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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兩行熱淚憶當年

2024-09-14 07:26:06 作者: 閆可平
  花開兩朵,單表一枝。

  話說呂布輝家凌晨服完三以後,中午便有李大錘和呂香香帶上豬排等禮物,拿上紙錢來呂布輝家。禮物是看望馮倩倩的,紙是給亡叔呂子旺帶來的。呂家的兄弟姐妹、嫂子、近門近知都來到墳上,常規地燒紙、燒香、奠酒、磕頭跪拜,陪著這位少眷不免又是男嚎女哭。這個世界真酷,只能用哭表示悲哀,而且很多人都是帶眼淚的,哭完又是上車回家,開宴飲酒,談談往事,說說現在,世間一切都又是美好的。

  在林地墓前燒完紙後,呂布韋和李大麗沒有走,二人鑽進奧迪A6里,車內的溫度還好,空調調節大概有二十多度,非常暖和,這使李大麗渾身變得軟癱。

  「車外邊太冷。」呂布韋看著李大麗疲憊的樣子說:「回家吃飯吧?」

  「嗯噢……」李大麗坐在副駕上,望著車窗外的大地,不知是答應還是拒絕。

  窗外的大地被積雪覆蓋著,陽光灑在白雪上,顯得天空和大地非常清新。雪的下面是小麥,小麥耐寒的能力超越世界上任何一種植物和穀類,在五穀同類中也是佼佼者。地上所有的昆蟲蜇伏,萬物進入了冰河期,所有的空間及地表附屬物都變得冰冷,但這冰冷在李大麗看來,又有些難忘的親切。

  「你餓不餓?」呂布韋關心李大麗的身體狀況,他忍不住又問了李大麗一句。

  「這塊承包地大概有二十多畝,準確地說有二十一畝六,和鷹山南的地一般多,當年我和咱娘在這塊地里流了多少汗水都無法計算。」李大麗沒有回答他的吃飯問題,眼睛始終沒有離開林外這片積雪下的土地。

  這塊土地的南頭便是寨河,寨河灣里的蘆葦蒼蒼茫茫的搖曳,那裡飛著很多不知名的鳥兒。這些鳥兒的叫聲百樣花出,南腔北調,唧啾喲、喳喳的、呼呼喲,哆哆嗦嗦地帶著冷音。

  「那時候,家中的日子,除了吃的,就是燒的兩大難題,爹和你們在山上開石掙錢解決了吃的,我和娘到處找燒的。現在,社會變好了,人變富裕了,人也有錢了,這寨河裡的野蘆葦卻沒人當柴割了……」李大麗喃喃自語著,她陷入一種深沉的回憶。

  「咔嚓,咔嚓嚓」割蘆葦和割莊稼的聲音是不一樣的。李大麗和馮遙遙在冰封了的寨河裡,用鐮刀割著稠密的干葦子,那些凍幹了的葦子,一排排、一溜溜地在冰面上躺下。北風呼嘯著,天上結了一層厚厚的雲,一隻鷹在天上盤旋著,使這個天氣顯得更加陰冷。

  李大麗圍著的紅方巾被風扯掉在地上,她沒有去撿,繼續割著葦子。她每一彎腰,瘦巴的印花棉襖便露出凍紅的腰來。棉襖肘、肩著力處打了顏色不相襯的藍補丁,包括褲子、鞋子都縫著很好看的補丁花。

  「大麗。」馮遙遙回過頭來喊道。

  「娘,啥事?」李大麗和婆婆隔著一小段距離,由於順風一喊就能聽到。

  「你背上一小捆回家做飯看孩子,山上的狼們今天回家吃飯。我干一會再走。」馮遙遙的臉也猴屁股一樣的發紅,頭髮被風吹得零亂著,一綹一綹的在臉上飛來盪去,要不然就高高地揚起來,像個女瘋子。

