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燦爛的天空> 第103章 千言萬語總為情

第103章 千言萬語總為情

2024-09-14 07:25:30 作者: 閆可平
  「阿姨,飯菜已經做好,放在餐廳里。」余田走進馮倩倩房間,兩手交叉放著,立整姿式站在臥室床前,言談舉止大方得體。

  馮倩倩斜臥在床榻上,眯著眼睛假寢睡,她聞聲睜開眼睛,慢慢地說話,:「通知靈堂上的人都去吃飯,拿出幾瓶西鳳,天氣太冷。」

  「是。」余田轉身走了出去。

  馮倩倩起身披上大衣,穿了棉拖鞋走出房間,上了三樓餐廳,然後走到餐桌前,坐了主位,等待著樓下的孝子們上來吃飯。

  呂布生、阿劉、布輝、茹茹、走上了三樓,進入餐廳,按大小排座位,馮倩倩身邊有個主陪的位置,誰也沒敢坐。

  「布韋呢?」馮倩倩一看沒有呂布韋,瞪了布輝一眼,嗔著臉怒問。

  「他讓大家都來,想獨自一人靜一靜。」布輝趕忙解釋,「我知道誰上來都可以,因為那是俺爹,就是我上來不可以。」

  「不用守著,一把老骨頭乍不了屍。讓布韋上來吃飯,你去喊你大哥,喊不上來你也就別上來,在靈堂上陪著。」馮倩倩嗔著個老臉,下了命令。

  「我錯了,我去。」呂布輝嫌乘電梯麻煩,從樓梯上噔噔地下樓去了。

  不多時,呂布韋便被布輝叫了上來,呂布韋說:「嬸,我本想靜一靜,靈堂里也需要有人守著。免得老鼠貓狗闖進來。」

  馮倩倩忙招呼,親切地說:「咱家沒有這些動物。布韋,快過來,坐到嬸子這邊來。」

  「嬸,那位置應該您坐,您是一家之主。」呂布韋推脫著說,「其實布輝坐也是挺合適的。」

  「讓你坐你就坐,他們懂什麼,都是一些任性的孩子。」馮倩倩以命令的口氣說。

  呂布韋無奈,只得坐了過去,余田把酒斟上,然後坐到最下首位置。

  「還等銀兒她們嗎?」呂布韋問馮倩倩。

  「不等她,一提她就來氣,我還沒有和她算帳,她也沒有這個家。」馮倩倩口氣有些硬,接著又緩和下來,她端起杯子說:「今天天氣冷,都喝幾杯酒御禦寒,孩子們,心情都放開,別啷噹著個臉,生老病死是天道常理。」

  「娘,銀兒官身不由己,她有些為國為民的思想。」呂布輝插了一句話。

  馮倩倩瞪了呂布輝一眼:「按照你的意思,為官者都可以不顧家,不要爹娘,老人們常說,南里北里去做官,都是為了吃和穿。」

  呂布輝無言以對,只好低下了頭。

  「嬸,咱們趕緊吃飯,靈堂里沒人是大忌。」呂布生提醒馮倩倩,因為他的肚子已經鋨了,早上飯弄到中午吃誰不餓呀!

  「好,老二這句話我愛聽。開宴,端酒,是男人都喝酒。」馮倩倩帶頭端起高腳杯,一口喝了多半杯,所有人一看老年人帶了頭,也不再拘束,便大吃大喝大嚼起來。人有時候,飢餓能壓倒悲痛,吃完喝完再悲痛。

  呂布生一句話也不說,一邊吃一邊喝,好像八天沒吃飯似的。阿劉也和他的主人一樣吃起來,只不過是特小心翼翼,老鼠偷食一般,謹謹慎慎,筷子頭下,勤歇勤拿,吃了個七成八飽,然後和呂布生打了招呼,下樓去了靈堂。

  靈堂之上,呂子旺孤靈靈地在那裡躺著,老鼠和貓對他都不曾看一眼。其實靈堂上也沒有老鼠和貓。呂子旺聽到地宮裡蚯蚓長鳴,哀歌向更黑暗處發展。此時,他脫離軀殼的靈魂在靈堂的上空,在天花般的背壁上貼浮著,游眸看著自己的軀殼,盼望著孝子孝侄們趕快來到自己身邊,匐匍在地,哭個心肝血裂,哭個嗚呼哀哉。他知道,人們都去吃飯,都去喝酒,把這個自由空間放棄,把自己的殭屍放棄,因為自己不在人間喘氣了,和他們沒有對等的價值和用處。自己面臨的處境是火化,是裝入骨灰盒,把自己埋葬在村前的寨河旁,去和那些赫赫有名的先祖們,爹的爹,爺爺的爺爺,祖爺爺的祖爺爺在一起。

