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探望張家不了情
2024-09-14 07:25:41
作者: 閆可平
雪刮薄了行走的雲,漸漸露出太陽的面孔,小北風邁著爽快地步子,伸手在行人的臉上、手上、脖子上及露肉的地方,頑皮地擰上一把,掐上兩下子,讓你感到冬天就是這樣的不規矩。
呂銀兒在病床上一躺數天,也是養傷,也是休息,也是和李建偉談情說愛,把所有的時間,一點也不浪費,最後,徵得大夫的同意,沒有拆線,以回家養傷為名,兩人又回到北一村。
「今天咱倆就算度蜜月。」呂銀兒羞羞澀澀地獻著女兒情。她戴了一頂白絨毛線織的繡球帽,用於遮住額頭角處的包紮處。再經過太陽和雪的映照,臉色十分地好看,水嫩嫩的,令人垂涎欲滴,若是男人從她身邊走過,會認為她是一束白色的山茶花,會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來去摸一下,掐一把。
「根本就是度蜜月,只是度蜜月的方式不同。」李建偉臉上多了笑容,陽剛挺拔勁得到舒展,英雄有了用武之地。現在呂銀兒在他眼裡,不只是被領導之間的關係,還是實實在在的戀人關係,這種關係,等領了證以後,更加充分地得到證實。
兩人開著推土機來到了北一村村委,還是那個玩笑有餘,嚴肅不足的女村長秦方在辦公室里等著他們,因為李建偉事先已經打來電話。
「那個李世民同志搬到哪裡去了?」呂銀兒還是想著群眾,這是她一貫的作風,尤如想著李建偉一樣,即使跟在屁股後面,但還是要瞅兩眼。
「我把李大頭弄到張寡婦家去了。」秦方笑著說。她,圓臉銀牙齊耳短髮,銀色羽絨服搭到屁股下,羽絨服上的帽子在脖子後背著。
「張寡婦能同意嗎,不能強行配鴛鴦。」呂銀兒心情很好,愜意地說。
「他倆多年的老地下關係,肯定會同意。李大頭家的豬、狗,雞早已被張寡婦趕她家去了,他倆結婚只是個時間問題,現在給他倆一撮合,早就鑽了一個被窩,一覺睡到太陽升。」秦方笑著說,話挺粗糙。
「昨天你給他倆撮合了?」呂銀兒看了李建偉一眼,意思是,你瞧,多麼實在的愛情。
「撮合了,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剛開始張寡婦礙於面子不答應,後來我發覺張寡婦的肚子有點變形,便知道她已懷孕四個月,在詢問之下,她承認孩子是李大頭的,讓我做主。」秦方連說帶笑,活脫脫一張葵花臉。
「你給他們做主了?」呂銀兒認為這是件好事。
「張寡婦不憨不傻,是個正經女人,才到四十歲頭上,她怕被扣上非法同居的帽子,讓我給她一個保證,於是我開了結婚介紹信送到她手上,她看到蓋章的介紹信,感動得流下了眼淚。」秦方講著講著不笑了,好像也要流眼淚。
「做得好,就得給老百姓辦點實事。」呂銀兒對秦方的工作做了肯定,又說,「其他低保戶、烈軍屬住房沒有危險吧?」
「您放心,呂書記,都安置好了,現在讓學校里的學生發揚革命傳統,去給他們掃雪。唉!」秦方說著說著,好說好笑的臉上現出一絲愁悵。
「怎麼啦,秦村長,有沒有什麼新的困難?」呂銀兒觀察入微,看到秦方有一絲猶豫,輕輕發問。
「是啊,有什麼困難說出來。」李建偉也發現秦方神情猶豫,和呂銀兒眼神會意了一下,鼓勵秦方說出來。
