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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欲蓋彌彰露破綻

2024-09-14 07:26:57 作者: 閆可平
  時間:大年初二早晨八點。

  吳長鈞、高井潤、外加司法所所長陳聖乾、政法委幹事周紅四人,九點鐘到達綠原村村委大院,迎接他們的自然是村支部書記王其八,還有計劃生育專職幹部胡八九。

  「王書記,會計室在那裡?」吳長鈞一下來司法所所長陳聖乾的路虎車,對迎上前來的王其八也沒做寒暄,也沒等他寒暄,便直接發問。王其八和來的這些鎮政府官員都認識,也不需要吳長鈞過多的介紹,別說吳長鈞沒有作介紹。只有陳聖乾對王其八冷冷一笑,盡在不言中。

  「天寒地凍的,先到辦公室喝茶,有什麼事領導直接通知就行了,還勞領導頂風冒冷前來。」王其八好像一個世外之人,態度很好,也會體貼人,用投石問路的方式試探著說。

  「王書記別客氣,帶我們直接去會計室。」吳長鈞一臉的嚴肅,嚴肅的面孔更加蒼白,並且隱隱透黃。

  「好好好,咱們去三樓會計室。」王其八對於吳長鈞的慍怒心裡不免有些緊張發毛。他以為今天鎮裡會找他談話,找他談話的人還是宮建和眼前這位女人……宮書記找自己談話,自然會避重就輕,還會是慢吞吞地老駟牛拉破拖車一樣,裝模作樣地表現著一個友好的態度,先讓他學習黨章,然後再展開批評與自我批評,交待交待工作中的問題,問題的內容不要附帶有貪污的事等。卻沒想到,今天來的卻是這位黃臉婆女人,走路挺胸向前的樣子,態度上都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有些暗藏殺機。她這一來,直奔主題,殺招利害,幸虧我王其八準備的及時。

  王其八隻是不明白,宮建為什麼不來,而換上高井潤這個月亮頂,並且又增加了陳聖乾和政法委幹事周紅。難道說上邊發現了什麼?王其八邊走邊思考。

  「我去辦公室沏茶。」胡八九在三樓樓梯口分了手,去了辦公室。

  會計室的門鎖著,鑰匙由胡二拿著,現在胡二己入土為安上了天堂,自然門還鎖著。

  王其八推了一下門,又擰了一下鎖上的旋轉,無可奈何地說:「門上鎖了,胡二走了。」

  「走了?」吳長鈞睥睨著王其八。

  「年前發的喪,抽風死的,歲數大了……」王其八解釋著,眼球急轉幾下子,他不知如何解釋胡二的死。

  「鑰匙吶?」吳長鈞黑乎著眼睛問,她的眼角膜是白的,再加上眼睫毛較長能夠撐住上下眼瞼,眼睛像深幽幽的泉池,不見洞底。

  「胡會計拿著吶。」王其八一副苦笑的模樣,裝著局外人。

  「通知胡會計趕快把鑰匙拿來。」吳長鈞明知胡二死了,但還是照樣說道。

  「胡二火化了。安葬了,上天堂了。」王其八兩手一攤,無可奈何地、得意地笑著說。

  「把門打開。」高井潤看人看事眼界不一般,仔細端詳他才能看出他眼睛一大一小,日月分明,陰陽有形,不說話則己,一說話與常人不同。

  「撞開。」高井潤說,「據我所知,城裡平安開鎖正在過節串門,初二不會開業,這門只有撞開了。」

  「王書記會有辦法的。」吳長鈞譏諷地說。

  「我去拿錘子和鏨頭把鎖剔掉。」王其八很爽快地說。

  會計室門前,只剩下吳長鈞一行四人,大家只好等待,在走廊里轉悠轉悠。

  王其八先去了胡二家,進大門前,由於走得太急,差一點把路邊的綠皮垃圾筒碰倒,他罵道:「你這不識時務的傢伙,扔到火里燒了你。」

  「表侄,罵誰吶、大清早的。」張巧巧在院子裡看到了他的冒失樣,有些想笑。

  「垃圾筒,它碰到了我。鎮裡來人了!」王其八急匆匆走進院子,他告知胡二媳婦張巧巧,鎮裡來人了,有黨委秘書,有鎮長,有司法所長、有喉節突出的政法委幹事,目標是會計室。

  「這是不是要封帳呀,要查帳呀,會不會抄家呀!」張巧巧嚇得有點魂飛天外,連點膽子都沒有嘍,想必是做了虧心事。

  「怕啥,大不了坐牢殺頭。」看到張巧巧那種熊樣子,王其八心裡罵著。

  「不要害怕,可能會來你家,現在我把他們安置在村里,八九也在那裡。嬸子,我二叔留沒留下老帳,讓我帶走燒掉,免得你和八九受牽連,只要他們得不到老帳本,咱們就萬事大吉。」王其八臉色陰陰地說。