  靈堂上靜悄悄的,呂子旺的靈魂在發著無數個感慨,自己在這天花板的背壁上,感覺上升到了五維空間,能看到家中的任何情況:我的銀兒倒是十分想念我,無奈大雪阻隔,綠原山橫斷,橫斷在天池村。唉,一個姑娘家身陷官場,身系百姓,忘了家,忘了爹娘,使她忠孝不能兩全……令我掛心的是,這個妮子個性太強,到現在還是孤身一人,她要是早早地成家,我的外孫也會長到八九十來歲了……

  哦,呂布畔這孩子真有辦法,用推土機在路上推出一條路來,讓小車在後邊跟著,把我的銀兒接了回來,他們已經進了綠原村西街口,轉眼間便來到了南北街,推土機推著路上山峰似的積雪,積雪翻滾著倒向路兩邊,推土機繼續前行,越過我家大門口停在路邊。小車在門前不遠處停下,我的閨女銀兒下了車,那個女司機陳小藝也下了車,跟在銀兒的身後。銀兒的眼淚融化著臉上的落雪,落雪像白糖遇上熱水一樣得到充分融解。

  在院子內長長的人行道上,銀兒幾次差一點摔倒,腳踩發出的聲音,就像她的心咯吱咯吱地在響,使心臟感覺刀割樣疼痛。她那深藍色大衣,緊緊裹著跳躍的心臟,以免心臟從胸腔里蹦跳出來。秀髮被雪染成白髮……我的閨女呀,幹嘛要急著趕回來,我會在靈堂之上等著你。等到雪停後你再回家來發喪,你再痛痛快快地哭爹……我的閨女,你站到了靈堂門口,你眼淚像樓外的大雪一樣紛飛,你撲嗵一聲跪在了我的身邊,但你沒發出一聲呼喊,沒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聲,其實,這比那撼天動地哭聲更錐子一樣扎我的心……那堵在你喉嚨的悲傷,將哽咽堆積起來,給我躺著的軀殼,送上一份古今都有的孝敬。我的閨女耶,我在天花板上的靈魂看著你。

  許久,你的喉嚨終於發出聲音,是嚶聲?是泣啜?是請罪?你皆可有之,你低下了頭,你說:爹呀,請您在九泉之下原諒你的女兒吧,嗚嗚……

  我很想抬起手,去撫摸你的頭髮,去撫摸你的雙肩,像你小時候那樣,牽著你的小手走向學校……你是爹的閨女喲,我臨死前也沒能見你一面,這是爹一生中最大的遺憾。可是,你是官呀,爹明白,古有忠孝不能兩全,今有為民要兢兢業業,讓老百姓吃上飯,多賺錢。閨女呀,爹看著你吶,你又到爹的靈前。

  孩子,你小時候,是在村中祠堂里讀的書,後又去鎮上求學,又到了縣城裡念了高中,又是大學,又是黨校,你一路過關斬將……你昂貴的學費,是爹一把手錘,在你大爺石堂里打下來的,你娘在田地里勞作……閨女呀,咱不談這些,爹娘活著不養活兒女幹啥去,那是爹娘的責任。農人活著種地,生意人在商言商,這些都無可厚非。新社會,新國家,總比解放以前好一些吧,閨女喲,銀兒喲,我不和你講這些沒用的,你四哥布畔進來了……

  ……

  呂銀兒來到靈堂,她先到爹的屍體旁看了看,又回到靈前按照農村傳統來祭奠爹,聽著爹用靈魂發出的語言來和自已通話,她意識中聽到了爹的教導和語錄。呂銀兒是黨員,不相信什麼鬼神,但陽間人和陰間人的靈魂是相通的。靈魂中所發出的悲苦,要比肢體和語言所發出的悲苦增加到十倍、百倍、甚至更多。


  「呂書記,先上去吃飯吧,大家都在三樓餐廳,我在這裡陪著老人。」阿劉下樓來,從電梯口走進靈堂,發現呂銀兒站在靈前一動不動。

  「阿劉,你先在這裡守著,我和銀兒上去和二嬸去見個面。」呂布畔等呂銀兒祭奠完,讓她在靈前略一悼念,便拉了她朝電梯走去。

  呂布畔、呂銀兒、陳小藝三人上了電梯,夢一樣到了三樓。在剛走進餐廳的一剎那,銀兒看呂布韋正陪著娘飲酒,心裡禁不住一陣心酸,她慢慢走向馮倩倩,想喊一聲娘,卻發不出聲音來。