「我這個想法不一定對,現在年輕人都去綠原山打工,發展經濟沒有勞動力,只能是維持現狀,思想文化停滯不前。」秦方頗有思想,她把自己的心裡話說出來了。
「咱們為了彌補這方面的不足,要用文化建設來改善,圖書室,圖書館,文藝傳統節目,廣場舞,都要搞起來。」呂銀兒於談話中做了指示。
「只有中老年人在家,年輕女人都到外地打工、男人到綠原山上打石頭,找活干,掙錢的意識滲透各個領域,於是很多事情就潛移默化地改變了當今社會,農村也就出現了一系列地怪現象,沒有錢到城裡買房,就不能結婚。只有掙個首付先應付,從城市到農村,普遍是房奴,影響了各行各業文化思想發展。」秦方反映著北一村情況。
「各村裡的情況差不多。」李建偉插了一句。
「是這樣子,我們做黨員的,只有努力去改善,改善這泡沫式經濟後遺症。」呂銀兒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說,「咱們到張寡婦家去看看。」
「呂書記,你的傷好了沒有,怎麼不好好養著?」秦方關心地問。
「哪有時間養傷,只要各村都安全度過這場雪災,我的傷口就癒合了。」呂銀兒笑著看了李建偉一眼,繼續說,「沒事,有李鎮長的照顧,估計有一星期就能長好,現在還縫著五七六針的。」
「這主要是你的體質好。」李建偉恭維道,「不過也要注意,七天才能拆線的。」
三人走出村大院,走上大街。
大街上有很多掃雪的大人孩子,流著鼻水的面孔、有紅撲撲的臉蛋,有揮汗鏟雪的、彎腰掃地的。有些玩心不退的年輕人,搞著各種各樣的雪雕,雞狗鵝鴨樣,嫦娥奔月形,麻姑獻壽圖,以及天下太平字樣。
張寡婦的家稍偏村子東頭,是一處完整的磚混牆四合院,門前有兩棵還沒落完葉子的枝葉樹,褐紅色的葉子托著積雪,積雪像個雪桃,和葉子親蜜無間,太陽光一照一發暖,葉子和雪殞情似地擁抱著墜落下來,演繹著一場沒有觀眾的生死戀故事劇。
大門前的雪已經打掃乾淨,李大頭正用土車子從院子裡朝外推雪。他的臉洗得很乾淨,彌散在汗孔里的污垢也不復存在,他戴了一頂長沿黑呢帽子,穿了一身很乾淨的青布棉襖棉褲,盤花扣陰陽相吻,腳上穿了一雙黑色人造革棉皮鞋,打扮的挺利索,挺光棍。
他一躬腰,一探身,一撅腚,一使勁,把土車子推到了路邊的大雪堆上,然後小學生下操立整似地一直身,將車把掀了起來,車斗里的雪與車斗戀人似地分了手,李大頭嘴裡還嘟囔著:「還敢與朕相抗爭,等一會把你們全部推出來。」
「李世民,幹什麼吶?」秦方站在李大頭身後故意大喊一聲,嚇得李大頭腿一哆嗦,手鬆了車把,哧溜一下子順雪堆斜坡滑了下來,摔了一個狗趴。
李大頭趴在地上,順著喊聲彎過頭去瞅看,看到了秦方,呂書記、李鎮長在後邊站著,然後對著雪地哈哈大笑起來,說:「嬸子,是你老人家呀,在我腚後頭瞎喊啥,面對面的不一樣嗎?」
呂銀兒和李建偉聽到這句回話,不由得笑了。這李世民真不愧為大唐來的子民,不,是皇帝,說話總愛占便宜,也不知道他是真正的二百五,還是假裝的二百五,說話總是一套一套的。
「老李,我們來看看你,那天您驚嚇著沒有?」李建偉伸手把李大頭從雪地上拉起來,說明來意。
「謝了,謝了,等上面撥些錢來,給我老李再多發點。像我這樣的低保戶,人品好,有背景,積極擁護村委,不偷不摸,應當該著嘍。」李大頭前言不搭後語,他拍打著身上的雪說,「俺擁護環境治理,俺也喜歡綠水青山。」