  「有,有啊。並且還不止一本吶,有十拉多本,我給你拿去,不,你過來,咱一塊拿去。」張巧巧喊著王其八進了臥室,爬到床上打開床頭櫃,一本一本地從床頭櫃裡朝外掏,藍皮帳本大約有二十本。

  這麼多帳本用手拿著肯定是不行的,張巧巧找了一隻二銨化肥袋子一本一本地裝了進去,顫著聲音說:「這是真帳本,村裡的那份是假的,一切都拜託給你了,趕快去處理掉吧,罪證啊罪證!」

  「來不及了,我背走,萬一抄家,放在你家裡是禍害。」王其八威嚇說,「把會計門上的鑰匙給我。」

  王其八要鑰匙自有他的計劃,因為村委三大員死了兩員,以前的什麼問題都由胡二帶到村南胡家林里去了。


  張巧巧從牆上的壁掛上取下一枚拴著紅繩的鑰匙遞到王其八手上,她的手不住地抖動,說真的,腿肚子都打轉,腓腸肌都在痙攣,她悲天憫人地說:「哎唷哎,這人死了都不得安生,以後坑人的事少干點,特別是你們這些打電腦耍筆桿子的。」

  「嬸子,不要害怕,一切都不要怕,二叔死了你還怕啥。天大的事情都不存在。」王其八提起化肥袋子就朝外瘋走,走到大門外,才想起提著袋子在大街上行走不方便,走到村里也是極為不妥。他搭眼一看街上沒有人走動,便疾步走到路上,掀開路旁的垃圾桶蓋,將袋子扔在了裡邊,哈哈,這個地方最安全,晚上來背走,他急忙蓋上桶蓋,沒事人整了整大衣衣袖,看看左右無人,便直起身子,雄糾糾氣昂昂朝村里走去。

  人世間生孩子趕節上的巧事多的是,王其八剛才的一舉一動恰巧被路西對門鄰居胡苘繩同志看到了,他提著一兜媳婦裝好的垃圾正想從大門裡走出來,猛然看到王其八慌慌張張、鬼鬼祟祟地掀開垃圾筒蓋扔白色的化肥袋子,便馬上烏龜一樣縮進大門後頭,等到王其八人模狗樣地走了,他才抬腳探頭,梁上君子跳牆一樣地出來大門,又正人君子一樣直起腰來,哈哈,我要……

  胡苘繩大模大樣地走到垃圾筒旁,打開蓋子朝里張望,看到一條嶄新的二銨袋子在裡邊站著,他一伸手便提了出來,打開袋子口一看是一些帳本,神經馬上敏感起來:哈哈,你今天跟我去吧,我要研究研究你,當一回會計。

  他把那包垃圾扔到裡邊,也來了個四下探望,見街上無人,路上無車,便把袋子朝背上一甩,黃大仙似地跑回家去。

  再說王其八,他心裡好像硬氣了一些,走在路上腳步也輕快了許多,但由於走得太急,回到村委辦公大樓三樓的時候,微微有些喘促,額頭上微微見汗。此時看到走廊里的吳長鈞、高井潤、陳聖乾、還有那個瘦猴一樣的幹事周紅,正在會計門口徘徊。傻逼們,你們去辦公室喝茶等我不是更好嗎?

  「有鑰匙,有鑰匙。」王其八舉著帶紅繩的鑰匙走過來,一臉喜色,上唇的疤痕也閃著光亮。

  「打開!」吳長鈞眼神橫青,冷冷地說。

  王其八用鑰匙插進鎖孔里,咯呲一下輕微的響聲,鎖便開了,門也便開了,大家推門而進。

  「鑰匙在哪裡找到的?」吳長鈞細心地問。

  「在會計胡二家裡,火化時他媳婦張巧巧把鑰匙從腰帶上取了下來。」王其八很鎮定地說。

  會計辦公室占據著兩大間房子,兩張辦公桌偎窗靠牆對著屁股擺放著,兩台電腦背對背擺放著,一套棕色皮革沙發在靠西間擺放,中間一張長方形茶几,條几上擺放著一套茶具和一個水晶石煙缸。煙缸里有兩截未抽完的玉璽牌子的香菸。在外間的中間空地上,一盆一米多高的迎客松停放在那兒。桌子上乾乾淨淨,儘管好幾天沒有人來,桌面上卻是一塵不染。電腦依然開著,處於待機狀態。

  東面牆上,放著兩組二米高的檔案櫥,櫥子裡層層格開,排列著各種各樣的帳本,也有各種各樣的檔案袋,一進入會計室,吳長鈞和幹事周紅便開始查閱那些帳本。

  「從我接任支部書記以來,所有的帳本都在這裡。」王其八指著檔案櫥說。

  「王書記,按工作程序來講,村里搞基建、或山林土地轉包租賃賣給開發商,所有的收入和支出,你當書記的應該第一個先知道吧?」高井潤讓王其八坐下,像聊家常一樣地開始向王其八問話。