  馮倩倩佯裝沒看見呂銀兒,不過她心裡還是踏實了一些,銀兒安安全全就好。這個想法在心裡一過,怒意又從心裡滋生,她直接招呼呂布畔和陳小藝吃飯,不招呼女兒入座:「布畔,你們來吃飯,害得你頂風冒雪去天池村。」

  「這是應該的。」呂布畔忙說。陳小藝沒有說話。

  馮倩倩臉上出現了一種難以描述的笑意,但不難看出那笑意後面,深深地壓抑著痛楚和悲哀。

  「娘,我來晚了!」呂銀兒走到娘的對面,雙膝一跪,淚又一次撲簌撲簌地落下來。

  「你啊,你是書記,你是老百姓的父母官,你眼裡能有誰啊,家裡這些人都是平民百姓,給你打一百個電話你也不會接,還得讓布畔陳小藝他們去請你。」馮倩倩見銀兒回家了,她對自己的女兒進行了嘲笑,那種嘲笑里包含著對女兒的愛,和對女兒的怨。

  「娘,我的手機忘在鎮政府的休息室里,我不想爭辯,娘說這話是拿刀子在捅您閨女的心。」呂銀兒淚漣漣地望著娘,現在怎麼解釋娘都是恨。

  「銀兒,不是哥說你,咱爹沒出院就給你打電話,你倒好,卻來了個正在通話中,或者說不方便接聽。咱爹咽氣前沒能見到你,他老人家活著的時候最疼愛的就是你,這是多麼大的一個遺憾。你從上學到現在就沒看起這個家,拿家當賓館一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真是沒法說你。」呂布輝對於妹妹的行為很是氣憤,但為了給娘找回面子,也讓銀兒有台階下,只好這樣說了,黑臉紅臉一齊唱,老生小生一起嚎,管他什麼生、旦、靜、末、丑,難道說當書記就不要爹娘麼。

  呂銀兒一言不發,跪在那裡,面對馮倩倩,任憑任何人說三道四。

  「銀兒,起來吧,起來吃飯,有什麼話吃完飯再說。」呂布韋說著屁股離了靠背椅,然後對馮倩倩說:「嬸,我吃完了,我到靈堂上去。」

  呂銀兒兩眼含淚,給馮倩倩磕了一個頭,說:「娘,全是銀兒不懂事,其實銀兒心裡立志綠原、紮根綠原、並不是不孝敬老人。」

  「起來吧,道理歸道理,吃飯歸吃飯,這又不是什麼大事,再說,我嬸子又沒讓你跪著。」呂布生說完離桌,酒足飯飽後想溜之乎也,他準備朝電梯那邊走去。

  呂銀兒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她慢慢站起,走到呂布韋挪出的椅子上坐下,面對娘說:「娘,自從我來綠原鎮上班,遇到變故太多。改革開放,首先讓咱們呂家人先富起來。接著就是山周圍的人再富起來。土豪、千萬富翁、億萬富翁盡出綠原。可是,咱鎮裡還有十幾個自然村依然貧窮,特別是北五村,生活水平還在八十年代,我看這種發展並不正常。但是,形勢所迫,政策所致,我也無回天之力,但我必須帶領鎮政府各級領導去改變這些。」


  馮倩倩並沒有說話,把老臉扭到一邊,以示不耐煩,嫌呂銀兒說的這些話無聊。

  呂銀兒繼續說:「怎麼改變是一個大的問題。人們只是掙錢,人人大腦中的天空全都因為錢出現了一些烏雲。尤其是咱這呂氏家族及親屬,我大爺因為山上的事瘋了,我二嫂因為霧霾在穿山中路葬身於石頭下面;我二哥的岳父瘋病成魔,跳在魚池裡自飲身亡。三哥和三嫂,如果大腦里有法律觀念,何至於有這種結果,當然還有李二傻的媳婦玲玲,那個鮮活的生命,正值山花爛漫的時候,年紀輕輕就失去了生命……還有很多,這樣的例子舉不勝舉,但是,我們動動腦子仔細考慮一下,這些事情絕非出於偶然。因為人們貪念,有私慾,文化素質低劣,人心不古,把錢看得至高無上。所以我響應上邊的號召,開展書香中國,閱讀有我的活動,辦了廣場圖書館。」