  「娘,你先走吧,北風太緊,布韋他們回來用地排車拉回去。」李大麗摘下紅方巾擦著臉上的冷汗說。

  「出來一上午,康康該吃奶了,老三家吊兒郎當地再看不好孩子,娘又沒有奶水。」馮遙遙一笑,說,「家裡的活也不輕,還要做飯,還要給豬餵食,再說,娘還要多干一會。」

  「好吧!」李大麗將鐮遞給娘,然後將割倒的葦子合在一處,用帶來的麻繩捆上,由於捆得太多,她兩次都沒能扛起來,並且一腚蹲在葦茬子上。

  馮遙遙丟掉鐮刀跑過來,生氣地說:「捆這麼多,你可知道迎風往回走多累呀,再說家裡還有棉花柴,夠中午飯用的就行了。」

  「娘,俺能行。」李大麗準備這一次能扛起來,卻被馮遙遙過來按住了。

  「今天把腰累折,這日子明天還過啵?」馮遙遙白了李大麗一眼,解開繩子,抱出一半,重新捆上,說,「就扛這些回家,輕來輕去搬倒山。」

  「俺聽娘的。」李大麗輕鬆地將葦捆抗起來,朝河堰上走去。

  ……

  「咔嚓,咔嚓咔嚓」「呼呼……」割蘆葦的鐮聲和風聲在李大麗的耳邊響著,她在車裡自言自語地說:「真沒想到會有今天啊!」

  「什麼沒有想到會有今天?」呂布韋不解地問李大麗。

  李大麗回過頭來,眼睛裡含著淚水說:「那時候缺糧少柴,我想起了娘和我在寨河裡割葦子當柴燒的日子。那時候,如果不是爹和你和幾個小叔子在山上開石掙錢,糧食也不會有吃的,別說餵豬雞鴨鵝狗牛。」

  「過去的日子不能回顧,朝前看吧!」呂布韋略帶著勸慰地口氣說。

  「你看這地,多麼平整,小麥明年長勢一定很好。」李大麗對土地有著深厚的感情,雪下面的土香味好多年沒有聞到了,作為農民,不知道土香是一種恥辱。

  「理解你的心情。現在這地都流轉了,誰還種地,再說,糧食不值錢,一斤玉米才九毛錢,一斤小麥才一塊錢,至於棉花和那些油料作物,都不值錢。現在山上出一個立方石頭,就值一兩千元,就頂兩畝地的收入,一天要出數百個立方,這帳禿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很簡單。」呂布韋用事實來說服李大麗。

  李大麗悽苦地一笑,說:「等我死後,你要給我盛兩碗倒頭飯,一碗是五穀雜糧,一碗是咱地里的土,讓我長眠於此,天天聞著土香的味道。」

  「幹嗎要聞著土香的味道?」呂布韋不知道用什麼方法來安慰自己的媳婦。


  「世界上沒有比土再值錢的東西,土地滋生了五穀,滋生了生命,滋生了情感,滋生了愛和家庭。」李大麗望著車窗外這片大地說,「同時也滋生了美麗的死亡。」

  「別總想著死亡?」呂布韋感覺到李大麗內心的淒涼。

  「病入膏肓,不死又怎樣?難道還有不死的人嗎?」李大麗很理智,很消積,很真摯,很實際,只是她眼窩裡流出了淚水。

  「咱們是有錢人,比城裡人都有錢,和城裡人沒有什麼兩樣。」呂布韋想用錢喚起李大麗對人生的希望。

  「錢能和生命劃等號嗎?不能的,哪怕你有再多的錢,那怕你的錢千車裝,萬車拉,錢總不能與生命劃等號。比城裡人錢多又有何用。至於說到城裡人,咱們不能和人家相比,咱們走到那裡,即使忘了祖宗,忘了爹娘,骨子裡依然散發著鄉土的味道。話又說回來,城裡也比不了咱們,工人有咱鄉下人,當兵的有咱鄉下人,鄉下人也是地球上的主力軍。」李大麗帶著自己的一種哲學觀點,回敬著呂布韋,對呂布韋的怨和恨統統宣洩出來,同時,她也感覺到了生命的價值,「錢不是老百姓的根本。」