  「也不盡然,胡旺老書記在世時,他依然是村裡的主任,他當書記時王二妮是主任。二人都德高望重。還有胡二同志不僅管著信貸,還管理著村裡的收入支出,一切款項之事,全部有他們三人作決定,我也就是知道就行了。」王其八一副從容大度的樣子,說。

  「那就是說,所有經濟方面的事,全部由他們決定,你這個書記點頭同意就行。」高井潤問王其八,陰陽眼一點也不陰陽,帽子下的光明頂、月亮頂,肯定一閃光一閃光的讓人有感想。

  「我是個學生出身,兩位都是我的前輩,我必須要學會尊重,要向他們學習。他們吃苦耐勞地把心操了,我也好省些心。說真的,工作上他們謀劃好了,就是說干好了,也是我的面子。干不出成績,是他們謀劃的不好,自己責任也不是很大。」王其八說得合情合理,似乎天衣無縫。

  「綠原村有多少公共財產?作過登記沒有?村民加入股份沒有?土地確權了沒有?哪些土地是建設用地,哪些土地是耕地面積?」高井潤是老蚰子,豆葉吃了也得有二畝半地。他對王其八產生懷疑,所以認真地詢問了王其八幾句,「以及一切水利設施、生產用路還有多少,賣了多少?」

  高井潤一連串的提問,使王其八大吃一驚,他沒有考慮到這些問題。

  「……土地確權了,但沒有發證。村民都已加入了股份,每個人都屬於股民。具體有多少畝數,胡二會計,胡旺主任,他們還沒有向我匯報。估計這個底不太好摸,土地都是農民自己流轉租賃的。當然,我這個書記當的確實不怎麼稱職,很多事情都不摸底,他們看我年輕,有時候不匯報就把工作搞了。」王其八巴巴地說著,眼睛不斷地看著高井潤對自己話的反應,他要看看高井潤那沒毛的腦袋裡是什麼成色……一副平靜的、波瀾不驚的臉色藏著深奧。

  「你不負責任,你應該知道土地確權了多少,租賃了多少,改變了土地的用途沒有,這一點你去核實了沒有,做為地方上的書記,你連這最基本的工作不可能不知道吧!」高井潤很容易地找到了約談的核心,他對陳聖乾說:「我和王書記的談話你記錄一下。」

  陳聖乾坐在王其八的側面,他一舉手機笑著說:「回去整理成文。」

  陳聖乾沒有說把手機錄音整理成材料,因為怕王其八心思縝密,思想上太過敏感,什麼都不會坦白,所以儘量將口語變輕,藉以麻痹王其八本人。

  高井潤又問:「王書記,你們村有多少黨員?」

  「這個,這個我還真沒統計過。」王其八笑了笑說,「胡八九那裡有數,是黨員都要交黨費的。」

  「有多少貧困戶,有多少低保戶,有多少殘疾人,有多少烈軍屬?」高井潤不溫和地笑笑,問。

  「這幾天喝酒喝的腦袋暈暈的,血壓升高,記憶減退,一時想不起來,很抱歉。」王其八隱約感到鎮裡領導對他產生了看法,或者說懷疑他有重要的問題。

  「你是不是黨員?」高井潤軟軟的目光,輕輕的口語,而王其八總感覺到高井潤的目光像兩把刀子在剝他的肉皮。

  「我是鎮裡在市里惟一黨校畢業的大學生村官。」王其八為了顯示自己的黨性,搬出了黨校畢業這個盾牌。


  「誰舉薦你去的?」高井潤輕聲接問,薑是老的辣,見縫就插針。

  「咱鎮裡領導呀!」王其八感覺到高井潤和他有仇,專門和他過不去,所以繞了一個彎子說。

  「鎮裡哪位領導,是不是宮副書記?」高井潤直接說到位,使王其八在語言上無處躲藏。

  「……是的。」王其八閃爍其詞。

  「你為什麼不把群眾疾苦放在心上?」高井潤又又用迂迴的方式問他。

  「群眾有啥疾苦,綠原村富貴流油,瞎子瘸子都儲蓄百萬,租地賃地賣地都儲蓄數百萬,男人娶的媳婦不是高中生就是大學生。王二拐子長得那邋遢樣,娶的媳婦都像鳳凰,都像嫦娥。呂家兄弟呂布韋,快五十歲了,在城裡又養了一個什麼林小小。他二弟呂布生,媳婦去世多半年,又搞上了文化站站長王西影,老三呂布河去年秋後去城裡尋花問柳,不是也想娶二奶三奶的,被媳婦柳藝兒知道後,給他來了個脖兒齊,一刀斃命,你說綠原村群眾有疾苦嗎?」王其八自以為找到真理,把問題搪塞過去。