  呂布韋沉默不語,呂布生沉默不語,呂布畔也是沉默不語,呂布輝更是沉默不語。所有人更是沉默不語,血淋淋的現實化為錐心的語言。要不然,呂銀兒怎麼能當書記呢。

  「我剛來時,綠原的天空是灰白色的,路邊的垃圾,山套里的石碴亂堆亂放,就像一個人身上長滿了疥瘡,生態環境失去平衡,那些可憐的小動物們到處躲藏,那些飛禽滿天哭叫。那一刻,我的心在流血,我下決心要治理綠原,勒令商會會長高峻停止開採,整頓治理。這些整頓治理的過程,我布韋哥是知道的。」呂銀兒聲情並茂,好像在講著一個悲慘的故事。

  「任何問題不是動嘴一說就能解決掉,我在這些問題面前沒有退路,所以我只有干呀,我要親自下寒江,爬山走村,不分白天黑夜,有時候我的手機在那裡都不知道,如果咱家裡給我打一個電話就回家,兩個電話就休息,怎麼對得起入黨時的誓言,怎麼對得起綠原鎮的老百姓,怎麼為這些老百姓創造一個嶄新的生活環境。」呂銀兒說著說著流淚了,「我的爹就是死於灰白色的天空下,死于思想天空中的無知,他現在是多麼的可憐,多麼的孤獨。」

  「這些事我懂,我告訴你,只要有人就有私慾,就有貪念,在腦袋裡就會長著看不見的黑暗。」馮倩倩話鋒一轉,陰陽怪氣地說,「余田,取兩箱白酒來,五糧液系列的,今天書記回家了,我要和書記喝兩杯。」

  茹茹知道要爆發海灣戰爭,母女戰爭,忙走到婆婆面前,說:「娘,你和我妹妹不要拼酒,你老了,銀兒還沒出閣,再說靈堂上還停放著俺爹。」

  「你吃完飯沒有?」馮倩倩嗔著臉問茹茹。

  「吃完了。」茹茹知道婆婆為啥這樣問,囁嚅著回答。

  「你和布輝下去吧!」馮倩倩擺了擺手,一副家中權威的樣子。

  「是。」茹茹拉了布輝走人,知道娘對銀兒不滿,今天要弄出一個子丑寅卯來。

  「余田過來斟酒。」馮倩倩拉著長腔說。

  「是。」余田早已備好了酒,她打開兩箱五糧液,分別給馮倩倩和呂銀兒兩隻大高腳杯斟上,然後持瓶站立。

  呂銀兒知道娘有話要說,還要有氣要撒,縱使自己說得千好萬好,她也不會動搖她的固執決定。呂銀兒心中有事,本想說這酒不能喝,但怕娘的惱怒增加,只好小心陪著。

  「喝一杯吧,你還沒喝過家裡的酒。」馮倩倩不怒不威,樣子像池中的水非常平靜,她瞅著銀兒,面對著酒杯。


  呂銀兒知道,娘一般是不發脾氣的,一旦發脾氣是誰也動搖不了的。她慢慢端起酒杯,一揚脖子,杯子中的酒像一塊冰溜進肚子。

  馮倩倩也端起她那杯酒,稍微揚頭,三兩五糧液像甘露一樣進入胃裡,她放下杯子,抄起筷子,夾了一塊雞脯放到呂銀兒菜盤裡:「吃點,嘗嘗家裡的飯菜。」

  馮倩倩自己也來了一塊雞脯,說:「天地之大,百孝為先,如果孝字不當先,說的再好等於空談。」

  「娘,你要女兒怎樣做?」呂銀兒傷心地問。她舉起杯子喝下一杯酒。

  「你爹生了你哥和你,你爹給了你哥和你一身文才,你哥在家小心翼翼地侍候,而你呢,像一個孤魂野鬼,連個對象也不找,違悖人倫,難道說你當官當迷了?」馮倩倩又端起一杯酒,這酒尤如她的血液,不能缺如。

  余田再斟,她不明白這娘倆到底怎麼了,怎麼這樣喝酒,一口一杯,一杯三兩,五十多度的酒好像不是酒,是農夫山泉。

  呂銀兒傷心地端起酒杯放在唇邊:這是五糧液呀,它很香,但分不出是糧香或酒香,或者水酒中的水香;她自已回答不出來,因為自己不是釀酒師;她猶豫地端起杯中的液體,慢慢舉起高腳杯,高腳杯呈四十五度角,酒傾斜著向嘴裡流淌。