  「什麼是老百姓的根本?」呂布韋看到李大麗流淚,怨恨,自己的眼睛潮潤了。

  「老百姓的根本是土地,是大山,是長河,是土上生長的野葦子,是純樸的感情。」李大麗回答著擦了一把眼淚。

  「你今天晚上一定會做個好夢,夢到雪下面蓋著的小麥長勢喜人,金黃金黃的,風一吹翻著波浪,布穀鳥在天空里叫著,豐收在望。」呂布韋想把她從痛苦裡拉出來,苦笑著說。

  「那只是個夢,在夢裡去吃明年的新麥子,幸運的話能吃上今年的餃子,喝上一口餃子湯也算是老天爺爺對我的眷顧。」李大麗心情有些絕望,也很理智。

  「大麗,不要亂想,你會吃上新年的餃子,喝上新年的餃子湯,老天爺爺會眷顧你的。」呂布韋儘量使李大麗內心不悲傷,不多想。

  「那時候有咱娘,咱娘家中有咱爹,我心中有你和康子,所以能撐。」李大麗很幸福很悲哀地說。

  「現在不同樣有我和呂康嗎?所以你能堅持,你能撐下去。」呂布韋心中悲感交集,他說。

  「康子長大了,像鷹一樣在天上飛,至於你,你難道不明白,你人在這個車裡,卻被別人惦念著……看我這張嘴,怎麼亂說一老氣。咱家窮那時候思想都很單純,雖然沒錢,感覺到日子有奔頭,吃的是家常飯,穿的是補丁衣,改善生活會吃上一碗白菜燉豆腐,實行土地承包人們各種各的地,各鋤各人地里的草,後來又不用交公糧,也沒有多少不順心。」李大麗回憶著過去的歲月,心中感覺無限美好。

  「你現在不順心是因為身體狀況不好,哦,今天下午回醫院複查。」呂布韋沒有忘記出院單上的醫囑:定期複查。

  「不查了,再查還是這種病,再查也減不掉半分疼痛。」李大麗閉上眼睛,頭仰靠在靠被上,好像走了很遠的路累了。她知道,她和呂布韋之間沒有愛,只有家庭這座圍城,她希望在這座圍城裡,讓呂布韋給一點心靈上的愛,她不喜歡他破城而去,而呂布韋想破城而去,但被她拉了回來,關牢圍城的大門。


  呂布韋當然不懂李大麗內深處的東西,尤為可憐的是她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個笤帚疙瘩抱著走的樸素思想。

  「咱們回城吧!」呂布韋試圖讓她去醫院檢查,因為這幾天事情太多了。

  「再待一會,好像這個地方能給我充足的睡眠,感覺車下的土地非常溫暖。」李大麗閉著眼睛說:「生在土地,死在土地,多好呀……幸福永遠伴隨著人生。」

  呂布韋知道,她剛才在寒冷的環境裡久久地站立,鑽進溫暖如春的車裡,難免有昏昏欲睡的感覺,這種感覺一到李大麗的身上,就變了味。就變成了形狀怪異的鄉愁鄉怨。在極度痛苦時,內心所發出的語言是詩意的,是一種變相的止痛劑。

  呂布韋將李大麗的靠背放倒,慢慢打火起車,儘量不讓李大麗感覺到車在運動。

  車走動了,李大麗一動不動,她把頭扭向車窗的那側,她一點生息沒有,脖子上的胸鎖乳突肌從胸部長出來,伸向耳後的枕骨,鎖骨三角的動脈跳動著,這些,呂布韋都看得一清二楚。呂布韋想叫醒她,又於心不忍,想加速開車回城,但又不是她的意願。他不知道,她的內心在回顧過去……

  綠原鄉集市口鐵匠鋪。

  叮噹叮噹,叮叮噹噹,叮叮叮叮,噹噹噹噹……砧子上燒熟的長鐵,在錘打下火星四濺,一把手錘,一把大錘,一上一下地跳舞。

  李鐵匠掌鉗引錘,李大麗手持八鎊大錘有輕有重,爺倆都是叉開兩腿、錘像雞啄食一樣你追我趕。李鐵匠手巾在肩上搭著,額上落著汗珠,煤黑的肉臉就像鍋底,粗布棉坎肩罩著變了色的青布褂子,那褂子已經濕透,只不過有個圍裙看不出來而已,但那圍裙也是千瘡百孔,不用說也是火星子灼的。他翕動著上下的厚嘴唇,嘴唇隨著錘的舉動張合著,他的眼睛專注地看著砧子上的舌條形狀的鐵。鐵漸漸黑了,像早上的雲一樣,由紅彤彤變為黑褐色。然後,他朝砧耳旁一引錘,李大麗便放下了大錘。李鐵匠又叮叮噹噹用扁錘對那塊鐵修理了一番。