  「這僅是你們綠原村一隅。說正格的,別東扯西拉的。」高井潤兩眼目光變得有點冷,「我問你,你是不是黨員,有沒有把群眾的疾苦放在心上?」

  「我幹這個窮書記,當這個窮黨員,鎮裡一年才給我多少工資,才兩千塊錢,一年下來,不夠呂家一瓶X0值錢,群眾有事我還要跑在前頭,仇人都讓我得罪了。」王其八不要臉不要鼻子地訴起苦來。

  「王其八,你不要胡攪蠻纏,你不要一點責任不負,你不要把責任全推到胡旺和胡二的身上,群眾腐化,說明你們黨員對群眾的社會主義思想教育沒抓到位,忘記了黨的初心和使命。上樑不正下樑歪。胡旺是怎麼死的?」高井潤把臉一板,像一把隱形的鋼刷子,刷著王其八的內心污濁。

  「他被鎮裡約談,宮書記一陣克他,他感覺自己幹了一輩子工作窩囊,被你們這些三十四十的年輕人訓誡,感覺到沒臉活在人世上,回來後就上吊自殺了。」王其八的意思是宮建逼死了他,一來顯示宮建正義,二來顯示胡旺膽小沒有貪污腐化。

  「死前跟誰在一塊?」高井潤放緩了口氣,有張馳之道。

  「跟王主任王二妮在一塊。」王其八有意躲避掩藏自己。

  「不只是他夫妻二人吧?」高井潤推測著說。

  「當時我請他們吃飯,因為我們兩家是親戚,我們一塊喝了點酒,他說去祠堂,對於他去祠堂大家都沒往壞處想,連我姑姑也沒往壞處想。」王其八巧言善辯說。

  「胡二怎麼死的?」高井潤來了興趣,不斷追問。


  王其八順理成章地講述了那天晚上的事情,他省略了自己去王家祠堂的環節,最後結論說:「肯定是嚇死的。」

  「一個七十多歲的人會被死人嚇死?是不是有點太玄幻?他一個人去祠堂,去時都沒害怕,令人不解的是會被嚇死。」高井潤感到費解,胡二和胡旺和王其八之間好像有什麼問題牽扯著。高井潤又詢問了其他幾個問題。

  陳聖乾把錄音保存下來,然後將手機放進上衣兜中,臉上有一絲笑意。

  吳長鈞和那位瘦幹事周紅在查閱帳本時,低頭看到辦公桌抽屜上插著鑰匙,伸手便把那鑰匙一擰,鎖叭嗒有開的響聲,她隨即拉開了抽屜,抽屜里除了有長長的一張四指寬紙條,什麼都沒有。那張紙條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數字。成組的數字有成千上萬的一組,有幾十萬的一組,但沒有寫明是幹什麼用。只有一個三千萬的數字後面,寫著一個「柏」字,這組數字後面作了分開,有兩個五百萬的,有一個一千五百萬的,有一個三百萬的,還有一個二百萬的組數。這引起了吳長鈞的注意和周紅的懷疑。吳長鈞將這張紙條小心地摺疊起來,放在文件夾里。

  「小周,短時間內是看不完這些帳本的,不如帶回去看。這些帳本流水寫得好像比較亂,白條又多,很多地方有疑點,都是最近的筆跡。」吳長鈞明察秋亳,入微尋幽。

  「好的,這需要時間。帶回去是個好方法,多組織人看。」周紅看著檔案櫥里的帳本說。

  「讓胡八九來幫忙。」吳長鈞果斷地說,「高鎮長,先打斷一下你們的談話,讓王書記把胡八九請過來,把這十幾本帳搬到車上去。」

  高井潤點了點頭,示意王其八打電話。王其八掏出蘋果手機,撥了個電話號碼,不一會胡八九便雪球似地滾動過來。

  「幫吳秘書把檔案櫥里的帳本先做序號,做完序號後搬到下面的車上去。」王其八見胡八九過來,客氣地對胡八九說。

  胡八九什麼話也沒多說,便把檔案櫥里的帳本、資料拿出來放在辦公桌上,很利索地做了序號,不到一小時便完成了。

  「把這些帳本放到車上去吧,鎮裡要查一下你們帳本有沒有問題,查完再給你們送回來。」吳長鈞對王其八說。

  「領導怎麼說我就怎麼做,八九,把這些搬到鎮政府車上去。」王其八十分坦然淡定。

  高井潤微笑著看他,看王其八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說:「王書記,你這幾天哪裡也不要去,鎮裡有事隨時請您。」