「打住,打住。李世民,先說到這裡,咱們到張寡婦家裡看一看。」秦方知道這位假皇帝下起聖旨來沒個完,而且沒邏輯,忙打斷他。
「你這人怎麼這樣說話,東方紅,太陽升,還張口一個張寡婦,閉口一個張寡婦,俺己入贅嫁給她了。你前幾天給我開了介紹信的,俺和桂花已做了計劃,路好走的時候就去結婚,結上婚,俺就成了脫貧戶,不用低保五保,我是男人,有的是力氣,上南山去看南天門,不給國家添麻煩,當個村民也光榮。」
「老李同志說得對,咱們到你們家去看看吧!」呂銀兒笑得很開心,說,「年底評先進,一定給老李一個名額。」
「呂書記,李鎮長,請到俺家看一看,桂花俊著吶,回頭率呱呱叫,我自己百分之百的回頭率。」李大頭跑上雪堆,推了車子下來,走在前頭,得意地哼了兩句:李世民登龍位萬民稱頌,勤朝政安天下五穀豐登。」
大家都笑了起來。
一行四人進了防鏽漆噴的大鐵門。大門底的蒲墩上,趴著一大一小兩條黑狗,見有陌生人來,便嗚嗚地示起威來。
呂銀兒、李建偉、秦方三人跟著李大頭朝院子裡走。院子裡打掃得乾乾淨淨,還有一小堆雪在西廚房門口杵著,磚混瓦房,堂屋門的綠漆刷,尤其是那兩扇門面,像春天的青山綠水,碧海藍天。
「桂花,呂書記和李鎮長來看你了。」李大頭放下土車子,便在院子裡吼叫起來,吼叫聲里有一種自豪感,得意感。
聲音剛落,堂層門便開了,一位中等身材的中年婦女出現在門口,圓臉葵花盤似的,笑盈盈的,一付自來熟貌相,頭梳得像上了桂花油一樣亮,腰裡圍著花圍裙,說:「哎喲喂,是呂書記和李鎮長,還有秦村長,您們一來太陽比以前都亮幾分,您們真是群眾的父母官,時時刻刻不忘記俺們,快,快請進屋裡暖和。」
豬圈裡,豬吱吱地叫著,聞聽人來,都在西南圈裡伸上頭來觀看,看看是何方屠夫,是不是來宰它們的。
「怎麼樣,俺小孩他娘多懂事,長得不錯吧,給我個正宮娘娘都不換,還養了這麼些豬。」李大頭非常自豪,自豪的那個熊樣沒法說,他一隻手還指著豬圈。
「張桂花同志你好,多虧你收留了李世民同志。」呂銀兒從秦方口中明知道李大頭和她的事,出於對張桂花面子上好看,說話上故意繞了個彎。呂銀兒走進堂屋,便感覺溫暖有加,她與張寡婦握過手,臉上掛著笑。
呂銀兒看到屋子裡擺設比較乾淨,條幾大桌子和老式椅子的圍子上,一律鏤空花紋,就連幫椅上也放著手工繡福字鋪墊,通屋兩間,立櫥電視機都有,看來張寡婦前夫是做木匠的,因為門後邊牆上掛著斧錛刨鋸等家什。不過,呂銀兒還是敏感地看了一下房頂。房頂都是青磚登頂白灰抹縫,椽子方木新的一般,呂銀兒看出這女人持家有方,然後才放心地在老式椅子上坐下來,用溫和的目光打量著張寡婦。
「張桂花,你和李世民什麼時候去結婚?」秦方不嘻不笑,不怒不威,樣子表現得一本正經,像個村長似的。她本來就是個村長。
「你給俺開的信俺放著吶,俺已和世民商量好,明天有了路眼俺就去,租輛計程車。」張寡婦拾掇好茶具,兩手手下意識在肚子前緊張地搓著,臉上閃著不好意思的笑。
「就是呀,結婚後就名正言順了,也受法律保護,免得旁人開玩笑。」秦方一說話又笑了。
「唉,俺男人是個木匠,去世多年,地里的活沒人頂著不行,俺也想出去打工。」張寡婦說著,一絲淡淡的哀愁湧上眉頭,「眼看青春已失,才有今天。」
