒來插一槓子，隨口反擊。

  王西影忽然明白，眼前這位是呂氏家族的五虎上將之一，心中不由大膽起來，於是微笑著說：「文化投資是我們所有人義不容辭的責任，呂先生您是綠原上大名鼎鼎的風雲人物，應當為綠原的文化事業添磚加瓦。」

  「以你的眼光我還要捐多少合適？」呂布生感覺這個文化站長挺有趣，於是試探著問。他看著這位站長有一種文化素養上的樸實，長得也挺樸實無華。

  王西影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呂布生是啥意思，繼而一想，反正他是呂家人，有的是錢，對這種人與其害怕，不如膽大，為了綠原，學一學那個李曉曉。於是，不慌不忙地說：「就少捐一點吧，再加五十萬。」

  「好來，你很值得我……佩服。」呂布生重新接過筆記本和筆來，揮筆寫道：「看在王站長的面子上再簽五十萬。」

  「謝謝你啦，希望屆時能兌現。」王西影看出呂布生對自己產生了好感，又是愛面子之人，真性情，很天真，很好玩。

  呂布生走下輪椅，站了起來，努力地伸直了腰，威風凜凜，風度翩翩地說：「我以後會常來圖書館做客。」

  「謝謝你！」王西影對呂布生佩服的五體投地。

  「啁啁」，此時盤山鷹在天空中高叫著，它好像發現了食物或追逐的目標。它興奮地飛翔，俯瞰著整個廣場，俯瞰著圖書館內內外外流動的人群，它不知道人間又發生了什麼事情，算是在空中詢問或歡呼吧！

  「它的傷康復了，又能翱翔天空了。」呂布生指著盤山鷹對王西影說。

  「您怎麼知道它受了傷？「王西影出於好奇問了一句。

  「說來話長，以後有機會講給你聽吧。」呂布生笑看著她的臉說。

  王西影一樂，轉身請示呂銀兒：「呂書記，人來得差不多了，開會吧！」

  「開會。」呂銀兒對於王西影和呂布生兩人關係的發展是懂得的，她知道，也許這就是他們倆戀愛的開始。

  在呂布生和王西影不遠處，柳藝兒看在眼裡，她氣得黑臉幾乎變了形，她對李月紅說：「快看看你大姐夫，想勾搭人家文化站站長，來個老牛吃嫩草，豬進白菜地。這男人真熬不住，還沒出汗吶就口渴了。」

  李月紅笑了笑，嘆了口氣說：「那是人家的事，姐姐不在了，情理上說得過去。」

  呂布河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王西影和二哥他們，十分羨慕，不由得說了一句：「二哥真高，能認識這個有文化的姑娘。」

  「你說什麼，把眼睛撤回來，你一天到晚揣摩女人的心理，見了好的就不放過，我看你不想愛護你的弟弟啦！」柳藝兒說著伸手擰了呂布河的耳朵，狠狠地說：「把你的眼睛撤回來。」

  「撤回來，撤回來。別擰了，大庭廣眾之下，給點面子好不好。」呂布河敢怒而又不敢言，摸著被擰痛的耳朵說。

  「藝兒，注意一下形象，讓外人看到笑話。」李大麗對於柳藝兒這種行為看不下去，因此提醒說。

  「不管著不行，弄不好也要跟我離婚。」柳藝兒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李大麗身旁的大伯哥呂布韋生不生氣，直接說。

  「三嫂，別鬧了，會議開始了。」呂布畔提醒說。

  王西影作為會議主持來到會台中央麥克風前，她扶了一下穿紅綢衣的麥克風，會場瞬間便安靜下來，她環望了整個會場，看到台下人群像原野上開滿的鮮花，情緒馬上提高到百分之八十，她動情地說：「各位領導，各位來賓，還有我最親愛的綠原鎮人民，及有識之士，我在這裡向你們敬禮了。」

  王西影向台下鞠躬，台下響起掌聲。

  呂布生心想，乖乖，在縣禮堂領勞動模範獎章時掌聲也沒這麼響。王西影的魅力真大，真有吸引力，就像宇宙中的太陽，吸引著行星運轉。

  王西影的臉是放光的，太陽給她塗了一層油彩，再加上她的牙齒，她的眼睛，她的笑，在整個會場內外是最好看的臉，興奮的臉，幸福的臉，無與倫比的臉。她聲音圓潤，說：「今天，在鎮政府的領導下，我們創辦了綠原鎮圖書館，今天正式揭牌，下面由呂書記呂銀兒講話。」