  「行,行,行,我聽領導們的安排。」王其八奸笑著說。

  胡八九把帳本搬到車上。吳長鈞和高井潤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下樓。王其八和胡八九趕緊恭送。


  剛走到樓梯口,吳長鈞忽然想起了什麼,返身回到會計辦公室,走到開著機的電腦前,用滑鼠打開電腦,搜索到綠原財會,屏幕上出現了一個沒有文件的符標……

  天上晴朗朗地好,雲朵碎成棉線,棉線碎成空氣,空氣碎成藍色,藍色組成藍天,藍天變得空曠而深邃。

  王其八和胡八九送走吳長鈞一行,二人便回到會計室。桌子上給吳長鈞他們沏的茶已經變涼,茶色由淡黃色變為深紅色,所有來人沒有喝一口,哼哼。王其八端起其中一杯試了一口,反感地說:「涼了,倒掉,裝什麼清官,背後頭不知使了多少人的銀子。」

  胡八九隻好把茶倒在茶几旁的廢水桶里,重新又沏了兩杯,杯中的茶氣再度冉冉上升,不斷扭曲變形,最後升空無影。胡八九把其中一杯送到王其八面前:「表哥,喝一杯吧!」

  「嗯。」王其八用鼻子聞狗屎一樣地抽動了兩下,對那杯茶尚感滿意,說,「當個書記真難喲,好比孕婦遇到了難產。」

  「鎮裡突然來查帳,啥意思,有人告咱們?」胡八九試探地問。

  「查貪官,查以前的破帳,如果我二叔和我姑夫還活著的話,一定會有受不盡的蹉磨。」王其八眼睛不由自主地在胡八九身上轉悠了兩圈,用一種難以言表的心情說,心裡話,你還想當我的接班人嗎,這就是下場。

  「你是說我爹和我大爺貪污了不少錢?」胡八九心裡不安地問,「以後會不會影響我繼承你的大統。」

  「肯定會影響。」王其八疤瘌嘴一瞥說。

  「他們貪污的數量大嗎?」胡八九擔心地問。

  「肯定會不少。」王其八喝了一口茶說。

  「有多少?」胡八九瞪大了小眼睛,驚愕地問。

  「不是小數目,幾十年日積月累,估計有幾千萬吧。」王其八瞟了一眼胡八九。

  「表哥,具體數字你該知道呀,按工作原則講你要簽字蓋章。」胡八九認為王其八也不會少拿,集體的錢不拿白不拿,拿慣就好了。

  「我那裡知道哪是哪,他兩位和我都是親屬關係,德高望重,收入支出全都由他二人執行,連蓋章簽字都不需要。我也很尊重他二位,他們寫張白條塞進去就算了。二叔和姑夫直接代替了我。」王其八錦心繡口,輕輕地長出一口氣說。


  「表哥,這麼說大爺的上吊自殺與帳目有關係?」胡八九猜疑地問。

  「第一天鎮裡宮書記找我姑父談話,姑夫心裡很害怕,情緒很低落,對未來充滿絕望。我們從鎮裡回來的路上,他吶吶地說了一句,大形勢來了,咱倒賣了這麼多地,倒賣了這麼多山,收了這麼多錢,怎麼能退回去喲。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這句話說的真好,真有哲理。我勸他,也許只是個談話,不會有什麼問題,像小偷被抓一樣,來個打死不說,頂多半月。不會有什麼問題,讓反省就反省吧。當年趙長生在這裡鼓勵農民辦廠,鼓勵農民轉租土地,當時綠原的稅收可是全縣第一。」王其八半真半假地說。

  「錯都是上邊錯,為何讓我們來反省,這不是逼著農民犯罪嗎?」胡八九至少這樣認為。

  「但是,二叔和姑夫不該拿那麼錢呀,數都數不過來。」王其八有三寸不爛之舌,陰陽兩片子肉唇,對於一個進村委學當官的人,幾句話就能拿得下來。其實拿下他來也是沒用的。

  「哦,我還真不知道這些老人們這麼貪心,他們有飯吃、有酒喝,肉山酒海,己經到了飫甘饜肥的地步,要那麼多錢幹什麼用,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胡八九對於父親胡二的做法、對於大爺胡旺的做法表示不理解,當然,一個高中畢業生,剛踏上社會,又怎能看透一個機謀太深的骯髒官場。

  「表弟,你以後要站穩立場,遇事多加斟酌,簽了字再摁手印,再蓋章,這是程序。特別是在收支這一塊上。」王其八用旁敲側擊加打預防針的方式警告胡八九。

  「以後處理大小事情上,全部向表哥請教,爭取做一個表哥這樣的清官。」胡八九也非傻蛋一個,對王其八的話半信半疑。他搞不懂村里賣地賣山那麼多錢,表哥居然沒沾一點,沒貪一點,把話說給風聽,我家有底帳,等我看看帳本就知道你是不是清官了。