  李大麗辮子盤在脖子上,有一股子巾幗英雄之氣,蓮花色的臉上有些灰漬,細眉大眼,緊身的小棉襖貼著身子,襖面上布滿了杏花圖案,胸前的兩座山丘,被棉襖緊緊地裹著,細腰肉屁股,長臂細指,顯示出她青春的活力。她放下大錘後,轉身來到風箱前拉動風箱,爐膛里的炭火又開始冒出藍色和赤色的火苗。李鐵匠又將那塊錘打的鐵放進碳火里,又用鏟子焙上黑炭,一股黑煙烏雲似地在房前的棚子裡升騰亂跑。

  「這小子真笨,買盒白臉(蓮)煙這麼費勁,到現在還沒回來。」李鐵匠抽下肩上的手巾,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手巾上濕黑一片。

  「買那麼好的煙幹嘛,掙點錢容易嗎,四毛柒一盒呢。」李大麗拉著風箱說。風箱的門咔嗒、咔嗒地有節奏地響著,就像人呼吸似的。

  「今天是集,今天你張叔來,你沒看到這街上的人這麼多嗎?」李鐵匠說著,鼻子抽動了一下,說,「你到屋裡沏壺茶,你張叔快到了。」

  「爹,你怎麼知道?」李大麗拉著風箱沒有停。

  「今天是南風,順著這條路,羊身上的臊氣味都刮過來了,他身上那種腥氣味,逆風也能臭十里。」李鐵匠一笑便露出大白牙,白牙上有很多黃漬。


  李大麗笑了,李大麗的牙齒是白的,敢與鹽色、月色、白雲色、雪色相媲白。就是三天不吃飯她也要買袋牙膏刷刷牙,保持口腔衛生,不像爹一輩子不刷牙。

  「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該找個人家。」李鐵匠眉心不開,中間集成一個又紅又黑的肉疙瘩。

  「俺弟弟找不上媳婦俺就不嫁人。」李大麗讓給爹拉風箱,自己去屋裡沏茶。

  「這小子長得黑鐵塔一樣,有錢也找不上媳婦。」李鐵匠犯愁地嘟囔著說,「您娘在家裡快愁死了。」

  「嗯、嗯、嗯。」李大麗答應著,沒再說話,一搖頭,辮子從脖子上滑落下來,一直延伸到腰胯以下,她自言自語,「天天這樣講,天天這樣說,啥意思俺還不知道哇,俺又沒說不同意,給弟弟換個媳婦就是了唄。」

  突然,集市口傳來一聲洪亮的喝斥聲,聲音里沒有一點愛意,像主子對奴僕發號施令一樣:「大妮、二妮、三妮、四妮,還有烏青臉羯子,在前頭給我站住。」

  李大麗從門口探出頭來朝這邊張望,撲吃一聲笑了:「張拐子叔光棍一根生那麼多閨女。」

  集市口上,張拐子搖著羊鞭,頭戴著一頂污垢薰染的棉帽子,穿著的祆沒系扣子,用紅薯秧子扎著腰,長腿棉褲擁著一雙半新不舊的解放球鞋,他攆著二十多隻小尾寒羊,來到鐵匠鋪附近,便高聲喊喝起來。那些羊像一支隊伍,日日地往前走,想跑到東頭羊市里去,不想主人大喊一聲,所有的羊心裡一顫,便來了個原地踏步走,看看主人這個排長讓住下幹什麼。