  台下響起了掌聲。

  呂銀兒容光煥發，穩步走上大會台，然後並腳立正，收手彎腰，深深低頭，向會場上鞠了一躬：一種深情，一種敬意，盡在這深深的鞠躬里。會場上的人，掌聲響成一個，分不出節奏，就如海嘯襲來，驚天動地，席捲著整個會場。

  呂銀兒沒帶發言稿，大大方方地朝麥克風前一站，她說：「各位同志們，各位老闆們，各位來賓們，今天，我懷著興奮的心情，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綠原人民有書讀的日子到來了！」

  呂銀兒嗓音略一停頓，掌聲又起，空中的盤山鷹也「啁啾」地歡叫著，它知道，現在綠原鎮一定發生了振奮人心的大好事。

  「圖書館的成立，標誌著咱們綠原人要向一個新的階段邁步。我們大多數人富了，我們有錢了，我們要改變傳統思想，要汲取新的文化知識。所以，我們建立這座圖書館。在這座龐大的書城裡，有各種各樣的書籍。有古代的，有現代的，有文學，有哲學，有歷史，有國防和科技，有少兒所必須的讀物。綠原人不但要有錢，而且也要有知識、有文化、懂科學。形成一個多元素組合的綠原人民。有文明和狼性的思維，增強自己的文化自信，富于思考和創造，敢為人先，把自己的家鄉，建立成一個綠色的、朝氣蓬勃的綠原。」

  呂銀兒繼續說：「綠原的天空我們要藍色的，綠原的土地我們要綠色的，要自覺改掉不良的生活方式。」

  呂布生仰望天空，天空中的那隻鷹消失了，他猜想，這隻大鳥兒變得遵紀守法嘍，很長時間沒有聽到關於它再次傷人事件，看來，動物和人是一樣的，都是需要相互尊重的。

  呂銀兒講完話朝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朝台下走去。

  會議主持人王西影走向會台，她一下子把呂布生的眼球奪了過來，在呂布生眼睛裡，現在的王西影很文雅、很亮麗、很俊俏、很穩重，在綠原上是很少見的姑娘，她的聲音也特別好聽，使他想入非非，耳邊響起一個夢幻似的聲音：今天是呂布生和王西影二位新人的大喜日子，新郎新娘就位，一拜天地、二拜爹娘，夫妻對拜，共入洞房……

  「主人，我推著您上台吧，主持人讓剪彩者登台剪彩，剛才宣布了您的大名。」阿劉彎腰低頭在呂布生耳邊小聲說。

  「拜、拜完了？」呂布生慌忙從幻覺中醒過來，引得周圍的人們哈哈大笑起來。

  「主人，現在這個節目是剪彩，已經讀到了您的名字，大主人都已經上台了。」阿劉知道呂布生腦袋開了小差，眼睛走了神，忙解釋說。

  「推我上台，不，扶我上台。」呂布生對阿劉說。

  阿劉從輪椅上將主人扶起，然後挽著他走上會台。由於他是在前排就坐，離會台較近，不慌不忙便來到大會台上。來到由人扯起的二十多米長的紅色彩帶前。

  禮儀小姐們一律穿大紅旗袍，每人用方盤端著一把彩剪，走路似舞似飄，三分微笑，將彩剪送到每一位剪彩者的手中。雪亮的彩剪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銀光。呂布生得意地拿著彩剪，讓彩剪只等鞭炮一響，手中彩剪虎虎生風，便如閃電一樣穿雲破空，哧啦一聲就剪斷了，哈哈，一百五十萬買了一把剪子。

  呂布生十分愜意，心中抑制不住興奮。看來搞文化也不錯，怪不得那些酸儒們寫文弄墨，因為在獲獎的那一刻，心裡是多麼的幸福，多麼的驕傲，在世間有點唯我獨尊的樣子。

  「主人，剪呀，人家都剪完了。」阿劉替呂布生著急，皇上不急太監急。

  阿劉見呂布生拿著剪子光笑，口中還不時念念有詞。當王西影宣布剪彩開始時，呂布生是一點沒聽到，包括鞭炮響，要不是阿劉及時提醒，他有可能站在這裡，使用分身術，靈魂出竅，孫悟空一樣地暢遊太空去了。