  「表弟,這就對了,村黨支部里決定下一步發展兩個青年入黨,壯大我們的隊伍,形成一個完整的領導班子來領導綠原村人民發展經濟,你是其中一員,要潔身自好。」王其八說。

  「表哥是完美的大聖人。」胡八九恭維地說,他眼一笑眯成了一道縫。

  「表哥我也非聖人,我和二叔、姑夫共事期間,難免會支錯一部分錢,上邊查下來也是很要命的。現在,所有的事情只有我姑夫和二叔承擔。死人嘴裡無招對,這算是上天冥冥之中要咱們丟卒保車。」王其八心冷心寒地說。

  「那就是說,你和我爹、還有大爺,貪了不少的錢財?」胡八九很直爽,毛不丁地問。

  「你理解錯了。」王其八馬上收回剛才說過的話,「我意思是說,好比來了一筆租地的款項,他們說多少就是多少,然後讓我簽上字入帳。」

  「合同呢,租賃地也要有合同呀!」胡八九不明白地問。

  「合同只有村領導拿著,又不讓村民拿著,租上十六年就說十年,誰也不會知道。現在老百姓都忙著掙錢,誰也沒時間找事,誰也不去做老鼠給貓捋鬍子自找不肅靜的事。」王其八傳授著教條主義,後來沒心繞下去,說:「算了,這些事你也不需要知道,噢,你今天去你岳父家拜節嗎。」

  「去,就是村里沒人值班。萬一鎮裡來人讓誰來接待?」胡八九關心地說。


  「你去吧,我接待。」王其八又囑咐說,「鎮裡今天來查帳的事對誰也不要說,免得別有用心的人起鬨。」

  「噢,是。我一定遵守諾言,守口如瓶。」胡八九答應著就走了。

  王其八在辦公室里停留了一會,他看著牆上的鷹圖發呆。辦公室里除了這副畫以外,還有一幅《虎嘯山崗》,他感覺自己就像這隻鷹和這隻虎一樣,被貼在牆上,別想在空中奮飛,別想在山崗長嘯。他有一種不祥的感覺,隱隱約約有暗流涌動而來。

  「……回家看兒子,帶上兒子王豆兒、媳婦夏榮,開上尼桑,去城關鎮給老丈人拜年,幹嘛要死守在辦公室里等鎮政府電話,我還有我的人身自由來。他這樣想著,起身走人,辦公室的門沒關就匆匆離去。

  王其八回家後,用尼桑拉著媳婦夏榮,兒子王豆,去城關鎮拜節去了,回來的時候天也不早了,己是日薄西山。他沒有喝酒,心中掛念著鎮裡的電話,掛念看丟在垃圾筒里的帳本,他知道這些帳本才是生命的保證。鎮裡吳長鈞弄走的帳本,是胡二造的一些假帳,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不得己而為之。

  王其八沒有給夏榮打招呼,也沒給兒子說聲拜拜,把他娘倆放在大門口便開車去了村委大院。車剛到大院停下,他就急急忙忙下車,踩著凍實的花磚人行道,一口氣跑進大樓辦室,像只趕乏的豬喘著粗氣,一屁股坐進辦公桌前面的按摩椅里,屁股和椅子吱吱地親吻起來。他伸手把桌子上的電話機移了過來,看了一下來電顯示:謝天謝地,他走後沒有一組鎮裡打來的電話號碼,哈哈,看來弄去的帳本沒發現什麼問題。

  王其八慶幸著,看來胡旺的死是對的,胡二的死更是對的,這兩個人那一個不死都是禍害。為了維護自己的江山,為了自己不能成為階下囚,讓親愛的姑夫進行一次天堂之旅也是對的,幸運的是,上帝也給胡二找了個歸宿。

  王其八如意計算機按得叭叭響,他的思想佛光四射,身體像菩薩一樣地飄起來,越飄越高,俯瞰著大地,俯瞰著芸芸眾生,也不怕掉下來摔死,……他飄著飄著,忽然看到了胡二家門前的那個垃圾筒,不由得出了一身熱汗,渾身生了芒剌……

  六點多鐘天就黑下來,傍黑也是一天最冷的時刻,冷得把條條街巷凍結起來,凍得沒有人影,現在都在家圍在火鍋前,吃著熱氣騰騰的菜,喝著香噴噴的酒,吱喳地捋著鬍子,看著女人紅撲撲的笑臉。誰也不會惦記胡二家門前的垃圾筒,誰也不知道垃圾筒里有帳本。那帳本上記錄著胡旺、胡二、王其八的許多罪惡。這些黑帳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數字,這些數字不能讓任何人看,只能讓一個人看……現在需要把它拿回來,拿回來燒掉,讓它化為灰燼。