  「老李大哥,忙不?」張拐子穿過路靠上來,問燒火的李鐵匠。

  「忙不忙關你屁事,這麼多天沒來過。」李鐵匠停住風箱,用鉗子把鐵從火里拉出來,放在砧子上開始捶打起來,叮叮噹噹。

  「給誰打的钁,現在剛過秋,又不刨紅薯了?」張拐子踩著不平的路,腳點著地,一歪一正地走了過來。

  「李經紀,他要打兩柄钁。」李鐵匠修著那塊由紅轉黑的鐵說,「不幹了陪你喝茶。」

  「我的羊咋辦,快到年了,想賣幾隻過年。」張拐子把鞭朝懷裡一抱,將手朝袖筒里一抄,沒有走的意思。

  「攆到後院裡,那裡有干紅薯秧子讓羊吃著,你走的時候羊也吃飽了,下集再來賣,真賣不了,我就買你一隻過年。」李鐵匠指了一下小屋旁邊的柵門說。

  「好,聽你的,我也真有話和你說。」張拐子走到柵門旁,推開柵門,對著路上的羊一招手,那些羊便顛顛地跑了過來,比人都聽話。


  「你這活兒不輕鬆呀。」李鐵匠將打好的钁頭朝鐵水桶里一扔,那水吱啦一聲,一股白煙從水桶里飛了出來,水桶里還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

  「三十六行,除了充軍就是放羊,家裡還有二十多隻吶。」張二拐子把羊放進院子裡,關上柵門。

  「張叔,沏好茶了,進屋喝吧。」李大麗在屋裡喊著張拐子。

  「聽到了,丫頭,你弟弟呢?」張拐子發覺沒有李大錘,忙問。

  「給你買白臉煙去了。」李鐵匠笑著說。

  「買這麼好的煙幹啥,有錢沒地方花啦,好好好,那我喝茶等煙抽。」張拐子笑著,夾著羊鞭進了屋。

  李鐵匠也隨著進來,二人在小地八仙旁坐下。

  「今天天氣冷著吶,快喝茶暖和一下。」李大麗給二人斟了水,茶碗裡紅色正濃。

  「不冷,餓懶人,凍閒人,當年修環山渠的時候,也是這天,還下著小雪,大家都光著膀子搬石刨土。那縣委書記石承祿,也和大家一樣光著膀子。」李鐵匠說,「當時我的鐵匠爐就支在工地上。」

  「我認識石承祿,他還跟我握過手,為了保持他的手氣,我一個月沒洗手,好官,這官呀,是青天大老爺。」張拐子吹著牛皮,說,「我這命也不孬,利官近貴。」

  「嗯嗯。」張拐子得意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咂咂嘴說,「我想給大錘提個媒。」

  「這是好事,你要給孩子操好這個心,我到大運河裡買最好的魯魚款待你。」李鐵匠馬上表態說。

  李大麗皺了皺眉,卻沒說話,坐在一邊給這位牛皮大王沖茶斟水。

  「有一點事不很好辦。」張拐子一副難為情的樣子,身上的羊臊味在屋裡迴蕩。

  「有什麼不好辦,你說是給拖拉機打車軲轆,還是給拖拉機打個方向盤,咱這裡有的是鋼鐵。」李鐵匠指著屋角里一堆爛鐵說,「咱有的是技術,只要有圖紙,飛機翅膀也能打造出來,讓你開著飛機上朝鮮戰場。」


  「拖拉機不缺軲轆,也不缺方向盤,飛機也沒掉翅膀,掉翅膀的話我早就拾著了。而是這個小姑娘的大哥還沒有成媒,得等到姑娘的大哥有了媳婦才能出嫁。」張二拐子說出不好辦的原因。