「明白你心裡的苦處。」呂銀兒體諒地說,「找個男人靠一靠還是正而八經的事。不過,結婚是你情我願的事,雖然秦村長給你開了信,如果你心裡不願意,也可以提出來。」
「願意。俺考慮了很長時間,好的男人咱沒能力找,現在找一個這樣的能聽使喚就行,再生個一男半女,傳續煙火。咱老百姓只求一年四季溫飽也就行了。」張寡婦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
「生活上有什麼困難嗎。」呂銀兒輕聲問。
「沒有,現在俺種了十畝地,國家不但不讓交公糧,種地還要給各種補貼,也算豐衣足食吧。圈裡俺現在養著十頭豬,豬肉蹭蹭地往上漲價,己經長到二十五、六塊錢一斤,估計能賣好幾萬元。」張寡婦臉上露出了笑容。
「政策是好政策,但要聽政府的話,聽黨的話,咱們的日子如芝麻開花,節節升高。」呂銀兒心裡很高興,她看到了張寡婦的樸實,李大頭的憨厚,於是對著李大頭喊了一聲,「李世民同志。」
「在。」李大頭的緊張嚴肅,令大家想笑。
「你現在還缺什麼?」呂銀兒溫和地問。
「就缺老婆孩子。」李大頭嘿嘿地笑了,說:「不,不缺老婆孩子,張桂花就是俺的媳婦,她肚子裡就有俺的孩子。」
「哦,那你就好好幹活,好好聽話,聽桂花同志的話。」呂銀兒真有些感動,這對戀人,一個聰明,一個二貨,居然配合得天衣無縫,算得上天作之合。
李大頭急忙站起,面對銀兒舉拳發誓:「呂書記,就沖您救過俺的命,俺今天向您保證,今後大小事情全聽俺媳婦的,她叫須上東,俺不上西,她叫俺打狗,俺不打雞,吃苦在前,享受在後,做一名偉大的男人。」
李大頭的話把大家逗樂了,大家開心地笑了一番,然後話歸正題。
張寡婦對李大頭說:「以後少耍二百五,二桿子。」
「是,再也不敢耍了。」李大頭老鼠見貓一般低下頭,等著挨訓。
張寡婦笑著說:「抬起頭來,怎麼像小孩子似的。今天咱們的恩人來了,你去街上超市買些菜,好好款待一下咱的恩人。」
「行,俺這就去。」李大頭答應著就朝屋外跑。
「錢,錢,不拿錢你怎麼去買菜?」張寡婦一下子拉住李大頭。
李大頭馬上立正稍息杵在那裡,等著張寡婦掏錢買菜。
呂銀兒站起來,對張寡婦說:「桂花同志,我們兩個人還有幾個村子要去,等你十月懷胎,一朝分娩之日,一定來喝喜酒,不過,你干萬要注意身體,好好養胎。」
「謝謝您,呂書記還有李鎮長,這樣的天氣還來看望俺們,心裡真是過意不去。」張寡婦眼裡有了淚花。
「不用謝,我們就是人民的勤務員,說白了就是給群眾跑腿的。你不要送我們,這是應該做的。」呂銀兒臨別握著張寡婦的手說。當她看到張寡婦眼睛裡的淚花,不知怎麼的心裡酸不溜秋的,於是,她掉過頭來,對李建偉說:「李鎮長,咱們走吧。」
李建偉理解銀兒,知道銀兒想哭,他急忙屁股離了坐位,兩人略一對視,轉身便朝外走。
「你兩口子慢走。」李大頭瞅了瞅呂銀兒和李建偉,說。
「撕爛你的嘴,嘴上連個把門的沒有。」張寡婦眼睛一瞪,嚇得李大頭一吐舌頭,一縮脖子,差一點鑽到大桌子底邊去。
秦方捂嘴笑著朝外走,揮了揮手,意思是免送。
呂銀兒和李建偉己經走到院子裡,豬圈裡豬吱吱的叫聲更響。兩人對望了一眼,默默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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