  王其八知道,現在是絕佳機會,他猛地站起,但又很快重新坐下來。他從得意中回到現實,隨手打開牆上的壁燈,哼哼,再晚一會更比較好,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是最佳機會,剛才的最佳機會不是深夜的最佳機會。

  王其八想著想著,他又想起了帳本,抬腕看了一眼瑞士手錶,時間己經是靶位十點,哦喲,可以出擊了,可以去拿自己的帳本。

  他起身從辦公室走出去,很快下了大樓,在院子裡開上尼桑出了大門,連大門沒關便直接去了胡二家門前那個垃圾筒旁。車沒熄火,空了檔位,推開車門,他幾步來到垃圾筒前,掀開車蓋。乖乖,裡面黑洞洞地看不到底,他只好伸手去摸,裡面將什麼東西都沒有,他只好把垃圾筒放倒,把垃圾筒一翻,從裡邊掉出一方便兜垃圾,王其八一下子傻眼了,帳本讓哪位大仙提走了?

  王其八不敢長時間停留,又把那方便兜扔進拉圾筒里、趕快把車上檔掉轉拐彎,泥桑一下子向南駛去,行至家門口,停車媳火。

  大門開著,王其八心裡毛大傻的:天這麼晚了還沒關大門?他走進大門,也沒有將大門掩上,穿過大門底,匆匆忙忙穿過院子,進了燈光通明的堂屋。原來胡八九在這裡坐著。

  「表哥,我等你多時了。」胡八九不好意思地說。


  「表弟等你多時了,我要他去村辦公室找你,他說不方便,怕有外人,所以就在家裡等你。」夏榮正陪著胡八九喝茶,見王其八進來,忙解釋說。

  王豆兒正在大桌子上寫作業,見王其八進來便拾掇了作業本和書包去西間自己的臥室里去做。

  「表弟,你來有事?」王其八估計胡八九必定為帳本的事情而來,於是明知故問,他在三人沙發上坐下來。

  夏榮也給王其八斟了一杯茶。

  「帳本的事。我爹那些帳本我娘全給你了,那裡也有我爹以前的銀行帳目,我要拿回去。」胡八九直來直去的說。

  「……出大事了!」王其八變臉變色地說。

  「出什麼大事?民不告官不究。」胡八九不解地問。

  「就是,一不貪,二不沾,走得正,站得直,能出什麼樣的大事,莫非你得癌症了?」夏榮根椐王其八的臉色就知道,肯定是攤上了大事。

  「今天我從你家拿了帳本和鑰匙就出來了,出來大門一想,如果拿著帳本去村里,萬一讓吳長鈞或高井潤看到,那不是伸出手來讓人家給戴手銬嗎?又不能在大街上背著逛盪,於是我急中生智就把帳本放進垃圾筒里,等到晚上再來取,沒想到,我在辦公室里坐到十點去取,那裡邊除了有一大包垃圾外,什麼都沒有。完了!」王其八絕望地說。

  「你朝垃圾筒里放帳本時有沒有那包垃圾?」夏榮立即敏感地問。

  「早上垃圾車剛把垃圾裝走,裡邊空空的,肯定什麼都不會有?」王其八絕望加失望。

  「你看到有沒有?」夏榮追著問。

  「啥意思?」王其八突然精神加身。

  「沒啥意思,如果你朝垃圾筒里丟帳本時沒有那包垃圾,證明丟這包垃圾的人撿走了帳本。」夏榮是個見多識廣的女人,當然懂得推理的決竅。

  「怎麼找到那包垃圾的主人?」王其八腦子有了一點閃光。


  「快把那包垃圾拿回來。」夏榮提醒王其八和胡八九說。

  「對對對,快去把那包垃圾拿回來。」王其八馬上明白過來,只有這樣才能找到丟垃圾的人。

  胡八九深信不疑,起身抬腿朝院子外跑,朝大門外跑,朝大門外路上跑,朝自家大門前跑,朝垃圾筒前跑。

  王其八在家裡度時如年,等著胡八九把那包垃圾拿回來。等一分鐘,就像等一年,讓他蟲子鑽心的難熬,快快快,胡八九,趕快拿回來,寡人等不及了,有一種想尿褲子的感覺,就像磚磨心一樣地難受……

  夏榮若無其事地喝著茶,用眼睛的餘光打量著忐忑不安的王其八,心裡不斷地產生著快感:現在你是不是還有機會讓你看不慣的人上吊?