  呂布生回到現實中來。他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忙抓住彩帶，「咔咔咔」三剪子彩帶便斷開，並將那顆鮮血欲滴的彩花和剪子放到禮儀小姐的托盤上。呂布生激動地揉搓著手，得意地笑了。

  王西影走了過來，說：「呂先先，今天凡捐款者都會受到邀請在西客來宴會，您的夫人也可以隨同前往。」

  「前段時間，我媳婦鶴駕西遊了。」呂布生馬臉呈現不快之色，略有思念之感。

  「哦，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王西影馬上道歉。

  「沒事沒事，不知者不為罪，請您去工作吧。」呂布生格外有涵養，說。

  又一串鞭炮開始燃放，鞭炮放著火光，一個火光，如似一個元寶，一萬個火光，一萬個元寶，響聲賽過人們的掌聲。鞭炮放盡，紅花滿地，像紅杜鵑和映山紅。

  剪彩的人撤退，王西影亭亭玉立站在轟克風前，激情而言：「金秋九月，書香滿天，十里春風不如你，書香送給每個人，下面請欣賞最美情歌廣場舞《醉酒的蝴蝶》三十二步，領舞者，呂銀兒。」

  台下觀眾巴掌拍過，七位姑娘，穿半短綠裙，蝴蝶衫，長發後束，半高跟鞋，一面從台後跳著，一面走向舞台，形成舞隊，中間三人，兩邊兩人。《醉酒的蝴蝶》歌曲聲聲悅耳。頓時，整個台下，巴掌聲、開心的笑聲，如東風過原，花開萬朵，。酒醉的蝴蝶呀，開始在人們的心頭蹁躚。

  「這個二妮子真能搗鼓，居然會跳舞，一搖一擺，真有點像飛舞的花蝴蝶。只是……」呂布生臉色有些沉鬱，說了半句沒再往下說。

  「只是什麼？」阿劉帶著笑意問。

  「只是有點失身份吧！」呂布生說出自己的看法：「一個未出閣的大書記，領頭瘋瘋癲癲，成何體統。」

  「這樣不好嗎？」阿劉試探著問。

  「好，挺好，假如我媳婦月季還活著，比她們還好。」呂布生心生嫉妒，他雖然這樣說，但眼睛都看直了，他看到蝴蝶翅子上的那個文化站站長，跳得更誘人。

  呂布生有些不能自己了，他對每一位姑娘都有好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拍著巴掌喊好，失去了大老闆的矜持，暴露出天真率直的心態，並且他忘了自己的腰疼，一個勁地吶喊。

  「主人，你的腰。」阿劉替呂布生擔心起來，盡到一個保姆或護工的責任，別叫他得意忘形。

  「我的腰怎麼啦！」呂布生不解地問，他不知道腰會發生什麼問題。

  「你的腰還沒有徹底康復，不要過於劇烈活動。」阿劉只好直言不諱。

  「……」呂布生茅塞頓開，一掐腰坐在身後的輪椅上，喊道：「哎喲，我的腰，疼死我了，可能又斷了。」

  坐在不遠處的呂布韋看了呂布生一眼，又看了阿劉一眼，然後和阿劉會心地笑了。

  老三呂布河，眼睛瞪著舞台上的蝴蝶，半張著嘴巴，口中的涎水都快流出來，在他的眼睛裡，白色的長腿、白色的蝴蝶、紅色的短裙把他帶入一個夢幻世界，他幻想自已的媳婦柳藝兒腿也變成了白色，整個人都變成了白色，如月亮開花，多麼好的藝兒啊！

  「啪」一隻巴掌拍在頭頂上，他一激靈醒了過來，原來是柳藝兒打了他一巴掌：「你……」

  「好看嗎？」柳兒咬牙切齒地笑著問。

  「好看，大白腿，白胳膊，像蝴蝶在起舞。」呂布河沒反應過來柳藝兒是醋意大發，忙說。

  柳藝兒臉都氣歪了，伸手在呂布河身上擰了一把，說：「我讓你大白腿，早晚有一天我休了你。」

  「哎喲」呂布河疼得幾乎要跳起來，旁邊的呂布畔和李月紅相視而笑。

  「你們這些人只知趨炎附勢，只知道表面鮮活的東西，這內里長著毒瘤你們不會看到。」柳藝兒一撇嘴說。

  沒人理會她。

  會台下的人們被會台上的廣場舞搞得神魂顛倒，歡呼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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