  「這還真是有點不好辦。」李鐵匠感覺到為難,是啊,真不好辦。

  張拐子也不再說話,好像在考慮重大問題,時不時地喝口茶,喝茶時還發出吸溜聲。

  「兄弟,這不等於白說嘛,開什麼玩笑,老規矩,兄弟們多,成媒要一個一個地來,就如打鐵捻釘,一個一個地來。」李鐵匠忽然明白過來,無奈地笑著說。

  「男方條件不錯,一家人都是石匠,每年在綠原山上掙兩三千塊錢,有獨塘。」張拐子卻說起女方家的條件來。

  「喔喔喔……」李鐵匠一聽張三拐子誇獎男方家庭不錯,他茅塞頓開,知道他是來說換親的,看了大麗一眼,便問道,「男方的妹妹多大了?」

  「才十七八歲,姓呂,上完初中就在家,做得一手好鞋,和造鞋廠的鞋不差上下,和大麗一樣知道孝敬老人,懂得仁義禮智信。」張拐子把春天的花能用嘴搬到冬天裡照樣盛開。

  「她哥哥長得怎麼樣?」李鐵匠更多的關心是男方,意在讓李大麗聽清楚。

  「身高一米七八,長臉,長得不算丑,不憨不傻,比大錘聰明,只是臉長點。」張拐子別看人長得不乍地,說媒上還真有一套。特別是對李鐵匠這樣的人。

  「要不咱就和他家聯親吧。」李鐵匠只好把這個問題挑明,話不說不知,木不鑽不透,「這樣兩家都能找到好男孩。」

  「這倒是個好主意。」張拐子伸著大拇指贊同,他說,「如果大侄女同意,那麼我就去說這兩樁媒。」

  「行、行、行,真行,你說的這是誰家?」李鐵匠想知道對方家鄉居住,姓氏名誰,別哭半天還知不道誰死了,先打聽一下,摸一下情況。

  「你說行不算數,我要聽侄女表個態。」張拐子很懂問題的關鍵,要把事情做好,必須每個關鍵人物都得表態,並且還賣著關子。

  「……,我聽俺爹俺娘的。」李大麗不是怎麼高興,說這句話也算表了態。

  「這就行了,侄女同意,此事就好辦了,告訴你吧大哥,小孩的爹你認識,山上投錘他都找你。」張拐子這才亮出底牌,一副得意地樣子,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你是說神仙呀,呂家,呂家的人誠實,有仁義禮智信的風範,臉長點就長點去吧,長相沒有一樣的,好也沒蓋,孬也沒底。話說回來,人家呂子賓來投錘,沒給我講過價,我也不多收他的錢,只是沒有想到的事,他家還有個千金。」李鐵匠滿臉高興,說,「我也不用去打聽,這家人准錯不了。」

  「打聽打聽再說吧!」張拐子故意推脫,欲速則不達。

  「不打聽了,相信你,只要能出力掙錢,就能過上好日子,單獨成也不一定找著這麼好的人家。」李鐵匠又對李大麗說,「這樁親事就這樣訂下了行不?你要不願意,咱可以再商量。」

  「爹。姑娘長得啥模樣你見過不?俺這裡沒問題,為了俺弟弟,什麼俺都認。」李大麗有些不放心地說。

  「侄女,我給你說,姑娘叫香香隨他娘,上過初中,兩眼滴溜溜轉,聰明著吶,論鬥心眼,你弟弟這樣的十個人不如人家一個人,鞋做得又好,大錘真有些配不上人家。」張拐子真有《三國演義》中的楊修之才、張松之能。

  「那俺就沒啥意見了。」李大麗有一絲愁悵,卻不好意思,自己就這樣嫁人吧,自古以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讓他們對對象,年前進家。」李鐵匠盼兒媳婦心切,說,「先嫁姑娘後娶媳婦。」

  「好好好,你們兩家都是爽快人,爭奪不足,謙讓有餘,那我這就回去,去他家吃飯。」張拐子拿著羊鞭就走,像火燒屁股一樣站起。

  「別忘了攆著你的羊。」李鐵匠提醒說。

  「知道知道,羊沒賣了,我再不趕回家去,豈不是更虧本。」張拐子說著出了屋門,到了柵門前,開了柵門,對著院子裡大喊:「大妮、二妮、三妮、四妮,還有烏青臉,不賣你們嘍,咱們去綠原山兜風去。」

  那些羊真聽話,聽到主人喊叫,馬上跑了出來,跑上大路,張拐子一拐,差乎摔倒,於是他打了一個響鞭上了正路,並說道:「管閒事,落閒事,末了弄個長出氣。」

  路上,來來往往步行趕集的人們,不解地回頭看他一眼,疑感道:「這不是綠原北村的張拐子嗎,趕集怎麼往南去,該不是給誰家又去說媒?」

  羊兒喲,一路拉屎,一路用屁股撒著大黑豆,顛顛地順路跑下去。張拐子想抽的白蓮煙他也早已忘到九霄雲外去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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