  不一會,胡八九提著王其八說的那包垃圾回來了,跑進堂屋之後,氣喘吁吁,他把那包垃圾朝茶几空處一放,說:「就這一包。」

  「解開解開。」王其八額頭上有了汗珠子,忙說。

  胡八九急忙解開,王其八把頭伸了過去,他好像在看天下最好的寶貝。

  夏榮從茶具上取了一把鑷子,揪著包底把垃圾從包里翻倒出來,娘來,真是天生意外,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裡面全是近期用過的衛生巾,和一些血漬漬的紙。

  夏榮繼續用鑷子翻著包里的東西,翻著翻著手停住了,鑷子下邊出現了一張綠卡,她判斷這是郵政卡,現在郵局裡也搞儲蓄,此卡被主人扔掉,想必是疏乎大意,但通過這張卡能找到它的主人,是它的主人把帳本拿去了,她突然驚喜地大叫:「知道誰把帳本拿走了。」

  「誰?」王其八瞪圓了眼睛,問她。

  「誰!」胡八九也問了同樣一句話。

  夏榮從衛生巾堆里用鑷子捏起一張綠卡,回答說:「就是這家。」

  「綠卡!」王其八一下子驚呆了:從這張綠卡上就能查出何許人也。

  夏榮想把綠卡拿走清洗,剛站起身來,只聽王其八大喊一聲:「別動,拿過來!」


  胡八九嚇了一跳,表哥這一聲喊得太緊張,太渴望,太殷切,太那個,太……

  夏榮一驚,手一哆嗦,屁股重新蹲在沙發上,綠卡又掉到了衛生巾堆上,於是,她氣惱地說:「怎麼啦,抽風呀,不是我想到這種方法,你能得到這信息,一驚一乍,這卡里說不定有二十萬吶。」

  「給我,我去清洗。」王其八如同輸紅眼的賭徒,忽然胡了一把大牌,得了一箱子金條一樣興奮。

  「下邊的戲還要唱吶,給你這張卡你會使用嗎?」夏榮對王其八劈頭蓋臉一頓訓斥,又把那張卡用鑷子夾起來,說,「拿二十萬來給你卡,並且給你支招。」

  「錢有的是,給你二十萬,你真沒有出息,開一次口就多要點。」王其八本想動怒發作,但技不如人,知道夏榮走南闖北見識多廣,必有高招,剛才不是她支招,也不會想到這包垃圾能做出文章,他略一沉思,才放下態度,說出令夏榮想不到的大方話來。

  胡八九當然想不到王其八說出這麼大的大方話來,夏榮沒想到,但知道他有錢,只不過是有意敲他一筆,兌現不兌現的無所謂,只要你答應給錢,從你的金庫里可以偷偷抽出二十萬,你一旦發現,便以此說事。

  「什麼時間給?」夏榮笑看著他,像開玩笑一樣。

  「明天,給你現金。」王其八忍痛割肉地說,「你支的招如果管用,給你再加十萬,獎勵你謀劃有方。」

  「現在已經成功一半,錢你應該兌現一半。」夏榮貓戲老鼠的把戲十分拿手。

  「說好明天就明天,我會天天對你好。」王其八放下架子,當小人,以央求的口氣說。

  夏榮將那個綠卡在吊燈下觀看了一遍,然後遞給王其八,說:「給你,去清洗吧,這個是郵政綠卡,肯定不會有多少錢。等有一天能拾個黑卡回來,那就成為世界第一大富嘍!」

  王其八被夏榮戲得像老鼠一樣,他沒有用鑷子,而是直接用手接過卡來,起身去了衛生間,不一會便拿著一個嶄新的綠卡走回來,說:「只有等明天去郵局確定,才能問清誰是它的主人。」

  「我走了,表嫂表哥。這事情可得要抓緊呀,帳本在外邊流浪的得時間越長,危險性就越大,弄不好要傾家蕩產。」胡八九好像明白了什麼,他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好吧,去吧去吧,明天一早你和你表哥去鎮上郵局查一查,看看這張卡到底是何方人氏的。」夏榮起身想送,她對往外走的胡八九說。

  「好吧,其實我表哥一個人去就十拿九穩能弄明白此事。」胡八九沒再說什麼,然後就轉悠著走了。

  胡八九走到大門外剛上路,便聽到村南河灘蘆葦盪那邊有嗩吶的響聲,嗩吶吹的好像是《秦雪梅弔孝》,聲音悲悲切切,淒悽慘慘,如女行走,顧顧盼盼。是田大麻子在吹嗩吶吧?不對呀,田大麻子大年三十就死在蘆葦盪里了,那天綠原南村的田家人,聯繫了殯儀館的火化車,然後拉著進了城火化,火化完拉回來,當天挖了個坑就入土為安了。現在怎麼一傢伙又復活了?胡八九這樣猜測:不,不會復活的,該不是他的靈魂丟在河灘上沒有拾起來,靈魂變成了嗩吶鳥,然後叫屈長鳴。

  胡八九想到這裡,全身嚇出汗來,我的娘來,別讓他的靈魂追到這裡來,趕緊撒丫子跑吧,他腳下生風,耳邊呼嘯,連滾帶爬跑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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