  馮倩倩眼圈泛紅,說:「今天下雪了,好好呆在家裡,等雪停了,等喪發完了,你再去鎮裡上班。」

  「如果天不下雪我不一定走,如今雪越下越大我一定要走。我要去北五村,那裡沒有入敬老院的老年人很多,體質也不好,還有一些貧困戶,七八十年代的房子已成危房,絕對不能讓雪把他們砸死在屋裡。」呂銀兒苦澀地流淚,她對娘有些央求的口氣。

  「你爹在靈堂之上躺著,你忍心離開嗎?」馮倩倩將一杯酒喝乾,心中酸澀:女大不由娘啊。

  「今天不是大雪,今天是暴雪,邊遠村裡的那些老人們住的是民房,屋頂都是秫秸鋪頂,雪無人性,它極有可能把房頂壓塌。那裡的人們是弱者,天冷他們沒有五糧液喝,沒有豐盛的雞鴨魚肉,他們需要政府去關心。」呂銀兒仿佛聽到撲通撲通牆歪房倒的聲音,看著那些從廢墟里爬出來的人們,在冰冷的雪地里站著,他們的眼睛裡結了冰,肌肉凍僵著,心臟也成了一顆冰球蛋。

  「等風起了,雪停了,天亮了,再火化發喪也不遲。」呂銀兒端起酒杯,眼睛盯著杯中起波紋的五糧液,「像北一村的李大頭、張寡婦,現在有沒有取暖工具都不知道。」

  馮倩倩將一杯酒喝下,把酒杯朝桌子一擲,滿面怒容,那富態的雙下巴更顯形:「你這個沒良心的妮子,把你養大,你不但不思感恩,在家中用人之際,去看什麼李大頭、張寡婦。」

  「我是黨員,我不能把貧困戶和孤寡老人扔下不管,那是黨員的責任。」呂銀兒兩眼含淚把酒喝下,並不退讓,「在這種惡劣的天氣里,哪怕去看他們一眼,他們也會感到溫暖。」

  「你這不孝的閨女呀,心中真是沒爹沒娘,你走吧,你馬上走,去看天下勞苦大眾得解放。」馮倩倩一拍桌子,「你爹生你養你幹什麼,真是作孽呀!」

  「他們沒有別墅,他們沒有空調,他們沒有高樓大廈,有的還沒有生火取暖,他們大白天躲進被窩裡凍得瑟瑟發抖。」呂銀兒站起,將一杯酒猛灌下去,將杯子朝桌子上一放,毅然離開桌位,說,「娘,俺對不住爹了。四哥借你的推土機用一下,我要回鎮裡商議抗雪救災。」

  呂布畔沒有立即答應,在這個時候,他不能火上澆油,他要看二嬸的意思是否同意,如果她老人家不同意,自己把鑰匙給了銀兒,豈不把二嬸氣死,於是,他把目光投向了二嬸:「……」

  「老四,讓她開車趕快走,眼不見心不煩,有種永遠別回來。」馮倩倩滿面怒容,說,「余田,斟酒。」

  呂布畔從兜中取出鑰匙,趕緊遞給銀兒,銀兒接過鑰匙,哭著對馮倩倩說:「娘,俺爹發喪時我一定回來。」

  「滾得越遠越好,賤命啊!」馮倩倩含著淚,仰天而呼。其實,馮倩倩也是入情入理之人,只不過是拉不下面子來,她也是農民出身,她也同情農民呀,因此她沒有再阻擋銀兒去鎮裡開會。

  余田又給她斟酒,只斟了半杯。

  「斟滿。」馮倩倩沒等余田再斟,抓起杯子喝了下去,喝了個黃河入海流。

  呂銀兒下到一樓靈堂,急急忙忙的神情令所有人驚訝不已,又見她一臉淚水,猜知她一定和娘鬧翻了臉。她走出靈堂,又折身回來,在呂子旺靈前雙膝跪下,連磕三頭,哭道:「爹,恕女兒不孝,女兒有公事,不能失信於民眾,發喪時我如趕不回來,我回來後到咱家林地里去看您。」

  呂銀兒說完,毅然轉身朝別墅外走去。

  一手資源突破防盜章節,收藏czbook.cc。請分享更多的讀者,讓站長能添加更多書籍!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